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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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晴。
大约持续了一周的阴雨天气终于开始放晴，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那种湿润腐烂的难闻味道。我站在窗前，久违地拉开了窗帘想透透气，但扑面而来的强烈阳光却晃得我一阵头晕目眩。迅速且麻利的拉上窗帘后，我拿起心爱的啤酒，索性再度缩回床上，继续独自呆在这阴冷空旷的房间里。
自葬礼结束后的这段日子，我又重新陷入到颓废之中，每天都只能依赖啤酒浑浑噩噩度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未踏出去过一步，对外界的事情不管不顾，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大口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我双目无神靠在床上，随手将捏扁了的空易拉罐投掷到房间的角落里。
在那个角落，堆着数不清的空壳残骸，皆是我这几天的作品。说起来，我早已忘记这么多天我到底喝了多少酒，似乎一直就没有断过。
比起喝酒，我更加喜欢喝了酒之后的那种醉酒感，它可以麻痹我的思维，这样我就能不用再去思考现实中发生的任何事情，从生死离别的悲伤情绪中逃避开来。
这样很好，至少它能让我一个人活得很自在。
至于木丹丹，她在葬礼那天就搭飞机赶回去了，她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彷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我曾一度怀疑，那天的拥抱是否只是我的幻觉。
但是不是幻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重要。
因为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父亲，所以对于我来说，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无法在我的心中引起任何波澜了。
打着酒嗝，从塑料袋里再拿出一罐啤酒，我凝视着罐子上印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思绪却再次飘散开来。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元宵节呢。
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天应该是我们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欢庆的日子，而如今人去楼空，家庭支离破碎，团圆早已成了一种奢望。
昔日的种种甜蜜如电影倒放般在眼前浮现，那些历历在目的美好在此刻竟显得如此残忍，再次将我心中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剧烈的痛楚令我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泪水再次从紧闭着的眼睛中涌出。
以前我常在电视中看到各种关于生死离别的故事剧情，作为旁观者的我当时并无太多感触，然而当我设身处地的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才明白这种可怕的折磨比起电视中的描速还要痛苦千万倍，令人身心疲惫，变得麻木不仁。
我真的好想好想逃离这个令人讨厌的世界。
比起我的懦弱，显然我妈要更坚强的多，最起码我爸的后事还是这个柔弱的女人在一手操理着，因为我爸属于突然死亡，所以他留下的那些烂摊子既琐碎而又复杂，但我妈没有一句怨言，咬着牙不停坚持着，尽力完成那名为“妻子”的义务。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能听到在父母的卧室中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哀嚎声，那种撕心裂肺直摄人心。丈夫的死亡，儿子的堕落，也使我妈走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大伯一家也将这些事尽收眼底，所以今天一大清早便要将我们母子二人接去他家散心。毕竟对于大人们来说，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只有尽早打起精神，才能早点迈向新的生活。
我妈答应了，我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无它，只是我还是无法在失去的父亲的同时，还去和亲友一起欢庆节日。
这样做太过自私了。
摇了摇头，试图清空掉脑袋里堵塞的情绪，我扭头看向桌子上落了薄薄一层灰的手机，这才想起，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和外界联系了。
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擦掉上面的灰，发现手机早就因为太久没充电而自动关机了，从抽屉里扒出充电器连接电源，在一阵无聊的开机动画后，失联已久我的终于恢复到了通讯状态。
关机的时候是接不到电话的，所以手机里面并没有显示有未接电话，倒是短信的数量有些爆棚，点开一看，尽是得到消息的大学好友们或关心或开导的话语。我这才发觉，在我颓废堕落的这段日子里，还有这么多好朋友为我牵肠挂肚。
原来，还有人在惦记着我这个胆小懦弱的废物啊！
段江、郑海、李晓、李铁生、吴克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我那冰冷坚硬的心中竟不自觉地涌出了一丝暖流。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随意查阅，发现杨菜倒是每天都有给我发短信，短短几十条信息的字里行间里写满了焦急与失落，想必男友的长期失联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的确使她大感困扰。
然而当我看到汤园的短信数量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足足给我发了一千多条信息，真是有些惊人。
点开一看，果不出我所料，汤园的短信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碎碎念。这其中，有找不到我的焦急话语，也有训斥我是缩头乌龟的负气话，有卖萌祈求我出现的可爱语句一条条下来，发现这个小妮子为了联系上我，真是将浑身解数发挥了遍，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讨好求饶，各种千奇百变的古怪招数都被她用了个淋漓尽致，也真是苦了她这一番良苦用心。
或许是因为汤园短信里的那些个搞怪的字语太过熟悉，我的眼前突然浮现了汤园那可爱小圆脸的模样，如果此时的她出现在我面前，那肯定是瞪着大眼睛对着我撅着嘴巴气呼呼地说着些不满的话吧。
“呵”
想到这里，我原本瘪着的嘴角开始缓缓慢慢上翘，绷着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丝浅浅微笑。
而正当我沉醉在幻想当中时，一阵嘈杂的电话铃声突然从我手中响起，低头一看，竟然是汤园打来的，这着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或许是因为胆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本能地想要挂掉电话，但手忙脚乱中，我竟一不小心滑到了接听键，电话立刻通了。
