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江湖庙堂，相看两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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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昭政入主尚书省后就一直在文渊阁办公，几乎日日通宵达旦，其勤政的地步极为可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废寝忘食。不过南朝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不愿意来这文渊阁，倒不是怕政务辛苦，也不是因为当朝辅宰脾气不好或是太过威严。相反张昭政不论在工作还是平日里都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对晚辈和蔼可亲，颇具长者之风，而对待年纪相仿或是比他还要年长一些的人他更是十分客气，谦让有礼，加之其幽默风趣，让与他一起工作的人往往都不会觉得处理这些平日繁重的政务有多累，对待那浩如烟海c似是永远处理不完的奏疏也不会太过厌烦。
大家都不愿意去文渊阁的原因其实十分简单，因为到那里去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事情。若是晋升嘉奖张辅宰一般都会亲自移步到该官员所在的衙门，有一次皇帝陛下的母亲，也就是当今太后大病初愈，圣心大悦，一天之内便任命或是晋升了两位二品尚书，五位三品大员，以及十一位四品高官。正好时值盛夏三伏，辅宰穿戴整齐，拿着厚厚一摞子圣旨在大明宫前面的议事殿来来回回跑了三圈。最后更有一位官员因病在家休沐，作为当朝文臣之首的张昭政更是亲自登门宣旨，结果弄得这位官员战战兢兢，连续做了半个月的噩梦，病情反而是更加严重了，此事在整个万安城也一时传为笑谈。
但如果某位官员因哪些行差踏错而触怒圣颜，张辅宰就会叫他前去文渊阁一趟，即使是六部尚书侍郎这些官居二三品高位已是手握众权的庙堂大佬们，也最怕从那些在三省六部中负责打杂跑腿等闲杂事务的黄门侍郎们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那就是：某某大人，张辅宰让您去一趟文渊阁c
今晚刚刚用过晚饭，兵部尚书柳城大人已经打算回家了，却突然从一位黄门侍郎口中听到了这句话，这让他十分忐忑，赶紧从兵部赶往文渊阁，却在路上遇上了好多熟人。
柳城首先遇见的便是自己的左右手，兵部侍郎刘文杰。这位取名文杰的侍郎大人却已经投笔从戎十多年，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儒将，其一手打造的西南六省联军肃清了困扰南朝西南边陲长达几十年的匪患，张辅宰更是曾亲口夸奖道：得文杰一人，胜过十万大军。
只听刘文杰首先说道：“堂官大人，您这是前去文渊阁么？”
这堂官一称在南朝专指一部尚书，也不知是谁发明的，却口耳相传，已经沿用百年。柳城点头称是，说道：“没错，辅宰大人也叫你了？”
“想来应该是为了去年冬天那场仗，只是下官不明白，军机事务为何不在兵部议政，反而要把我们都叫去文渊阁呢？”
柳城此时心中更是烦闷，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不想多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安慰刘文杰还是安慰自己，只是说道：“多思无意，你我一去便知。”
谁知二人刚走不久，又听到身后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柳大人，刘大人，稍等一下。”
二人回头一看，却见一年过花甲的老人蹒跚而至，气喘吁吁的说道：“二位大人这也是去文渊阁嘛？”
此人正是中书省左仆射吴德彰吴老太师的堂弟，今年正好六十六岁的户部尚书吴德显。柳城回答道：“吴堂官也是被辅宰大人叫来的？”
“要不是辅宰大人急召，这么晚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才不愿意来呢。”
柳城暗笑，心中想到：这位以懒惰以及抠门著称的南朝财神爷果真名不虚传。
但进入文渊阁后，却让三人更加感到意外，因为此时不仅张昭政在阁内，吏部以及礼部尚书二人也都在。这小小的一个文渊阁中此时聚集了南朝一位一品尚书令，四位二品尚书以及一位从二品的侍郎，如此七位重臣齐聚一堂，规模堪比半个朝会了，但除了张辅宰本人以外，其他人心中却不知今晚要商议什么能影响南朝半壁江山的大事情。
