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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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揉腿揉了片刻，便空下手来，将桌上的书本合起，左手伸到书下，将书本整个翻转过来，右手中指婆娑着书本的右侧面，一直划到最下端。
双手托起书本，放置到桌子一侧，少年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或许是跪坐的时间过长，少年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双腿微微晃动着，让腿部血液流通更顺畅些。
须臾后，少年坐在矮榻上，弯着腰，正慢慢穿鞋。
待鞋子穿戴好，少年从袖中抽出一只手巾，擦拭着几乎没什么灰尘污垢的双手，将手巾收好，双脚踏着青石地面，慢慢站起来。
双手捋顺因为刚才弯腰而略显散乱的头发，少年微微抬着头，走出自己的房间。
天光大亮，稚嫩的脸庞显露出来。
细看的话，少年长得并不如何英俊潇洒，不过，倒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身子骨看起来似乎也有些柔弱，多半娘胎中就落下了什么病根。
虽然不是太大的问题，但从小到大应该小病不断，吃过不少“苦罪”。
少年名叫卫秦，祖籍本非秦郡之人。对于卫秦而言，父亲也从未详尽提过自家的祖辈。
祖辈的大名，他听说过，但并不知道·······
一百一十年前，魏地中庶子卫君因在本国志向不得施展，恰逢秦地招揽天下有才之士，便远走秦郡。
卫君，本不叫卫君。他出生于魏郡卫地，本名卫鞅。只是，不论是秦郡，或是敌对的其他各郡，会称他为商君，或会道一句卫君，却鲜有人直称他本名卫鞅。似乎，他的丰功伟绩，他做下的某些事，让人不敢平等直视。
那个时候，秦郡还不叫秦郡，称秦地，或者是秦国。
秦地因为秦献公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使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若非当时的韩赵魏三地的威胁，随时有亡国灭种的危机，多半秦地早在民变中乱成一片。
也正因为韩赵魏三地对秦地虎视眈眈，那种岌岌可危的环境下，秦地君民一心，上下同命，保住了秦地。
秦地，虽然已经传袭多年，仍被当时的中原诸地视为蛮夷一般。中原公侯聚会，向来不通知秦地公爵，这也造成秦地与相邻的韩赵魏楚四地，从没有超过数十年的平和共处。
君上秦孝公认定秦地需要变法，否则一旦秦地内部出现空虚，必为外敌所趁，发布求贤令。
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卫君入秦，被秦孝公赏识，言说变法强国之策。
秦孝公力排众议，支持变法，甚至不惜与本族族老，元勋旧贵翻脸。
这次变法让秦地一举超越其他各地，然而，秦地内部，也酝酿着暴风骤雨。
如同上天在促使周王朝衰落一样，当时的秦地，似乎被一种称为天命的无形的东西笼罩着。
在那股狂风巨浪还不及爆发之时，其他六地一一齐地，燕地，楚地，韩地，赵地，魏地，六地结盟，再有中山，鲁，陈等十地入盟，举世伐秦，兴兵七十万，直拥函谷关外。
所有的公侯都在等候破秦的喜讯，便是秦地贵族，也几乎绝望，仅仅是艰难地呼吸着，等着他国的镣铐来锁拿自己。
那股属于老贵族的风浪的力量，那股变法之后新生秦地的力量，在那时身居左庶长的卫君手中，将七十万来敌杀得溃不成军，一路追杀百里，迫得所有君上签约一一五十年，不敢伐秦！
而卫君的手中，最多不过十五万精锐。
自此，再也无人敢言斥卫君变法，便是秦地宗老也只能缄口默言。
卫君受封于商地，又称商君。
因为那次举世伐秦之战，卫君对于变法，又生新策。
这次的新法，便是秦孝公也沉默了几日，甚至一月不接见卫君。
新法，最终还是施行了，卫君，也成为了亘古千秋的人物。
那之后，又过了五十年，这片土地上横贯着八个郡地一一西地秦郡，南疆楚郡，北驱赵郡，上党魏郡，下汤韩郡，东隅齐郡，临海燕郡，天子之地周郡。
其他的中山，鲁，陈等小国，本来就是在大国夹缝中生存，那时举世伐秦，他们连在墙头望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推至前线。
损兵折将之后，秦地要恢复元气，其他六地也要恢复元气，那些小国成了粮食，被逐渐吞食，最后，只有史书中巴掌大的角落能够存身，成了偶尔提到或者标志的地名。
