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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饮一杯浮生酒,前尘不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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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2016年12月9号的傍晚,大雨前的三小时,地点在g市城东的国际机场。

    比肩继踵的行人有种永不停歇的节奏,在机场可以听到更多动听的情话,更多虔诚的祈祷。有苦心孤诣的守候,也有人去楼空的悲叹。

    在络绎不绝的人海中,每个人都千人一面,也是屡见不鲜。

    就在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高挑的女子,她戴着复古的黑色蛤蟆墨镜,一身驼色的毛呢大衣,蹬着八厘米高的马丁靴来衬托她那修长的双腿。

    童惜涵回国前特意把及腰的头发染成薄藤色,步步莲花,明眸善睐。涂抹着玫红色口红的朱唇微启,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你们在布加迪等我,我一会过去。ok,不见不散。”

    来往的人们不为苟同,火辣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无疑是最闪耀的焦点。

    “那人是模特吗?”

    “应该是明星吧,我也想有这样的大长腿啊。”

    “唉,我们羡慕不来的,这世道富二代就是命好啊。”

    童惜涵闻言,摘下墨镜后黑眸扫了一眼他们,薄唇微微扬起,挥一挥衣袖,留下一个潇洒帅气的背影。走出机场大堂后,她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一群以一身黑色西服为首的男人。

    “小姐,这是你堂姐的住址,童总希望你可以在国内安稳下来。”

    那位中年男子把一串车钥匙和一张纸条递给她,附身为她拉开车门,摆着严肃的面容对她再三强调:“您父亲还特地交代过,让您在g市完成学业后接手公司的事务。还有商业联姻的事,童总一直在等您的答复,可以说一下您的意思吗?”

    童惜涵在手指上把玩着车钥匙,对他的过问充耳不闻,迈开长腿钻进红色跑车里,顺便试了一下汽车的性能,她终于可以重回赛车的怀抱。自由,太宝贵了。

    她无奈地瞥了一眼一排像特工一样的男人,童惜涵像打发瘟神似的朝他们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你们烦不烦啊?别再跟着我了,快走快走。”

    那群黑衣党依然齐刷刷地站在车窗外,童惜涵翻了一个白眼,心急火燎地把车子拐了一个弯,脚踩油门在众人面前离去。逍遥自在的奔放,无拘无束的心情,童惜涵爽朗的笑了一声。

    一片树叶还没落地,她的车已经驶进了奔流不息的街道里。童惜涵此刻就像脱缰之马,她打开敞篷,任由凉风在自己脸上恣意地拍打,张开手伸向车外,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完全不理会有多少次被路人指点和谩骂。

    风驰电掣般的感觉,她期盼已久。

    那一刻,童惜涵挣脱掉所有的枷锁,她感到了无比的满足和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一路飙车的她在大公路上驰骋,不到半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她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坐在车里拿出小镜子在悄悄地打扮。瞧这伊人红妆,巧笑嫣然的容颜,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模特,就凭这个与生俱来的颜值和得天独厚的身高也当之无愧了吧。

    出来迎接童惜涵的是一位把黑色棒球帽反着戴的年轻男子,一身时髦的穿扮,大步流星地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的毛呢外套,带着挑逗和逢迎的意味,“哎呦,我们的大小姐你终于舍得回来啦?可想你了。”

    童惜涵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装疯卖傻的好友,伸手撩开散落的头发勾在耳后,唇边藏着笑意:“怎么?回来还要向你报告吗?人都到齐了吗?”

    “大伙都恭候多时了,就差你这个女主角了。”他们并排走进酒吧,震耳欲聋的dj声浪反反复复地响动着,在这里寻欢的人们,每时每刻都在捕捉新的猎物。

    “你有地方落脚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房子。”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脸殷勤地望着童惜涵。

    “不用劳烦你大少爷了。”童惜涵面对他的巧言令色也不迎合,表现得不以为意。

    话罢她便伸手拉开包厢的门,随着一声“suprise!”的高呼,把她心神恍惚的情绪拉了回来。

    童惜涵惊诧地凝视着包房里的大屏幕――发现里面正在用幻灯片播放着自己的照片,逐步走近她才发现,霓虹灯照射下的地板还有一个用玫瑰花瓣拼成的巨大心形。

    其中有一位吧台的常驻歌手鹤立鸡群,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来到童惜涵的面前,手拿麦克风边看着童惜涵边演唱一首抒情的歌曲。

    他的歌声一起,全包房里的人也开始跟着音乐的旋律跃跃欲试。童惜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双手捂住颤抖不已的嘴巴。

    柔情的声线洋溢着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一首罢后曲终人未散,他们异口同声地冲着麦克风喊道:“欢迎童惜涵大小姐回国!”

    面对好友热情似火的惊喜,她感动不已,也唱了一首快歌。之后她索性也把鞋子脱掉,跳上长型沙发上,抢过一旁女生的麦克风,眉飞色舞地说道:“小女子承蒙大家的厚爱,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大家可以随便喝任意玩,今天我请客!大家都high起来!”

    “woh!童大小姐威武!”

