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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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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月和留香打好水来,也放了些盐,鸣琴用纱布沾了水慢慢擦拭着狗剩的伤口,看狗剩皱着眉头,鸣琴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疼吗?”

    “疼也挺好,怕的是感觉不了疼了。”狗剩苦笑着说。

    听出狗剩的意思,鸣琴又是涕泪涟涟。几人又是好一番安慰。

    好容易把狗剩哄睡着了,红萼在岳敏的提示下赶紧去洗漱换衣服,而岳敏和鸣琴慢慢走到了庭院之中。

    “奴婢这个姐姐是不是很失败?”鸣琴仰望着满天星空,显得心事重重。

    “这时候就不要再‘奴婢’来,‘奴婢’去了。我不会怪你的。”岳敏为两人倒了茶,鸣琴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杯。

    “奴婢和狗剩生活在平凡的人家,后来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入了周府,周夫人对人不错,见鸣琴姐弟俩尚算聪明伶俐,让小姐的教书先生一齐照看了一下。等到小姐及笄,正赶上秀女参选,小姐本来就不愿远走,加上门第不高,何苦要给别人为婢?夫人就央了奴婢顶替,奴婢又有什么办法,胡乱答应下来,明明年纪比小姐小了许多,夫人却打点好了。奴婢只求周家人能好好对待狗剩,狗剩从小聪明,奴婢还盼着他考取功名的一天。”鸣琴不赞同的看了岳敏一眼,仍自称“奴婢”。

    “但狗剩执意不肯,在奴婢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奴婢无法,带上了他,却并没有带他入宫,而是拿了银两托给了一家远房亲戚。而奴婢进了宫,得到了尚宫大人的赏识,从更衣做起,慢慢爬到了高位,后来被荐给了皇后娘娘。”

    “其实哪有那么幸运。”鸣琴低低的笑了起来,“尚宫大人是芩贵妃的人,把奴婢推荐去就是做个眼线的,这样一来,皇后怎会信奴婢?偶尔使使绊子,本来也还好。奴婢的能力尚可,皇后虽说不算是越来越信任奴婢,但是渐渐地还是把一些大事交给奴婢办了,而茗香也是在这时候看奴婢不顺眼的。不过节骨眼上,狗剩居然进了宫。”

    “宫里人手总是不够的,特别是有几个像皇后娘娘这样觉得下人不够用的主儿。内务府让奴婢去挑几个合用的下人,奴婢居然见到了狗剩!”想到当日情景,鸣琴依然还是有些气急败坏。

    “他执意要在内宫伺候,可是要在内宫,他可是要被净身的!”鸣琴提到这个有一种要晕倒的感觉,“奴婢还指着他为王家传宗接代!他倒好!”原来鸣琴姓王。

    岳敏倒是有些惊讶了。

    “没办法,奴婢只能把狗剩藏了起来。在宫中这么多年了,奴婢混得再不济,独门独院还是有的。但这并不安全,奴婢经常担惊受怕。有一天回到院中,狗剩不见了。”

    “奴婢能有什么办法?到处找吗?本来就是偷偷藏起来的,难道还能到处声张?”鸣琴脸上有点绝望,“这时候,芩贵妃和皇后娘娘都向奴婢暗示,狗剩在她们那里。”

    “奴婢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一直在两边挣扎。一段时间后,茗香总算是忍不住了,把奴婢赶到了主子这里。奴婢本来是想来混日子的,也能暂时摆脱皇后和芩贵妃的指令。不过看到红萼也不见了,想到狗剩,鸣琴和主子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相处久了,奴婢总觉得主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奴婢说不上来。但奴婢是,荷月和留香也是,我们都感受到了主子的不一样,所以我们才会留下来。”

    “最近芩贵妃越来越按捺不住了。本来起因是因为她放出了假孕的消息试探皇后娘娘的反应,没想到皇后娘娘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剧烈,不仅通知了将军府大力打压芩贵妃的娘家人,还借当前战乱暗暗向陛下施压。”

    “最近主子可能要小心了,芩贵妃可能要暗地里向主子下手。杀鸡儆猴警告皇后娘娘也罢,铲除一个潜在威胁也罢,惩罚奴婢也罢,的确就是这些时日的事了,只是她还缺一个理由罢了。本来奴婢在整日担心狗剩,如今狗剩被主子救了回来,奴婢也就不怕什么了。”