只听张昭政首先说道：“诸位谁还没吃过晚饭？我这刚做了一些素面，味道还不错，谁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尝一尝，不过这面钱得让我们的吴老尚书来出。”
众人莞尔，心想即便你是辅宰大人，若要从这位老铁公鸡身上拔下几根毛来也难于上青天。
旁边的吴德显却是哭笑不得，只能说道：“辅宰大人就别取笑下官了，快跟大伙说说今晚叫我们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张昭政没有跟吴德显继续扯皮，而是说道：“刘侍郎，你先跟大伙说说去年冬天望京城那场不大不小的仗最终结果如何。”
刘文杰回答立即起身回答道：“辅宰大人，各位堂官，嘉和二十二年刚一入冬，北国便出动二十万兵马出其不意的攻打望京城，好在当时的五万守城士卒在午将军陈平的带领下浴血奋战，斩敌五万，化解了此次危局，这件事我在年初的朝会上已经向陛下详细的禀报过了。”
张昭政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接着说道：“不管我们这位北国六皇子武元亨是刚当上太子想立威服众还是吃饱了撑得，但战争的确是发生了，前线将士们牺牲很大，苦劳功劳更是不小，陛下已经下旨让陈平前来万安城受赏，只是此事拖了许久，便是陛下与我心中尚且还拿捏不好这封赏的尺度。天子嘉奖前线将军的事情礼部多有负责，所以让赵尚书前来听听你的经验之谈。然后，陈平虽在军方，却也是我朝官员，吏部也是绕不过去的。而六部之中就属你们兵部最了解此役过程，所以柳尚书与刘侍郎对此事最有发言权。最后，即为嘉奖就得花钱，所以吴老尚书，所以此事你也是跑不了的。”
四部尚书与一位侍郎无人一头，其实此时他们心中略感安心，看来此次连夜开会应该是只为了公务，而不是有其他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只听五人中的礼部尚书姜克己首先说道：“此事说难挺难，说简单其实也比较简单。若是按照以往礼部操持的嘉奖庆典规程来办则十分简单，只需要确定好日期地点即可，至于封赏的官职以及物品，礼部都有现成的规定，按照去年冬天战役的规模以及战果来看，吕阆官升一级，赏黄金百两，授双纹紫带，望京城中每位参与此战的士卒均赏纹银十两，战死之人的家属每家纹银二十两，如此朝廷与军方都能够接受。但军改之后正三品的实权将军已经是军方官员最高品级，已无晋升空间，若要是再擢升官级，岂不与兵部侍郎等级？兵部将来如何再发号施令？所以此事也确实有麻烦之处。”
旁边的吏部尚书周庸接着说道：“姜尚书所言极是，赏金可以给，这官阶却不可再升，否则此例一开，难保军方众将军恃军功而骄，渐渐又会尾大不掉，我们费劲心力的军改成果将荡然无存。”
此时户部尚书吴德显实在坐不住了，见两位尚书都想以赏金来安抚军方，他只得说道：“这赏金也万万给不得！军改之后与往年不同，以前各地军队的后勤补给大部分都是取自当地赋税，什么护军税c兵甲税等等名目不一但用途和来源都完全相同，而现在我朝不仅取消了这些苛捐杂税，各方军队的军饷粮草都由户部出钱置办，每年户部花出去的军费就有几百万两白银，已经占我朝收入的三分之一。这些当兵的，平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守护望京城正乃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打赢了仗，只是他们尽职尽责罢了，还想要近一百万两白银的赏金？门都没有！”
刘文杰听完后说道：“若是官阶无法晋升，这赏金也发不出来，兵部实在无法对望京城的守军有所交代，我怕这会引起兵变！”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张辅宰终于说道：“官阶可以升，正三品擢升一级正好是从二品，兵部一直只有一个侍郎也实在不像话，这个职位恰巧也是从二品。诸位，你们说这两件事是不是很凑巧？简直可谓是天作之合啊！”
众人听着当朝文臣领袖如此半开玩笑却字字诛心的话语，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而在这次小朝会上一言未发的兵部尚书柳城大人此时也终于明白，此事张昭政没有在兵部商议，而是让四部尚书齐至文渊阁的真实目的了。他张昭政明显是想分兵部的权，在文渊阁议事，四部尚书均在，其他人事不关己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此时他孤立无援，人微言轻，即使想反对也没什么用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一个区区二品兵部尚书，值得他张昭政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么？