    众人再次欢呼雀跃,更加亢奋地投入缱绻的音乐中,他们谁都不在乎今夜过后是否憔悴,只求今夜可以酩酊大醉。旧友共饮老酒,一醉方休,一句青春不朽。释放天性的金丝雀童惜涵喝了一大杯名叫浮生的酒,忘记所有,前尘如梦不再挽留。

    一时间刺鼻的烈酒味和颓靡的烟味在包房里飘散开来。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生生演绎了一场纸醉金迷的戏码。

    闪烁绚丽的巫师灯下,随着电台高歌猛进的乐声,舞池里的少男少女们尽情地扭动着身子。蹦迪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另外一种净土,再也没有什么约束的理由。你我依偎着彼此歌唱,把荒野变成了天堂。

    在这里人们可以尽情扭动身子,让强烈的欲望释放。

    童惜涵招呼好放纵不羁的执拗子弟后,独自一人拿着一瓶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出包房,找了一个离吧台不远的沙发坐下,仰头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烈酒把她干涩的喉咙烫得灼热,但她心甘情愿地沉沦。

    在夜店除了风情万种的舞娘之外,更惑乱人心的恐怕只剩意兴阑珊,形单影只的美女了吧。童惜涵一路走上来,男人们垂涎三尺的目光和也如影随形,还有各种明目张胆的搭讪。

    一个身穿polo衬衫的普通青年说:“美女,一个人吗?”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伪文艺青年说:“人们手里的酒,嘴边徘徊苦涩,咽下的却是寂寞啊。”

    一个醉醺醺的二货青年说:“美女,你的酒瓶子还要吗?”

    她这个秀色可餐的猎物落入到猎人的手中,只可惜他们都不是她的菜。童惜涵放下酒瓶,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边,画着黑色狭长眼线的眼睛带着藐视的神色看着他们,深邃的眼窝把她忧郁高冷的气质推向最高峰。玫红色的指甲和烈焰的朱唇更是为性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低领的衬衫缓缓划开,清晰的显露出她精致的锁骨。

    童惜涵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都会让人浮想联翩。

    被无视的三个男人重振旗鼓,不怀好意的一步一步地再次接近她。

    其中有一位把头发染成红色的男子假仁假义:“诶,美女,我们看你一个人也挺孤单的,要不要哥哥们陪你啊。”

    “滚。”童惜涵不假思索,冷冷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拿起包包打算离去时,那几个男人又跟了上来。

    男子被拒绝后不怒反笑,开始展露出猥琐的面貌,趁机搂住了童惜涵的肩膀,其他两个人也紧随着她的背后。

    深夜的歌舞厅是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所,是人们放纵心灵的有效捷径,也是每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的开端。

    在酒吧的某一隅,一个身穿白色运动装的男生正在和几个前辈拼酒。

    苏哲枫已经被灌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但还是要继续这种晕头转向的交易,在他的领导面前卖命,他颀长的身影在暧昧的灯光下摇摇欲坠。

    良久,他才沙哑地发声,对着一群老长辈们鞠了一个躬,“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苏哲枫晕头转向地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眨着迷离的双眼,黯淡的嘴唇失去了光泽。他的黑发凌乱,步履维艰。

    此刻的他精神萎靡,再也没有往日的阳光与健朗。

    一挨到马桶边,他就迫不及待地从胃里呕吐出压抑已久的污秽,清空好肠胃后。

    意志消沉的他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盯着镜子里脆弱的自己,自嘲道:苏哲枫,你看你那奴颜媚骨的衰样,真他妈犯贱。

    逃避永远不是办法,他要继续回去陪客户,目的不亚于为了可以尽早认识到新老板,为了可以获得高薪资的工作。

    苏哲枫前脚走出洗手间,后脚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粗犷的嗓音,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老气横秋地指着他说:“喂你,去给老子再拿一打啤酒过来!”

    苏哲枫疲倦地以微笑应付了一下,接着转身低眉顺眼地走向吧台。

    而童惜涵这边,也并未摆脱纠缠。

    童惜涵拍掉那只挂在自己身上的咸猪手,看着那些渐渐逼近自己的脂粉客,她胆战心惊又无计可施,天知道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腹背受敌的窘境,尽管她伪装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蓦地,一道白色的光照进她的眼眸,跟酒吧里的霓虹灯光不能媲美,仿佛是一道温暖的阳光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童惜涵曾经说过:“他有着世界上最干净、最迷人的侧脸,我从来没有为谁心动过,唯有他。”深渊的微光,是他嘴角的上扬。

    花痴归花痴,童惜涵重新意识到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甩掉那些色狼。她急中生智,快步走上前挽起苏哲枫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挤眉弄眼地向他示意,最后还不忘吴侬软语地说了一声:“亲爱的。”

    如此亲密的动作和暧昧的语言,让三个图谋不轨的猥琐男人面面相觑,最后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意识依然含糊不清的苏哲枫则呆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突然会有软香温玉入怀,可是当他看到那几个逃窜的身影,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眼前这个陌生女子为了脱身的一个道具而已。

    逢场作戏谁又把谁当真呢,过于认真的一方注定是输家不是吗?

