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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巽·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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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期冀黎明,太阳从长夜中升起,给予温暖,驱逐心中的恐惧。

    黄日从群山间探出半张脸的时候,天色微明,山林里到处都是生机。

    篝火成灰,李秒琼在温暖的阳光中舒展开柔软的身体,杏眼微开,只见鲜草青青,山花艳艳。

    远处瀑布轰鸣,近处清风徐徐。

    她坐起身,左右瞭望,迎着刺眼的光芒寻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小鹿乱撞的心平静下来,轻声呼唤:“蓝征”

    蓝征上身赤裸,荣耀的霞光在他的古铜色的皮肤上泛出涟漪的光晕。他挪动着碎步,既避免被根枝绊到,又不会显得太缓慢,双手捧着一片鲜橙色的卷曲成碗状的阔叶,里面装满了远处奔落的流水。

    李秒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从光幕里走过来,从模糊到清晰,窃喜情缘临近,羞红了脸面,却热烈地望着他,一刻都离不开。

    倒映着瑰紫色天空的水,散发出盎然生机的橙叶,还有那双虽经擦洗依旧伤痕累累的手掌,触动了李秒琼心中最柔软的爱意。

    她噙着悲与喜,与他四手相触,微笑着一饮而尽,沁凉而甘甜,身心清爽。

    赤日追跃而出的时候,天色大亮,远处树林传来猴声阵阵。

    蓝征正背着李秒琼大步流星向前走,侧耳去听,喜道:“渊猴在叫!”

    猴叫声在山林间回荡,此起彼伏,高昂时如鹰唳于天,低沉时似虎凶于地。李秒琼没想到渊猴叫声这般凶唳,不由怕了,问道:“怎么叫的这么响?”

    “野性!”蓝征道,“渊猴既无鹰爪之利,亦无虎齿之锋,再没点兽性,岂不任凭宰割?”

    在大山中消磨不过十日,李秒琼性子冷淡许多,“它们叫得凶,我们绕过去吗?”

    “许是两只猴子为争夺高梢的阔叶大打出手,或是霸占了整棵树宣誓自己的领地。”蓝征道:“渊猴群居,一警而群遁,所以得趁乱,趁着它们内斗,才有机会。”

    山势高峻,杂草丛生,唯独巨木笔直通天。由黑转黄的根干挺拔向上,稀疏坚硬的枝桠长满了泛着橙色光晕的阔叶,这种巨木名为虚叶木,其叶善变,日升则舒,月起则卷,叶卷时坚硬如金,舒展后柔软似水。

    此时双日逐空,虚叶木舒展开橙色的阔叶,彼此相接,互相堆叠,欢愉地吸吮气韵。夹杂着猴鸣,光线穿过抖动的阔叶间隙遁入地面的阴影中。林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在一棵异常粗壮的巨木顶端传来急促而高昂的猴吼,急促时如雨点打在脸上,高昂时若山崩通向四方。

    一只体型硕大的渊猴1盘踞在巨木顶桠,环啸四野。寻常渊猴不过半人高,尾软细长,可这只渊猴盘坐时足有人高,头大且长,鼻骨两侧骨质隆起,隆起上面有纵横交错的“井”纹,这些如深渊般的“井”纹便是渊猴一名的由来。井纹是渊猴神魂的末端在面部的膨起,对气韵变化的感知能力较猴眼还要敏锐,幼年成赤红色,随着年龄增加由红转黄。

    它稀疏的毛发和暗黄色的肤色暗示它已进入暮垂之年,可膨隆的肌肉和裸露的獠牙昭告曾经的辉煌。

    这片虚叶林是它的领地,不容任何外来物种侵犯,它有节奏地啸吼,要让高昂的啸声传递至每一寸领地,要让愤怒的吼声表达有能力战胜任何来犯之敌。随着怒火的堆积,井纹由暗黄色转变成鲜绿色,伸延到鼻部和吻部。

    它晃着充满力量的躯体,把粗壮的虚叶木摇的哗哗作响。虚叶林中隐藏在阔叶下面的渊猴群发出鸣叫,为它们的猴王加油助威,山林四野里除了此起彼伏的猴鸣,万籁俱寂。

    然而,当猴王俯下头身瞭望它心爱的王妃的时候,一个阴影从不远处的峭壁上悄然飞起,迎着日光俯冲而下,在虚叶林上低空滑翔,在亮橙色的阔叶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在哨兵发出惊栗的报警声时,猴王已经察觉到异常,井纹呲开,獠牙外露,一跃而起,半空调转方向,高举的前臂在井纹锁定阴影的瞬间猛然落下,带动着精华暴涨的拳头砸击出去。

    然而,阴影更快,凌空翻转,避过近身重拳,羽如箭、肤如钢的翅膀弹斩出去,钢爪从翎羽里探出,闪电般抓向猴王的腋肋。

    大渊猴长臂回挡住巨翅,却无法躲避角度刁钻斜抓过来的巨爪。渊猴以虚叶为食,在体表形成一层精韵,可质硬如树皮的皮毛却没能挡住这一抓。

    “喔!喔!”