只是，卫君的下场却也未必便好过那些被吞并的小国。
卫君大权在握之时，各地新老贵族，哪怕是王亲，都要礼让三分，心中还有些发虚，生怕不周到，甚至到了奉迎的地步。
之前，卫君或许得罪了太多的人，多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
秦孝公是卫君入秦时的称呼，新法施行之后，后人称他为秦孝郡王。
君王之心，往往是最难忖度的。
卫君，或许，也过于志得意满了，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信任的君上，也早就准备对他施下獠牙，暗下毒手。
新法施行，曾经最大的阻碍是王族宗室。所以，新法，本就让卫君得罪了秦郡最不该招惹的那些人。
更不应该的是，卫君曾多次上书，请求严惩秦孝郡王指定的继承人一一后来的秦惠郡王。
还是太子的秦惠郡王因为一次酒醉，误了国事，触犯新法，本当重处，秦孝郡王想要赦免，或者减轻罪责，卫君却执意严惩。
虽然最后卫君妥协，最终也没有对太子施刑，却割去太子恩师的鼻子，并于脸上刻字。
卫君认为：弟子犯错，乃师之过。
受刑之后，太子之师自戕而死。
在秦孝郡王去世之后，多方贵族诬告卫君意图谋反，秦惠郡王下令捉拿，着廷尉审查，以卫君亲自颁订的法令一一车裂，将卫君处死。
不仅如此，连卫君的五个儿子，两个孙子也被株连，一同处死。
卫君大败六地之时，早已没有退路，他谋反之后，该往何处去？
传言，卫君被擒拿之前，曾一步步走过自己的封地，双手拂过秦孝郡王赐予他的器皿，物什，站在高台之上，望着自己曾经运筹谋划的那片战场，双手正了正发髻，轻轻地低笑着，最后变成了忘怀地大笑。
秦郡靠北，一个偏僻的所在，在卫君死去的第三年，迁入一户人家，并被任命为地方上的亭长。
之后的子孙中，出了一位府判，官级不大，但地方上可说得上是风光无限，可惜，那人身体不好，早早死去。
再后来，这户人家便仅仅租地与人，收租度日，偶尔倒买倒卖，经商敛财，生活倒也过得富足。
奇怪的是，这户人家，从迁至此地，便一直人丁不旺。便是一代有五个兄弟，最后也只传下一脉。到这一代，只剩下一对父子，父亲名叫卫疆，儿子叫卫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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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托起书本，放置到桌子一侧，少年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或许是跪坐的时间过长，少年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双腿微微晃动着，让腿部血液流通更顺畅些。
须臾后，少年坐在矮榻上，弯着腰，正慢慢穿鞋。
待鞋子穿戴好，少年从袖中抽出一只手巾，擦拭着几乎没什么灰尘污垢的双手，将手巾收好，双脚踏着青石地面，慢慢站起来。
双手捋顺因为刚才弯腰而略显散乱的头发，少年微微抬着头，走出自己的房间。
天光大亮，稚嫩的脸庞显露出来。
细看的话，少年长得并不如何英俊潇洒，不过，倒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身子骨看起来似乎也有些柔弱，多半娘胎中就落下了什么病根。
虽然不是太大的问题，但从小到大应该小病不断，吃过不少“苦罪”。
少年名叫卫秦，祖籍本非秦郡之人。对于卫秦而言，父亲也从未详尽提过自家的祖辈。
祖辈的大名，他听说过，但并不知道·······
一百一十年前，魏地中庶子卫君因在本国志向不得施展，恰逢秦地招揽天下有才之士，便远走秦郡。
卫君，本不叫卫君。他出生于魏郡卫地，本名卫鞅。只是，不论是秦郡，或是敌对的其他各郡，会称他为商君，或会道一句卫君，却鲜有人直称他本名卫鞅。似乎，他的丰功伟绩，他做下的某些事，让人不敢平等直视。
那个时候，秦郡还不叫秦郡，称秦地，或者是秦国。
秦地因为秦献公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使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若非当时的韩赵魏三地的威胁，随时有亡国灭种的危机，多半秦地早在民变中乱成一片。