然后又听张昭政说道：“至于赏金的事情也不难解决，陈平既然可以在望京城遥领兵部侍郎，我们也可以再加封他一个望京候，封地就在望京城方圆三百里，除了进出口关税以外，所有的赋税都给他充作军饷。”
要知道望京城出于南朝北国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常年烽火不断，往来商人的确很多，但在其附近定居耕种的百姓却没有几个，若是想只通过地税收钱，望京城方圆三百里一年也就十万两白银，这个封赏相当于把这次本该由朝廷出的赏金活生生的拖了有十年之久。
就在户部吴老尚书心中窃喜之时，又听张昭政问道：“听说陈平在北国退兵之后又私自领兵出城追踪百里？不仅葬送了我朝两千精锐骑兵，自己更是险些丧命沙场？”
刘文杰回答到：“正如辅宰大人所言，听闻是江湖上的剑山派派出几名高手暗中相随，才救回陈平一命。”
听完刘文杰的回答之后，张昭政却说了一句在场谁都没有听懂的话，他说道：“这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真是多事，看着就讨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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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某位官员因哪些行差踏错而触怒圣颜，张辅宰就会叫他前去文渊阁一趟，即使是六部尚书侍郎这些官居二三品高位已是手握众权的庙堂大佬们，也最怕从那些在三省六部中负责打杂跑腿等闲杂事务的黄门侍郎们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那就是：某某大人，张辅宰让您去一趟文渊阁c
今晚刚刚用过晚饭，兵部尚书柳城大人已经打算回家了，却突然从一位黄门侍郎口中听到了这句话，这让他十分忐忑，赶紧从兵部赶往文渊阁，却在路上遇上了好多熟人。
柳城首先遇见的便是自己的左右手，兵部侍郎刘文杰。这位取名文杰的侍郎大人却已经投笔从戎十多年，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儒将，其一手打造的西南六省联军肃清了困扰南朝西南边陲长达几十年的匪患，张辅宰更是曾亲口夸奖道：得文杰一人，胜过十万大军。
只听刘文杰首先说道：“堂官大人，您这是前去文渊阁么？”
这堂官一称在南朝专指一部尚书，也不知是谁发明的，却口耳相传，已经沿用百年。柳城点头称是，说道：“没错，辅宰大人也叫你了？”
“想来应该是为了去年冬天那场仗，只是下官不明白，军机事务为何不在兵部议政，反而要把我们都叫去文渊阁呢？”
柳城此时心中更是烦闷，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不想多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安慰刘文杰还是安慰自己，只是说道：“多思无意，你我一去便知。”
谁知二人刚走不久，又听到身后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柳大人，刘大人，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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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辅宰大人急召，这么晚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才不愿意来呢。”
柳城暗笑，心中想到：这位以懒惰以及抠门著称的南朝财神爷果真名不虚传。
但进入文渊阁后，却让三人更加感到意外，因为此时不仅张昭政在阁内，吏部以及礼部尚书二人也都在。这小小的一个文渊阁中此时聚集了南朝一位一品尚书令，四位二品尚书以及一位从二品的侍郎，如此七位重臣齐聚一堂，规模堪比半个朝会了，但除了张辅宰本人以外，其他人心中却不知今晚要商议什么能影响南朝半壁江山的大事情。
只听张昭政首先说道：“诸位谁还没吃过晚饭？我这刚做了一些素面，味道还不错，谁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尝一尝，不过这面钱得让我们的吴老尚书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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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吴德显却是哭笑不得，只能说道：“辅宰大人就别取笑下官了，快跟大伙说说今晚叫我们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张昭政没有跟吴德显继续扯皮，而是说道：“刘侍郎，你先跟大伙说说去年冬天望京城那场不大不小的仗最终结果如何。”
