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土木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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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千年，山中一日，但山中日升日落，我就不知道世上已经过了多少年了，老骗子耿忠并没有依约前来看我，鉴于一日三餐有吃有喝，而且老道士连彔太过年老体衰，我实在不好意思偷偷离开。
直到有一日，那个常来送粮油的小道士（哦不，我应该改口叫他刘道长了），气喘吁吁的爬上峰来，还没站定就咋咋呼呼的高喊：“太师叔祖，太师叔祖，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听到他一惊一乍的声音，我还是想喊他玄庭小道士，但刘玄庭在道孙辈里的武功一直稳居第一，登山攀崖向来如履平地，而且根据他多年来的送粮经验，爬到斫琴峰上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于是我停下锄头，喊住他道：”刘玄庭，萧含真那老道士飞升上仙了吗？”
“小师叔祖，太师叔祖何在？”
“师父去斫琴洞里辟谷了，你有何事？”我摘了一根黄瓜，在道服上擦了擦，咔嚓一口咬掉半截，边嚼边问他道。哦，我还忘记说一事，我实在受不了长期的清汤寡水，就在小屋前开辟了三垄地，并托玄庭小道士带了点种子，种了两垄青菜，拳头大的冬瓜我都已经摘了三茬。
“小师叔祖，瓦刺南犯，土木生变，英宗北狩，观主师祖特遣弟子上峰延请太师祖下山商议应对之计。”
“英宗北狩？我大明上百位将军、五十万精锐之师竟然护卫不住一个皇帝吗？”我惊诧得吐掉黄瓜道。
“阉宦王振蛮横专断，英宗偏听，一众文武大臣都不得干预军务，行军路线几移，致使士兵疲惫饥渴而乱，退居土木堡时被瓦刺军趁乱击败，武臣战死，文臣身膏草野，英宗遂北狩！“
“这下北京城里的文臣、武将、宦官们可有得大比拼了！后代史书家们岂不是又多了一项无休无止的辩争了？民间画本也会多上几段精彩故事了！”
“小师叔祖，如此国难时刻，你怎还有心思想这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谁坐皇帝，我一介草民都没得饭吃，所以，英宗北狩与我何干？”
“小师叔祖狭隘之国心令我失望至极！”他气愤的说道。
“对了，刘玄庭，你们不是自称化外仙人吗，难道也要管这凡间俗事吗？”
“英宗北狩，关乎大明国运，亿万百姓生死，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大明国民人人都无法置身事外，我们又岂能等闲视之！”
“师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士过去了能解决什么问题？上阵杀敌吗？“
“有何不可，太师英国公七十有五尚且随侍御驾左右，太师叔祖虽年长十数岁，但其武功不知高出英国公几何？“
“张辅老将军回来了吗？“
“没有，英国公为护御驾力竭而薨。“他悲愤的说道。
”王振那老阉贼呢？“
”被护卫将军樊忠一锤砸死了！“
”哦！还有什么大事？”
”武当通微显化真人闻变，亲自出山主持大仪，三山五岳的道友听闻后咸皆赶往武当山集思广益，故而师祖萧老观主差我前来恭请太师叔祖一起前往武当山，共商大计。“
“什么共商大计，听着像是要一起造反似地，依我看，你们不是想请他一起商议什么大事，而是想请一个打架的帮手吧？“
“小师叔祖，国难当头，岂能戏闹？“
“行了，行了，你去后面的斫琴洞中找找他吧！“
那小道士似乎习惯了对我无礼，直直的疾步走了。约莫盏茶功夫，连彔像一阵风似的从我面前飘过：“孩子，好好守着道观，勤练剑法！”
言罢，从半空中落下一本书来，我弯腰捡起，见是苍龙剑谱。说好的，琉璃阁不管朝廷政事呢？这老道士还跑这么快？而且，这老道士也不想想，你在时我尚且是能偷懒时绝不多练一刻钟，你走了，岂不是光明正大的给予我放大假的机会吗？我将剑谱随手扔到瓜架上，又见刘玄庭小道士在后面边追边喊道：“太师叔祖，师祖说在神龟背前等您！“
然后在经过我时深深的行了一个圆揖礼说：“小师叔祖保重！”
我对他拜拜手说：“快走，快走，再慢点那老道士就迷路了！”
未听我说完他就直身飞也似的下峰了。
老道士连彔走后没十天，峰上的存粮吃完了，我左等右等，甚至连屋前地里的青菜都被我用白水煮吃的差不多了，也没见刘玄庭送粮上来，不得已，我只好亲自下峰。我用双手紧紧抓着峭壁上垂下的粗大藤蔓，寻找着悬崖上突出的石块，颤抖着双腿一步步的滑行下去，挪移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到达三仙观，却在观门前连一个守门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三仙观因座落于三座奇峰间而得名。我每次下峰看到门前的那块大龟壳都会奇怪它为什么不叫四仙观，当然如此大不敬的话我是万万不敢在萧含真面前询问的，连彔师父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想他也是压根儿不会关心这些无聊之事的，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首先发现了这个有龟有鹤有琴有鸡的绝妙之所在，搞得我都有点儿想出家做道士了，呸呸呸，我还要陪着耿忠行乞呢，可恨的耿忠，莫不是死在外面了，到现在也不来找我。
“来人啊！开门哪！还有活的吗？”我噗通噗通的拍着大门喊道。
好大一会儿，才有人打开门来，然后从门后闪出一个满脸髭须的中年道士和一个稚气未脱的小道士来。那中年道士一边甩着佛尘，一边问我道：“敢问仙友何人，从何而来，有何贵干哪？”
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指了指斫琴峰说：“亶明，峰上的，没有吃的了！“
“原来是连彔师祖仙座驾下关门弟子亶明小师叔，弟子信诚有失远迎，请恕师侄无知，没能认出您来！“他放下佛尘，手持子午诀，恭敬的躬身一礼道。
“玄庭呢？这月怎么没有送面上去了？“我一脚踏进门里问道。
“回小师叔，玄庭师侄同师尊一道去武当山了！“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回小师叔，前日师尊来信说三山五岳的各派道友不日将齐往顺天府，誓死守卫京师，决不让靖康之耻重临我大明国土。”
