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番外 * 花开潋滟（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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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见礼后坐定，伯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顺带粗略介绍了几句剑阵，木菀始终浅笑以对，惟有那双光泽灵动的凤眸暗蕴流转，流露出几分潜藏于表象之下的兴致。待到伯符语毕，木菀略加沉思，旋即颌首道：“此法确实可行。”
她声音轻柔而平静，不带丝毫迟疑，显是未有推诿之意。庾明尚却不由下意识地皱眉，他只觉眼前这位温婉到不可思议的女子与上阵厮杀之类的事情应当无甚牵涉才对，对方既是阵长老座下统御弟子，料想所擅者无非阵法符篆，令其持剑演武岂非强人所难？
“虽说可行，但确是险招，还盼木菀道长三思”直至话语出口，庾明尚才意识到自己所言简直是愚不可及，但这半截话又实在没法立时圆回去，只得硬生生闭嘴不语，尴尬地盯着伯符，期盼对方出面话题。
木菀抿唇淡笑：“既是有心一同抗敌，还请庾明尚道长不吝赐教。”
如此回复倒是得体，只是似乎益发显得自己低估了对方实力，庾明尚佯装不查，端起茶盏作为掩饰，然而盏至唇边才发现内里早已滴水全无，惟有强装镇静地将茶盏放下，内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在两人对话时故意未曾开口的伯符单手撑头，左看看，右看看，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益发觉得叫师妹过来是个正确决定——若论适宜人选，仁安师兄法阵修为确实更胜一筹，但哪里会来的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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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一向睡眠良好的庾明尚几乎彻夜未眠，基本都在反省自己言辞失当，并设想了无数次第二天见面，要如何才能补救，并顺带展现出自己一贯爽朗、干练、可靠的形象嗯，也不知木菀道长心仪哪种类型的男子？
整夜辗转反侧之后，第二日剑阵演武，庾明尚破天荒地迟到了。
其实他与伯符一向到的比别人早些，今次迟到的这一刻钟功夫除却伯符之外的弟子并无觉察，然而庾明尚自己却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以至其他同门不由担忧地询问他是否因中暑而身体不适。
无从辩解的庾明尚惟有沉默以对，反而愈发令众人一致认定他今日状态不佳，纷纷劝诫他不要逞强，尽快回房休息。正在此时，身着箭袖练功服的木菀翩然而出，纵是这种紧身束腰的裁剪，她一路行来依然是安逸从容的姿态，看得庾明尚瞬间觉得今天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师兄，你脸色真的不对劲，回去休息一下吧。”一旁的师弟说得极为诚恳。
庾明尚自觉无论如何不能在木菀面前狼狈至此，硬是吐纳几口气，将面色回复正常：“无妨，开始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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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武学一道，庾明尚向来勤于自省，这自然是个好习惯，可惜事实证明，这一良好习惯并未延伸至于他日常生活的其他方面。数日前曾因伯符样貌而轻敌吃亏的情形再度上演，仅仅一轮演练下来，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苍梧宗弟子的武学风格与其温雅行止截然不同！就连木菀道长看起来这么飘逸若仙的女弟子，真当对阵出招都是果决利索，堪比游龙惊雷。
伯符挑眉，面容隐带得色：“如何？我说能寻得合适人选吧？”
庾明尚连连点头：“人不可貌相。”话一出口，他骤然意识到此语另有歧义，匆忙补充道：“当然，木菀道长修为精深，长得也很好看，我的意思是都咳，没什么。”所谓越描越黑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庾明尚绝望地扶额，再度闭口不语。
木菀似是并未觉察，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微笑，话语之间丝毫不见刚才那般杀伐果决的气势：“庾明尚道长身手神骏，令人钦佩。此剑阵虽然剑走偏锋，但亲身演练才觉其确有独到之处，只是若想应对照胆大人还欠了几分火候。”
伯符深有同感：“虽然我觉得师尊自会约束照胆前辈，但既是应战便不能心存侥幸，此番演练到此也算告一段落，这几日应要定下最终出战之人，进而加强配合才是。明尚兄怎么看？”
在心上人面前屡屡说错话实在是个沉重打击，庾明尚仍有点处于恍惚状态，两人到底讲的什么根本没往心里去，下意识地嗯了声算是应答。木菀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奇怪，不由好奇地瞥了一眼，但庾明尚天生浓眉虎目，纵是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然是一副呆愣的憨直样貌，因此木菀并未觉察出任何端倪。
伯符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茶：“哦，他想事情向来慢半拍，不急。”木菀不疑有他，随即收回目光，不再发问，全然不知自己被评述的庾明尚则兀自发呆，继续纠结于自己言行不当。