    “只是狗剩在这里,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只怕更是危险。过些时日我们要搬入韶光殿了,这时如何掩人耳目呢?”岳敏问道。

    “主子不用担心,奴婢会在搬入韶光殿之前把狗剩送出宫的。”看来鸣琴还真是有些能耐,“但在这之前,奴婢更担心狗剩的腿”

    “我可以尝试一下从太医那里拿药。”岳敏考虑着,如果以治疗手伤为理由,能拿到多少药,“但是狗剩需要的不只是药,也需要一个专业医生把他伤口上的腐肉切除。”

    “奴婢想让李太医来。”鸣琴犹豫许久,如此说道。

    “你确定吗?你真的如此信他?”岳敏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从皇上知道皇后罚了岳敏抄书一事来看,李太医有一定的嫌疑。但鸣琴如何在意那李太医,岳敏也是看在眼里,而不确定李太医是不是可疑,这话自然不能跟鸣琴说了。

    “奴婢信他。”鸣琴回答得斩钉截铁。看得岳敏心里一阵喟叹。

    “那就把狗剩先移到北厢房最里面一间,那里就算是下人也不会多去。”岳敏这样吩咐着,“明天你起早去太医院,说我有愧于打破了张院使的药罐,如今手已然大好,就不多劳动他了,以后就让李太医代劳。话说得漂亮一些,别让人起疑。”

    “奴婢知道该怎么说。”鸣琴感激的笑了笑。

    “今天你就在我的卧房照顾你弟弟吧!我去随便找间厢房。”岳敏点点头。

    “这怎么使得!”鸣琴吓了一大跳,“主子就是主子,奴婢怎么能如此?奴婢把狗剩移出来就是了。若是主子嫌弃床上脏污,鸣琴会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的。”

    “鸣琴,你看狗剩的伤势还适合移动吗?你又何必拒绝我的好意?若你执意要帮忙,那就帮我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吧!”岳敏戳中了鸣琴的软肋。

    “鸣琴谢过主子。”鸣琴红了眼圈,终于接受了。

    救回了红萼,还顺带帮了鸣琴的弟弟,岳敏今天也算是值了。不过岳敏心里还是有个结,鸣琴弟弟的腿伤实在太严重了,暗暗嘲讽了一下那赵雨柔的歹毒,可岳敏又有些无奈。在这后宫里,人心真是难测得紧,人和人之间,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里弱肉强食,强者几乎可以无视人情道德,而弱者摒弃天真良知,一味向上爬。这个地方真真可怕,总觉得要将人的理智消磨殆尽。

    而岳敏呢?岳敏今后应该作何选择?岳敏只想离开这里,偏偏又不能如愿,若真要在这宫里呆35上一辈子,但愿无波无澜,安稳一生。只是按目前的发展来看,这个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所幸她有值得珍惜的,所以要守护。岳敏为自己打气,她收获了几份友谊,这在这宫中弥足珍贵。虽然不知是否会一直不变,但若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

    但心中始终有一丝挥散不去的阴霾,岳敏想着刚刚鸣琴坚定的神情,罢罢罢,也许是我太多疑了吧。

    第二日一早,岳敏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打开门,让鸣琴继续照顾她弟弟,红萼赶紧进房帮岳敏梳洗,“今天是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轿夫已经在门口等了些时候了。看来陛下还是很关心小姐的。”

    “关心?差点浸猪笼了,的确太关心了。”岳敏瞪了瞪她。红萼已经从荷月和留香那里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红萼对于因自己被掳走,岳敏不得不妥协的事情有些难过,还没等岳敏消化完红萼的眼泪,红萼又开始兴奋地讨论皇帝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眼见红萼又兴奋起来,岳敏赶紧岔开话题,“红萼,你看我穿什么去给皇后请安?”