“自家皇帝都已经被人掳走了，还有什么宏志可铭的，厨房呢？“被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刘玄庭喊师叔祖多年已经够我别扭的了，如今又被他一个胡子拉碴，高大威猛的中年道士左一句小师叔，右一句小师叔，直喊得我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只想快点拿完东西，赶紧走人。
“小师叔这边请！“他甩了一下佛尘，在前端躬身引路道。
“这个，这个，都给我各捡一半送到斫琴峰上去！“我指着厨房里各种粮油蔬菜说。
“回小师叔，师尊走前向官府捐赠了全部财物，走时只给师侄留下了这点吃食，师侄与门下弟子已经是连日日食一餐了，还望您能够体谅下留守观里的师侄师孙。“
“萧含真那老道士这般小气，不是摆明了想要饿死你们吗？“
“回小师叔，国难当头，别说是财物，就算是身家性命亦可随时捐赠！”
“罢了罢了，给我两斤面粉总可以了吧！”
“谢小师叔体谅！”
“你，给我送到峰上去！”我指着他身后那个小道士命令道。
“两斤面粉？小师叔祖完全可以自己背负上去的！”
“我恐高不行吗？”
“玄聪，就麻烦你陪小师叔上峰一趟吧。”信诚说道。
那个玄聪特不靠谱，还没爬上几尺悬崖，双腿就抖得快要站立不住了。
“幸亏萧含真没有带你前去京师平贼，否则就你这点胆量，恐怕刚刚遇到瓦刺军就被砍死了。”
“小师叔祖英勇，我听师兄们说小师叔祖总角之年就上得斫琴峰了。”
“你回去，我自己来背吧。“我松开抓握藤蔓的一只手，抓住他肩上的面粉袋子放在自己肩上说。
“谢小师叔祖！“他如遇大赦，顺着藤蔓滋溜溜的滑下去了，那动作堪比风速还快。
”我能说自己少时每次都是被师父照护着上下峰的吗?可这让心灵纯洁的道孙玄聪如何能够接受？而且一旦说出口，别说是丢自己的人了，恐怕是连师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虽然他已经活到忘记自己的脸面为何物的年纪了，但我也不能在他不在时让他老人家脸面蒙羞！“我双手抓紧藤蔓，一边稳固着双脚一边往上爬道。
两斤的面粉打不了几碗糊糊，峰上的鸟雀早就被我捉得再不愿意停留在周遭的树枝上了，连鼠蛇在这个时节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挨不过饥饿，我只好再次下峰了，可看看三仙观的厨房，又只好背起包袱往伏牛山外走去。然而去哪儿呢？我站在山口左思右想：耿忠那老头这几年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是活着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去找师父吧，去京城总不会饿着吧！于是我调转脑袋对着京师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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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一惊一乍的声音，我还是想喊他玄庭小道士，但刘玄庭在道孙辈里的武功一直稳居第一，登山攀崖向来如履平地，而且根据他多年来的送粮经验，爬到斫琴峰上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于是我停下锄头，喊住他道：”刘玄庭，萧含真那老道士飞升上仙了吗？”
“小师叔祖，太师叔祖何在？”
“师父去斫琴洞里辟谷了，你有何事？”我摘了一根黄瓜，在道服上擦了擦，咔嚓一口咬掉半截，边嚼边问他道。哦，我还忘记说一事，我实在受不了长期的清汤寡水，就在小屋前开辟了三垄地，并托玄庭小道士带了点种子，种了两垄青菜，拳头大的冬瓜我都已经摘了三茬。
“小师叔祖，瓦刺南犯，土木生变，英宗北狩，观主师祖特遣弟子上峰延请太师祖下山商议应对之计。”
“英宗北狩？我大明上百位将军、五十万精锐之师竟然护卫不住一个皇帝吗？”我惊诧得吐掉黄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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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北京城里的文臣、武将、宦官们可有得大比拼了！后代史书家们岂不是又多了一项无休无止的辩争了？民间画本也会多上几段精彩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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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谁坐皇帝，我一介草民都没得饭吃，所以，英宗北狩与我何干？”
“小师叔祖狭隘之国心令我失望至极！”他气愤的说道。
“对了，刘玄庭，你们不是自称化外仙人吗，难道也要管这凡间俗事吗？”
“英宗北狩，关乎大明国运，亿万百姓生死，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大明国民人人都无法置身事外，我们又岂能等闲视之！”
“师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士过去了能解决什么问题？上阵杀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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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老将军回来了吗？“
“没有，英国公为护御驾力竭而薨。“他悲愤的说道。
”王振那老阉贼呢？“
”被护卫将军樊忠一锤砸死了！“
”哦！还有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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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共商大计，听着像是要一起造反似地，依我看，你们不是想请他一起商议什么大事，而是想请一个打架的帮手吧？“