    苏哲枫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箱,感到那只难缠的柔荑仍挂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站直身子转头睨了一眼童惜涵,“小姐,请你自重。”

    苏哲枫留下没有温度的语言后再次返回酒局。

    虽然只有匆促的片刻,但童惜涵还是对上了他的双眼,仿佛所有的灯光都洒落在他的身上,接着童惜涵小小声地赞美了一个渐行渐远的人,“哇,帅哥你的眼睫毛好长啊。”

    苏哲枫返回酒局时,他的新老板左拥右抱两个美女,夹着一根上好的雪茄,他把酒箱放在卡座上,“经理,酒来了。”

    那个中年肥胖的男人瞥了一眼苏哲枫,摆出一副领导高傲的模样,对他颐指气使,“怎么去这么久?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把这些酒全喝了!”

    “老板,我真的喝不了。”苏哲枫诚实地说道,他不想以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话音刚落,那些老奸巨猾的客户们就开始挑三拣四――

    “老板叫你喝你就喝,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啊。”

    “就是,你还是新人,摆什么架子啊。”

    “这么没诚意,以后还怎么跟着老板混。”

    千夫所指下,苏哲枫紧皱眉头面露难色,自己的胃早就已经无法承受了,其实他早该猜到,这些两面三刀的前辈们只想看他的笑话罢了。最后他编了一个借口,委婉的告诉他们自己家里有事。他这个职场菜鸟天真的认为可以脱离虎口,却忽略了这是一个水深火热,弱肉强食的现实游戏。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小声地奉劝他:“喝吧,要不然以后在公司有得你受的。”

    既来之,则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酒精再次进入喉咙时,苏哲枫再一次感受到世态炎凉,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无能。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绝望渗透了他的身心。

    在苏哲枫自我感觉最潦倒、最难堪的时候,他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直在追随着他。

    在童惜涵的眼里,他无时无刻不是那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自苏哲枫走后,童惜涵坐回高脚椅上,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她托着两腮,眼眸藏着一种不能磨灭的深情,他怎么连喝酒都能这么帅。

    感情真是个霸道的东西,不问先后,不问缘由。今晚没有星星,她只想看他的眼睛。

    无论是他的惊鸿一瞥还是戏剧性的擦肩而过,始终能燃起童惜涵心中的火焰。

    那时苏哲枫并不知道,他这一生都会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纠缠。

    “大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一个人躲在外面喝闷酒呢。”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小跑来到童惜涵的身旁,气喘吁吁地说道。

    “包房里太吵了,我出来透透气,等一下我会回去的。”童惜涵心神不属地说着,转盼流光的视线却不曾离开过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在心里默念,要不要现在上去跟他搭讪呢,可是女孩子这么主动好像不太合适,万一吓跑了人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女生还是矜持点好,但这也不能说明一定要静观其变,必要时还是要先发制人。

    童惜涵想起那些曾经败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嘴边扬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反正你是逃不过我的五指山的,往往欲望比爱要真实。

    当她还在心里盘算怎么施展美人计时,旁边的鸭舌帽男突然把一个精致的钱包塞到了她的手里,童惜涵被他的这个举动被迫收回了想象和视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看到她被自己吸引到,鸭舌帽男向她使坏地挑了挑眉,“送你的。”

    童惜涵垂眸掂量着手里的钱包,拉开拉链斜视着他,问:“我叫你帮我兑现的那些美金呢?”

    “很少见你不用卡,我们的涵涵学乖了?”鸭舌帽男问非所答,直直地盯着她。

    童惜涵闻言,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撅着嘴满脸委屈地说:“跟老头子吵架了,他就扣留我所有的信用卡,烦死了。我只剩那么多家底了,你到底有没有帮我换啊?”

    “你吩咐过的事我怎么会忘记呢,简直是义不容辞啊。喏,这不全在里面了吗?还有啊,这可是普拉达的新款哦,怎么样,够意思吧。”鸭舌帽男窃笑,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叠红色纸钞,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另有目的。

    童惜涵朝他莞尔一笑,“真够哥们儿,谢了啊,改天请你喝酒。”

    “还要改天?这不都是酒吗?”鸭舌帽男语气不依不饶,转身让调酒师拿来两瓶香醇可口的鸡尾酒。

    两人默契地干杯,童惜涵小抿了一口,寒暄了几句,打算把目光投向今晚那抹牵动着她心情的身影,不料回应她的却是荒芜冷清的角落。

    人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童惜涵丢下杯中酒,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酒吧,一路横冲直撞,造成一片混乱。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寒风凛凛,稀疏人影,那道十分钟前温暖过她左心房的光也消失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

    童惜涵还想着继续往前走,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

    鸭舌帽男皱起眉头,望着外面的恶劣天气,想都没想就把她拉回酒吧里一脸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啦?你想去哪里?”

    童惜涵伸手拨开散落在脸颊的长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没事儿,现在几点了?”

    鸭舌帽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的数字,“还差两分钟12点。”

    停顿了几秒后,童惜涵甩掉拽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她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冷漠淡然,“放开我!听不懂人话吗?”

    闻之,鸭舌帽男桀骜不驯地笑了,原形毕露,嘴边露出两个深陷的梨窝,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开她的手,“时间还早呢,我们的酒都还没喝完。”

    “你tm别烦着我!”童惜涵突然怒吼了一声,猛地推开他,她的力道之大,导致名牌手机也被甩落在地,摔烂了也不理,蹬着高跟鞋不留痕迹地离开这个如梦初醒的地方。

    一辆深红色的汽车在鸦雀无声的街道中驰骋而过,每当雷厉风行的车子驶过一片水洼时都会激荡起一阵的起伏的涟漪。

    跟夜里的飓风如出一辙,童惜涵一路飙车,连闯了几个街头的红灯,握在方向盘冰冷的手开始颤抖。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动的男生,却让他逃了,她这只高傲的孔雀怎么甘心!

