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我曾不停地刷屏，就是想看有没有你的消息，想知道你的心情如何，过得还好吗。而如今，人海两茫茫，天涯陌路不相见。”袁莱稍微冷静的时候，也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多爱郑茹，也许自己其实并没那么喜欢她，因为他从来没去找过郑茹。有的人纯粹是为了爱情而活着，眼里只有爱情，连命都可以不要，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当玉皇大帝也不开心。袁莱既羡慕这种洒脱的神仙眷侣，又忍不住惋惜这种爱情的真挚与短暂，生活好像一个紧箍咒，不到西天，齐天大圣孙猴子都摆脱不了市井烟火念念经的束缚，何况芸芸众生呢。袁莱深知自己的处境，他在现实生活中就像一个异类，他不会讨好人，他不会做违心的事，他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他太失败了，他没有前途的，他能是郑茹稳稳地靠山石吗？他看起来更像是假山上的雕花石。尽管袁莱内心一直汹涌澎湃，但谁还没有一两个故事呢，不单单自己有啊。袁莱的人生困惑犹如一个醉汉酩酊大醉时的昏迷，他只有沉寂到书海中，在色彩斑斓的珊瑚礁间捡两扇贝壳，一口贝壳，就着一口海水，在鱼类的见证下，等到贝壳咀嚼成珍珠粉，咽进肚里方能起一点醒酒的功效。袁莱治疗偏头痛的办法就是看书，他看菲利普罗斯人性的污点中有句话，他内心的波浪稍微平缓，“以最小伤害活在这世界急流中的秘密是尽可能骗更多人跟着你的错觉走，孤独生存，远离所有扰乱人心的纠缠、诱惑和期待，特别是远离自己的紧张与不安。窍门就是赋予寂静生机，想象它山顶的充实是资本，寂静如财富一样迅速增长，四周的寂静就是你所选择的有利条件，以及你唯一的知己。”如果曾经的过往一切都是错觉，如果世事纷扰也从未真实过，那就缄默吧。袁莱用网名小武发了一条说说：“

    寂寞——卞之琳

    乡下小孩子怕寂寞

    枕头边养一只蝈蝈

    长大了在城里操劳

    他买了一个夜明表

    小时候他常常羡艳

    墓草做蝈蝈的家园

    如今他死了三小时

    夜明表还不曾休止

    ”

    奕薇喜欢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作为网友，清风霞和小武始终是彼此信任的，尽管他们素昧平生，没见过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寂寞，卞之琳有他的寂寞，卞之琳的寂寞是蝈蝈；古来圣贤皆寂寞，李白的寂寞是酒；小武不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小武就是一根野生野长的野草，小武的寂寞，清风霞看在眼里，知在心里。清风霞借卞之琳的话安慰小武道：“百转千回都不能同你讲，水自愁，水自哀，水愿意载你。别上什么钟表店，听你的青春被蚕食。”

    小武收到清风霞的信息，他很庆幸，在他最难的时光里，还有人陪着他。他知道清风霞很有自己的主见，并且会毫不打折扣地坚持自己的原则，他欣赏的也就是她身上的这种与世格格不入的顽疾。所谓知己，也许就是另一个遥远的自己吧，袁莱不会在奕薇面前卖嘴皮，不会想法设法接近她，进入她的生活，也不会巴结她，故弄玄虚逗她开心，一切都是那么随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刻意，没有心机。小武寡淡地回复清风霞一个微笑的表情，因为再多再有情的言语也不足以填补丢失灵魂的躯壳，寂寞啊，抵不住现实的钟声，他暂时只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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