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巽·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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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殿试接近尾声的时候，蓝征背着李妙琼转过一个弯道，迷蒙的光陡然扑了过来，喜得李秒琼大喊：“我看到光了，我们找到出口了。”
水石交击声渐强，一洞福天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他们是洞内的幽魂，挣扎着奔跑过去，却被一道沉重的栅门挡住。栅门的外面，繁星点点，山峦叠翠，草林在晚风中荡漾，夜虫忽噤声而惊飞。奔流的瀑布在脚下炸响，四溅的水花掀起一阵回旋的清新。
饥饿、恐惧、绝望转瞬消散，俩人犹如欢快的羊羔，蹦啊跳啊，欢呼雀跃。
栅门金属建造，色泽乌黑，两指粗，质地坚硬。李秒琼扒在栏杆上，望着外面有如新生的世界，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光彩。
“这栅栏好硬，怎么出去？”李秒琼尝试着扳开，黑金纹丝不动。
外面的世界仿若极乐，蓝征压抑住冲出牢笼的冲动，说：“不、不能出去。”
这句话模棱两可，李秒琼听错了意思，惊恐地回过头，声音在颤抖中变得尖细。“不、不能出去？你打不开这扇门吗？我们出不去了吗？”
在柔和的光线里，李秒琼秀美的容颜忽然凄恸起来，泪珠簌地落下。
蓝征的脸沾满了污垢，如果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赫然是一个藏匿在阴暗中的无头怪物。蓝征的内褂肮脏而破烂，淌水时又湿垂了裤腿，他极力克制，却不停打着冷颤。
在父亲面前从不屈服的李秒琼，在这一刻心生悔恨，是她的无知和骄纵使他们陷入绝境，本以为破出了囚牢，又被一道坚不可摧的栅门挡住了生的希望。
李秒琼有种想死的冲动，却又感觉愧对蓝征对她的信任。两种情愫在内心深处无声却激烈地碰撞，化作一声悲情无限的呼唤：“小傻子”
李秒琼扑到蓝征的怀里，用力抱住他。蓝征瘦削的身体是温暖的依靠，跳跃的心声是振奋的号角。李秒琼把头埋在蓝征的胸膛里，在复杂的味道中，有如开春的溪流，潺潺无声。
蓝征感觉被一团火焰拥簇着，越贴越紧，身体生出了异样，寒意顿消。他两手悬空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踌躇片刻，一手搭在李秒琼的头上，另一只手拥住了她的肩膀。
“别、别怕我在这呢。”蓝征重复着略显木讷的言辞，却让李秒琼收获了满足。她在泪流中露出浅浅的笑容，在这一刻，她感悟到了幸福，这个让她能够依偎的胸膛，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现、现在天黑着，不、不能出去。”蓝征面向着栅门，在他的位置向外看，那个出口只有拳头大小，却装载着一个浩瀚的世界，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一方世界，就在门外。“外、外面凶禽猛兽很多，如、如果贸然打开这扇门，会、会有危险。而、且外面是悬崖，下、下面是深潭，晚上不、不能出去。天、天亮再说”
明暗交汇的地方，深渊的出口，栅门的内侧，两人紧紧相拥着。李秒琼面向着来路，那条艰难、晦暗、死气沉沉的深渊，她闭上眼睛，听着蓝征的耳语，感受着静谧的二人世界，忽然想到了“归宿”的内涵，不由羞红了颊面。她忽然抬起头，去看蓝征的眼，清澈的眸子与黑炭的脸庞形成强烈的立体感，她不由莞尔。
“去光亮处，我帮你洗洗。”李秒琼拉着蓝征的手往栅门前走，忽然感觉到异常，拉起蓝征的手向光亮处一瞧，花容失色。再捞起另一只正往身后退缩的左手一看，心如刀割。
在斜坡上，蓝征为了救她，十指如钉，插地急奔，甲床崩断，血肉模糊，乌凝残布。他背着李秒琼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耗费多少光阴和力气，才让后者得以重见星光。可叹他自始至终不出一声，不发一言。
李秒琼心在滴血，拉着蓝征来到栅门旁，脱下蓝征的外褂还给他，复批在他的肩上，借着门外的光亮，取出娟巾蘸着流水为他擦洗。前几日还骄纵活脱的野丫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一点点蜕变，当她再次受到月华星韵的洗礼后，俨然变成个小妇人，而这个曾经被她当作的跟班的小傻子则成了她心中的大英雄。
世无恒常，往复轮转，道也！
等待是漫长的。原本想一觉到天明的李秒琼睡不着，听着蓝征的有节律的微鼾声，她悄悄挪了过去，与蓝征并身而卧。李秒琼聆听着蓝征的因熟睡而匀称的呼吸声，凝望着光影中他那张在沉静中愈发英俊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那刚毅的轮廓上勾划宏图。
蓝征懵懵地醒了，擦着嘴角问：“天亮了？”
“没有！”李秒琼吐气如兰。“还有好久天才亮呢！你快睡吧。”
蓝征侧过身，缩屈身体，迎着清风对夜而眠。李秒琼看着为她挡风的背影，忍不住问：“小傻子，你天生就是这么傻吗？”
蓝征呓语嗯声，算是回答。李秒琼眨动着明亮的眼眸，弯长的睫毛在雾气中舞动，向蓝征背后靠了靠，忍不住又问：“你的父母在哪呢？他们怎么不来看你？”
父母一个石子丢在蓝征记忆的深处，发出了什么声音，可蓝征听不真切，却看到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记忆的湖面随着波纹震荡起来，如沸水般翻涌搅动。
