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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阳震·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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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经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易保国1976年3月1号入伍,在23军69师汽车教导连学习开车,76年年末被分配到206团汽车排3班,78年被认命为汽车排3班班长,带领全班拉沙子、拉煤、打山洞。在他充实地度过每一天的时候,国内外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就在中越边境集结的东西两线解放军进行战役部署的同时,与苏联、蒙古接壤的沈阳军区、北京军区、兰州军区、新疆军区各部忽然进入一级战备,临战状态。一时间,波诡云谲。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3军是一支野战部队,易保国所在的69师是机械化步兵旅。包括69师在内的四大军区的乙种步兵师紧急补充人员装备扩编为战时甲种师。就在易保国所在的汽车排运送重备物资随大部队离开营区进入野战地域前,他在“遗书”上这样写道:牺牲自己,为国家而战!那种风雨欲来的压抑让这位年轻的战士嗅到了战争的气息,但他无所畏惧,牺牲是为了新生,牺牲自己,祖国昌盛。”

    “1979年2月,对越自卫反击战拉开序幕,易保国这才知道四大军区的调动部署是为了防备苏联军队支援越南而对我国进攻。第23军部署在中苏边境的黑河市嫩江县附近,军部下了命令,死保黑龙江市和大庆市免受战乱。全军上下都秉持强烈的决心:至死不退防线半步。”

    与此同时,海军南海舰队在北部湾川岛以西各港口集结各型舰艇120余艘和海军航空兵作战飞机170余架待命行动,随时准备打击苏越入侵西沙群岛,以及破坏中国海上钻井平台,空袭中国沿海港口和重要设施的行动。

    “1979年3月5日,中央军委下达撤军命令,对越自卫反击战速战速决,北方的这场仗没有打起来。1981年10月,易保国转业回到吉林,在油田局机关车队上班。男大当婚,家里为他物色对象,约在地调处大门前见面。”

    “那年冬天不算冷,天空飘着雪花,地上积雪不深。易保国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顶着凛冽寒风从供应处骑到地调处,下车时手都冻僵了。他紧了紧军大衣的领子,压了压雷锋帽的护耳,站在空旷的雪地上四处张望。时间长了,连打几个喷嚏,急忙掏出手绢擦鼻子。”

    地调处对面有一间书店,地方不大,却很雅致。一个姑娘坐在靠窗的木椅上,她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卷着一条灰色的毛围巾,一条又长又粗的辫子乌黑醒目。她静静地看着书,偶尔向窗外看一眼。直到地调处门前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被冻的抱着膀子跺脚,她才合上书,优雅地整理一番出门去了。

    “你是易保国?”柳莺问。

    易保国把结霜的围脖压到脖子底下,露出惊诧地神色,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砸到一般,问:“你是柳莺?”

    她用沉静地如水的声音说:“你好,我叫柳莺。”

    “我、我,我是易保国”他感受到因为紧张而导致的结巴,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紧张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孩,打扮的也很时髦,虽然体形被略有厚重的大衣掩盖,可她的身高和姣好的容貌深深吸引着他。

    他不想因为不善言辞而留下坏印象,也不想让柳莺觉得他沉默寡言、毫无生趣。他走到飞鸽二八自行车旁,用手套扫掉后座积雪,拍了拍车座。“要不你上来,我骑车带你。”

    柳莺笑了一下,说:“我母亲让我来跟你见个面,我有些事要先走。那么,再见。”

    看着柳莺转身要走,他急了,喊了一声:“柳莺!”柳莺转过身,他却语塞了,憋了半天才说:“我叫易保国,76年的兵,才复原回来!”

    柳莺噗哧笑出声来,嘱咐说:“注意安全,下雪地滑。”

    直到柳莺消失在雪花飘飞中,易保国还在望着她留下的两排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

    他沿着铁路飞似地骑车,进了家门把帽子一摘,拿起搪瓷缸喝了半杯白开水,嚷嚷说:“妈,这姑娘不错,人好又漂亮,我觉得行!”

