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见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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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看，迎仙宫灯火辉煌，近了方觉得悄无人声。这天晚上，武则天尤其高兴。她眯着双眼，无声地笑了。想起献瑞的事，不由心花怒放。一条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似乎看到辉煌的前程。武则天高兴之余，她吟颂着诗句：
元春开上节，千门敞夜扉。
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
送酒惟须满，流杯不用稀。
务使霞浆兴，方乘泛洛归。
她正在吟诗，上官婉儿进了门。见太后喜形于色的样子，上官婉儿笑道：“太后好雅兴！”
武则天纠正道：“不，应该称神皇。”
上官婉儿悄声问道：“神皇，为何这般高兴？”
武则天并不正面回答，她盯了上官婉儿一眼反问道：“你是哀家的近臣，日日伴在吾的左右，难道不曾察觉？”
上官婉儿娇声娇气地问道：“神皇，到底遇上了甚么事？”
武则天神采奕奕地问道：“造势的事，哀家可曾有言？”
“神皇早已讲过。”
武则天又问：“有人造势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好事。”
武则天微微一笑：“今日有人替哀家造势，岂能不高兴？你这人呀，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
上官婉儿一怔，恍然大悟。连连夸道：“神皇未卜先知，神了。”
“既然有人造势，那条路便可畅通无阻。”
上官婉儿大发感慨：“说起今日之事，让臣十分费解。有心请教神皇，不知当讲与否？”
“不妨讲来。”
上官婉儿揣度那句话的份量，迟迟不肯开口。见武则天静待下文，她迷茫地问道：“那宝图真的是天赐之物？”
“婉儿聪慧练达，为何不知？”
“婉儿唐突，说错了神皇不要怪罪。”
武则天爱抚地望了上官婉儿一眼，款款言道：“你乃吾的近臣，哀家岂能怪罪？”
上官婉儿疑虑忡忡地讲道：“下朝以后，臣寻思许久。倒是觉得那宝图不像天赐之物，而是人工所为。”
武则天双手一击，眉飞色舞地称赞道：“婉儿不愧大唐才女，一眼就辨出了真伪。”
上官婉儿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问道：“难道宝图真是假的？”
“假的，一点不错。”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漫条斯理地埋怨道：“如此大事，竟敢弄虚作假，这就是神皇的不对了。”
武则天并不在意上官婉儿的埋怨，她明知故问道：“哀家何错之有？”
上官婉儿理了理思路问道：“早知宝图是假，何不在朝堂上明讲？而要随波逐流，岂不混淆视听？”
武则天惋惜地叹道：“哀家刚才还夸你聪明练达，如今怎么糊涂透顶？”
“臣如何糊涂？婉儿不知。”
武则天浅浅呷了一口茶水问道：“哀家问你，朝中谁人身份高贵？”
“神皇身份高贵。”
“既然哀家身份高贵，为何一提称帝之事，众臣群起而攻之？”
“婉儿愚钝，请神皇点化。”
武则天侃侃而谈：“如今的世界，是男权世界。男人至高无上，女人被另眼相看。评价一个人，不是看能力，也不是看才学，而是男女有别。有时候吾也愤慨，也忧虑，甚感不平。每当这股气就要发作时，另一股气一涌而上，压住那股气。压得它永远不能抬头。若那股气稍一抬头，就有人大肆攻讦。甚么野心呀，乱政呀，不遵妇道呀，骂得人一无是处。这时哀家就想啊，当女人为何这样难？”
上官婉儿赞同道：“是啊，神皇说到臣心里去了。”
武则天接着讲道：“你也看到了，哀家当政是被逼无奈。李显莽撞，任性，刚愎自用。李旦呢，是个死狗不上墙。吾该如何处之？岂能让祖宗留下的江山败落？于是，吾上朝理政，外出巡察，没明没夜地批阅奏章，禅精竭虑，呕心沥血。吾不愿休息一阵，享享清福？在乡间，看到农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哀家多羡慕啊。人家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可哀家不行，岂不难过？”
武则天的话入情入理，动人心怀，上官婉儿听呆了。她不由寻思道：“神皇，处在这个位置上，依你之见如何处之？”
“吾想啊，想啊，总算想出了办法。”
“不知是何办法？”
武则天调侃道：“于是，吾就随波逐流。众人说是天意，就是天意，众人说是神赐，就是神赐，众人说是祥瑞，就是祥瑞，这叫造势。等他们用天意，用神赐把吾抬起来，往后的事便水到渠成。”
上官婉儿附掌大悦，她敬佩地夸道：“神皇高明。你总夸婉儿聪明，婉儿有何聪明？”
