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产线工人的生活像军队一样严格而枯燥，第二天竟然还有起床的音乐。我像其他人一样，在固定的时点起床、吃饭、培训、睡觉，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军训的时代。看其他正式工人的作息时间，加班的时间似乎很长，加完班基本上累得就想马上睡觉了，而且工厂为了让工人多呆在厂区里以便多安排加班，同时也是方便管理，很“贴心“地在所有宿舍安装了wifi，饭堂的伙食也还不错。因此整个厂区的四五百工人，就像在养殖场圈养起来的四五百只待宰的家禽，每天就是盲目地活着，吃好睡好，然后等着卖出廉价的劳动。未来和理想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团混沌，最实际的还是每个月好好享受，满足一下简单的物欲以及廉价的快感，其次就是剩下的钱攒起来，到时回农村过日子。

    工厂并没有马上安排我们这些新人延长时间培训，可能也是让我们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不要一开始就吓跑了。和我同宿舍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很少聚起来聊天，培训完就喜欢窝在自己的床铺上玩手机，或者在厂区里找看对眼的男女朋友，再或者去厂区外的小店打打台球唱唱k。但我斜对面床的老黑是个例外。老黑是山东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让人一点都联想不到山东大汉。他有些木纳，长带着腼腆的笑，不愿惹事惹事，但性格却很仗义，真有必要时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解决宿舍里各种鸡毛蒜皮的矛盾时喜欢出来支持公道，也帮过我几次。他可能觉得我有点文化，所以喜欢和我亲近，聊的也比较多。老黑从小由母亲拉扯大，年幼时父亲骑三轮车跑运输，与一辆大货车发生车祸去世了，大货车司机虽然没跑，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也几乎穷得叮当响，结果只赔了3万元就没有下文了。“人命真是廉价！”老黑感叹道，然后陷入了沉默，只是猛吸烟。老黑后来初中毕业后就出来四处打工，期望攒钱回村建房子娶老婆生孩子，重复村里老一辈人的生命轨迹，这间厂是近年来换的第三间。

    我们这些新人在厂里接受的技术培训并不复杂，主要是特定种类的电路连接和安装，但要求有极高的熟练度和速度，相当于要求我们成为只会机械运动的机器人。厂里并不生产成品，而电路的用途从来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有兴趣去了解。但有一次我因为肚子不舒服，临时举手去洗手间的时候，在厕格里听到两个人在外面谈话。其中一个说，“这次送来的新型电路复杂程度太高了，良品率可能很低，而且成本增加很多，上面究竟是怎样想的？”另一个中文说得很差，似乎带有日本人那种卷舌的口音“你不要管，只要按照日本总公司的要求做就行了，但接口必须要处理得非常光洁，毕竟是要用在大脑产品上的，另外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半成品甚至原件都不能泄露出去，所有东西必须运回日本”再后来，说话就被洗手的水声的遮盖，听不清说了什么。

    听着他们两个都走出了厕所，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隔间的门，满脸狐疑地四处张望，看见厕所里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再等了一会儿才走出厕所。

    虽然被领班以我上厕所时间太久训了一顿，但我因为刚才听到的东西有些分神，所以没有太在意。我心里似乎有些预感，了解到了什么了不起得的秘密，但直觉却也告诉我，知道的秘密多了可能会有麻烦，甚至是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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