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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3 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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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濯不见了。

    满屋子的奴婢战战兢兢地跪了一片,萧缓面色沉郁地望着空荡荡的寝宫,四下一片忐忑的寂静。

    皇姐到底是辜负了她的苦心啊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一页书信,信上只有短短一句对不起。

    “去找。”萧缓无力地合上双眼,“把她带回来。”

    身后的女官有些迟疑:“陛下,若是亲王殿下不愿回宫”

    萧缓目光一沉:“便是捆——也得把她给孤捆回王城!”

    “是!”

    与此同时,萧濯已进了扶府。

    扶家的人说,扶大人正在等她。

    她见到扶毓时,他正在深院一处暗室中祭拜着谁。她走近一看,那牌位上赫然写着“先帝萧若之灵位”。

    这个名字,萧濯绝不陌生。

    青阳开国女帝,曾与扶毓并肩作战,一手打下青阳万里河山之人,亦是她的皇祖母。

    “平弘王这是”

    “老臣如今已被削去爵位,平弘王这个名号,着实担不起。”扶毓平静地点上香,朝着那牌位三叩首,最后郑而重之地插在香炉中。

    这灵龛上供奉的吃食,都是今日新换上的,四下打扫得十分干净,想来是一直有人在照看的。

    一双布满沟壑的手缓缓抚过案沿,烛火幽幽,仿佛能将人带回到数十年前那段峥嵘年岁。

    “殿下的皇祖母,与我乃是故交,我认识她时,她已经嫁了人。”扶毓的声音平缓而苍凉,偏偏眼中含了一丝缱绻的笑意,透出岁月陈迹下,挥之不去的温柔,“殿下也许听说过,我曾倾心于您的皇祖母,这话说得其实不大恰当”

    他顿了顿。

    “我对萧若的情,并非‘倾心’二字可言,只要是为了她,便是让我战死沙场,我也心甘情愿的。”

    萧濯微微一僵。

    “殿下的皇祖母,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整个青阳王朝的英雄,受万人敬慕,永载青史,她的一生,都为了青阳而奔波,我随着她南征北战,万死不悔,那些年啊,真是三生有幸。”

    “你想娶她?”萧濯问道。

    扶毓摇了摇头:“且不说她已经嫁为人妻,便是她尚未婚配,我与她也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她是青阳的天,而我是为她而战的将军,这就够了,我那时,已不敢肖想更多。可我没想到,待四方平定,社稷初安,我竟会成为她容不下的那个人”

    这人心啊,可真是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

    回想起当年奉旨离开青阳城的那日,扶毓仍觉得心中落寞不已。

    他带着一家亲眷,收拾了一些细软,滂沱的大雨,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回过头,望见高耸的宫墙下,打着一把油纸伞的玄衣女子。

    她就这么静静望着他走,眼中再没有当年围坐在篝火旁,熠熠生辉的笑意。

    她放心不下他手握重兵,在朝中日益壮大,便命他戍守边关,他这一守,便是五十年。

    本以为就这么远远望着青阳城的方向,替她守着这青阳边关,此生不该再有他求,然他到边疆不过半月,便收到国丧之讯。

    女帝萧若,驾崩了。

    那一日,他在边关,呆呆地望了一夜的星辰。

    “自古薄情帝王家,可笑我竟然真就这么守着边疆,五十年不归,连两个儿子,都相继战死了。即便是你的女儿将我召回,扶家依旧难逃一劫。”扶毓苦笑着看向那灵位,“你的心可真狠啊”

    萧濯自幼听到的传言,不过是如市井茶馆中那般,先帝病逝,将军心痛不已,遂断然请命,前往边疆。

    然真相,竟是如此令人心寒。

    “当年她逐我离城,我不怨她,便是让我在那苦寒之地征伐,也无妨。”扶毓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可扶家,不该遭受如此对待。”

    如今的扶家,乃是他穷尽一生操持起来的,他的心血,全都在此。

    他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她萧若之处,为何她就算死了,还步步紧逼,非要他手中兵权?