武则天若有所思地讲道：“说起来吾也算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就这么难，何况糊涂人呢？”
上官婉儿眼里闪着泪光，哽哽咽咽地泣道：“确是如此，有时候臣也替神皇伤心呐！”
武则天安慰道：“婉儿不必伤心，只能得过且过，见机而动。”
“如此说来，今日神皇便是机而动？”
“婉儿，你说呢？”
上官婉儿是答，还是不答？她犹豫良久，始终没开口。
近日来，武三思对朝事喜忧参半。喜的是献瑞大获成功，忧的是害怕事情败露。他正在院里徘徊，武承嗣进了门。
武三思担心地叫道：“大哥，唐同泰四处张扬，忘乎所以。小弟怕他说漏嘴，坏了我等大事。”
武承嗣一脸杀气地吼道：“大局为重，不然就叫他闭嘴！”
“一个大活人，如何让他闭嘴？”
“你吾身为皇亲，又是朝中大臣，不能让一个平头百姓闭口？”
“大哥”
武承嗣怒气不息地嚷道：“愚蠢之极，如何不知吾的心思？”说着，他用手比个杀人的动作。
武三思恍然道：“哦，吾明白了。”
戌时过后，月亮从层中露出脸来，大地一片银辉。豫昌阁里，酒宴正在进行。武氏兄弟与唐同泰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
武承嗣举杯唱道：“唐老弟献瑞有功，敬你一杯。”
唐同泰拒绝道：“武大人出身高贵，小的怎敢让大人敬酒？还是小人敬武大人为好。”
武承嗣奸笑道：“你献图有功，深得神皇喜欢。朝廷有了宝图，普天同庆，一杯酒算甚么？来，干了！”
“大人说的极是。”
众人碰杯一齐饮下。
这时，一太监进门。他扯着公鸭嗓子唱道：“神皇口谕：唐同泰献图有功，封为游击将军，赐御酒一壶。”
唐同泰感激涕零，慌忙跪下一揖道：“小民谢过神皇！”
武攸嗣呆得可爱。武承嗣与武三思演的戏，竟没一丝察觉。他拿起御酒，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武三思吓得脸色苍白，心跳加剧。欲阻止弟弟，当着外人又觉不妥。
武攸嗣打开酒壶，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他吸着鼻子称赞道：“宫里的御酒，芳香扑鼻。唐老兄，小弟先饮为快如何？”
武承嗣大惊失色。他一把夺了酒壶，怒不可遏地斥责道：“此酒乃神皇所赐，不可造次！”
武攸嗣沮丧道：“唐老兄，还是你来饮，小弟没那福气。”
唐同泰倒也大方，一一谦让道：“三位武大人，有福共享！来，同饮此酒。”
三人谢绝道：“神皇赏赐，岂敢坏了规矩？吾等不敢造次。“
唐同泰饮下杯中酒，觉得一阵眩晕。接着他扑嗵一声倒在地上，七窍出血而死。
武攸嗣吓得浑身颤抖，他惊诧地叫道：“啊他如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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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开上节，千门敞夜扉。
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
送酒惟须满，流杯不用稀。
务使霞浆兴，方乘泛洛归。
她正在吟诗，上官婉儿进了门。见太后喜形于色的样子，上官婉儿笑道：“太后好雅兴！”
武则天纠正道：“不，应该称神皇。”
上官婉儿悄声问道：“神皇，为何这般高兴？”
武则天并不正面回答，她盯了上官婉儿一眼反问道：“你是哀家的近臣，日日伴在吾的左右，难道不曾察觉？”
上官婉儿娇声娇气地问道：“神皇，到底遇上了甚么事？”
武则天神采奕奕地问道：“造势的事，哀家可曾有言？”
“神皇早已讲过。”
武则天又问：“有人造势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好事。”
武则天微微一笑：“今日有人替哀家造势，岂能不高兴？你这人呀，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
上官婉儿一怔，恍然大悟。连连夸道：“神皇未卜先知，神了。”
“既然有人造势，那条路便可畅通无阻。”
上官婉儿大发感慨：“说起今日之事，让臣十分费解。有心请教神皇，不知当讲与否？”
“不妨讲来。”
上官婉儿揣度那句话的份量，迟迟不肯开口。见武则天静待下文，她迷茫地问道：“那宝图真的是天赐之物？”
“婉儿聪慧练达，为何不知？”
“婉儿唐突，说错了神皇不要怪罪。”
武则天爱抚地望了上官婉儿一眼，款款言道：“你乃吾的近臣，哀家岂能怪罪？”
上官婉儿疑虑忡忡地讲道：“下朝以后，臣寻思许久。倒是觉得那宝图不像天赐之物，而是人工所为。”
武则天双手一击，眉飞色舞地称赞道：“婉儿不愧大唐才女，一眼就辨出了真伪。”
上官婉儿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问道：“难道宝图真是假的？”
