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劝进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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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宫里悄无声息。武则天正在批阅奏章，忽然一阵喧闹声传进迎仙宫。她想，何人如此大胆，竟在宫里吵闹？这时，上官婉儿快步走进来。
武则天眉头一锁，气乎乎地问道：“婉儿，何处吵闹？”
上官婉儿向窗外望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答道：“大概在宫外。”
恰在这时，田归道进了门。他双手一揖道：“神皇大喜。”
“何喜之有？”
田归道递上一份公文道：“从外面来了一群劝进的百姓，吵闹着要见神皇。这是他们的劝进表，请神皇御览。”
武则天看着手里的劝进表，微微一笑问道：“总共多少人，都是甚么人？”
田归道面带笑意地答道：“大概有七八百人，都是乡下的老百姓。”
听说百姓来此，武则天乐了。他精神一振道：“宣他们进宫。”
田归道答道：“是。”
百姓们在宫院里走着，一边走，一边精神抖擞地喊道：“神皇功高，可盖五岳，即了帝位，百姓欢歌！”
武则天坐在迎仙宫门口，看着涌来的人群，高兴得笑眯了眼。
百姓来到武则天面前纷纷跪下，继续高呼：“神皇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春风满面地招呼道：“平身吧，乡亲们。一路风尘仆仆，累坏了吧，尔等哪里人呐？”
百姓七嘴八舌地嚷着，乱成一片。
百姓a道：“俺们是关中来的。”
百姓b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吾是万年县的！”
百姓c举手答道：“吾是临潼县的！”
百姓d笑道：“吾是长安县的！”
闻百姓从关中来，武则天开心地讲道：“如此甚好，都是关中来的。关中是个好地方，是大唐的老家啊！尔等远道而来，不知走了多少时日？”
众人一齐答道：“整整走了半个月。”
武则天惊诧道：“啊，半个月，披星戴月，一路辛苦了！”
众人喊道：“神皇辛苦！”
武则天谦虚道：“哀家整日坐在宫里，有何辛苦？”
众人发自内心地喊道：“神皇，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边关调粮，帮吾等度过灾荒，关中百姓想念你啊！”
武则天激动得热泪滂沱。她一边擦拭泪水，一边抽泣道：“尔等想哀家，哀家也想念关中父老呐！都是老家的人，亲若兄弟。如何不想念？见尔等一路风尘的样子，哀家心里难过。还没用饭吧？”
“吃过了，都吃过了！”
武则天不相信地问道：“从老家来，赶了那么远的路，岂能不让吃饭？”
几个人拍着肚子答道：“神皇，吃过了，真的吃过了。”
武则天看着众人滑稽的表情，厉声怨道：“吃过也不行。今日到神都来，哀家请客，再吃一顿也不多。”说罢，他回头吩咐道：“婉儿，带乡亲们到御膳房用餐。”
“遵旨！”
百姓们走了，只剩下傅游艺一人。武则天眉飞色舞地问道：“傅游艺，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傅游艺巧妙地解释道：“神皇，并非臣带来的，他们是自愿来的，臣只是给引了引道。”
武则天称赞道：“你引道有功，哀家定要封赏，哪个衙门的，所任何职？”
“臣侍御史，六品官。”
武则天欣喜地夸道：“你挺能干的，模样长得也俊。哀家不能埋没人才，就到凤阁衙门当给事中吧，五品官。”
傅游艺慌忙叩头，不禁感激道：“多谢神皇。”
不等傅游艺站起，武则天又道：“你到御膳房去，让百姓们回去吧。挺远的道，一路奔波多累呀！”
傅游艺一怔问道：“那劝进的事？”
武则天冠冕堂皇地答道：“当皇帝是累死人的活，哀家偌大年纪，当不当皇帝仍未定论。容哀家三思。”
“遵旨！”
傅游艺升了官，感想颇多。他一眼把事情看透，平日，武承嗣总说提携他，其实那是空话。今日武则天一高兴，便升了官。于是，傅游艺的心与武则天近了，与武承嗣渐渐生分。
乌云罩顶，山雨欲来，狂风骤起，带来一阵凉意。老君堂里正在开会，你一言，吾一语嚷成一片。
老秀才站在月台上，精神振奋地讲道：“咱护驾庄是神皇到过的地方，县太爷对吾村格外器重。要吾等在劝进方面，先行一步。众乡亲意下如何？”
李老太太嚷道：“神皇给俺分了地，如今吃穿不愁。吃水不忘打井人，应该为神皇出力。俺娘家是沟口村的，名门望族，上百口的人家。老身吾回去一趟，保证带动全村人。”
老秀才探着身子问道：“程老汉，你呢？”
程老汉感慨道：“吾跟孙子商量过，套上车走一路发动一路，白鹿庄、凤凰台、古图寨、送驾庄全包了。”
石头争先恐后道：“老秀才爷爷，吾年轻有力气。劝进那天，全村的行李归吾，吾给大伙挑着。”
老秀才猛然想起一件事，若有所思地念叨着：“另外，应该做面旗帜，把劝进的事做得风风光光。”
老秀才的话尚未说完，李老太太举起一边大旗。她大声吆喝道：“老秀才，看吾做的旗帜如何？”
众人望去，那面大旗是红色被面做成的，在风中猎猎飘动。大旗上贴着几个用黄布做的字——拥立神皇为帝！
看见大旗，村人一阵欢呼！
天阴得很重，青羊宫里影影绰绰，大白天仍亮着烛光。李旦正在绘画，刘皇后站在一旁。这时，武承嗣悄没声的溜进来。
二人只顾画画，并未发现武承嗣。他故意咳嗽一声道：“皇上好清闲啊。”
刘皇后脸上涌起一片愠色，怒气冲冲地训斥道：“武承嗣好不知礼，见了皇上仍不下跪，成何体统？给吾叉了出去！”