一方未动儿女私情，另一方拙于表达，这后续故事如何还真是令人期待，伯符心情大好地下了定论：“这剑阵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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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应对策略既已确定，剑阵事宜就此尘埃落定，众人勤加演练自不必提。
半月后，包含伯符、木菀、庾明尚在内的五位弟子在栾和、玉衡等几位长老的观战下如约与照胆一战。尽管照胆明显未尽全力，但虑及天然难以跨越的实力差距，五位弟子能顺利撑过百招也算虽败犹荣。
诸位弟子们欢欣之余也不免伤感于离别将近，故而不知是谁提出当夜对月小酌时，众人纷纷积极响应，无一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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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特殊，众人破了宵禁熄灯的规矩，整座居处灯火通明，喧闹不已。
伯符素来擅长交际，这阵子相处下来，举凡参与剑阵演练的弟子，他无一不熟，以至于整晚下来，敬酒的人从未间断过，幸亏他酒量惊人，不然怕是要当场不省人事。
一场欢闹结束，已是月朗星稀之时。
庾明尚惯例将后辈们安顿回房间，逐一确认诸事妥当后才折返至回廊去寻伯符，寻了个舒服姿势坐下，长舒口气：“苍梧弟子好生规矩，纵是闹腾的这么欢也无人醉倒室外。”
“因为我不是每次宴饮必会替人善后的师兄啊。”伯符笑嘻嘻地递过酒盏。
确实，伯符是那种真当生死关头一定会把后辈护在身后的师兄，但平日里那些琐碎细微他却甚少特别关照，不过那些同门后辈们也丝毫不以为意，反倒个个以聚集在他身旁为傲，通常是话未出口，那些日常杂务已有人争先恐后地代办了去。相比之下，倒是外表豪迈的庾明尚对后辈弟子更细心体贴。
庾明尚接过酒盏，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没办法，既是师兄，照顾后辈乃是理所当然。”
“担着师兄的名头出门在外，也难怪你今次难得尽兴，待到下次你我便利之时，定要好好畅饮一番！”伯符开怀大笑，庾明尚欣然允诺：“一言为定！”
酒意微醺，庾明尚仰头望着如钩新月，不知怎地忽然回忆起先前所听的箫曲来，与寻常轻柔婉转的箫音不同，那日的曲音天地旷达，令人闻之难忘，说不出的称心顺意。那曲音慷慨激昂，奏曲之人想必也是心境旷达的修道者，自是值得结交：“可惜明日便要动身返回天剑山，不然还真想结识一下那位奏箫的仁兄。”
伯符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挑眉：“如此一来倒是我疏忽了不若现在邀其前来，可好？”
“若对方未觉不便的话，那自是好。”庾明尚喜出望外，连声道，“快请！”
伯符笑得意味深长，回身微微提高音调：“没酒啦！木菀师妹，有劳！”
庾明尚惊得三分酒意迅速散去，惊道：“你叫木菀道长做什么？”
“哎？是你亲口提及想要结识她的啊。”伯符态度诚恳，表情无辜得令人不忍指摘。
看得心中挂念之人款款行来，庾明尚骤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伯符言辞间从未提及演奏萧曲者的性别，倒是自己一味口称仁兄，硬是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方是男儿身。思及此，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愣了好一会儿才斟酌出妥当的词句来：“是我疏忽，心怀天下者并非惟有男儿，木菀道长音律造诣出神入化，有山水悠远之意，甚美。明尚有幸闻之，不虚此行。”
木菀容貌虽非绝艳之姿，但胜在气质不凡，多年来追求者不在少数，甜言蜜语也不知听了多少，听闻此语并未往心里去，只是约略笑笑，将酒瓶放下便离开了。倒是坐在一旁的伯符将庾明尚痴缠的眼神看得分明，低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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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轻柔而平静，不带丝毫迟疑，显是未有推诿之意。庾明尚却不由下意识地皱眉，他只觉眼前这位温婉到不可思议的女子与上阵厮杀之类的事情应当无甚牵涉才对，对方既是阵长老座下统御弟子，料想所擅者无非阵法符篆，令其持剑演武岂非强人所难？
“虽说可行，但确是险招，还盼木菀道长三思”直至话语出口，庾明尚才意识到自己所言简直是愚不可及，但这半截话又实在没法立时圆回去，只得硬生生闭嘴不语，尴尬地盯着伯符，期盼对方出面话题。
木菀抿唇淡笑：“既是有心一同抗敌，还请庾明尚道长不吝赐教。”
如此回复倒是得体，只是似乎益发显得自己低估了对方实力，庾明尚佯装不查，端起茶盏作为掩饰，然而盏至唇边才发现内里早已滴水全无，惟有强装镇静地将茶盏放下，内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在两人对话时故意未曾开口的伯符单手撑头，左看看，右看看，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益发觉得叫师妹过来是个正确决定——若论适宜人选，仁安师兄法阵修为确实更胜一筹，但哪里会来的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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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辗转反侧之后，第二日剑阵演武，庾明尚破天荒地迟到了。
