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V7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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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河跪在雪白的扶桑树下祈祷的情景,让紫苏想起了有熊帝都里的伏羲与女娲石雕,父亲与母亲也总是在神袛面前祈祷,轩辕能国泰平安,能风调雨顺。

    李云河在骑射场的事情之后,每天都会在李家的大院的扶桑树下如此祷告。一开始他祈祷大家能安全归来,一天后大家便都回来了,然后他祈祷二皇子与太子还有李云川能回来,但是太子与二皇子都安全回来了,唯有李云川没能走出御林。

    玥儿闷闷不乐,她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在李云河走后自己过来祈祷,紫苏看见她总是悄悄的哭。

    公孙赋悄悄的问她:“云川哥还没回来吗?”

    紫苏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点点头。在太子和二皇子回来以后,皇上大怒,该责罚的责罚,该追究的追击,该奖赏的奖赏,加强了戒备以后继续着宴会,如今已经进行到了比武大会,不过紫苏已经没有了玩儿的心情,大家似乎都有意将御林里的事情淡化,甚至闭口不谈李云川的事情。紫苏不喜欢帝都了,这里的人们笑里藏刀,话中有话,总是让人看不透,但只只怕看透后,里面只有一颗冰冷的石心。

    李云川消失在御林里的第三天的清晨,公孙伯玉伤痕累累地回到府里,脸上带着无比的忧郁,这几天他一直带着自己的人马在御林里搜捕,一直毫无收获。

    但是今天他似乎有所发现,只是从他的脸上看来,是个难以言说的噩耗。

    玥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伯玉哥哥您找到我二哥了吗?”

    公孙伯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斗兽时受的伤,他的脸上还包着绷带,万幸的是没有留下疤痕,他说道:“找到了公子的尸首。”

    玥儿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再次问道:“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

    公孙伯玉也很难过,看得出他正努力把组织言辞,他实在不知如何告诉一个十三岁的小姐这样的噩耗。

    “玥儿,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我带着父皇的人马一直在找二公子的下落,一直没有收获今早太子的人马找到了一具尸体,面部虽然已经被野兽啃咬得面目全非,但是它穿着二公子的衣服,体型与二公子也一模一样只恐怕”

    “只恐怕那便是我二哥,对吗?”玥儿强忍着泪水说,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公孙伯玉点了点头,无奈地看向紫苏,公孙赋拉了拉紫苏的手,似乎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玥儿,紫苏让他进屋待着,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想让公孙赋看着玥儿在哪儿哭泣,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我的父亲与大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吗?”玥儿闭上眼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公孙伯玉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在刑部认尸了,让我带你去见你二哥最后一面,不日便要下葬。”

    紫苏听到消息后便跑了出去,她难以想象玥儿的悲伤,正如她无法想象自己也会如此悲伤一般,李云川和他的哥哥李云河相比真的是太过寡言沉默了,他的声音总是如他的心思一般沉重,紫苏想起来到帝都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曾经与他一块儿骑马,秋风习习恍如昨夜,她记得玥儿总是不和他说话,而李云河总是装作不在意地讲着风趣的话。想到这儿紫苏便有点难过了,就好像那时那个少年的侍卫突然消失了一般,李云川就这样消失了,而她无从述说,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比武场,太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比武,太监在一旁给他端茶递水,二皇子没有来,她听说二皇子回来以后便闭门不出,似乎在御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从后山的清心佛殿修行回来,坐在席位上,眼里依然是一种迷离之色,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虚幻,走私案还未解决,如今又有斗兽场的那次事件,让他非常不悦,他的五官萎缩在一起,像是在酣睡,又似在看着眼前的一切。

    比武场上卫林将军击退了第十个打擂者,举着弯刀发出胜利的咆哮,太子鼓掌叫好,冯世驹将军负伤在席,脸上表露出不能上场的遗憾,要知道过去若是有比武,冯世驹将军总是能战胜卫林的,不过他如今垂垂老矣。

    在卫林将军再次击败了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汉以后,太子站起来微笑点头叫好,于是大家都站了起来叫好,太子让大家安静下来,说道:“不必再比试了吧?比武大会的冠军非卫林将军莫属了,来人,将奖赏拿来。”