    他得不到她,就连这点权力也容不得吗?

    “亲王殿下,老臣已没有多少年岁好活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儿,扶家的血脉,眼看就要断绝于此,您于心何忍?”扶毓将一枚玉佩交到她手中,萧濯一眼便认出,此乃扶家家主的令牌,将来必然是要交给扶夷的,“扶夷是您的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相伴,您难不成正要亲眼看着他被斩首?”

    “这”捧着那块玉佩,萧濯感到掌心一片滚烫。

    “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当初先帝将您赐婚到扶家,就是为了让老臣心里有个疙瘩,便是看在你这孙媳妇的份上,也不该做出僭越之事。温右丞与当今陛下,为了眼下的局面,早已谋算多年,扶家能有今日,亦是拜他们所赐,就连殿下,也不过是一枚拖垮扶家的棋子罢了。这天子之心,何其之狠。”

    在踏入扶家大门前,萧濯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从温恪插手南正阁一案至今,实在发生了太多令人措手不及之事,每一桩每一件,都精心算计过,萧缓将她软禁在宫中,恐怕也是怕她插手这些事。

    她的心早就凉了,这些年若不是扶夷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还剩下谁可以依靠?扶毓有句话说得不错,自古薄情帝王家,不争不过是表象,若是能坐上那个位置,恐怕谁都会变的。

    扶毓叹了口气:“殿下啊,扶家虽说是陛下的心腹之患,您这些年也并不甘心如此认命,可您平心而论,扶夷待您如何?那个傻孩子,一直爱慕着殿下您,当初听说先帝赐婚之时,他高兴得一夜未眠,百来箱聘礼全是他为了殿下亲手安排的。他不善言辞,这些年或许都不曾对殿下表明心迹,可他心里,全是殿下一人啊!”

    萧濯心头一震,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晚,她喝得迷迷糊糊之时,似乎听到他的声音。

    殿下,若我说,我一直爱慕着您,您可信?

    她那时喝醉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之后发生的事,也都记得断断续续。

    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扶家嫡系,就剩这一个孩子,若是他没了,老臣也没什么指望了。”他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她,“老臣言尽于此,若是殿下不愿出手相救,老臣也不能拿着刀子硬逼着殿下去做,殿下若还有些恻隐之心,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老臣心中自然是感激的,扶夷明日便要处斩,今夜子时,殿下若是想清楚了,便让人来知会一声,便是不愿相助,也请殿下不要阻拦扶家欠你们萧家的,早已还清了。”

    说罢,他便吩咐下人,将她带出了暗室。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萧濯回过头,望见昏黄烛火中,笔直而立的扶毓。

    他静静地望着萧若的灵位,仿佛能将这漫长的五十年都看尽,再一次见到那策马扬鞭,爽朗而笑的女子。

    他的容颜早已苍老,皱纹横生,甚至还有数道难以消去的疤痕。

    她突然停下了,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珏,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不必再想了,我救他。”

    潜入大牢这件事,萧濯并未想过自己真的做出来了。

    在扶家时,扶毓对她说,由她进牢中将扶夷救出来,无论南正阁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先将人救出来,日后总会有法子。

    南正阁的案子,她一度心存疑虑,萧缓将扶夷定罪时,她尚且被软禁在宫殿中,此事的前因后果究竟是怎样的,她无从得知。但要她详细扶夷会杀人,她是断然难以接受的。

    就如扶毓所说,只要人救出来了,便是冤案,也总有平反的一日,总比让扶夷死了好。

    她拿着亲王的令牌,顺利地走进了大牢。

    看守的狱卒起初还犹豫不决,但亲王殿下想来见一见自己的夫婿,他这个小卒也不好阻拦,点头哈腰地带着她去见扶夷。

    扶夷乃是南正阁一案的重犯,被关押在大牢深处,萧濯见到他时,他坐在一丛稻草上,面色十分苍白。

    她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狱卒吞吞吐吐:“这个犯人送来时便受了内伤,这几日又连番受审”

    “怎么不请大夫?”