“喂？啊！大人，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太好了！大人，你在吗？”电话刚一接通，便传出了汤园的声音。可能是没想到会成功的被我接听，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之情。
“我”能和想念的人说上话，我喜悦之前溢于言表，本想立刻就去应答，可当我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突然戛然而止，鬼使神差地沉默了下来。
现在是我应该开心的时候吗？
父亲尸骨未寒，我怎么能将此抛之脑后呢？
一瞬间，我胸腔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丁点热情，就被名为“丧父之痛”的阴郁毫不留情的熄灭，可怕的现实再次将我拉回了堕落的禁锢之中。
似乎是听到我这边的动静，电话里的汤园有些着急：“大人，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喂？你在不在？”
我依旧没能回答。
“毕涛，你个混蛋你倒是说句话啊！”连续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汤园有些恼羞成怒，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起来，然后逐渐又衍变成她委屈的自述，“大人，你知道吗？因为联系不上你，这么多天，奴家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守个电话，每隔五分钟就给你打一次现在好不容易打通了，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啊呜呜”
汤园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居然放声大哭，将这么多天的焦急与委屈化为泪水，全部发泄了出来。
静静聆听着汤园的哭声，我无言以对，只能恨自己就像一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不但伤己，还伤害到了别人。
都是我的罪过。
可能是因为愧疚，也可能是因为懦弱，我始终都没有去回应正早伤心难过的汤园，只能靠在床上仰着头面无表情，试图不让眼中泛着的悲怅不再流出，任由握着手机的胳臂无力的垂下。然后，我终于狠下心来，将汤园的电话挂断。
我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电话刚一挂断，铃声便再度响起，汤园又打来了。
汤园就是汤园，她那倔强且不依不挠的小性子始终如一，看来今天她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再次挂断，然后关机。
世界重新恢复安静，刺耳的铃声不会再响起，心中的念想再次落在空中，归于虚无。
我深吸口气，试图平缓掉胸口那郁结的情绪，可无论怎么做，却总感觉有东西堵在嗓子眼，让我特别难受。
想再灌自己一罐啤酒，来麻痹刺痛的神经，却发现屋里的酒早已被我洗劫一空。
酒已经被我喝光了，可痛却依旧那么痛。
仔细回忆，似乎父亲先前遗留下来的礼品酒还摆放在客厅的角落，暂时拿它来填补心中空缺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刚起身走到客厅，门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是我妈回来拿东西了吗？也没做多想，我拖着腐朽不堪地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玄关，打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不是我妈，而是一个既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李凯乐，我昔日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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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持续了一周的阴雨天气终于开始放晴，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那种湿润腐烂的难闻味道。我站在窗前，久违地拉开了窗帘想透透气，但扑面而来的强烈阳光却晃得我一阵头晕目眩。迅速且麻利的拉上窗帘后，我拿起心爱的啤酒，索性再度缩回床上，继续独自呆在这阴冷空旷的房间里。
自葬礼结束后的这段日子，我又重新陷入到颓废之中，每天都只能依赖啤酒浑浑噩噩度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未踏出去过一步，对外界的事情不管不顾，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大口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我双目无神靠在床上，随手将捏扁了的空易拉罐投掷到房间的角落里。
在那个角落，堆着数不清的空壳残骸，皆是我这几天的作品。说起来，我早已忘记这么多天我到底喝了多少酒，似乎一直就没有断过。
比起喝酒，我更加喜欢喝了酒之后的那种醉酒感，它可以麻痹我的思维，这样我就能不用再去思考现实中发生的任何事情，从生死离别的悲伤情绪中逃避开来。
这样很好，至少它能让我一个人活得很自在。
至于木丹丹，她在葬礼那天就搭飞机赶回去了，她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彷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我曾一度怀疑，那天的拥抱是否只是我的幻觉。
但是不是幻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重要。
因为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父亲，所以对于我来说，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无法在我的心中引起任何波澜了。
打着酒嗝，从塑料袋里再拿出一罐啤酒，我凝视着罐子上印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思绪却再次飘散开来。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元宵节呢。
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天应该是我们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欢庆的日子，而如今人去楼空，家庭支离破碎，团圆早已成了一种奢望。
昔日的种种甜蜜如电影倒放般在眼前浮现，那些历历在目的美好在此刻竟显得如此残忍，再次将我心中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剧烈的痛楚令我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泪水再次从紧闭着的眼睛中涌出。
以前我常在电视中看到各种关于生死离别的故事剧情，作为旁观者的我当时并无太多感触，然而当我设身处地的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才明白这种可怕的折磨比起电视中的描速还要痛苦千万倍，令人身心疲惫，变得麻木不仁。
我真的好想好想逃离这个令人讨厌的世界。