    几个下人将沉甸甸的箱子抬上来,里面装着金银珠宝,卫林跪下受礼,说了一些赞美皇上与太子的词,表示将为皇族尽他的卑微之力。

    随后皇上说道:“冯世驹将军,你一直以为为我战马氏族尽忠职守,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无往不克,更是开国第一大将,前几日又在斗兽场里不顾自身生死保护太子,如今我有一个宝物要送给你。”

    冯世驹将军激动地站起来,却因受伤而显得动作笨拙,他努力下跪准备接受皇上的恩赐。

    “这是一把弯刀,是炎铁卫“凤凰”当时用的弯刀。”皇上说道。

    “英雄佩好剑,将军也应得佩此刀。皇上亦有意,在英雄陵里留下将军的一座石雕。”太子补充道说,脸上带着喜悦。

    冯世驹将军热泪盈眶,颤抖着接过弯刀,面对这无上的荣誉他并未说太多赞词,只是忍着负伤的疼痛,对皇上与太子行了持续很久的敬礼。

    随后皇上让人扶着冯世驹将军回到席位,继续说道:“丞相呢?为何今日丞相不在?对于他一直替郑朕将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朕亦有赏,还有这走私案与如今闹事的斗兽师,这些对我奇肱皇族不敬者,都当杀无赦。君贤臣忠,罪者必诛,以求我奇肱帝国主宰九州千秋万代!”

    太监王曹立故作感伤地回答道:“皇上,丞相的次子李云川在御林里为了保护太子,死于非命,丞相今日恐怖不能来此受赏了”

    “哦?竟有此事?那便罢了,事后让人替我把东西送到丞相府上,并告知朕与太子的感谢之情。”皇上坐下,服下一颗“仙丹”,眼里是无常的迷幻之色。

    他居然是老妈妈说的那个凶残的覆灭夏朝,屠杀异族的奇肱王,紫苏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她觉得他只是个喜怒无常嗑药过头的老头子!

    紫苏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她初到时的热闹不减,佐尔的戏剧班在比武大会后出场,喷火的厌火民,黝黑的劳民,这些为了金钱而来到这里为皇族表演的异域人跳舞歌唱,演着皇上百看不厌的“祝令文太子大战岳枫”的戏剧,唯有紫苏是真的难过的,为什么大家都对此闭口不谈?

    一队队士兵从御林出来,经过六神无主的紫苏的眼前,他们穿着金袍,配着精致的弯刀,一个柔软而熟悉的声音在紫苏耳边说道:“是太子的侍卫,二公子的尸首被找到了,这些搜捕的人马自然就撤了回来。”

    紫苏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周申大人,他衣装华贵,梳妆打扮得体,腆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说话有一股酒香味,大约是刚刚在看戏时喝了花酒,他的双眼依然让人不舒服,像是看透了你的心思,正估量着能花多少价钱将你卖出去似的,他说道:“紫苏公主莫要难过,生命就是如此无常,大多数人都无法左右自己的道路。”

    紫苏礼貌地回答:“多谢周申大人的安慰。”

    “不过公主您不同并非所有人都能和您一样,出生在桃花源的皇族里,不过即使是这般的身份,依然对许多事情无力为之公主殿下,您这样的人左右着天下人的命运,那么是谁人左右着权贵的脚步呢?”

    “周申大人?”紫苏不解地问。

    周申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小人喝醉了。”

    “紫苏!”

    紫苏听见了父亲公孙烈的声音,发现他正在自己的身后,他拉住她的手说道:“我们找你好一会儿了,你老是这样到处乱跑,叫为父担心!”

    “父亲,我只是”紫苏想要解释,周申大人却替她解围:“是微臣邀请公主前来看戏,忘了和轩辕皇禀告,罪该万死。”

    “原来如此,不过周申大人,本皇有事要与公主说,要早些告辞了。”公孙烈带着紫苏离开,似乎在戒备着周申,直到走了好一段路,公孙烈才继续说道:“不要到处乱跑,你应该去陪陪玥儿姑娘,你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伤心吗?”

