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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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在一间静室中背诵一段丧文，为她父母守孝。
丧文是父亲特意找人写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
大意便是锦娘感念父母恩德，偏偏父母遭遇横祸，自己来不及孝顺父母，只能以这段丧文，表达对父母养育恩情的感激，以及父母死去自己心中的悲痛，悼念。
拿到那段丧文，锦娘并不认识，父亲还忙着其他事情，便让卫秦给她念诵，让她记住每一个发音就好。
忙了足足两日，锦娘才将那些陌生的‘鬼符’字节全部记住，对卫秦父子更是感恩戴德。
前夜，锦娘从库房拿了几匹布，赶工了两件青衫，一件送给父亲，一件托章婆送到了卫秦屋中。
卫秦的搁架上，正搭着那件青衫。
卫秦的手，摸在衣衫的边角上，眼神却频频闪动着。
之前，父亲提到，锦娘的女工做得极好，不过——
卫秦想着，走到榻前坐下。
这件青衫，做得也不算太差，若是换个普通人家，手工粗糙些，只要不露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了解了卫家的历史之后，卫秦就有些神经兮兮的。
哪怕经过父亲‘把关’，卫秦还是不太信任锦娘这个外来人。
那段丧文其实就是专门试探锦娘的。
如果有人监视着卫家，那么他一定会与幕后人通信汇报。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去委托街面上待人写信的‘笔手’，那他本人一定识字。
再说，若是卫家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书信，他一定有能力拿到那封信并看懂，之后还要原封不动放回去，不能让卫家有所察觉。
以锦娘的出身，不可能识字，所以，如果锦娘学习那段丧文很容易，那么她一定有问题。
当然，他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
可是，这件青衫，让他看到另一个问题。
这件衣衫的边角，做得不是太仔细，有些地方缝得也不齐整。
女工极好的锦娘会做出这样的衣衫？卫秦有些怀疑。
外面脚步声起，卫仆跑进来，手里托着一条白色的锦帕。
那是之前，锦娘展示自己的女工，送来卫家的，父亲亲自看过，赞叹不已。
拿过那条锦帕，卫秦便让卫仆离开了。
看看锦帕的做工，再对比着那件青衫，卫秦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独有的小习惯，这种习惯，甚至不是长年累月在一起的人，都无法发现。
比如自己，他喜欢将书籍整理好，然后放到右侧，如果书较多，就摞起来。
锦娘既然常年做女工，必然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或许是喜欢拿针在布匹上婆娑，所以，绣好的物什上，会有一些不起眼的白线。
缝补不好的地方，或许是锦娘赶工，毕竟在一晚上做出两件衣衫，还要留出休息的时间，做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晚上的话，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也不无可能。
这时，卫秦稍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再多想此事。
这几天，父亲的身体好像更差了，虽然没有咳嗽，但总有一种气血羸弱的感觉。
这一天晚上，吃过饭，父亲艰难地将筷子放好，跪坐在那里，竟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闭着眼睛，呼吸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卫秦早一步便吃完晚饭，看到此景，心中有些紧张。
父亲突然一声重咳，睁开眼睛，目中闪着明亮的光。
‘秦儿，扶我回去！’
卫秦‘哦’了一声，赶紧走到父亲一侧，搀起父亲。
本以为父亲体弱，需要自己搀扶才能走路，不想父亲走路很有力。
父亲的步子迈得不大，不过卫家本来也没有多大。
仅仅是片刻，便到了父亲卧房门前。
父亲挣开卫秦，自顾走上前，声音传来，‘回去吧！’
‘还有——’
父亲突然停顿，身子紧跟着抽动了一下。
卫秦忙上前，正要扶稳父亲。
却见父亲再次踏前，推开房门，并嘱咐道：照顾好锦娘！
然后，父亲便走入了黑暗的屋中。
屋内黑洞洞的，好像里面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一些窸窸窣窣声传来，父亲似乎脱了衣衫。
卫秦上前关好房门，在门外行了一礼，恭敬离开。
回到屋中，卫秦心情却有些烦躁，看书也看不进去。
