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之所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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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仰既数百里，山城萤索。
五月午后，阳光催人慵懒。
榕树落下巨大的阴影，草地上开着细小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微风滚过草叶，吻过蓝花精致的小脸，拨动几缕灰色的头发，最终消散的树荫之下。
被晃动的草叶拂过脸颊，青年伸手挠了挠脸，从浅睡中醒过来。他坐起来，眯了眯眼睛适应还比较强烈的阳光，然后看见两人从草地外的石子径上走过。
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
青年打着呵欠，起身叫住那两个人。
中年人神态平静，语气却带着客气以下的冷漠，“你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青年眯着眼睛微笑，指向脚下星星点点的蓝色，“不过，你们吵到我的花了。”
张西林不喜欢这里。
达到这里的第一天他看着眼前刻意仿古的宅门，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古装拍摄场地。
从仰既开始辗转，林青许一路沉默，到了这里才说是为了找一个叫做方鸾明的人。
说起方鸾明也算是有点名气，远在先繁的时候张西林就知道有这么个人。要准确形容他是做什么很难。但简而概之，此人神棍一条。
驱妖除怪，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从那时候起张西林就开始担心，同时也也宽慰自己：就算是神棍，能让小摩心里有个寄托也是好的。
但所谓的寄托却直接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接见他们的人说方鸾明有事在外，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不过师兄他经常出去，”相当古怪的称呼，自称方燕归的青年说出来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所以我们这里给来求助的人准备了很多客房，你们要不要先住下？”
林青许在张西林拒绝前说“好”。
张西林让一路跟随的那几个人提前回先繁，自己在这里陪着林青许就够了。
在进去的这条路上，他们听见前面吵闹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头灰发一身长袍的青年人大步从他身边走过，一个女孩急急忙忙追着他。
方燕归问女孩，“梨糖，你和他跑什么？”
“他说要毁了我的药庐。”梨糖急得跺脚，“快帮我拦住他。”
领路人一脸无语，“什么由头？”
梨糖停下，伸出指甲鲜亮的右手，“我就，摘了他一串水仙红而已”
“谁让你招惹他的。”方燕归皱眉，“你先安顿他们，我去拦。”
方燕归前脚才走，刚刚跑过去的青年却悠悠折了回来。梨糖顿时有些发怵。那人没在意梨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人，年纪尚轻声音却低沉苍桑，“你们俩来干嘛的？”
林青许当时脾气极好，“治病。”
“这里又不是医院，你瞎吗？”
“我确实看不见。”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冲张西林道，“我看不止他一个人眼睛有毛病，你也带错了地方吧？”
张西林脸色立刻下来了，“奇怪吗？”
“不奇怪，哈哈哈。”
“你，你取笑求助的人是不对的！”梨糖忍不住出声道，“等师兄回来一定会骂你！”
“哦，关我什么事？方燕归该回来找你们，我去砸药庐了。”
梨糖也顾不得别的，扑上去想抓住他，却刚好扯住他垂在脑袋后的一缕长发，“方鹤折——”
被楸住辫子的青年回头，定定地看她一眼。梨糖吓得松手，“我我我”
“用我的花染指甲，还拽我的头发！苏梨糖，你！死！定！了！”
“不是故意的。”梨糖的声音在方鹤折的呵斥之下如同暴雨中孱弱的纤花，将断之际，被另一个清淡的声音承托住。
“你为难她有意思吗？”林青许问道。
梨糖立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方鹤折看见梨糖眼神的变化，发火的酝酿被打断，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他转过身认认真真看了一眼林青许，“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不要欺负女生。”
“我凭什么不能欺负女生？”方鹤折问，“你性别歧视啊。”
林青许漆黑空洞的眼睛散漫开无焦距的目光。
“我现在教训她是为了她好，”方鹤折继续道，“不然下次我心情糟糕她下场更惨。”
“你现在的心情就很不好，不用等下一次了。”林青许道，“她摘了你的花扯了你的头发，那你让她还你一朵再扯一下她头发不行吗？”
“啧，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花是她随便赔的起的？”