    “我来帮小姐挑吧!保证小姐穿上美若天仙。”红萼又兴奋地去衣柜了。岳敏深深地觉得,当初红萼装作一个鲁莽冲动的婢女不是没有原因的,红萼性格本身就有活泼好动的一面。还是面具戴了太久,已经摘不下来了?岳敏颇有研究精神的看着红萼,若是红萼本来就是那样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事实证明,不要太过轻信红萼的话,看着红萼挑的衣服,岳敏的嘴角有些抽搐。撒花烟罗衫?嗯,除了碎花实在太多,看久了有些花人眼外,也还看得过去。羽纱衣裳?这种轻薄朦胧的感觉是什么?搞透明诱惑?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这是要和皇后那只孔雀比开屏吗?无视红萼希冀的眼神,岳敏挑了件素雪绢裙,对着模糊的铜镜轻轻摆弄头发,转头看到红萼如被抛弃的大型犬一般的神情,不由有些失笑,“你帮我弄弄头发,可好?”看到红萼一下子放亮光的眼睛,岳敏补充道,“要低调素净一点的。”

    看到现在的打扮,岳敏还是比较满意的。红萼挽的瑶台髻给配了支纯黑水晶参银发簪 ,青曦幻幽穆耳坠在她耳上闪烁,整个人显得低调内敛,却又带着些出尘的气质。这样的打扮,既是低调,又不会平白让人看轻了去。

    看着这样的岳敏,红萼的精神劲儿又回到了身上。红萼讨好的问,“小姐,怎么样?”一脸邀功的表情。“这个嘛”岳敏拖长了声音,而红萼也伸长了耳朵,“很不错。我家红萼很厉害呢!”红萼终于绽放笑颜。其实红萼不说,岳敏也知道,红萼一直在内疚,内疚她被皇后偷偷抓走,成了威胁岳敏的工具。而为了红萼,岳敏确实也差点被浸了猪笼,还被一些妃嫔欺负。红萼觉得愧疚,她迫切的希望为岳敏做些什么,而岳敏不愿意造成红萼的负担,所以仍以之前的态度对她。

    两人走到前院,留香和荷月正站在岳敏的房门前。岳敏走了过去,“狗剩怎么样了?”

    “李太医已经来了,不知鸣琴是怎么跟他说的,他也没多问。奴婢打了几次水进去,看着也帮不上忙,只能在门外侯着了。”荷月有些担心的样子。

    几人进了门,李太医正用银质小刀慢慢割去狗剩伤口处的腐肉,伤口上撒了些药粉,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伤口再没有脓血流出。狗剩整个人眉头紧锁,表情狰狞,受不了痛的在床上挣扎,而鸣琴死死的按住他。

    李太医没有用麻醉剂。这样的手术不用麻醉剂,狗剩应该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岳敏拿的麻醉剂还没用完,但这时候她却不敢拿出来,总觉得这太过巧合,是在试探她。

    “主子,我们得快些去给皇后请安了。轿夫等了太久,怕别人说闲话。”荷月说道。眼看狗剩伤口上的腐肉已经割完,他整个人也平和些了,正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鸣琴轻轻给他擦着汗。

    “那奴婢陪小姐去吧!鸣琴好好照看狗剩。”红萼建议道。

    “不,我去。”鸣琴利落的站了起来,“红萼刚刚办完主子吩咐的事情,应该累了,不如歇息一下。”而鸣琴的眼神却传达出不一样的信息。

    红萼明白了鸣琴的意思,的确,虽然皇后可能多半已经得到了消息,但她实在不宜在这时候就出现去刺激皇后。红萼感激的点点头,她没想到这一层。

    红萼将几人送到了梅香园门口,鸣琴走上前去打点轿夫。见鸣琴离得有了些距离,岳敏这才低声对红萼说,“看住他,我不信任他。”红萼明白了岳敏的意思,面上却是未显露出来,见鸣琴打点完轿夫走过来扶岳敏过去,红萼露齿一笑,“鸣琴姑娘,麻烦你了。”

    轿子摇摇晃晃就到了坤宁宫。见到岳敏下轿,那茗香居然从宫门口走下石梯来扶岳敏。茗香轻巧的搭手接过岳敏的另一只手,岳敏身子一僵,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恢复正常,在这众目睽睽下,这茗香实在不敢把她怎么样。

    而茗香只是殷勤的扶她,“两日不见宸妃娘娘,宸妃娘娘越发出尘了。倒是皇后娘娘想念宸妃娘娘得紧,宸妃娘娘今日可要多陪陪皇后娘娘。”

    “这是自然。”岳敏微微一笑,其实脑袋被这茗香的“娘娘”过去、“娘娘”过来弄得一阵头疼,但表面还是一副淑良淡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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