“假的，一点不错。”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漫条斯理地埋怨道：“如此大事，竟敢弄虚作假，这就是神皇的不对了。”
武则天并不在意上官婉儿的埋怨，她明知故问道：“哀家何错之有？”
上官婉儿理了理思路问道：“早知宝图是假，何不在朝堂上明讲？而要随波逐流，岂不混淆视听？”
武则天惋惜地叹道：“哀家刚才还夸你聪明练达，如今怎么糊涂透顶？”
“臣如何糊涂？婉儿不知。”
武则天浅浅呷了一口茶水问道：“哀家问你，朝中谁人身份高贵？”
“神皇身份高贵。”
“既然哀家身份高贵，为何一提称帝之事，众臣群起而攻之？”
“婉儿愚钝，请神皇点化。”
武则天侃侃而谈：“如今的世界，是男权世界。男人至高无上，女人被另眼相看。评价一个人，不是看能力，也不是看才学，而是男女有别。有时候吾也愤慨，也忧虑，甚感不平。每当这股气就要发作时，另一股气一涌而上，压住那股气。压得它永远不能抬头。若那股气稍一抬头，就有人大肆攻讦。甚么野心呀，乱政呀，不遵妇道呀，骂得人一无是处。这时哀家就想啊，当女人为何这样难？”
上官婉儿赞同道：“是啊，神皇说到臣心里去了。”
武则天接着讲道：“你也看到了，哀家当政是被逼无奈。李显莽撞，任性，刚愎自用。李旦呢，是个死狗不上墙。吾该如何处之？岂能让祖宗留下的江山败落？于是，吾上朝理政，外出巡察，没明没夜地批阅奏章，禅精竭虑，呕心沥血。吾不愿休息一阵，享享清福？在乡间，看到农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哀家多羡慕啊。人家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可哀家不行，岂不难过？”
武则天的话入情入理，动人心怀，上官婉儿听呆了。她不由寻思道：“神皇，处在这个位置上，依你之见如何处之？”
“吾想啊，想啊，总算想出了办法。”
“不知是何办法？”
武则天调侃道：“于是，吾就随波逐流。众人说是天意，就是天意，众人说是神赐，就是神赐，众人说是祥瑞，就是祥瑞，这叫造势。等他们用天意，用神赐把吾抬起来，往后的事便水到渠成。”
上官婉儿附掌大悦，她敬佩地夸道：“神皇高明。你总夸婉儿聪明，婉儿有何聪明？”
武则天若有所思地讲道：“说起来吾也算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就这么难，何况糊涂人呢？”
上官婉儿眼里闪着泪光，哽哽咽咽地泣道：“确是如此，有时候臣也替神皇伤心呐！”
武则天安慰道：“婉儿不必伤心，只能得过且过，见机而动。”
“如此说来，今日神皇便是机而动？”
“婉儿，你说呢？”
上官婉儿是答，还是不答？她犹豫良久，始终没开口。
近日来，武三思对朝事喜忧参半。喜的是献瑞大获成功，忧的是害怕事情败露。他正在院里徘徊，武承嗣进了门。
武三思担心地叫道：“大哥，唐同泰四处张扬，忘乎所以。小弟怕他说漏嘴，坏了我等大事。”
武承嗣一脸杀气地吼道：“大局为重，不然就叫他闭嘴！”
“一个大活人，如何让他闭嘴？”
“你吾身为皇亲，又是朝中大臣，不能让一个平头百姓闭口？”
“大哥”
武承嗣怒气不息地嚷道：“愚蠢之极，如何不知吾的心思？”说着，他用手比个杀人的动作。
武三思恍然道：“哦，吾明白了。”
戌时过后，月亮从层中露出脸来，大地一片银辉。豫昌阁里，酒宴正在进行。武氏兄弟与唐同泰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
武承嗣举杯唱道：“唐老弟献瑞有功，敬你一杯。”
唐同泰拒绝道：“武大人出身高贵，小的怎敢让大人敬酒？还是小人敬武大人为好。”
武承嗣奸笑道：“你献图有功，深得神皇喜欢。朝廷有了宝图，普天同庆，一杯酒算甚么？来，干了！”
“大人说的极是。”
众人碰杯一齐饮下。
这时，一太监进门。他扯着公鸭嗓子唱道：“神皇口谕：唐同泰献图有功，封为游击将军，赐御酒一壶。”
唐同泰感激涕零，慌忙跪下一揖道：“小民谢过神皇！”
武攸嗣呆得可爱。武承嗣与武三思演的戏，竟没一丝察觉。他拿起御酒，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武三思吓得脸色苍白，心跳加剧。欲阻止弟弟，当着外人又觉不妥。
武攸嗣打开酒壶，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他吸着鼻子称赞道：“宫里的御酒，芳香扑鼻。唐老兄，小弟先饮为快如何？”
武承嗣大惊失色。他一把夺了酒壶，怒不可遏地斥责道：“此酒乃神皇所赐，不可造次！”
武攸嗣沮丧道：“唐老兄，还是你来饮，小弟没那福气。”
唐同泰倒也大方，一一谦让道：“三位武大人，有福共享！来，同饮此酒。”
三人谢绝道：“神皇赏赐，岂敢坏了规矩？吾等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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