其实他与伯符一向到的比别人早些，今次迟到的这一刻钟功夫除却伯符之外的弟子并无觉察，然而庾明尚自己却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以至其他同门不由担忧地询问他是否因中暑而身体不适。
无从辩解的庾明尚惟有沉默以对，反而愈发令众人一致认定他今日状态不佳，纷纷劝诫他不要逞强，尽快回房休息。正在此时，身着箭袖练功服的木菀翩然而出，纵是这种紧身束腰的裁剪，她一路行来依然是安逸从容的姿态，看得庾明尚瞬间觉得今天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师兄，你脸色真的不对劲，回去休息一下吧。”一旁的师弟说得极为诚恳。
庾明尚自觉无论如何不能在木菀面前狼狈至此，硬是吐纳几口气，将面色回复正常：“无妨，开始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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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符挑眉，面容隐带得色：“如何？我说能寻得合适人选吧？”
庾明尚连连点头：“人不可貌相。”话一出口，他骤然意识到此语另有歧义，匆忙补充道：“当然，木菀道长修为精深，长得也很好看，我的意思是都咳，没什么。”所谓越描越黑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庾明尚绝望地扶额，再度闭口不语。
木菀似是并未觉察，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微笑，话语之间丝毫不见刚才那般杀伐果决的气势：“庾明尚道长身手神骏，令人钦佩。此剑阵虽然剑走偏锋，但亲身演练才觉其确有独到之处，只是若想应对照胆大人还欠了几分火候。”
伯符深有同感：“虽然我觉得师尊自会约束照胆前辈，但既是应战便不能心存侥幸，此番演练到此也算告一段落，这几日应要定下最终出战之人，进而加强配合才是。明尚兄怎么看？”
在心上人面前屡屡说错话实在是个沉重打击，庾明尚仍有点处于恍惚状态，两人到底讲的什么根本没往心里去，下意识地嗯了声算是应答。木菀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奇怪，不由好奇地瞥了一眼，但庾明尚天生浓眉虎目，纵是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然是一副呆愣的憨直样貌，因此木菀并未觉察出任何端倪。
伯符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茶：“哦，他想事情向来慢半拍，不急。”木菀不疑有他，随即收回目光，不再发问，全然不知自己被评述的庾明尚则兀自发呆，继续纠结于自己言行不当。
一方未动儿女私情，另一方拙于表达，这后续故事如何还真是令人期待，伯符心情大好地下了定论：“这剑阵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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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是每次宴饮必会替人善后的师兄啊。”伯符笑嘻嘻地递过酒盏。
确实，伯符是那种真当生死关头一定会把后辈护在身后的师兄，但平日里那些琐碎细微他却甚少特别关照，不过那些同门后辈们也丝毫不以为意，反倒个个以聚集在他身旁为傲，通常是话未出口，那些日常杂务已有人争先恐后地代办了去。相比之下，倒是外表豪迈的庾明尚对后辈弟子更细心体贴。
庾明尚接过酒盏，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没办法，既是师兄，照顾后辈乃是理所当然。”
“担着师兄的名头出门在外，也难怪你今次难得尽兴，待到下次你我便利之时，定要好好畅饮一番！”伯符开怀大笑，庾明尚欣然允诺：“一言为定！”
酒意微醺，庾明尚仰头望着如钩新月，不知怎地忽然回忆起先前所听的箫曲来，与寻常轻柔婉转的箫音不同，那日的曲音天地旷达，令人闻之难忘，说不出的称心顺意。那曲音慷慨激昂，奏曲之人想必也是心境旷达的修道者，自是值得结交：“可惜明日便要动身返回天剑山，不然还真想结识一下那位奏箫的仁兄。”
伯符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挑眉：“如此一来倒是我疏忽了不若现在邀其前来，可好？”
“若对方未觉不便的话，那自是好。”庾明尚喜出望外，连声道，“快请！”
伯符笑得意味深长，回身微微提高音调：“没酒啦！木菀师妹，有劳！”
庾明尚惊得三分酒意迅速散去，惊道：“你叫木菀道长做什么？”
“哎？是你亲口提及想要结识她的啊。”伯符态度诚恳，表情无辜得令人不忍指摘。
看得心中挂念之人款款行来，庾明尚骤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伯符言辞间从未提及演奏萧曲者的性别，倒是自己一味口称仁兄，硬是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方是男儿身。思及此，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愣了好一会儿才斟酌出妥当的词句来：“是我疏忽，心怀天下者并非惟有男儿，木菀道长音律造诣出神入化，有山水悠远之意，甚美。明尚有幸闻之，不虚此行。”
木菀容貌虽非绝艳之姿，但胜在气质不凡，多年来追求者不在少数，甜言蜜语也不知听了多少，听闻此语并未往心里去，只是约略笑笑，将酒瓶放下便离开了。倒是坐在一旁的伯符将庾明尚痴缠的眼神看得分明，低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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