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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剑本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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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记事起,他便跟着黎父学剑,自此已有十四载有余,为此他没少吃苦头。

    儿时贪玩,练功并不上心,每到扎马步时便详装无力,蹲不了半刻就满地打滚,赖地不起,黎父就把院子里铺满荆棘,叫他无处可躺;眼见不能倒地耍赖,古枫又学会了偷奸耍滑,把屁股放得极低,黎父发现后就在他屁股下边点了柱香,叫他再也没法投机倒把;学了几天功夫就到城里称王称霸,把别的小孩打的哇哇大叫,黎父就以大欺小,打得他鼻青脸肿,教导他要与人从善。此类小事可谓比比皆是,为了让他用心习武,黎父可谓是手段用尽,呕心沥血。

    古枫天资聪颖,在黎父的悉心教导下武功日进千里,在十二岁那年便可与黎父一争高下,如今剑法已是大成,在素月城内鲜逢敌手。

    以他的武艺,大可不必以打猎谋生,之所以如此全是为了找到这只灰熊,为黎父报仇雪恨。

    如今总算是找着了,不枉费他这一年的辛苦奔波。

    由不得古枫胡思乱想了,灰熊见一击未中,抬爪又拍出了一掌。古枫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破剑舞成一片剑光迎去。

    转眼间古枫便与灰熊斗了十余个回合,被灰熊逼得接连后退,虎口更是被灰熊的大力震裂开来,鲜血顺着剑柄滴滴流落。

    这灰熊的攻击简单无比,就是挥掌乱拍,毫无章法可言,但偏偏奇快无比,力大如山。若不是古枫剑法精妙,卸开了灰熊小半力气,只怕早已败下阵来。

    古枫没想到这灰熊身躯如此强壮,虽然妖力耗尽,遍身伤口,依然凶猛无比,竟然越战越勇,速度越来越快,熊掌舞成了一阵灰风,拍得古枫剑光摇摇欲坠。

    “黑牛,撤。”眼看这么斗下去必败无疑,古枫虽然心里十分不甘,但他并非鲁莽之人,来日方才,还是留得小命要紧。

    “我怕是撤不了了,腿折了,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黑牛坐靠在大树下,左腿胖了数圈,把裤子都给撑裂了。

    “说什么胡话,咱们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古枫并非薄情之人,要他抛下黑牛独自逃生,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眼下避无可避,看来只好与灰熊决一死战了。

    “哈哈,好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当心!”

    古枫本就是在灰熊爪下苦苦支撑,与黑牛说话一分神的功夫,那灰熊的肉掌便破开了他的剑光,朝着他的小腹直奔而来。

    那灰熊的力量何其之大,这一掌要是拍实了,免不了个被开膛破肚死于非命的下场。

    可古枫已是避不开了。

    才想着要决一死战,没想到死期这么快就到了。早知是如此,就不叫黑牛跟着一并来送死了。枉我自以为剑法大成,可以与这妖熊一战,想不到连数十个回合都坚持不了,如果这厮有妖力在身,我怕是一个回合也抵挡不住。这天地妖物果然不是人力可敌,怕是只有修士才可对付吧。若我有银子买上一块灵石,哪怕是一瓶毒药,也断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不甘心。

    在这生死交接之境,古枫的脑子变得清醒无比,时间仿若停滞了一般,灰熊的爪子变的奇慢无比,似乎挥剑便可斩断,但偏偏身体不听使唤,不管他如何用力,手臂就像被灌了铅水一般,竟纹丝不动。

    儿时练剑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劈点刺撩、抹扫绞提、挂穿崩挑,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翻转交汇,来回晃动,融合更替。最后竟变得劈不像劈,刺不像刺,一切剑招都没了章法,连剑都变得似剑非剑,统统都显得杂乱无章,又偏偏妙不可言。

    隐隐约约古枫好像悟到了什么,干脆闭上了双眼,沉醉在脑海中纷杂盘旋的画面。

    眼看灰熊的利爪就要破开古枫的小腹了,黑牛更是惊得大叫,古枫竟置若罔闻,动也不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古枫手中破剑自发的舞动了起来,看似缓慢无比,却后发先至,玄之又玄的斩在了灰熊的掌背。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破剑将灰熊肉掌劈得往下沉去,只见古枫手腕一转,不仅接下了灰熊这一击,手中破剑更是轻描淡写的朝灰熊胸口刺去。

