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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安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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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珀,这是他的姓。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大记得自己的母亲。父亲和母亲于他而言,只是两个离得有些遥远的名词而已。

    据他姐姐所说,当他出生的那段日子里,他们的母亲正在读一套名叫安珀志的。女人觉得“安珀”这个词非常漂亮,于是他的姓就这样定了下来。

    至于他的名字,那就比他的姓取得还要随意了。他的姓好歹还被那便宜妈妈考察了一下,确认有才给他安上的。至于名字,估计是女人随便想出来的。

    他查过了,美国近五十年来和他同名的只有一个,他估摸着全世界能和他同名的不会超过十个。

    姐姐说那个女人不着调得很,干出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睁开眼,失落的感觉充斥他的心腔。

    怎么又想到这些了?

    这些早过去了,想也没用。

    他摇摇头,丢下没头脑的思绪,抓住枕边的枪,靠着岩壁慢慢坐起。

    这里其实挺穷的,人也没见着个影。不,说穷还是夸赞这地儿了,该说这儿除了石头沙砾以外几乎没有什么。

    他坐直身子,望向远方断崖一般的昏黄色山岳。

    沟壑刻在石沙里,划出老树藤那样起起伏伏的纵向裂痕,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深红近棕的样子。

    这种夹杂着浑宏的荒凉美感没能让安珀动容。注意到了,却不会为之感动而产生别的情绪,他从不多愁善感。

    他知道这道美景能多么轻易的吞噬掉一个人,他不害怕,但却对这种美报以十二分的谨慎与疏离。

    他本来不是有艺术细胞的人,对于美也不加丝毫欣赏。美是虚幻的、不真实的,游离在过度修饰的梦境边缘,飘飘渺渺看不真切。

    谁还能给美下定义呢?美不属于现实,因此也不属于他。他不活在梦里。

    他收回眺望的视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再走四十多公里就是会合点了,而他的目标在荒漠深处。

    荒漠深处为什么在那儿?为什么那个人会在那儿?

    安珀心不在焉的抚摸着手里的枪,指尖隔着羊皮掠过枪托上磨得光滑的棱角。

    六年了,已经过去六年了。但对于那个人,自己还是忘不掉。

    他拜托希尔德找到这个人,费尽千辛万苦才得知他一直在各个军事基地和科研中心辗转。

    他疑惑,为什么他要到北欧专门杀死自己和姐姐?

    安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刚落下去,大地还在肆意挥霍阳光带来的热量。他微叹一口气,决定这时候上路,他的时间并不多。

    安珀拿出食物,稍微吃了一点,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受到饥饿的削弱。他穿戴好装备,而后抓起身边的枪,将它小心的背在自己的背后。

    枪柄因为空气的原因有些烫手,就算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出来。但他知道,它很快就会凉透的。

    他现在只担心自己是不是需要在校一次枪,毕竟这里的温差太大了。

    他拿出水壶啜饮一口,打量了一下周围微暗的环境后便开始行进。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他背后,但他不太在意。

    不出一个小时,风沙就会将他的行踪掩盖,只留下一片平坦,连一点凹痕都不会存在。

    沙漠热的快,冷的也快。安珀走了不过快一两个小时,天气便随着阳光的消逝而冷了下来。黑暗静谧的袭来,带来的不只是寒冷。

    安珀望了望天空。夜幕如画,只有繁密的星点灼进天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人烟的夜空就是这样。不像是城市里,红橙黄绿乱七八糟的光波混杂在一起投到天空上,就算不开灯路面也能被照的明晃晃。

    这里的夜晚有的却只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和不纯粹的星空,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极其微弱的光芒洒在地上,但这并不足以照亮安珀的脚下。

    安珀其实最喜欢这种场景了,如果可以,他宁愿整日整夜都呆在这种环境里。

    他觉得他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光与火。不论是光还是火,自他出生起就从未给他带来过好消息。

    仔细想想,他人生的转折,似乎总伴随着火与光。

    火焰如此危险,如此美丽。在他大脑塞不进任何东西的时候,他就会点起蜡烛,一动不动望着跃动的火苗。

    就像在看着他的过去。

    火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他知道火的本质,却不明白它对于他到底算什么。

    是毁灭还是新生?是失去还是获得?他觉得自己想不通,但他心底其实是明白的。

    火焰摧毁了他,也造就了他。就像是一块铁,只有烧红了,才有机会改造它的性能。

    其实不如说像是是凤凰。涅槃涅槃,就是要先把自己焚毁烧绝,再从废墟与灰烬之中爬出。

    时间能冲淡痛苦,却不能销毁痛苦。伤痕永不消逝,只会在麻木与疼痛中循环。想要继续活着,就得先死一次,把自己的过去全都烧成灰。

    安珀的人生就是被这样的生与死所割裂的。他想要活,也想要姐姐活,所以他砍断了自己对未来的憧憬,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听信那个男人的话,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是仗着自己这张脸和某个不知名的女孩搭讪吗?或者一边为了生存而打工,一边好好学习的乖小孩?

    他偶尔也有憧憬过这种生活。但若那样的话,自己的世界里就再也不会有姐姐的影子了吧。

    念及此处,他沉默了。

    这不是言语上的沉默,这是意识上的沉默。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但这也只是一种比较好听的形容而已,说得不好听,就是他想逃避。

    毕竟,奇迹是有代价的。奇迹与希望的力量就在于此:给人以一种虚伪的假象,让人为之做足功夫去拼、去赌,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换取几乎注定的结果。

    简直就像是甜美的毒药,一旦吃下就逃脱不了。可这就是希望的本质,谁还能够抵挡希望的诱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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