眼皮不停地跳动，卫秦心中慌乱，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想了想，卫秦咬咬牙，握紧拳头，走出屋中。
他还是觉得今晚父亲有些奇怪，他必须过去看看。
刚拐过自己的小院，前面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手里的风灯已经灭了。
那人也看到前方有人，不确定地喊道：少爷？
卫秦心中更加不安，回道：是我！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溜跑过来，却是卫仆。
他也不解释，抓着卫秦的手就跑，方向，正是卫秦父亲的卧房。
断断续续地，卫仆喘着道：老····老爷····
‘老爷······不······’
‘不·····行了！’
卫秦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随着卫仆跑到父亲卧房。
卧房中，亮着灯，很明亮，不知为何，却有一股阴森之意。
父亲的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了。
他的右手放在一侧，虚抓着什么。
卫平，卫安站在床榻一侧，忐忑地等着。
卫秦跪在床榻下，右手颤抖着摸上父亲的身子。
还有些余温，但在慢慢变凉。
卫安小心地道：少爷！
‘老爷没等到你过来。’
‘老爷去前，右手抓着身前，好像说——你来了？来接我了？’
‘然后老爷就去了。’
卫秦心伤父亲之死，但卫安的话，他也听到了。
父亲走得很安详，或许，真的是母亲，来接父亲走的吧？
卫秦嘶哑着嗓子，缓缓道：你们出去吧！
‘我要在这里，陪着父亲。’
卫平，卫安看了一眼卫仆，示意他来说。
卫仆小心道：少爷，老爷的丧事，还要尽早准备。
‘生意上的事情，少爷你也得打理。’
卫秦‘嗯’了一声，摆了摆手。
‘等明天，你们去准备吧！’
他们都走出去了，屋中只有卫秦，还有死去的父亲。
卫秦看着父亲，心中很悲痛，眼中却没什么泪。
父亲的去世，真的让他如遭雷击，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哭的欲望。
他不在乎父亲的死？
不，他很在乎！
父亲没有了，他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信任。
那些监视卫家的人，会怎样？
他想不到，脑中一团糟。
他想找个人商量，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恐惧，伤心，迷茫，众多情绪袭上心头，卫秦脑子一昏，趴在床榻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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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文是父亲特意找人写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
大意便是锦娘感念父母恩德，偏偏父母遭遇横祸，自己来不及孝顺父母，只能以这段丧文，表达对父母养育恩情的感激，以及父母死去自己心中的悲痛，悼念。
拿到那段丧文，锦娘并不认识，父亲还忙着其他事情，便让卫秦给她念诵，让她记住每一个发音就好。
忙了足足两日，锦娘才将那些陌生的‘鬼符’字节全部记住，对卫秦父子更是感恩戴德。
前夜，锦娘从库房拿了几匹布，赶工了两件青衫，一件送给父亲，一件托章婆送到了卫秦屋中。
卫秦的搁架上，正搭着那件青衫。
卫秦的手，摸在衣衫的边角上，眼神却频频闪动着。
之前，父亲提到，锦娘的女工做得极好，不过——
卫秦想着，走到榻前坐下。
这件青衫，做得也不算太差，若是换个普通人家，手工粗糙些，只要不露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了解了卫家的历史之后，卫秦就有些神经兮兮的。
哪怕经过父亲‘把关’，卫秦还是不太信任锦娘这个外来人。
那段丧文其实就是专门试探锦娘的。
如果有人监视着卫家，那么他一定会与幕后人通信汇报。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去委托街面上待人写信的‘笔手’，那他本人一定识字。
再说，若是卫家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书信，他一定有能力拿到那封信并看懂，之后还要原封不动放回去，不能让卫家有所察觉。
以锦娘的出身，不可能识字，所以，如果锦娘学习那段丧文很容易，那么她一定有问题。
当然，他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
可是，这件青衫，让他看到另一个问题。
这件衣衫的边角，做得不是太仔细，有些地方缝得也不齐整。
女工极好的锦娘会做出这样的衣衫？卫秦有些怀疑。
外面脚步声起，卫仆跑进来，手里托着一条白色的锦帕。
那是之前，锦娘展示自己的女工，送来卫家的，父亲亲自看过，赞叹不已。