    “这殿下啊,哪有给犯人请大夫的道理,小人人微言轻,还请殿下莫要为难。”狱卒苦着脸。

    萧濯面色发沉:“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他讲。”

    “是,小人在外头守着,您若有吩咐,只管喊一声。”狱卒给她开了锁,转身出去了。

    萧濯拉开了牢门,径直走到他身边。

    扶夷颇为意外,掩唇轻咳了几声:“殿下,您怎么来了?”

    萧濯光是看着他一身的伤,便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这些狗奴才,连敏孝亲王府的人都敢下如此重手!”

    “咳咳!他们是奉命行事,自然有恃无恐。”扶夷如今虚弱不堪,一身单薄的衣衫,被血染得触目惊心,萧濯都不晓得他身上还有多少伤口,不知碰哪里,才不会再弄伤他。

    她心口一跳,怒道:“奉命?奉的是谁的命?”

    扶夷无奈地弯了弯嘴角,不置一词。

    可以萧濯的聪慧,又如何会猜不出?南正阁的案子,是谁在查,又是谁有这样的权力,能动扶夷。

    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面色凝重地解下衣袍,给他披上:“我带你出去,扶家的人会在城外接应你,你暂且离开青阳城,再想别的办法。”

    扶夷一惊:“殿下是来救我的?”

    她点点头:“你明日便要处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目中含悲:“可是殿下,我乃是朝廷重犯,您犯不着为我涉险我知道,殿下心中的人不是我,若是我死了,殿下也能解脱了不是吗?”

    一句话,令萧濯僵在了那。

    “说什么胡话!”她的肩头微微在颤抖,轻轻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是重犯又如何,同样是我的夫君和我腹中孩子的爹爹,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不成!”

    闻言,扶夷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着她平坦的小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孩子的脉搏。

    “殿下,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呆滞又无措的模样,瞧着竟有几分可爱。

    萧濯由衷地笑了出来:“便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也要活下去啊。”

    “可天牢守备森严,我们要如何出去?”

    她压低了声音:“无妨,我自有办法,你且在这等我一会。”

    她起身,快步走上石阶,走出了这间牢狱。

    不消一会,她再回来时,拖着刚才守在门外的狱卒。

    她利落地剥下了狱卒的衣裳,递给扶夷:“快换上。”

    扶夷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将那衣衫穿在了身上。

    而此时,萧濯已将昏过去的狱卒拖进牢门,扯下他腰间的钥匙,又搬了一些稻草洒在他身上,而后拉着扶夷往外走。

    以萧濯的身份,在大牢中可谓无人敢拦,四处巡逻的禁卫只当扶夷是之前那个给亲王殿下带路的小卒,亦不曾过问。

    扶夷低着头,提着一盏小灯,给萧濯照着,一路走出了大牢。

    这个节骨眼儿上,无论是车舆还是马,都太过显眼,他们只得选择穿过小巷,赶到城门。

    城门那边,应该已经被扶家的人控制住了,他们只需尽快出城,便能争得一线生机。

    扶夷带着伤,萧濯不敢走得太快,城中小巷错综复杂,幸好她离府前,扶毓给了她一幅地图,否则一时半会,她真没有把握能将扶夷安然无恙地带出城。

    “扶夷,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她一直搀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在巷中穿行。

    扶夷忍着伤口崩裂的痛,握着她的手,竭尽全力跟着她。

    眼看着再过一条街便能看到城楼了,数名宫中暗卫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

    “亲王殿下,陛下有旨,请您速速回宫。”

    萧濯心头一紧。

    竟然来得这么快

    “殿下,此人乃是明日要处斩的重犯,殿下还是将他交出来吧。”

    “休想!”她将扶夷护在身后,握住了腰间的涤墨剑,“今日谁敢动他,先杀本王!”

    ------题外话------

    萧濯这个人物吧,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让人又爱又恨,被诸多的事弄得身不由己,一点一点黑化,其实作者菌挺心疼她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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