李旦不愿将事情闹大，息事宁人地劝道：“算了。”接着，他不热不冷地问道：“武爱卿到此何事？”
武承嗣别有用心地答道：“有句话臣不好讲，又不得不讲。”
刘皇后对武承嗣一向反感，破口骂道：“别给脸不要脸，有话就讲，没话就滚！”
武承嗣跪下一揖，吱唔道：“这个”
虽然丈夫不愿为帝，刘皇后也不愿武则天篡位。武家人的作为，为世人所不齿。刘皇后喝斥道：“不愿讲退下！”
武承嗣嗫嚅道：“如今满朝上下都在劝进，皇上不能无动于衷啊！”
刘皇后愤愤嚷道：“武承嗣，你当面叫皇上让位，岂不逼宫？”
“这个”
刘皇后变脸缩腮道：“呸，做梦去吧，俺偏不让位！”
武承嗣刚才还有些害怕，这时倒沉静了许多。他顶了一句道：“让与不让，是皇上的事，与你何干？”
刘皇后一时语寒，狠狠瞪了李旦一眼，意思是让李旦说话。
平日李旦软弱，这时却一反常态。他瞥了武承嗣一眼，气急败坏地吼道：“朕不让，偏偏不让。朕不上朝，不理事，甚事她一人说了算。朕当皇帝，碍着谁了？”
武承嗣吃了奚落，尴尬地笑道：“臣是为了皇上好，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旦将笔一摔，怒气不息地吼道：“朕并非俊杰，退下，给朕退下！”
武承嗣受到斥责，狼狈地出了青羊宫。他一边走，一边狠狠骂道：“不让位，老子叫你当不成！”
打罢二更，风更大了。皎洁的月儿，隐入一片乌云中。这时，一男一女蹑手蹑脚地向狄府书房摸来。灯光下，狄仁杰一边徘徊，一边想心事。这时，李旦与刘皇后不声不响地进了门。
狄仁杰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他连忙叩头道：“不知皇上、皇后驾到，臣死罪！”
李旦不动声色地安慰道：“狄爱卿，快快平身。朕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狄仁杰见了李旦，脑袋不由大了。连日来，他处处躲着李旦，还是让堵在家里。狄仁杰知道皇帝此行目的，更加惊慌不安。他深深一揖，明知故问道：“夜深人静，皇上到此何事？”
李旦犹豫了一阵叹道：“唉，如今朝堂上下都在劝进，有人明言要朕退位，退与不退，请爱卿为朕参佐。”
狄仁杰吓得手足发凉，他张口结舌有口难言。让皇上退位，作为臣子如何说出口？不让皇上退位，武则天称帝大势所趋，势不可挡。李旦虽说软弱，却很固执。若坚持不肯退位，狄仁杰又担心皇帝的安全。为了保全李家的骨血，他吱唔道：“这个么臣不能言。”
李旦不知就理，平静地问道：“却是为何？”
狄仁杰心神不定地反问道：“皇上是明白人，如此讲来，岂不将臣推向不忠不孝之地？”
李旦哦了一声点头道：“此话爱卿不便讲，朕也不勉强。只是朕若退位，大唐社稷岂不付诸流水？”
这件事狄仁杰不好明言，又不能不言。他话里有话地讲道：“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旦闷闷不乐地叹道：“狄爱卿，你是朝中重臣。常言道，人到事中迷，爱卿就不能为朕指点迷津？”
狄仁杰推辞道：“臣不便言语，此话一出口，便有杀头之罪！”
刘皇后陪着笑脸劝道：“如今夜深人静，你的话有几人所知？”
李旦安慰道：“天知，地知，你吾三人知，不妨事的。”
狄仁杰将心一横，跪在地上哭泣道：“臣冒死而谏，不得已而为之！”
“爱卿请讲。”
狄仁杰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悄声奏道：“臣只能如斯说，神皇登基是权宜之策，大唐社稷乃万古千秋！”
李旦略有所悟，忽而双眼一亮道：“哦，朕明白了。”
狄仁杰悲痛欲绝地泣道：“臣胡言乱语，就该千刀万刮！”
李旦转身要走，又回头一揖道：“狄大人，你是大唐的功臣，李氏全家谢你了。”
狄仁杰重新跪下，热泪盈眶地辩解道：“臣并非功臣，而是大唐的罪人！不得已而为之，请陛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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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向窗外望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答道：“大概在宫外。”
恰在这时，田归道进了门。他双手一揖道：“神皇大喜。”
“何喜之有？”
田归道递上一份公文道：“从外面来了一群劝进的百姓，吵闹着要见神皇。这是他们的劝进表，请神皇御览。”
武则天看着手里的劝进表，微微一笑问道：“总共多少人，都是甚么人？”
田归道面带笑意地答道：“大概有七八百人，都是乡下的老百姓。”
听说百姓来此，武则天乐了。他精神一振道：“宣他们进宫。”
田归道答道：“是。”
百姓们在宫院里走着，一边走，一边精神抖擞地喊道：“神皇功高，可盖五岳，即了帝位，百姓欢歌！”
武则天坐在迎仙宫门口，看着涌来的人群，高兴得笑眯了眼。
百姓来到武则天面前纷纷跪下，继续高呼：“神皇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春风满面地招呼道：“平身吧，乡亲们。一路风尘仆仆，累坏了吧，尔等哪里人呐？”
百姓七嘴八舌地嚷着，乱成一片。
百姓a道：“俺们是关中来的。”
百姓b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吾是万年县的！”
百姓c举手答道：“吾是临潼县的！”
百姓d笑道：“吾是长安县的！”
闻百姓从关中来，武则天开心地讲道：“如此甚好，都是关中来的。关中是个好地方，是大唐的老家啊！尔等远道而来，不知走了多少时日？”