    他四妹懒在沙发上,接话说:“哥,好姑娘多的是,咱家这条件不愁讨不到老婆。”易保国瞪了她一眼说:“你一个丫头蛋懂什么?”四妹撇撇嘴不再说话,继续无聊地翻看文摘。

    “柳家的大姑娘没得说,文工团转业,会跳芭蕾舞,模样生的俊,好多人在追。”保国他妈“吧嗒”一口烟杆,烟斗火光一闪,冒出一团青烟。“就是家庭成分不太好,性子冷了些,等你爸回来再说吧。”

    柳莺她妈追到她面前问:“他人咋样,看的顺眼不?”

    柳莺合上书,叹了一口气,紧抿着嘴唇,与她妈对视。她妈学着她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我就想问问他人顺眼不?”

    “还行!”柳莺把身子扭到一边。她妈在她背后自顾说:“看着顺眼不就行了!他才从部队回来,人品准没错!关键是他家里成分好,贫农出身。”

    柳莺站起身,赌气地回了屋。她妈在门外说:“莺啊,你爸打过三大战役,参加过抗美援朝,立过很多战功,76年转业时却才是副团级,现在又是地调处分管后勤的副指挥,什么都是副的,就是因为你爸出身不好,晋升是压着升,提拔是压着提。他爸在县武装部当部长,是正职,你嫁到他们家啊,这辈子算安定了,你妈心里也安稳。”

    柳莺不管外面的唠叨,把绣花枕头捂在耳朵上,想着自己的心思。

    接下来的三天,易保国准时来到油田供应处大门外,十分钟后柳莺也会准时下班。柳莺对易保国这种方式很不适应,只好拉着同事一起出门。易保国也不上去搭话,只是远远跟着,反倒是那个女同事警觉的很,觉得易保国是流氓。柳莺急忙解释,这事便在单位里渐渐传开了。

    易保国抖掉身上的雪,往屋里进,正好碰见四妹打扮的漂亮往外走。他一把扯住四妹的胳膊,带着很生气的情绪低声说:“你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她对我冷淡了好多!见到我像避瘟神一般!”

    四妹咯咯笑说:“你追不着你的幸福,不要挡住我追求幸福的脚步,瞧你当兵当的都傻了,晚上回来再说吧。”

    易保国让父亲问到了柳家的地址,周末一大早骑车直奔地调处而去。右车把吊着一只同事从长春捎回来的、已经被冻硬的烧鸡,左车把挂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了两瓶泸州老窖特曲,外带一条牡丹牌香烟。

    一个大男孩给开的门,约莫十二、三岁,见易保国跟个冰人一样,提着两大袋子东西,咋一看以为讨饭的。易保国问:“是柳莺家吗?”那大男孩问:“你是谁,找我大姐做啥?”易保国吐着雾气说:“我叫易保国,是你姐的朋友。”大男孩狐疑地打量一番,说:“你在这等会,我去问问。”

    没一会,院里有个女人声:“怎么把人关门外了,大冷天的。”一个中年女人拉开了沉重的黑色大铁门,她个头不高,黑油的头发盘起来,打理的十分整齐。

    她把易保国让进门,走进红砖铺砌的小院里。小院不算很大,西边鸡舍,南面狗窝,东南东北两个仓房,北面是一间平房,向南有三个房间。中年女人开了门,门打开的时候,易保国刚好看见柳莺如小猫一般钻进后面的屋里去了。

    易保国心里美滋滋的,那一道靓丽的、窈窕的、动人的身影融化了寒冬里冰冷的一切。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跨进门的那一刻,像战斗英雄一样打入了敌人的根据地,见到的一切都是陌生却令人激动的,似乎婚姻的殿堂正为他悄悄地打开大门。

    82年春天,柳莺终于答应了易保国多次的邀请,在县电影院门口见面,这是两人第二次正式见面。易保国对第一次见面的表现非常不满意,这个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兵娃子在中国军人的执着里寻找到爱情的归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追求柳莺,他知道柳莺是文艺青年,便也开始看书加强文化学习。他尝试着让自己更加文艺,他看收获,读月报,专研人民文学,还尝试向油田报纸的副刊发表诗歌。

    生命的本质在于自我修复,我们的内心始终渴望修复往昔的冰痕,拥抱今昔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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