“她的怎么就比不上你的？”林青许反问，“你区别对待吗？”
“抄袭我。”方鹤折撇嘴，“别管闲事，有功夫好好治你的眼睛去。”
“她确实在领我们去住处，我管也是为了我的眼睛。”
“那我替方鸾明做主，不治。”
“你凭什么做主？”张西林问道。
梨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方鹤折你别这样！”
“我就这样。”
“师叔——”方燕归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刚刚从药庐回来，看见这边争持立刻紧张起来。他快步走到林青许这里，“我师叔他要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们别介意。”
林青许只听声音不觉得有异，张西林倒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方鹤折比方燕归还要轻上几岁的脸。不过想来也就是个辈分而已，他也就没怎么在意。
“谁冒犯谁？”方鹤折道，“方燕归你现在挺会臆断了啊。”
方燕归本想忽略他，这么一来只能勉强道，“我过会来找你。”
“不用来找我。我看他很不爽，今天要么他滚要么我走，你看着办。”
梨糖一脸惊慌。方燕归皱着眉苦思了片刻，然后稍微收敛表情，刻板道，“师兄交代了，遇到这种事情冷处理。师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请便。我先带他们去后院。”
方鹤折顿时愣住，“挺能耐。等他回来是得好好教教他祖训了。”
“祖训说帮危锄难是要务，师叔应该把求助者放在第一位。”
“救个鬼，混蛋。”方鹤折转身就走。
“对不起，”方燕归回头歉疚道，“师叔其实平时还好，就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发火。不过他虽然看起来不正经，师兄倒是很看重他。真闹起来，最后肯定还是师兄服软，所以”
张西林突然开口，“所以我们要让着他吗？”
方燕归点头，“确实是要让着他。不理不管不问，他自然就没意思了。”
“知道了，”林青许道，“不会再招惹他的。”
此时方鹤折叫住他们，张西林直觉不妙。
青年拍拍身上的草叶，不急不慢地踱过去。他看了眼目光戒备的张西林，笑道，“我发现你们两不太像啊。”
张西林不明所以，“什么像？”
“没什么，我就关心一下，”方鹤折依旧笑容可掬，“你邻居不会姓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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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午后，阳光催人慵懒。
榕树落下巨大的阴影，草地上开着细小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微风滚过草叶，吻过蓝花精致的小脸，拨动几缕灰色的头发，最终消散的树荫之下。
被晃动的草叶拂过脸颊，青年伸手挠了挠脸，从浅睡中醒过来。他坐起来，眯了眯眼睛适应还比较强烈的阳光，然后看见两人从草地外的石子径上走过。
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
青年打着呵欠，起身叫住那两个人。
中年人神态平静，语气却带着客气以下的冷漠，“你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青年眯着眼睛微笑，指向脚下星星点点的蓝色，“不过，你们吵到我的花了。”
张西林不喜欢这里。
达到这里的第一天他看着眼前刻意仿古的宅门，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古装拍摄场地。
从仰既开始辗转，林青许一路沉默，到了这里才说是为了找一个叫做方鸾明的人。
说起方鸾明也算是有点名气，远在先繁的时候张西林就知道有这么个人。要准确形容他是做什么很难。但简而概之，此人神棍一条。
驱妖除怪，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从那时候起张西林就开始担心，同时也也宽慰自己：就算是神棍，能让小摩心里有个寄托也是好的。
但所谓的寄托却直接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接见他们的人说方鸾明有事在外，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不过师兄他经常出去，”相当古怪的称呼，自称方燕归的青年说出来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所以我们这里给来求助的人准备了很多客房，你们要不要先住下？”
林青许在张西林拒绝前说“好”。
张西林让一路跟随的那几个人提前回先繁，自己在这里陪着林青许就够了。
在进去的这条路上，他们听见前面吵闹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头灰发一身长袍的青年人大步从他身边走过，一个女孩急急忙忙追着他。
方燕归问女孩，“梨糖，你和他跑什么？”