也正因为韩赵魏三地对秦地虎视眈眈，那种岌岌可危的环境下，秦地君民一心，上下同命，保住了秦地。
秦地，虽然已经传袭多年，仍被当时的中原诸地视为蛮夷一般。中原公侯聚会，向来不通知秦地公爵，这也造成秦地与相邻的韩赵魏楚四地，从没有超过数十年的平和共处。
君上秦孝公认定秦地需要变法，否则一旦秦地内部出现空虚，必为外敌所趁，发布求贤令。
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卫君入秦，被秦孝公赏识，言说变法强国之策。
秦孝公力排众议，支持变法，甚至不惜与本族族老，元勋旧贵翻脸。
这次变法让秦地一举超越其他各地，然而，秦地内部，也酝酿着暴风骤雨。
如同上天在促使周王朝衰落一样，当时的秦地，似乎被一种称为天命的无形的东西笼罩着。
在那股狂风巨浪还不及爆发之时，其他六地一一齐地，燕地，楚地，韩地，赵地，魏地，六地结盟，再有中山，鲁，陈等十地入盟，举世伐秦，兴兵七十万，直拥函谷关外。
所有的公侯都在等候破秦的喜讯，便是秦地贵族，也几乎绝望，仅仅是艰难地呼吸着，等着他国的镣铐来锁拿自己。
那股属于老贵族的风浪的力量，那股变法之后新生秦地的力量，在那时身居左庶长的卫君手中，将七十万来敌杀得溃不成军，一路追杀百里，迫得所有君上签约一一五十年，不敢伐秦！
而卫君的手中，最多不过十五万精锐。
自此，再也无人敢言斥卫君变法，便是秦地宗老也只能缄口默言。
卫君受封于商地，又称商君。
因为那次举世伐秦之战，卫君对于变法，又生新策。
这次的新法，便是秦孝公也沉默了几日，甚至一月不接见卫君。
新法，最终还是施行了，卫君，也成为了亘古千秋的人物。
那之后，又过了五十年，这片土地上横贯着八个郡地一一西地秦郡，南疆楚郡，北驱赵郡，上党魏郡，下汤韩郡，东隅齐郡，临海燕郡，天子之地周郡。
其他的中山，鲁，陈等小国，本来就是在大国夹缝中生存，那时举世伐秦，他们连在墙头望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推至前线。
损兵折将之后，秦地要恢复元气，其他六地也要恢复元气，那些小国成了粮食，被逐渐吞食，最后，只有史书中巴掌大的角落能够存身，成了偶尔提到或者标志的地名。
只是，卫君的下场却也未必便好过那些被吞并的小国。
卫君大权在握之时，各地新老贵族，哪怕是王亲，都要礼让三分，心中还有些发虚，生怕不周到，甚至到了奉迎的地步。
之前，卫君或许得罪了太多的人，多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
秦孝公是卫君入秦时的称呼，新法施行之后，后人称他为秦孝郡王。
君王之心，往往是最难忖度的。
卫君，或许，也过于志得意满了，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信任的君上，也早就准备对他施下獠牙，暗下毒手。
新法施行，曾经最大的阻碍是王族宗室。所以，新法，本就让卫君得罪了秦郡最不该招惹的那些人。
更不应该的是，卫君曾多次上书，请求严惩秦孝郡王指定的继承人一一后来的秦惠郡王。
还是太子的秦惠郡王因为一次酒醉，误了国事，触犯新法，本当重处，秦孝郡王想要赦免，或者减轻罪责，卫君却执意严惩。
虽然最后卫君妥协，最终也没有对太子施刑，却割去太子恩师的鼻子，并于脸上刻字。
卫君认为：弟子犯错，乃师之过。
受刑之后，太子之师自戕而死。
在秦孝郡王去世之后，多方贵族诬告卫君意图谋反，秦惠郡王下令捉拿，着廷尉审查，以卫君亲自颁订的法令一一车裂，将卫君处死。
不仅如此，连卫君的五个儿子，两个孙子也被株连，一同处死。
卫君大败六地之时，早已没有退路，他谋反之后，该往何处去？
传言，卫君被擒拿之前，曾一步步走过自己的封地，双手拂过秦孝郡王赐予他的器皿，物什，站在高台之上，望着自己曾经运筹谋划的那片战场，双手正了正发髻，轻轻地低笑着，最后变成了忘怀地大笑。
秦郡靠北，一个偏僻的所在，在卫君死去的第三年，迁入一户人家，并被任命为地方上的亭长。
之后的子孙中，出了一位府判，官级不大，但地方上可说得上是风光无限，可惜，那人身体不好，早早死去。
再后来，这户人家便仅仅租地与人，收租度日，偶尔倒买倒卖，经商敛财，生活倒也过得富足。
奇怪的是，这户人家，从迁至此地，便一直人丁不旺。便是一代有五个兄弟，最后也只传下一脉。到这一代，只剩下一对父子，父亲名叫卫疆，儿子叫卫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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