众人一齐答道：“整整走了半个月。”
武则天惊诧道：“啊，半个月，披星戴月，一路辛苦了！”
众人喊道：“神皇辛苦！”
武则天谦虚道：“哀家整日坐在宫里，有何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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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激动得热泪滂沱。她一边擦拭泪水，一边抽泣道：“尔等想哀家，哀家也想念关中父老呐！都是老家的人，亲若兄弟。如何不想念？见尔等一路风尘的样子，哀家心里难过。还没用饭吧？”
“吃过了，都吃过了！”
武则天不相信地问道：“从老家来，赶了那么远的路，岂能不让吃饭？”
几个人拍着肚子答道：“神皇，吃过了，真的吃过了。”
武则天看着众人滑稽的表情，厉声怨道：“吃过也不行。今日到神都来，哀家请客，再吃一顿也不多。”说罢，他回头吩咐道：“婉儿，带乡亲们到御膳房用餐。”
“遵旨！”
百姓们走了，只剩下傅游艺一人。武则天眉飞色舞地问道：“傅游艺，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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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侍御史，六品官。”
武则天欣喜地夸道：“你挺能干的，模样长得也俊。哀家不能埋没人才，就到凤阁衙门当给事中吧，五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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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傅游艺站起，武则天又道：“你到御膳房去，让百姓们回去吧。挺远的道，一路奔波多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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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冠冕堂皇地答道：“当皇帝是累死人的活，哀家偌大年纪，当不当皇帝仍未定论。容哀家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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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站在月台上，精神振奋地讲道：“咱护驾庄是神皇到过的地方，县太爷对吾村格外器重。要吾等在劝进方面，先行一步。众乡亲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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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不愿将事情闹大，息事宁人地劝道：“算了。”接着，他不热不冷地问道：“武爱卿到此何事？”
武承嗣别有用心地答道：“有句话臣不好讲，又不得不讲。”
刘皇后对武承嗣一向反感，破口骂道：“别给脸不要脸，有话就讲，没话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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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不知就理，平静地问道：“却是为何？”
狄仁杰心神不定地反问道：“皇上是明白人，如此讲来，岂不将臣推向不忠不孝之地？”
李旦哦了一声点头道：“此话爱卿不便讲，朕也不勉强。只是朕若退位，大唐社稷岂不付诸流水？”
这件事狄仁杰不好明言，又不能不言。他话里有话地讲道：“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旦闷闷不乐地叹道：“狄爱卿，你是朝中重臣。常言道，人到事中迷，爱卿就不能为朕指点迷津？”
狄仁杰推辞道：“臣不便言语，此话一出口，便有杀头之罪！”
刘皇后陪着笑脸劝道：“如今夜深人静，你的话有几人所知？”
李旦安慰道：“天知，地知，你吾三人知，不妨事的。”
狄仁杰将心一横，跪在地上哭泣道：“臣冒死而谏，不得已而为之！”
“爱卿请讲。”
狄仁杰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悄声奏道：“臣只能如斯说，神皇登基是权宜之策，大唐社稷乃万古千秋！”
李旦略有所悟，忽而双眼一亮道：“哦，朕明白了。”
狄仁杰悲痛欲绝地泣道：“臣胡言乱语，就该千刀万刮！”
李旦转身要走，又回头一揖道：“狄大人，你是大唐的功臣，李氏全家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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