“他说要毁了我的药庐。”梨糖急得跺脚，“快帮我拦住他。”
领路人一脸无语，“什么由头？”
梨糖停下，伸出指甲鲜亮的右手，“我就，摘了他一串水仙红而已”
“谁让你招惹他的。”方燕归皱眉，“你先安顿他们，我去拦。”
方燕归前脚才走，刚刚跑过去的青年却悠悠折了回来。梨糖顿时有些发怵。那人没在意梨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人，年纪尚轻声音却低沉苍桑，“你们俩来干嘛的？”
林青许当时脾气极好，“治病。”
“这里又不是医院，你瞎吗？”
“我确实看不见。”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冲张西林道，“我看不止他一个人眼睛有毛病，你也带错了地方吧？”
张西林脸色立刻下来了，“奇怪吗？”
“不奇怪，哈哈哈。”
“你，你取笑求助的人是不对的！”梨糖忍不住出声道，“等师兄回来一定会骂你！”
“哦，关我什么事？方燕归该回来找你们，我去砸药庐了。”
梨糖也顾不得别的，扑上去想抓住他，却刚好扯住他垂在脑袋后的一缕长发，“方鹤折——”
被楸住辫子的青年回头，定定地看她一眼。梨糖吓得松手，“我我我”
“用我的花染指甲，还拽我的头发！苏梨糖，你！死！定！了！”
“不是故意的。”梨糖的声音在方鹤折的呵斥之下如同暴雨中孱弱的纤花，将断之际，被另一个清淡的声音承托住。
“你为难她有意思吗？”林青许问道。
梨糖立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方鹤折看见梨糖眼神的变化，发火的酝酿被打断，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他转过身认认真真看了一眼林青许，“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不要欺负女生。”
“我凭什么不能欺负女生？”方鹤折问，“你性别歧视啊。”
林青许漆黑空洞的眼睛散漫开无焦距的目光。
“我现在教训她是为了她好，”方鹤折继续道，“不然下次我心情糟糕她下场更惨。”
“你现在的心情就很不好，不用等下一次了。”林青许道，“她摘了你的花扯了你的头发，那你让她还你一朵再扯一下她头发不行吗？”
“啧，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花是她随便赔的起的？”
“她的怎么就比不上你的？”林青许反问，“你区别对待吗？”
“抄袭我。”方鹤折撇嘴，“别管闲事，有功夫好好治你的眼睛去。”
“她确实在领我们去住处，我管也是为了我的眼睛。”
“那我替方鸾明做主，不治。”
“你凭什么做主？”张西林问道。
梨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方鹤折你别这样！”
“我就这样。”
“师叔——”方燕归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刚刚从药庐回来，看见这边争持立刻紧张起来。他快步走到林青许这里，“我师叔他要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们别介意。”
林青许只听声音不觉得有异，张西林倒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方鹤折比方燕归还要轻上几岁的脸。不过想来也就是个辈分而已，他也就没怎么在意。
“谁冒犯谁？”方鹤折道，“方燕归你现在挺会臆断了啊。”
方燕归本想忽略他，这么一来只能勉强道，“我过会来找你。”
“不用来找我。我看他很不爽，今天要么他滚要么我走，你看着办。”
梨糖一脸惊慌。方燕归皱着眉苦思了片刻，然后稍微收敛表情，刻板道，“师兄交代了，遇到这种事情冷处理。师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请便。我先带他们去后院。”
方鹤折顿时愣住，“挺能耐。等他回来是得好好教教他祖训了。”
“祖训说帮危锄难是要务，师叔应该把求助者放在第一位。”
“救个鬼，混蛋。”方鹤折转身就走。
“对不起，”方燕归回头歉疚道，“师叔其实平时还好，就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发火。不过他虽然看起来不正经，师兄倒是很看重他。真闹起来，最后肯定还是师兄服软，所以”
张西林突然开口，“所以我们要让着他吗？”
方燕归点头，“确实是要让着他。不理不管不问，他自然就没意思了。”
“知道了，”林青许道，“不会再招惹他的。”
此时方鹤折叫住他们，张西林直觉不妙。
青年拍拍身上的草叶，不急不慢地踱过去。他看了眼目光戒备的张西林，笑道，“我发现你们两不太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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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就关心一下，”方鹤折依旧笑容可掬，“你邻居不会姓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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