    童惜涵茫然地看着前方,她没注意到的是,油量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

    而苏哲枫被灌完一打酒水后,差点晕厥在包房里,蹲在酒吧旁的小巷里生不如死的排出肮脏的呕吐物。他的胃已经掏空了,脸上心如死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个收场。

    在酒精的麻痹下,他想起当初因为家境贫困的关系,在贵族男校里成为纨绔的傀儡。无论是冷嘲还是热讽,他都没有趋炎附势,孤孤单单地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由于他们的势利眼和自身的原因,从那时起他就立志要成为一个有钱人。让自己年迈多病的母亲安享晚年,让那些泼过他冷水的人后悔。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应酬这些酒局,无往不利,煞费苦心地想要扩大自己的人脉。这条“不归路”他注定得忍受那些阴险狡诈的老板和笑里藏刀的客户。

    苏哲枫昏倒在那个漆黑无人的小巷里,雪上加霜的雨水重重地砸向他的四肢百骸。

    呵,他冷冷的笑,苏哲枫你真他妈窝囊。

    (下)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常。

    同一时间,在s市的某个火锅店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辣椒油的味道,熏香且带着味觉上的诱惑。店里的温度缓缓升高,三三两两的人也渐渐走散。

    他们的桌子上摆放着店员刚刚端过来的食物――一盘辣椒和两瓶矿泉水。桌上还有几张乱糟糟的纸屑和几个空酒瓶子被某人无情地甩到了一边去。

    第一顿晚饭的烽火狼烟也就此告了一个段落。

    墨子逸顺手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一饮而尽。

    童安锦放下筷子,含笑看着刚才还自吹自擂说再辣也吃得下的人,嘲弄道:“哈哈,现在知道怕了没有?”

    墨子逸坐正身子,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巴后,她才听到他幽幽地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我只是渴了。”

    听到他言不由衷的话语,童安锦轻轻地笑了一下,还死鸭子嘴硬,你都喝了三瓶水了。

    本来还想再次拆穿他的,可是当她抬起头时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她那些欲要调侃的话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消失殆尽了。

    “别吃了,我们走吧。”童安锦眼看就要打烊了,背起包包准备往外走。

    “还有一点,别浪费。”墨子逸充耳不闻,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童安锦只好坐下来又陪他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可能是她太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在火锅店打烊前的二十分钟,但是哪儿也去不了,因为一场毫无征兆的倾盆大雨阻挡了他们的去路,都没带伞的两人被迫困留在火锅店门口。意外来得太突然了,他们都招架不住。

    风雨交加,人迹罕至,只有几盏微微发亮的路灯依然守候在冷清且荒凉的街道上。

    她转眸顾眄墨子逸,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目不斜视地仰望着黑色的天空。他真的改变了好多,和以前判若两人,不但是样貌,性格也是。

    要是换作以前的墨胖子早就在抱怨这抱怨那了,现如今的他镇定自若,丝毫没有退缩的动作。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童安锦突发奇想,拍了一下墨子逸的肩膀,扮成文艺腔,佯装伤感地对他说:“我想起以前有一本书里的一段话,躲了一辈子的雨,雨会不会不开心。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特别像?”

    墨子逸睨了她一眼,粲然一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就来。”

    话音刚落,他便以如风般的速度跑进雨夜中,外面的滂沱大雨还在无休无止地饮泣。童安锦惊诧地回过头却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她冲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夜大声疾呼他,“喂,你要去哪儿?”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夜空,可她还是没有听到他的回声。她的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她向前迈出一步,歇斯底里般呼唤他的名字――

    “墨子逸!”

    或许在下雨天最恐怖的不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也不是一晃而过的闪电,而是在霜冻恶劣的天气,空荡荡的陌生地方等待一个自己最在乎的人。

    她不能无动于衷,也不管外面多么恶劣的天气,她套上卫衣的帽子,握着拳头,紧咬下唇,心一横,脚一跺,便大步流星地奋力向前驱驰。

    冰冷的雨滴打湿了肌肤,她的双眼已然看不清远方,但是倔强的脚步仍蹋在洼地里。像一只没有魂魄的苍蝇到处乱撞。

    突然一道车灯照射过来,荒凉的寂夜得到了一丝温暖。此刻她睁不开眼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被冰冷的雨水折磨得苦不堪言。

    没有走几步路就及时顿足,雨水顺着她的发丝缓缓往下滑落,下一秒又是一个响雷惊扰了夜空,童安锦心有余悸的呆愣在原地。

    手臂忽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量包围着,她擦了擦模糊的双眼,依稀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现在的她就像是飘荡在沧海的一个失去掌舵的人,好不遇到一根浮木,任由他拉扯着自己往前跑,重心不稳的身子不断往前倾斜,差点就摔倒在泥泞中。

    童安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子里。

    墨子逸面带愁容地从后座拿出一条洁净的毛巾正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傻?不是叫你在那里等我吗,下这么大雨你跑出来做什么?”