    当巨影投射在猴王背后的那一刻,王猴的妃子已经从躲藏的阔叶下钻出来。当它跃上梢顶时,巨禽的半只钢爪没入王猴的背肤,它救夫心切,长臂荡换两次,飞到王猴所在梢顶,咆哮着自下而上窜向巨禽。

    巨禽钳住王猴,借力旋转而上,另一只巨爪向王猴后颈抓去。王猴虽长不及巨禽单翼长度,可重量与后者却不相上下。它左背吃痛,兽性大发,井纹爆发出深绿的光来,双臂肌群暴涨,在胸前撑开,汗毛竖立,背脊隆起,伤口周围的肌条如盘根破土,反将巨禽钢爪缠锁在内。

    巨禽的左爪连蹬三次无法脱困,失了平衡,随着大渊猴向下急坠,一双刚劲有力的翅膀如钢刀般在阔叶粗枝中砍斩划刺。

    王猴满腔仇恨,这禽鸟三天叼了五只渊猴,其中有四只母猴,两只腹中有崽。冤家既然接了头,它定要巨禽交出性命,哪怕同归于尽。

    猴吼四面,此消彼长,若巨禽落下林间必被群猴围攻,不死也残。

    巨禽大惊,气势输了半截,左爪扑腾不停,抓握时欲销骨断筋,松缓时想抽出逃离。巨禽正努力寻找平衡,不料王猴忽然发力,回抡右臂,正中禽背。

    气韵在交戈的瞬间爆裂开,惊得阔叶回卷如猬,吓得群猴上下窜叫。只是禽兽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禽身被砸冲而下,猴拳被反冲而起,巨爪趁机与猴背分离。

    母猴从下窜上却见巨禽纠缠着王猴向下坠斗,急又从上向下追赶。待到近前,正看见王猴抡拳与巨禽分离,它的“胞妹”正丧生在巨禽爪下,眼见王猴伤重,不由红了眼睛,唳啸一声便扑了上去。

    巨禽背下腹上栽落,忽感腹部受力,却是母猴近身。巨禽吃痛,振翅一弹,欲将母猴荡开。母猴急以手爪揪住巨禽上腹的翎羽,却将怀中幼猴遗落。王猴赶来救妃,见幼子坠落,伸展右臂去捞,可左背伤痛,左臂支撑不济,尺寸间错失良机。

    幼猴坠落,母猴率先发狂,又抓又咬,不顾巨禽挣扎向前颈逼去,欲封前喉。哪想寒光一晃,巨禽的右爪斜抓过来,正中母猴后脑。

    王猴听到头骨崩裂的声音,夹杂幼猴减弱的呼喊,眼见幼子孱弱而无助的身体消失在抖动的虚叶林下,悲伤的眼神陡然射出凶光,睚眦欲裂,暴跳而起,寻巨禽厮杀去了。

    阔叶遮天,蓝征踩着腐叶小心前行,李茹萱匍匐在前者背上心惊胆战。虽看不见上面的战况,却能听见上面兽吼禽唳,四面八方,此起彼伏。

    “怎么这么大动静?”李秒琼贴在蓝征耳朵上问。

    蓝征也在纳闷,停顿脚步,摇头道:“不知道啊”

    “我不想要小猴了,咱们快离开这”李秒琼话未说完,树林上的阔叶簌簌作响,她抬头望去,见一团暗红的毛球掉下来,正落在她怀里。

    李秒琼打眼去瞧,一只绒毛未脱的小猴正朝她呲牙咧嘴。小猴的胎毛柔软滑顺,身上还残留母体的余温,夹杂木叶的清香。

    蓝征回头瞥见小猴,奇道:“怎会有只渊猴?”

    小猴牙都没齐,学着王猴去咬李秒琼的手,像在挠痒痒。李秒琼又惊又喜,任凭小猴在她手指上又抓又咬。“从树上掉下来的!”

    蓝征向上张望片刻,听着兽吼声远去,道:“丢了小猴,母猴必下来寻。我们既得了小猴,趁乱下山去吧。”

    自打开通了赤脉,蓝征气力倍增,感觉体内有用不完的劲,即使背着李秒琼也不觉得疲惫。他听着李秒琼与小猴逗笑,不觉已出虚木林,眼见下山道路愈见宽阔,心情大好,忽然听见木林边的梢顶哗啦作响,搭眼去瞧时,却见一只通体白亮的角枭2从遮蔓的阔叶里挣扎出来,连抖几下宽大的翅膀,冲上瑰紫色的天空。

    角枭粗壮的右爪紧紧锁住一只生机全无的母猴,后者悬下的四肢和橙亮的长尾如低垂的枝条在风云里轻轻摇荡。

    愤怒的嚎吼响彻云霄,在虚木林中久久回荡。

    1渊猴:体型粗壮,以面部“井纹”出名。井纹是神魂延伸于面部的末梢,对内外的韵、华变化特别敏感。幼猴体肤成暗红色,外长赤色绒毛。成年雄猴体色多为黄色,雌猴多为橙色。

    2角枭:顶级猎食者,因头顶有单角而有名。成年后翼展长度可达常人身高的三倍,视觉极好,具有夜视能力,其爪力惊人,可轻易抓碎常人头骨,能提起自身体重五倍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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