    “我知道但是父皇,就算我在她的身边,也无能为力,说些没用的安慰的话,看着她哭泣我真想我能帮到他们就好了。”紫苏说。

    “你知道便好,不论有没有用,至少你要陪在她的身边,你们是好朋友,对吧?就好像父皇与丞相一样。”公孙烈温柔的说。

    “但是父皇,你没发觉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吗若是在我们的皇宫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说若是有人设计偷袭了赋儿或是大哥,你铁定会让人查个天翻地覆也要把凶手给找出来,但是在这儿,大家却在安然地看着戏,好像一切没发生过一样。”紫苏不解地说。

    “紫苏,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不应该说这样无礼的话。”公孙烈拍拍她的头,说道:“现在你回去好好陪着玥儿,不准再乱跑了,过完皇上寿辰的宴会我们就马上回去。”

    公孙烈让两个贴身侍从带着紫苏回去,紫苏很不情愿地被他们跟着,他们穿过人群,穿过街道,紫苏过去在有熊帝都犯了错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让人盯着她的,但是总是让她逃脱了,这回也一样,紫苏突然跑了起来穿过了人群里,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她借着堆积的箱子,跳上了一间开着窗户的阁楼,里面正巧没有人,不过有人紫苏也不介意,反正她会很快地从另一扇窗户跳出去,落在另一个小巷里,那里正坐着一个打鼾的叫花子,紫苏一下子坐在了他的身上,赶紧跳了起来,趁他发现自己之前逃走,就这样她如同一只灵活的小猫,拐几个弯,跳几堵墙,进几扇窗,打翻几个瓶瓶罐罐,甩开了跟着她的那两个傻瓜侍卫,然后她跑回原来的路线找到了父亲,在他的后面悄悄地跟着,跟着他进了皇宫,她是公主,当然可能有点狼狈,她尽量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衣装和头发,以防守卫们拦下她,她就这样悄悄地跟着父亲,到了一个花园,对这个花园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就是那天她为了追千金而掉下井里的那个花园,原来这儿白天看上去那么美,经过扇石门,上面写着御花园三个字。顺便一提,千金自从那次便不再被她放在自己的袖口里了,而是关在家中的蛇箱里,她可不想再追着它像无头苍蝇般乱跑乱撞了。

    皇后正坐在亭子里赏花,她轻轻地摘下一朵秋菊,在放石桌上,美如天仙,紫苏非常羡慕这样的容貌,尤其她是这样个样貌平平的女孩。

    皇后见到公孙烈来到,却未起身行礼,而是有些意外地问道:“想不到轩辕皇帝竟有雅趣来此赏花?”

    “看厌了刀剑厮杀,偶尔来赏赏花也别有雅致。”公孙烈坐下,并未对皇后的傲慢感到不悦,继续说道:“不知可否让下人退下?”

    皇后看了他一眼,让下人都退下。紫苏躲在花丛里,不敢出声。

    “不知轩辕皇帝有何贵干?”皇后温柔地问,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

    “丞相的次子出事了,皇后不会不知道吧?”公孙烈问。

    “我自然是得到消息了,说来我还挺喜欢那个孩子的,至少是个真正的奇肱战士,就是老是与下人混在一起,坏了风气。”皇后说着,又问道:“若是要说此事,轩辕帝应当去找皇上,不是来找我一个妇人。”

    “实不相瞒,皇上对此事的反应让我大失所望。”公孙烈不高兴地说。

    “哦?那你可能还没习惯这种失望,我可是早就习惯了,十年了,他若是要做和尚,要我这个皇后为何?”皇后冷笑着说,这是紫苏第一次看就她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朕向来有话直说,朕知道你对奇肱皇帝的不满,对他对你和二皇子的所作所为不满,我们刚来时你们就在丞相府和我们表明了立场了不是吗?不过这是你们奇肱人的事情,朕对你们的事情不敢兴趣,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朕的挚友李云青丞相的事情,李云川到底在哪里?”公孙烈开门见山地问。

    皇后皱了皱眉头,露出好笑的表情,反问道:“今天不是太子的人找到了尸首了吗?”