紫莲纹印大亮，忽又暗了下去。
头痛
蓝征睡意全无，坐起身，抓着头发，痛苦地说：“我、我没有，没、没有父母。”
“他们、他们死了地震青石郡”
青石郡大地震吗？！看着蓝征痛苦的模样，李秒琼知道说错话了。
青石郡大地震来得毫无征兆，地震发生数天后，暮云观陷入混乱，观中很多散道归家救灾。李东山把不满五岁的李秒琼托付给观外的村妇出山去了。之后的三年，陆续返回、入观的人断断续续带回回消息，让李秒琼对这段记忆印象深刻。
青石郡大地震为浅源地震，地震原因不明，地震烈度很高，破坏性巨大，破坏地区辐射四围，连天道山亦有震感。其中，铜锤、铁锤、银锤为极重灾区，屠昊会、小金郡、青莲帮为较重灾区，地震造成至少10万人死亡，是风大陆有记载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
李秒琼没想到蓝征是那场地震的受害者，他的父母在地震中死亡，而他也因此变成了小傻子？
“小傻子，你怎么了？”李秒琼见蓝征揪着头发，捶打着头，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由慌了，上前去抱蓝征的胳膊，可后者恰在此时甩肘砸头，正抡在李秒琼柔软的胸口上。
李秒琼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上，双臂簇拥着胸口，直愣愣地看着发疯的蓝征。
蓝征感觉到异常，看到李秒琼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生出懊悔来，却加重了内心的负担，剧痛从头部向躯干蔓延开来，仿若记忆的大坝决了堤，又像是思维的汪洋中掀起了海啸，汹涌的怒涛波澜起伏，冲撞着一切障碍。
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随之而来的负面情绪如被洪流俘获的战利品，随波逐流，渲染成团，鼓噪着，喧嚣着，一波未退一波又侵。
李秒琼慌了，扑上前去，从背后拥住蓝征，用力抱紧，不管他如何挣扎，不顾他如何叫喊，她只是用力抱着，就像在激流中抱住患难的流木。
父与母，久所未闻的称谓像是箭羽从蓝征的记忆深处射出，钉穿记忆的封印。蓝征眉间的紫莲纹印剧烈闪烁，黑色的瞳孔张缩无序，强直的身体颤抖不停。一个悬于游丝的临界点被隐藏的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平衡在瞬间被打破，绚丽的天空蓦然炸开，犹如烟火。
汹涌的气韵朝蓝征排山倒海地瞬移过来，它们相互排斥，彼此碰撞，发出迷幻的光彩，似是无声，却又声声入耳；似是无色，却又五光十色；似是幻法，却又真切如象
一个人影从光彩中挣脱而出，向蓝征奔跑过来。他身上泛着柔润的气韵，犹如晨露折射曙光的色彩，好似绿叶裹着鲜花的娇艳，让人遐美醉心。
可是，蓝征疑惑了，那个人影的容貌竟与他同华同韵，如出一辙。
他是我，那我是谁？
蓝征苦苦思索答案，可这似乎是个无解的谜团，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解开，反被它束缚住神魂和躯体，被勒住思维和脖颈，让他不能呼吸，无法思考。
黑暗与光明，束缚与自由，被屏障分割的两个世界，似乎永难相遇。
明亮世界中的蓝征闪动着七彩光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看不到屏障外面的处在黑暗中的蓝征，即使他们近在咫尺。
光明的世界显得那样生机勃勃，神圣迷幻，黑暗的世界是那么诡异无趣，归于死寂。黑暗中的蓝征想要冲破束缚，击碎虚空，可抬起的拳头想被吸干了气韵，动弹不得。
他急得怒目呲牙，大声呼唤，想要那个蓝征知道自己的存在，想要追问心中的疑惑，想要冲破屏障的束缚，想要尽情的挥拳奔跑，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
可他的力量在流失，气韵所剩无几，如冰棺中的死尸，意识尽丧，躯体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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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现在天黑着，不、不能出去。”蓝征面向着栅门，在他的位置向外看，那个出口只有拳头大小，却装载着一个浩瀚的世界，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一方世界，就在门外。“外、外面凶禽猛兽很多，如、如果贸然打开这扇门，会、会有危险。而、且外面是悬崖，下、下面是深潭，晚上不、不能出去。天、天亮再说”
明暗交汇的地方，深渊的出口，栅门的内侧，两人紧紧相拥着。李秒琼面向着来路，那条艰难、晦暗、死气沉沉的深渊，她闭上眼睛，听着蓝征的耳语，感受着静谧的二人世界，忽然想到了“归宿”的内涵，不由羞红了颊面。她忽然抬起头，去看蓝征的眼，清澈的眸子与黑炭的脸庞形成强烈的立体感，她不由莞尔。
“去光亮处，我帮你洗洗。”李秒琼拉着蓝征的手往栅门前走，忽然感觉到异常，拉起蓝征的手向光亮处一瞧，花容失色。再捞起另一只正往身后退缩的左手一看，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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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秒琼心在滴血，拉着蓝征来到栅门旁，脱下蓝征的外褂还给他，复批在他的肩上，借着门外的光亮，取出娟巾蘸着流水为他擦洗。前几日还骄纵活脱的野丫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一点点蜕变，当她再次受到月华星韵的洗礼后，俨然变成个小妇人，而这个曾经被她当作的跟班的小傻子则成了她心中的大英雄。
