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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阿良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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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良是村子最南头家里的一只猫,它在我出生三年的时候来到了世间,算到现在也已经十五岁了。

    阿良最近总是时不时的来到村后陪我一起晒太阳,我已经很懒了,不想动,前几年我还时不常的到阿良的家门口找阿良一起晒太阳,阿良眯着眼半躺着身子,有时候它会靠在我的肚子上,有时候它会把它的爪子搭在我的脖子上,我们两个谁也不说话,就这样的晒太阳,一晒就是半天。

    阿良小的时候,主人家也有两只猫,阿良经常来主人家找那两只小猫,特别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阿良会偷偷摸摸的从墙头沿到村后。但是猫们见面总是不那么友好,它们见面就呜呜呜的吓唬对方,有时候会吵醒主人,主人就起床把阿良撵走。我总是静静打开看着他们吵吵闹闹。

    阿良是出了名的逮耗子的好手,在它三个月大的时候已经捉了不少的耗子。有时候白天它也能逮着耗子,就在院子里逗耗子玩儿。人们最爱看的就是阿良逗耗子玩儿的场面,就好似看一场戏,又好似看一场电影。

    阿良把耗子逮住后并不着急吃掉它,它把耗子用嘴衔着从屋里带到院子正中间。然后悄悄的把耗子放在地上,远远的趴着看着耗子。耗子不顾一切的随便找个方向就跑,阿良并不着急追耗子,它依然静悄悄的远远的看着耗子跑。等耗子快跑到墙边的时候,它弓起腰,做好前冲的姿势,两条后腿使劲一登,一闪念的功夫就又把耗子逮住。

    它把耗子叼在嘴里,慢慢悠悠的走到院子的中央,往往这个时候阿良主人家的院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大家都说阿良又在演杂技,还都夸阿良艺高人胆大。

    阿良把耗子放在院子中央,又背对耗子假装不知道有耗子存在的样子。耗子见状,撒腿就往反方向大跑,看耗子腿都颤颤巍巍抖抖索索,但是力量很大,速度很快。阿良依然不紧不慢,偷偷的回头看看耗子,像是一个杂耍艺人一样瞄了一眼耗子。在耗子即将到墙边的时候,它又刺溜一转身,仿佛鱼儿在水中转身那样的利落没阻力。又是两三个箭步就追上了耗子,把耗子慢慢悠悠的钓到院中央,放下,用前爪子扒拉扒拉耗子。

    如是三番,耗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命运的安排,这个时候阿良才看看周围的众人,叼起不知道死活的耗子离开众人的视野,找个地方去享用它杂耍后的美餐。

    阿良的技艺确实高。

    再后来,我主人家的两个猫因为吃了被药死的耗子相继死去。但是阿良却完好无损,甚至在那之后的许多年,村里吃药死的死耗子死了无数的猫之后,阿良依然活的好好的,大家都说它是神猫,知道那个是被药死的,所以可以躲开。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阿良没什么特别的技巧,只是它不吃死耗子,也不吃那些不经费力就捉住的耗子,所以它才活了这么多年。

    阿良总是时不时的秀一下自己的“杂技”,也成了村里人的饭后谈资,特别是人们见到阿良在房檐上、墙头上慢慢踱步休闲自在的时候,人们都说看上去像轻飘飘的仙下凡一样,又有那种贵族气,说不定这个猫还真有些来头。

    五年前的一个午后,也就是在阿良十岁的时候,阿良又开始了它的杂耍,我正好赶上看到它的好戏,我远远的躲在人群后面看着阿良秀它的杂技。阿良看上去比以前慢了好多,它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游刃有余,但是它还是坚持要按照以前的套路完成它的表演。

    来回两次之后,耗子看上去已经不行了,好像已经断气了一样。阿良把它放在地上,它一动不动。阿良用前爪子扒了扒,它还是一动不动。阿良背过身去,回头偷偷的看了看耗子,还是一动不动。阿良渐渐的失去了警惕,它慢慢的放松下来趴在地上。就在这时,耗子奋力起身,朝阿良的反方向使劲的逃跑,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看着阿良的精彩表演,可是这是阿良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阿良发现的时候,耗子已经到了墙边,耗子跐溜钻过一个小洞就到了院子外面,阿良迅速转身,奋起直追,但是它身子骨已经看上去很慢了。耗子出了院墙,就朝一个草垛跑去,阿良使出全身力气沿墙边斜放的棍迅速爬到墙头。所有的人都跟着从院子里跑到了院子外,大家都在期待着阿良的最后一击。等阿良从墙上跳下来,耗子已经钻进到草垛里了。阿良赶到草垛边上的时候,耗子早就不知所踪。阿良用爪子扒拉扒拉了一下草垛,又尝试着伸头钻到草垛里去把耗子抓回来,可是不可能了,耗子已经早就无影无踪了。