    “那不是他的尸首,一个父亲可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公孙烈不悦的说道。

    “那您为何不去找太子?”皇后厌恶地反问。

    公孙烈皱眉,说道:“皇后,谁都知道习晏然是你的走狗,而他却在走私案中涉及到了一批资金的流失,而你却是其中唯一的得利者,隶属于太子的皇家卫如今还在红树吃败仗,而这次的事情的证据都指向皇后您,外面流言都在说是皇后您设计把太子逼入御林,想侍机加害于他,也许次公子是意外卷入了其中,也或许是你们对李家一直有意见,比如丞相曾建议皇上把于千的曾孙子于豫交给太子保护,要知道这也是个不小的筹码。”

    皇后冷酷地笑了笑,说道:“原来轩辕帝是来指罪的,你是从哪儿听来这些胡说八道的证据的?”

    公孙烈也笑了笑,说道:“丞相与我可是无话不谈。”

    “草原上的马儿与谷地里的巨蛇走得那么近,真不知丞相是效忠于哪个皇帝了。”皇后冷笑。

    公孙烈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我说的你可敢否认?”

    “我从未做过,为何不敢否认?”皇后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之情,她冰冷地说道:“以陛下的心智,我真不知你是如何治理你的那片桃花源的。”

    公孙烈本应该愤怒,但是他向来不是个标准的皇帝脾气,他耐着性子说道:“朕说过,只需要你交出李云川,其他的事情朕毫不关心,朕来此不为皇上,不为太子,更不是来指罪你,只是为了挚友之情。”

    “若真是与太子相争,得罪李家对我们来说有何好处?皇上对太子的偏爱谁人不知,丞相说与不说,于豫不都得交到太子的手上?”皇后生气地甩了甩衣袖,说道:“我们矔疏氏族还不至于靠一个常人质子来做王牌!殿下若是觉得我们是如此分毫必争,那就太小看矔疏氏族了。”

    “看来我是多说无益了。”公孙烈站了起来,愤怒的离开。

    皇后收起之前的表情,就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再次变得温柔:“殿下若是真想找到二公子,当去御林去,而不是到我这儿来。御林里发生的一切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紫苏赶紧离开花丛,从一条小路离开,她一路上脑中只回旋着一个消息,那便是李云川也许还未死,父亲说那个尸体是假的!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便舒服了许多,她小跑着穿过人群,天空开始落起小雨,奇肱帝都的秋雨冰凉稀疏,呼啸着的秋风凉意习习,她一直跑,跑到了刑部,直接穿过侍卫与官员们,进入了尸房,却发现里面已经只有李云川与玥儿了。玥儿坐在尸体身边,眼睛通红,她看着那具李云川的尸首说道:“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便很少与他说话,我以为我恨他,是他害死了母亲,我们来到帝都,我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做个与他不同的乖孩子我对他冷漠,说他坏话,说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我甚至对他说,该死的是他,而不是母亲”

    紫苏想告诉她,这也许不是李云川的尸首,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李云河拉住了紫苏,说要让玥儿一个人静静。

    他们出了门,去马棚里拉了一只马儿出来,李云河让紫苏上马,他们一直骑到了御林边上,他们就这样骑着不言不语,任秋雨落在他们的头发与肩上,许久之后紫苏终于是鼓起了勇气,她说道:“云河公子,其实我听见我的父皇说了,那也许不是二公子的尸首。”

    让紫苏意外的是,李云河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知道的,其实发现这点的人就是我,他身上没有父亲送给他的狼牙项链,要知道不管我们如何争吵,吵得多么厉害,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不会让那个项链离身。”

    紫苏问道:“那玥儿不知道吗?”

    李云河摇了摇头,说道:“还不能告诉她,我们也只是猜测,世上最让人心碎的事情莫过于给人一个虚幻的希望,再亲手把它打破。不过不论如何,我都相信云川还活着,他是个优秀的猎手,连太子都能活着出来的御林,他为何不可以。”

    紫苏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是这么希望的。”

    “紫苏公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李云河让紫苏下了马,继续说道:“如今太子的人已经撤回来了,很快御林就会被士兵们封闭,但是我相信云川还在里面”

    紫苏吓了一跳,她说道:“公子,你该不会想要”

    李云河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我的弟弟,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公子,万万不可,里面实在太危险了!”紫苏说道。

    “还望你与我父亲说一句,我定会带着云川回来的。”

    紫苏来不及多说,只见他骑马进了御林,他的样貌与声音都像足了丞相,但是紫苏看见他的背影,却觉得这与李云川一模一样。

    公子,千万不要出事,云川公子,请你一定要还活着。紫苏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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