    被他一吼,童安锦整个人都懵了,这一晚真是够提心吊胆的了。

    她不知所云,还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泛酸的鼻头,差一点就涕泗纵横。

    童安锦缓了好久才压抑住那抹哭腔,注视着雨刷外的世界,阴阳怪气地控诉:“我还想问问你去哪儿了呢,一声不吭就走了。”

    墨子逸默默的启动着车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刚才去拿车了。”

    他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像梦呓般喃喃自语道:“我在部队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样的天气,有时还会比今天更恶劣,所以这点小风小雨对我来说也算家常便饭了。”

    闻言,她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墨子逸,犹豫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我好像没听你说过你在美国的生活,以前你寄来的信都没有提过。”

    墨子逸把车子拐过一个弯道,不痛不痒地说道:“在那边都挺好的,还算过得去。”

    如果真的好就不会这么急着回来了。童安锦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察觉到他的发梢也在滴水,浑身湿透却表现得无动于衷,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她收拾好情绪,转过脸认真地说:“你的身上也都湿透了,早点回去吧,把我放在可以打车的地方就可以了。”

    墨子逸依然注视着前方,语气坚决,不容置喙地说:“这么晚了哪儿还有什么车,何况还是下雨天,多半都是黑车。”

    她拧着衣角,凝望着源源不断划过车窗的雨滴,随后思考了几秒钟,固执己见,“那我坐地铁好了。”

    墨子逸倏忽转头盯着她,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翻,“你就不怕吓到别人吗?”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潜台词,可当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和指尖都是被一些黑漆漆的不名物体粘住了,她才大彻大悟――

    自己的妆花了,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吓人。

    所有的艰难险阻她都能挺过去,唯有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出丑。

    她哭丧着脸,突然又感到下腹剧烈的抽痛,一股熟悉的热流从下体传来危险的信息。

    完了完了,不会是亲戚来看望我了吧,这也太会选时候了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童安锦捂着肚子,一阵一阵的痉挛使她疼到五官都搅合在一起,虚弱地靠在副驾驶座的边缘上,奄奄一息。

    今天真是衰到家了,人有这样一个惯性思维,总是在最煎熬最潦倒的时候挖苦自己以前的过错。

    她也不例外,不知是水逆在作祟还是自己太感性,那些尘封的记忆,那些她不愿提及的往事,一件一件,零零碎碎,无情地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以前智齿发炎,让她寝食不安,最后若无其事地把它当作减肥来对待,即便这样,体重秤上那残酷的数字到如今她依然记得,戒荤只吃素的一个星期竟然也会比之前重了三斤。

    以前上学时她很少有熬夜的现象,偏偏黑眼圈比谁都深。

    军训时因为中暑没来三天,她还是比其他人黑了几个色号。

    有一年和同事们去吃海鲜,第二天谁都相安无事,就她长了一脸的痱子。

    为什么那些人一出生就有光环围绕,暴戾恣睢,作威作福,也不会受到社会的谴责?

    为什么会有那些平时不好好听课,考试都可以轻轻松松拿到奖学金的人?

    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吃不胖?天生皮肤好?什么都做不成,却也能得到恩宠。

    为什么他们可以独得这世间所有的繁华和美好,难道老天只眷顾他们吗?而像有些栉风沐雨、对生命充满热爱的普通人却活得这么落魄。来来回回的辜负和失望已经把他们折磨得面目全非。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潇洒风流?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人”的其中之一不是她?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可是她也不曾感觉到快乐。

    运气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太奢侈了。这不,在今天她再度怀疑人生。

    她试图改变现状,尽量放松自己的心情,即使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也按时吃饭,规律作息。那又如何,再刚强的人也受不了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生命一次又一次的悲剧。

    她失落地垂下眼眸,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一旦倒霉起来也是没有出路的。

    “你怎么啦?”

    墨子逸似乎察觉到了副驾驶的低气压区,探过身摸了摸童安锦的额头,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他蹙眉,很正常啊。

    童安锦依旧靠在那头,三缄其口,细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

    她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了,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直接跟告诉他吗?说我那个来了?

    天呐,还不如杀了她,这么尴尬叫她怎么说得开口。

    墨子逸把车停在树道旁,“你哪里不舒服吗?好像也没有发烧啊。”

    她苦笑,这比发烧更煎熬好吗。

    最后童安锦还是忍受不了那断断续续的阵痛,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墨子逸,我肚子肚子有点痛。”

    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墨子逸怔住,起身从后座拿出一瓶崭新的矿泉水,贴心地为她拧开瓶盖,递到她的面前。

    “很痛吗?先喝口水吧,润润肠道。”童安锦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他也爱莫能助,“要不要上医院看看?一定是刚才吃太多的辣了。”

    她眉头紧锁,接过矿泉水,从颤抖的嘴唇中吐出几个心力交瘁的字:“我例假来了。”

    她一说完就后悔了,或许忍一忍就过去了。

    把自己地伤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是最不想碰见的境遇。

    可是覆水难收。夜风吹拂,身体也渐渐失去温度。

    墨子逸闻之憬然,二话不说地重新启动车子。童安锦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没有力气去过问,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瞬间进入了“休克”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开始颠簸,强烈的晃动导致下腹也不停的胀痛。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一股温暖包裹着她冰凉的双手,听到墨子逸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安锦,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可惜好景不长,那股温暖随着开车门的声音骤然消散。