    黑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灰熊就要把古枫给开膛破肚,古枫都闭上眼睛等死了,忽然之间竟有如神助般,一剑破开了灰熊的攻势不说,还一剑更胜一剑,将灰熊刺得只堪招架,毫无还爪之力。

    空地上古枫与灰熊攻防瞬间易主,古枫闭着双眼破剑激舞,灰熊虽然疲于招架,但仗着肉身强壮反应敏捷,将古枫的剑招一一接了下来,一时之间古枫也赖何不了它。

    虽然肉身与灰熊斗的热闹无比,古枫的心神却完全沉浸在脑海画面中。那一幅幅儿时练剑画面竟活了过来,在古枫脑海中化为一个个舞剑的小人。这些小人所使的剑法玄妙无比,缥缈无迹,似不沾半点人间烟火,古枫简直闻所未闻。

    古枫正看得如痴如醉之境,那些小人突然好似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尽皆合在一处,化为一道负手而立的模糊背影。

    那道背影看似薄弱,却有一股傲绝天下的气势,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儿,却让这片天地变得仿若为他而生般,让四下万物皆黯然失色,唯有他散发着夺目的光,古枫不禁生起一种想要叩首膜拜的冲动。

    “剑本为道,庸人自起。”那道背影缓缓吐出这八个字,就此消散不见,只留下威严无比的声音,在古枫耳内盘旋不绝。

    剑本为道,庸人自起。是了,这世间万般剑法,莫过于劈点刺撩等十几式剑招演变而来,故而不管剑法如何演变,都是有迹可循,可为何要拘泥于这些招式呢?这些只是世人所理解的剑道罢了,这与他又有何关系?世间万民谨遵此剑道,可剑道的本身真的是这样吗?剑即为道,道途玄渺,本就无迹可寻,世人给剑定下这些招式,剑法就非得按照这些招式来吗?剑本为道,庸人自起。剑道本就在那里,它不会因你的招式精妙而有所改变,它一直在那里,这世间诸多的剑法只不过是世人所自以为的剑道罢了。

    如此一想,古枫觉得心间豁然开朗,睁开紧闭的双眼,挥剑便向灰熊头颅斩去。

    这一剑看似稚嫩无比,仿若三岁孩童提着大锤敲砖一般,笨重而呆腻,却偏偏又让人觉得玄妙异常,仿若此剑并非由古枫使出,而是它本该就在那儿,只是古枫借剑用了出来罢了。

    “噗嗤”猩红飞溅,灰熊的头颅被一剑斩下,身躯轰然倒地。

    原来这才是剑道。古枫还未来得及雀跃欣喜,好好感受一下此番玄妙境界,便觉得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等古枫醒来时,太阳已近西斜了,黑牛正在一旁拄着拐杖做拖架,显然准备将他拖回城去。古枫只觉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气,丹田内更是空空如也,苦修的十几年的内力竟然就这么化为乌有,半点不剩。

    看来那一剑并非他如今境界所能使出的,勉强使用对身体的负荷极为沉重。习剑十四年,古枫今日方觉剑道如此浩渺,十四年苦学所自以为的剑道大成,连入其门槛都不够资格。方才斩灰熊的那一剑,看是犀利非常,实则是古枫观摩脑海里诸多小人所使出最简单的一剑所悟。当时在他脑海中舞剑的小人共有十二个,一个比一个玄妙,后边的古枫是半招也看不懂,唯有这第一个小人他还能看清个一招半式。

    说是半式,都太过抬举他了,方才他所用的那一剑,只是学了脑中小人的一点皮毛,仅有那招剑法的一分威能。可即便只有这一分威能,也斩杀了灵智初开的妖熊,虽然其妖力耗尽,也足以见这一套剑法的威力。若是学会了这一招,怕是妖力全盛的灰熊也不过一合之敌。

    这般绝世罕见的剑法,怎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呢?古枫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道傲绝天下出言提点他的模糊身影,古枫更觉不可思议。

    唯有修士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的神通才能解释这一切。

    可这天下修士何其之忙,哪有闲情雅兴去管他一个如蝼蚁般凡人的死活,即便是要管,随手一击便可解救古枫的险境,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授他一套精妙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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