拿过那条锦帕，卫秦便让卫仆离开了。
看看锦帕的做工，再对比着那件青衫，卫秦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独有的小习惯，这种习惯，甚至不是长年累月在一起的人，都无法发现。
比如自己，他喜欢将书籍整理好，然后放到右侧，如果书较多，就摞起来。
锦娘既然常年做女工，必然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或许是喜欢拿针在布匹上婆娑，所以，绣好的物什上，会有一些不起眼的白线。
缝补不好的地方，或许是锦娘赶工，毕竟在一晚上做出两件衣衫，还要留出休息的时间，做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晚上的话，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也不无可能。
这时，卫秦稍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再多想此事。
这几天，父亲的身体好像更差了，虽然没有咳嗽，但总有一种气血羸弱的感觉。
这一天晚上，吃过饭，父亲艰难地将筷子放好，跪坐在那里，竟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闭着眼睛，呼吸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卫秦早一步便吃完晚饭，看到此景，心中有些紧张。
父亲突然一声重咳，睁开眼睛，目中闪着明亮的光。
‘秦儿，扶我回去！’
卫秦‘哦’了一声，赶紧走到父亲一侧，搀起父亲。
本以为父亲体弱，需要自己搀扶才能走路，不想父亲走路很有力。
父亲的步子迈得不大，不过卫家本来也没有多大。
仅仅是片刻，便到了父亲卧房门前。
父亲挣开卫秦，自顾走上前，声音传来，‘回去吧！’
‘还有——’
父亲突然停顿，身子紧跟着抽动了一下。
卫秦忙上前，正要扶稳父亲。
却见父亲再次踏前，推开房门，并嘱咐道：照顾好锦娘！
然后，父亲便走入了黑暗的屋中。
屋内黑洞洞的，好像里面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一些窸窸窣窣声传来，父亲似乎脱了衣衫。
卫秦上前关好房门，在门外行了一礼，恭敬离开。
回到屋中，卫秦心情却有些烦躁，看书也看不进去。
眼皮不停地跳动，卫秦心中慌乱，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想了想，卫秦咬咬牙，握紧拳头，走出屋中。
他还是觉得今晚父亲有些奇怪，他必须过去看看。
刚拐过自己的小院，前面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手里的风灯已经灭了。
那人也看到前方有人，不确定地喊道：少爷？
卫秦心中更加不安，回道：是我！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溜跑过来，却是卫仆。
他也不解释，抓着卫秦的手就跑，方向，正是卫秦父亲的卧房。
断断续续地，卫仆喘着道：老····老爷····
‘老爷······不······’
‘不·····行了！’
卫秦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随着卫仆跑到父亲卧房。
卧房中，亮着灯，很明亮，不知为何，却有一股阴森之意。
父亲的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了。
他的右手放在一侧，虚抓着什么。
卫平，卫安站在床榻一侧，忐忑地等着。
卫秦跪在床榻下，右手颤抖着摸上父亲的身子。
还有些余温，但在慢慢变凉。
卫安小心地道：少爷！
‘老爷没等到你过来。’
‘老爷去前，右手抓着身前，好像说——你来了？来接我了？’
‘然后老爷就去了。’
卫秦心伤父亲之死，但卫安的话，他也听到了。
父亲走得很安详，或许，真的是母亲，来接父亲走的吧？
卫秦嘶哑着嗓子，缓缓道：你们出去吧！
‘我要在这里，陪着父亲。’
卫平，卫安看了一眼卫仆，示意他来说。
卫仆小心道：少爷，老爷的丧事，还要尽早准备。
‘生意上的事情，少爷你也得打理。’
卫秦‘嗯’了一声，摆了摆手。
‘等明天，你们去准备吧！’
他们都走出去了，屋中只有卫秦，还有死去的父亲。
卫秦看着父亲，心中很悲痛，眼中却没什么泪。
父亲的去世，真的让他如遭雷击，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哭的欲望。
他不在乎父亲的死？
不，他很在乎！
父亲没有了，他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信任。
那些监视卫家的人，会怎样？
他想不到，脑中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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