“小师叔祖，国难当头，岂能戏闹？“
“行了，行了，你去后面的斫琴洞中找找他吧！“
那小道士似乎习惯了对我无礼，直直的疾步走了。约莫盏茶功夫，连彔像一阵风似的从我面前飘过：“孩子，好好守着道观，勤练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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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经过我时深深的行了一个圆揖礼说：“小师叔祖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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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连彔走后没十天，峰上的存粮吃完了，我左等右等，甚至连屋前地里的青菜都被我用白水煮吃的差不多了，也没见刘玄庭送粮上来，不得已，我只好亲自下峰。我用双手紧紧抓着峭壁上垂下的粗大藤蔓，寻找着悬崖上突出的石块，颤抖着双腿一步步的滑行下去，挪移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到达三仙观，却在观门前连一个守门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三仙观因座落于三座奇峰间而得名。我每次下峰看到门前的那块大龟壳都会奇怪它为什么不叫四仙观，当然如此大不敬的话我是万万不敢在萧含真面前询问的，连彔师父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想他也是压根儿不会关心这些无聊之事的，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首先发现了这个有龟有鹤有琴有鸡的绝妙之所在，搞得我都有点儿想出家做道士了，呸呸呸，我还要陪着耿忠行乞呢，可恨的耿忠，莫不是死在外面了，到现在也不来找我。
“来人啊！开门哪！还有活的吗？”我噗通噗通的拍着大门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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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指了指斫琴峰说：“亶明，峰上的，没有吃的了！“
“原来是连彔师祖仙座驾下关门弟子亶明小师叔，弟子信诚有失远迎，请恕师侄无知，没能认出您来！“他放下佛尘，手持子午诀，恭敬的躬身一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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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师叔，玄庭师侄同师尊一道去武当山了！“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回小师叔，前日师尊来信说三山五岳的各派道友不日将齐往顺天府，誓死守卫京师，决不让靖康之耻重临我大明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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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都给我各捡一半送到斫琴峰上去！“我指着厨房里各种粮油蔬菜说。
“回小师叔，师尊走前向官府捐赠了全部财物，走时只给师侄留下了这点吃食，师侄与门下弟子已经是连日日食一餐了，还望您能够体谅下留守观里的师侄师孙。“
“萧含真那老道士这般小气，不是摆明了想要饿死你们吗？“
“回小师叔，国难当头，别说是财物，就算是身家性命亦可随时捐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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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斤面粉？小师叔祖完全可以自己背负上去的！”
“我恐高不行吗？”
“玄聪，就麻烦你陪小师叔上峰一趟吧。”信诚说道。
那个玄聪特不靠谱，还没爬上几尺悬崖，双腿就抖得快要站立不住了。
“幸亏萧含真没有带你前去京师平贼，否则就你这点胆量，恐怕刚刚遇到瓦刺军就被砍死了。”
“小师叔祖英勇，我听师兄们说小师叔祖总角之年就上得斫琴峰了。”
“你回去，我自己来背吧。“我松开抓握藤蔓的一只手，抓住他肩上的面粉袋子放在自己肩上说。
“谢小师叔祖！“他如遇大赦，顺着藤蔓滋溜溜的滑下去了，那动作堪比风速还快。
”我能说自己少时每次都是被师父照护着上下峰的吗?可这让心灵纯洁的道孙玄聪如何能够接受？而且一旦说出口，别说是丢自己的人了，恐怕是连师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虽然他已经活到忘记自己的脸面为何物的年纪了，但我也不能在他不在时让他老人家脸面蒙羞！“我双手抓紧藤蔓，一边稳固着双脚一边往上爬道。
两斤的面粉打不了几碗糊糊，峰上的鸟雀早就被我捉得再不愿意停留在周遭的树枝上了，连鼠蛇在这个时节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挨不过饥饿，我只好再次下峰了，可看看三仙观的厨房，又只好背起包袱往伏牛山外走去。然而去哪儿呢？我站在山口左思右想：耿忠那老头这几年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是活着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去找师父吧，去京城总不会饿着吧！于是我调转脑袋对着京师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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