世无恒常，往复轮转，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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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李秒琼吐气如兰。“还有好久天才亮呢！你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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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征呓语嗯声，算是回答。李秒琼眨动着明亮的眼眸，弯长的睫毛在雾气中舞动，向蓝征背后靠了靠，忍不住又问：“你的父母在哪呢？他们怎么不来看你？”
父母一个石子丢在蓝征记忆的深处，发出了什么声音，可蓝征听不真切，却看到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记忆的湖面随着波纹震荡起来，如沸水般翻涌搅动。
紫莲纹印大亮，忽又暗了下去。
头痛
蓝征睡意全无，坐起身，抓着头发，痛苦地说：“我、我没有，没、没有父母。”
“他们、他们死了地震青石郡”
青石郡大地震吗？！看着蓝征痛苦的模样，李秒琼知道说错话了。
青石郡大地震来得毫无征兆，地震发生数天后，暮云观陷入混乱，观中很多散道归家救灾。李东山把不满五岁的李秒琼托付给观外的村妇出山去了。之后的三年，陆续返回、入观的人断断续续带回回消息，让李秒琼对这段记忆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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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秒琼没想到蓝征是那场地震的受害者，他的父母在地震中死亡，而他也因此变成了小傻子？
“小傻子，你怎么了？”李秒琼见蓝征揪着头发，捶打着头，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由慌了，上前去抱蓝征的胳膊，可后者恰在此时甩肘砸头，正抡在李秒琼柔软的胸口上。
李秒琼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上，双臂簇拥着胸口，直愣愣地看着发疯的蓝征。
蓝征感觉到异常，看到李秒琼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生出懊悔来，却加重了内心的负担，剧痛从头部向躯干蔓延开来，仿若记忆的大坝决了堤，又像是思维的汪洋中掀起了海啸，汹涌的怒涛波澜起伏，冲撞着一切障碍。
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随之而来的负面情绪如被洪流俘获的战利品，随波逐流，渲染成团，鼓噪着，喧嚣着，一波未退一波又侵。
李秒琼慌了，扑上前去，从背后拥住蓝征，用力抱紧，不管他如何挣扎，不顾他如何叫喊，她只是用力抱着，就像在激流中抱住患难的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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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的气韵朝蓝征排山倒海地瞬移过来，它们相互排斥，彼此碰撞，发出迷幻的光彩，似是无声，却又声声入耳；似是无色，却又五光十色；似是幻法，却又真切如象
一个人影从光彩中挣脱而出，向蓝征奔跑过来。他身上泛着柔润的气韵，犹如晨露折射曙光的色彩，好似绿叶裹着鲜花的娇艳，让人遐美醉心。
可是，蓝征疑惑了，那个人影的容貌竟与他同华同韵，如出一辙。
他是我，那我是谁？
蓝征苦苦思索答案，可这似乎是个无解的谜团，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解开，反被它束缚住神魂和躯体，被勒住思维和脖颈，让他不能呼吸，无法思考。
黑暗与光明，束缚与自由，被屏障分割的两个世界，似乎永难相遇。
明亮世界中的蓝征闪动着七彩光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看不到屏障外面的处在黑暗中的蓝征，即使他们近在咫尺。
光明的世界显得那样生机勃勃，神圣迷幻，黑暗的世界是那么诡异无趣，归于死寂。黑暗中的蓝征想要冲破束缚，击碎虚空，可抬起的拳头想被吸干了气韵，动弹不得。
他急得怒目呲牙，大声呼唤，想要那个蓝征知道自己的存在，想要追问心中的疑惑，想要冲破屏障的束缚，想要尽情的挥拳奔跑，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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