比起我的懦弱，显然我妈要更坚强的多，最起码我爸的后事还是这个柔弱的女人在一手操理着，因为我爸属于突然死亡，所以他留下的那些烂摊子既琐碎而又复杂，但我妈没有一句怨言，咬着牙不停坚持着，尽力完成那名为“妻子”的义务。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能听到在父母的卧室中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哀嚎声，那种撕心裂肺直摄人心。丈夫的死亡，儿子的堕落，也使我妈走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大伯一家也将这些事尽收眼底，所以今天一大清早便要将我们母子二人接去他家散心。毕竟对于大人们来说，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只有尽早打起精神，才能早点迈向新的生活。
我妈答应了，我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无它，只是我还是无法在失去的父亲的同时，还去和亲友一起欢庆节日。
这样做太过自私了。
摇了摇头，试图清空掉脑袋里堵塞的情绪，我扭头看向桌子上落了薄薄一层灰的手机，这才想起，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和外界联系了。
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擦掉上面的灰，发现手机早就因为太久没充电而自动关机了，从抽屉里扒出充电器连接电源，在一阵无聊的开机动画后，失联已久我的终于恢复到了通讯状态。
关机的时候是接不到电话的，所以手机里面并没有显示有未接电话，倒是短信的数量有些爆棚，点开一看，尽是得到消息的大学好友们或关心或开导的话语。我这才发觉，在我颓废堕落的这段日子里，还有这么多好朋友为我牵肠挂肚。
原来，还有人在惦记着我这个胆小懦弱的废物啊！
段江、郑海、李晓、李铁生、吴克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我那冰冷坚硬的心中竟不自觉地涌出了一丝暖流。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随意查阅，发现杨菜倒是每天都有给我发短信，短短几十条信息的字里行间里写满了焦急与失落，想必男友的长期失联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的确使她大感困扰。
然而当我看到汤园的短信数量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足足给我发了一千多条信息，真是有些惊人。
点开一看，果不出我所料，汤园的短信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碎碎念。这其中，有找不到我的焦急话语，也有训斥我是缩头乌龟的负气话，有卖萌祈求我出现的可爱语句一条条下来，发现这个小妮子为了联系上我，真是将浑身解数发挥了遍，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讨好求饶，各种千奇百变的古怪招数都被她用了个淋漓尽致，也真是苦了她这一番良苦用心。
或许是因为汤园短信里的那些个搞怪的字语太过熟悉，我的眼前突然浮现了汤园那可爱小圆脸的模样，如果此时的她出现在我面前，那肯定是瞪着大眼睛对着我撅着嘴巴气呼呼地说着些不满的话吧。
“呵”
想到这里，我原本瘪着的嘴角开始缓缓慢慢上翘，绷着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丝浅浅微笑。
而正当我沉醉在幻想当中时，一阵嘈杂的电话铃声突然从我手中响起，低头一看，竟然是汤园打来的，这着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或许是因为胆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本能地想要挂掉电话，但手忙脚乱中，我竟一不小心滑到了接听键，电话立刻通了。
“喂？啊！大人，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太好了！大人，你在吗？”电话刚一接通，便传出了汤园的声音。可能是没想到会成功的被我接听，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之情。
“我”能和想念的人说上话，我喜悦之前溢于言表，本想立刻就去应答，可当我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突然戛然而止，鬼使神差地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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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尸骨未寒，我怎么能将此抛之脑后呢？
一瞬间，我胸腔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丁点热情，就被名为“丧父之痛”的阴郁毫不留情的熄灭，可怕的现实再次将我拉回了堕落的禁锢之中。
似乎是听到我这边的动静，电话里的汤园有些着急：“大人，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喂？你在不在？”
我依旧没能回答。
“毕涛，你个混蛋你倒是说句话啊！”连续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汤园有些恼羞成怒，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起来，然后逐渐又衍变成她委屈的自述，“大人，你知道吗？因为联系不上你，这么多天，奴家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守个电话，每隔五分钟就给你打一次现在好不容易打通了，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啊呜呜”
汤园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居然放声大哭，将这么多天的焦急与委屈化为泪水，全部发泄了出来。
静静聆听着汤园的哭声，我无言以对，只能恨自己就像一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不但伤己，还伤害到了别人。
都是我的罪过。
可能是因为愧疚，也可能是因为懦弱，我始终都没有去回应正早伤心难过的汤园，只能靠在床上仰着头面无表情，试图不让眼中泛着的悲怅不再流出，任由握着手机的胳臂无力的垂下。然后，我终于狠下心来，将汤园的电话挂断。
我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电话刚一挂断，铃声便再度响起，汤园又打来了。
汤园就是汤园，她那倔强且不依不挠的小性子始终如一，看来今天她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再次挂断，然后关机。
世界重新恢复安静，刺耳的铃声不会再响起，心中的念想再次落在空中，归于虚无。
我深吸口气，试图平缓掉胸口那郁结的情绪，可无论怎么做，却总感觉有东西堵在嗓子眼，让我特别难受。
想再灌自己一罐啤酒，来麻痹刺痛的神经，却发现屋里的酒早已被我洗劫一空。
酒已经被我喝光了，可痛却依旧那么痛。
仔细回忆，似乎父亲先前遗留下来的礼品酒还摆放在客厅的角落，暂时拿它来填补心中空缺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刚起身走到客厅，门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是我妈回来拿东西了吗？也没做多想，我拖着腐朽不堪地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玄关，打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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