    她蓦然睁开眼睛,发现墨子逸再一次冲进瓢泼的大雨中,她干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他一米八多的身子融进黑夜。

    墨子逸在一家小便利店前驻足,不知道墨子逸跟那个老板娘说了些什么,她用吃惊的表情和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拿到自己要的东西后他就快步离开,了无痕迹。

    雨水都漫了上来,有她望穿秋水的等待,可惜他还没有回来,每一秒钟都恍如隔世。

    后来她再次沉沉的睡去,如果今天出门前看一下黄历,上面兴许还会写着“不宜出门”,她就不应该出来见人。

    一想到今天的丑态百出,想跳楼的心都有了。

    也许在梦中,她才能找到解脱。

    没过一会,墨子逸把车子停到了一座复式楼前,附身解开她的安全带,拨开她柔顺的头发,一把将童安锦横抱起来,她悬空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墨子逸如低音炮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畔,“安锦,好好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他温柔的话予以了在绝望边缘的她莫大的宽慰,好比一只流连于澄蓝天的小鸟,找到了自己的栖息地。她不在乎自己飞得有多高,幸好还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童安锦做了一场黄粱美梦,梦到她和墨子逸重返校园,两个痴男怨女在一起挥霍青春。梦里墨子逸没有去美国,两个人还考上同一所大学,拾回那些少年时遗落的时光。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缘木求鱼。时间告诉我们,说过话可以不算,爱过的人可以再换。所有的守候竟是一缕飘渺的云烟,又何必苦苦追寻那错过的承诺。

    等到童安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车上了,而是躺在一套软皮的沙发上。

    她乜斜着睡眼,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后才发现自己的湿衣服不翼而飞,穿在身上的是一件宽松的毛衣。

    她用力敲了敲仍然混混沌沌,像浆糊一般的脑袋。面对眼前陌生的环境——

    她不禁想问,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

    “再打就真的傻了。”清脆的笑声突兀地飘来,只见墨子逸从旋转式楼梯走下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唇边藏着一抹坏笑,拿匙羹的左手不断搅动着杯里的水。

    “墨子逸,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她一连抛下几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怎么没喝酒也会断片呢?

    墨子逸坐直身子,顾眄了她一眼,从容不迫地说:“这是我家,是考虑到你身体的问题才把你送到这里。至于你身上的衣服嘛是我换的。”

    “啊?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童安锦才表现得不淡定,她不管什么矜持和含蓄,差一点就咆哮了。

    墨子逸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端起冒着白烟的水杯,“这是红糖水,快趁热喝。”

    童安锦无视那杯他口中的红糖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也不会有一丝的心疼。

    墨子逸举得手都僵了,干脆把它放在茶几上,翘起二郎腿,脸上出现少有的别扭,语气还是如往昔的不可一世:“是家政阿姨换的,你满意了没?快点喝,到时凉了,受罪的也是你。”

    是家政阿姨吗?看来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她松了一口气却也尴尬到底,不敢直视他柔情似水的眼眸,忍着万箭穿心的腹痛拿起杯子,喝着杯中的红糖水。很甜,暖得入心入肺,或许是心理作用,童安锦感觉缓解了不少的疼痛。

    她转移了注意力,余光瞥到茶几上一大包不知名的物体,打开后她才惊讶地发现里面装着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

    卫生巾!仔细一看还有分夜用和日用、丝棉和网面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塑料袋里的一包卫生巾,“你买的?为什么有这么多?”她僵硬地转过头,总有什么想要说,却始终缄默。

    墨子逸没有回答她,而是在欣赏她害羞的表情,即使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喋喋不休,他也觉得很可爱。这些年缺席的岁月,只要她肯给他这个挽回的机会,他尽量补救这段满目疮痍的感情。

    她有点语无伦次,心里却感触颇多。虽然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甜言蜜语,也没有送过鲜花制造过惊喜;两人还经常斗嘴,有时候还会很嫌弃对方

    但是真正爱你的人他会把一些细枝末节做好,尽管无关紧要,他还是会无声无息的陪着你,呵护着你,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细水长流才叫爱,分分合合那叫合作愉快。

    童安锦脸部发热,组织好语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得尽量平和,“这是你家?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退伍后。”墨子逸淡淡说道,仿佛是在饱经风霜后发出的声音。言语里,虽然有现世的安稳的满足,但也有对过往岁月的遗憾。

    打破了沉静后,童安锦这才正眼环视自己的所在之地。他们在一楼宽敞的客厅里,偌大的房子没有过多的电器,却不落窠臼。

    装潢以灰白色为主,家具都比较单一,窗台摆放着一些绿色盆景,连帘子都没有,简简单单的没有过多的装饰品。

    一如她记忆里的少年,有着最纯净的笑脸。

    墨子逸的手机响了,他并没有起身离开,坐在她的对面毫无避讳的接听起来,偶尔还跳出几句英语,交谈得行云流水。

    童安锦注视着他,墨子逸的眉形呈微微上挑状,睫毛浓密修长,剑眉星目,鼻梁笔直,气质独特男人味却十足。

    那颗泪痣在这个寂夜里,蛊惑了她仅存的理智。

    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了,上一次又是哪个猴年马月呢?