    这下人群里炸了锅了,人们纷纷骂它逞能,没那个本事还装有本事的样子,傻猫一个;他们还说这样的猫到嘴里的老鼠都不吃,不能喂饭给它,饿死他算了;他们还说这样的猫不能养,连个耗子都抓不住,要它什么用。

    我见状也赶紧的走到草垛边,用爪子扒了扒了草,然后不停的汪汪汪叫了几声,想帮阿良把耗子从草垛中赶出来。这时走过来几个小孩,他们纷纷用砖头扔向我,并嘴里嘟囔道,拿耗子是猫的天职,你一个狗在这里瞎掺和什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也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阿良的拿耗子表演。

    在那之后的十多天,每天晚上阿良都会来到我的窝边,我不说话,它也不说话。就算村里的狗都已经叫声连天我还是屏住气不叫,不说话。我就这样的静静的陪着阿良待了十几个晚上,它也慢慢的恢复了之前的精气神。

    后来听说村子西头又养了一只神猫,它表演杂技的水平比阿良要高出不少。那只猫每次都把耗子扔向天空中再接住,然后再扔再接住。有时候耗子甚至都已经钻进洞口半天了,它还能通过爪子扒拉扒拉就把耗子逮出来。

    大家已经不再关注每天在房檐墙头上漫步的阿良,也没有人再说它又仙气了,大家都说它是一个高傲的猫,一个没本事儿瞎装有能耐的猫。我理解阿良的痛楚,我也知道阿良已经不再计较这些,一切都随时间慢慢飘走了。

    冬天是耗子最多最猖獗的时候,在一个下雪的晚上,我静静的趴在窝旁看外边的雪。耳朵旁忽然听见阿良和别的猫叫的声音,好像就是村西头那个技艺高超的猫。我赶紧扒开门缝挤出去看。

    阿良和那只猫在一个很窄的墙头上相遇了,它们两个谁也不让路,就彼此的呜呜呜的威胁对方。这时已经来了好多看热闹的猫了,狗就只有我一个。阿良他们两个叫了一阵子之后,那只猫忽然起身扑向阿良,阿良没来得及闪躲,它们两个一起跌落墙下,幸亏下了厚厚的雪,否则真不知道阿良能不能撑得住这样的一摔。

    那只猫还准备扑向阿良,我迅速扑上去把它撵走了。阿良还在原处一动不动,我过去陪它了一会儿,然后它就跟我回到了我的窝。

    我们依然都没有说话,它慢慢的靠在了我的腿上,它不停的舔自己的腿。想必腿受伤了,希望它没有大碍吧。

    阿良一直不停的舔啊舔,仿佛是象征性的一直在坚持做一个动作一样,又仿佛一直在不停的想事情。我想它肯定很委屈,它的一生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就算最落魄的时候也只是默默的抓耗子从来没有起过和别人打架的心思。它想必又很伤心,现在年龄大了就有人欺负了,想自己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村里的明星,谁也不敢欺负的猫,有的是技术。

    后来不到十几天,听说村西头那个神奇的猫死了,听说是吃了被药死的死耗子死的,大家都说它逮耗子的能力很强,就是还分辨不出来哪个耗子是被药死的,他们都说这点还是得看阿良,阿良活了十几年还好好的活着。

    他们没人知道,那个被药死的死耗子是阿良主动上贡给那个猫的,阿良叼着被药死的耗子送给了村西头的猫。更没有人知道,那个被药死的耗子是我给阿良的,因为阿良从来不碰不是它自己逮着的耗子,它更不吃死耗子。

    最近阿良每天都来好几次,它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一样,它认识我好多的兄弟姐们和子女,不知道它能不能猜到我最思念的是二哥和三闺女。它默默的陪着我,就像我当时默默的陪着它一样。

    我有很多想给阿良说的话,要是猫懂狗的语言,或者狗懂猫的语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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