刘文杰回答立即起身回答道：“辅宰大人，各位堂官，嘉和二十二年刚一入冬，北国便出动二十万兵马出其不意的攻打望京城，好在当时的五万守城士卒在午将军陈平的带领下浴血奋战，斩敌五万，化解了此次危局，这件事我在年初的朝会上已经向陛下详细的禀报过了。”
张昭政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接着说道：“不管我们这位北国六皇子武元亨是刚当上太子想立威服众还是吃饱了撑得，但战争的确是发生了，前线将士们牺牲很大，苦劳功劳更是不小，陛下已经下旨让陈平前来万安城受赏，只是此事拖了许久，便是陛下与我心中尚且还拿捏不好这封赏的尺度。天子嘉奖前线将军的事情礼部多有负责，所以让赵尚书前来听听你的经验之谈。然后，陈平虽在军方，却也是我朝官员，吏部也是绕不过去的。而六部之中就属你们兵部最了解此役过程，所以柳尚书与刘侍郎对此事最有发言权。最后，即为嘉奖就得花钱，所以吴老尚书，所以此事你也是跑不了的。”
四部尚书与一位侍郎无人一头，其实此时他们心中略感安心，看来此次连夜开会应该是只为了公务，而不是有其他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只听五人中的礼部尚书姜克己首先说道：“此事说难挺难，说简单其实也比较简单。若是按照以往礼部操持的嘉奖庆典规程来办则十分简单，只需要确定好日期地点即可，至于封赏的官职以及物品，礼部都有现成的规定，按照去年冬天战役的规模以及战果来看，吕阆官升一级，赏黄金百两，授双纹紫带，望京城中每位参与此战的士卒均赏纹银十两，战死之人的家属每家纹银二十两，如此朝廷与军方都能够接受。但军改之后正三品的实权将军已经是军方官员最高品级，已无晋升空间，若要是再擢升官级，岂不与兵部侍郎等级？兵部将来如何再发号施令？所以此事也确实有麻烦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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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户部尚书吴德显实在坐不住了，见两位尚书都想以赏金来安抚军方，他只得说道：“这赏金也万万给不得！军改之后与往年不同，以前各地军队的后勤补给大部分都是取自当地赋税，什么护军税c兵甲税等等名目不一但用途和来源都完全相同，而现在我朝不仅取消了这些苛捐杂税，各方军队的军饷粮草都由户部出钱置办，每年户部花出去的军费就有几百万两白银，已经占我朝收入的三分之一。这些当兵的，平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守护望京城正乃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打赢了仗，只是他们尽职尽责罢了，还想要近一百万两白银的赏金？门都没有！”
刘文杰听完后说道：“若是官阶无法晋升，这赏金也发不出来，兵部实在无法对望京城的守军有所交代，我怕这会引起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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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听张昭政说道：“至于赏金的事情也不难解决，陈平既然可以在望京城遥领兵部侍郎，我们也可以再加封他一个望京候，封地就在望京城方圆三百里，除了进出口关税以外，所有的赋税都给他充作军饷。”
要知道望京城出于南朝北国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常年烽火不断，往来商人的确很多，但在其附近定居耕种的百姓却没有几个，若是想只通过地税收钱，望京城方圆三百里一年也就十万两白银，这个封赏相当于把这次本该由朝廷出的赏金活生生的拖了有十年之久。
就在户部吴老尚书心中窃喜之时，又听张昭政问道：“听说陈平在北国退兵之后又私自领兵出城追踪百里？不仅葬送了我朝两千精锐骑兵，自己更是险些丧命沙场？”
刘文杰回答到：“正如辅宰大人所言，听闻是江湖上的剑山派派出几名高手暗中相随，才救回陈平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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