    雨送微凉,月浅灯深,他的双眸充满了她对未来的憧憬,成就了她心心念念的远方。

    少年的他是个倔强、不谙世事的孩子,高中还没毕业就不辞而别了,自暴自弃后,他跑到大西洋的海岸去疗伤。

    他们在花晨月夕中无话不说,又在春去秋来中失去联络,是青春太过单薄了吗,风一吹就散,还是沉重的记忆压抑,命运早就部署好要我们分离。昨日的情谊犹如明日黄花,一去不返。

    她在心里反复地斟酌,有些话就算一句,自己也说不出口,有的人多看一眼,都想拥有。

    想恋爱可是又怕再次受到伤害。这是多少女孩子的心病。

    当年的心结你解开了吗?墨子逸,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八年前开学季的九月,童安锦和墨子逸步入犹如上火山般的高三。分班后的文科有两个班,课室的容纳空间有限,所以级长把这一百多个学生分成了两个班。人满为患的班级里,男女分配失调,有些重活也不得不交给女生做。

    而理科班和文科班却有天冠地屦的待遇,才十几个学生报理,其中也包括方雪梦。因此学校把体育生也安排在理科班。男生爆棚的班级,女生自然而然就显得娇贵。

    她尊重他的选择,也没资格阻挡他的脚步。所以他们就此别过,一道厚厚的墙壁隔断了他们的情谊,就像分隔着丛山叠岭。

    以前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的两人,如今却在同一个学校里都见不到两次面。

    假装遇见都是她的精心安排,可是他从不肯等待,每次邂逅,他都是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地跑步,跟着一群体育生的背后做各种高难度的训练。但是墨胖子总被一群魁梧的体育生唾骂,哂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虚胖,他忍气吞声;为了得到女神的青睐,他殚精竭虑,无所畏惧。

    之前童安锦有问过他,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决心,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减肥吗?墨子逸低头静默,她猜不透他的心事,突然感觉有点难过,连空气都变得寂寞。

    童安锦那时还不明白墨子逸为什么会这么斩钉截铁,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也非得进入这个自取灭亡的班级里。最后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是为了那个暗恋未遂的梦中情人。

    怪自己太孤陋寡闻,不知道他心里早有别人。

    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墨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特别自恋地拨开额前的碎发,笑得一脸纯净无害,向她提出了一个神经大条的问题――

    “安锦,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瘦了啊?”

    童安锦憋笑,从他身边环视了一圈后,一本正经地作出一个专业的点评:“依我看来,腰以下的肥肉成效比较显著,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故弄玄虚了一会。墨胖子则作出了一个屏息凝神的表情,让她忍俊不禁。

    童安锦慢条斯理地往下说:“但是你的脸还是很大啊。”

    墨胖子一听人就泄气了,继而又露出颓唐的表情。一开始她还没发觉,走了几步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是自己的耿直伤害到他了吗,难道墨胖子也有玻璃心?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料墨胖子抓住她伸过来的手挠着她的腋下。童安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痒得连连喊求饶,笑得花枝乱颤。

    他们一路上都在嬉闹,大笑。直到人行道上的交通灯转到绿色,从阴雨绵绵直到光风霁月。

    那年有散不去的雾,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很长的路。

    “安锦,以后放学不能等你了。”

    一片叶子陡然落下时,童安锦听见了墨子逸干哑的声音,像春风般拂过她心头的枝桠,整颗心都为他跳动。

    她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痛感侵蚀,在她酝酿情绪之际,墨子逸又带着一抹沉寂哀伤的话把她向远处推送。

    “下个月有个体育考试,老师跟我说了,如果我没有过就把我淘汰出体育部,我本来就比他们差,再不练练的话,就又要被抛弃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安锦。”墨子逸越说声音越小,凄楚也溢于言表。

    童安锦凝视了他良久,其实细看墨子逸的底子还是不错的,皮肤透亮,鬓角浓黑,高二的时候他的身高就已经超过一米八了。但是肥肉却埋没了他所有的天生条件,体重一直以来都是他最敏感的话题和最脆弱的软肋。

    童安锦强忍着心痛,笑得一脸天衣无缝,“那你要好好加油啦,祝你减肥成功。”

    她的伪装被他一眼识穿。

    墨子逸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眼里的阴霾散尽,悲伤也变淡了,“等我考试过了,我请你去街头新开的那家店吃披萨。”

    没有一丝防备的她再次被墨子逸“偷袭”,她有点手足无措,被他夹在腋下竟然也有一种小鸟依人的错感。

    “小心一顿饭就把你打回解放前。”为了掩饰嘴角的笑意,她只好继续调侃。

    男女之间真的有纯粹的友谊吗?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当双方是在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时,有一方必定是动心了。以朋友的名义暗恋着,最后又以青春的名义分道扬镳。

    如果你开口,我就放下所有跟你走,对你何止一句喜欢,最后却落得无比心酸。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他们在路边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被夕阳余晖拉长的影子,难道不是他们孤单的心事吗?

    暖色的黄昏宛如美人迟暮,隐藏着皮里阳秋的残霞。不由自主地油生出六根清净,心无杂念的美好幻觉。所有回不去的良辰美景,都死举世无双的好风光。

    她只想简单的赖在他的怀里,忘记纷繁的人世。

    只因这一刻他太温柔,想起曾经携手走过的高楼,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亲过她的额头,爱字却哽在咽喉。

    平庸还是惊世,她没想好,觉得还早。

    童安锦自白――

    漫长的告白像青春的盛宴,我冬夜的手像滚烫的诺言,你闪烁的眼是我伤感的信念。她的容颜却占据了你的三分之一的流年。

    青春期的二八佳人,不耐寂寞的红尘,以为一见如故就是永恒。其实他只不过是给了你一朵枯萎的花,碰巧猜中了心里的话。但由于同心同德,都纷纷投入了爱河。

    席卷的往事萦绕她全部的思绪,那不安的灵魂在心中起落沉浮,他是她唯一的孤独。褶皱了的感情该怎么抚平?

    海鸣威在书中曾经写过这么一句话: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一个人必须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岛屿,然后才能成为大陆的一部分。

    而她注定是那一座渺小的孤岛,假装坚强,笑着原谅,泪水冰凉,心在投降。

    爱你爱了一个豆蔻年华,我以为可以饰非文过,最后只剩回忆陪我渡过。

    你说毕业后就会离开,带我去看海。

    你说陌生的风景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温暖。

    你说你会骑着自行车载我去旅行。

    你说你终须有日会成功,让那些嘲笑过你的人后悔莫及。

    你说我们会去到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没有凉薄的人情,没有世故的眼光,我们可以重新编织人生。

    童安锦路过记忆的断墙残垣,现实赏了她一巴掌。回忆在岁月里斑驳,情感于岁月里蹉跎,曾经的倩影是否已然婆娑?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风往北吹,他走得好干脆。时光从指尖如流沙般逝去,曾一起放学途径的黄昏也不再完整了。后来才渐渐懂得,原来美丽的承诺易碎落,美丽的曾经是年轻。

    后来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童惜涵照着纸张里的地址来到了木榭宛居,身上的衣服和长发半湿,有洁癖的她竟然也毫不介意,双手搂住自己的双肩,迈着沉重的步伐,心绪不宁地走进公寓。

    毛呢外套丢在酒吧忘了拿,名牌手机被摔烂了,接着又发现自己的钱包被雨水融蚀了。

    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是万念俱灰。

    就在她转身那一刹那,发现在楼梯的转角有一只白色的衣袖,她那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是那个酒吧的男生。

    童惜涵没有犹豫,快步跟了上去,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不想再错过了。

    三楼的玄关处,苏哲枫站在自己家门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母亲,更不知道怎么瞒天过海。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地往后望去,对面的303没有一丝动静,她应该睡了吧。

    苏哲枫晃了晃麻木的脑袋,脱掉沾满酒气的外套,打开门准备进屋时,却被一声高呼叫住了脚步――

    “帅哥!真的是你啊,你也是住这儿吗?”童惜涵踏着小步迎上来,虽然被雨水侵染过,但精致的妆容依旧美好。对上苏哲枫的眼睛,笑魇如花。

    苏哲枫蹙眉,怎么又是她?这种在酒吧里的女生他见多了,主要是心机太重,表面想跟你示好,暗地里却另有计谋。

    “我住303,我叫童惜涵,那我们就是邻居咯,往后多多关照啊。”童惜涵放柔声线,向她抛了一个媚眼。

    “你住303?可是据我所知这里面的主人并不是你。”

    苏哲枫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翻,仿佛在审视她,最后面无表情地否了她,声音如冷风般严寒。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经她这么一说就变得更为谨慎,在心里暗暗定下结论,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女生一定是个骗子。

    “哎呀,不是我,是我姐住这儿,我来找她。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来联系一下她吗?”童惜涵立马改口,为的就是给苏哲枫留下好的印象。

    可是她的慌张解释在他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那你就去前台那里问问吧。”苏哲枫懒得和她啰嗦,侧身走进家中。

    “”

    童惜涵呆愣在原地,敢情人家帅哥把自己当作骗子了。可她刚才阐明过了吗,为什么他还不相信。

    哼,反正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碰面,到那时我绝不轻易当过你。

    童惜涵恢复了她趾高气扬的姿态,走着瞧吧,我不信搞不掂你。

    最后她内外交困,来到咨询台,前台小哥告诉她童安锦公寓的座机,童惜涵打了十多遍也没人接,她重重地盖上电话,充满怨气的脸是开始暴走的前提。

    前台的小哥感受到了这种可怕的先兆,瞟了一眼这个陌生女孩,精致,秀气,像一朵被春露侵湿的嫩花,娇艳欲滴。

    “你们这有她的手机号吗?”童惜涵有点愠怒,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这是住客的隐私,我们不会随意告诉别人的。”小哥极力表现自己的敬业精神,绝对不能轻易被美色引诱。

    “靠!我是她妹妹,怎么没人肯不相信。”

    一天之中接二连三被人认为是骗子,性格再好的人也有脾气了。再说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性行淑均的人,更像一个移动炸弹,突破时间和空间的局限,走哪儿炸哪儿。

    这不过是童惜涵表面的瓦釜雷鸣罢了,在巨大的漩涡中,她所有的幻念都被无情地吞噬了。

    童惜涵走出木榭宛居,回到车子里,瑟缩在后座。

    外面大雨如注,她思归何处?

    不知道是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还是上天蓄谋已久的美丽,将四个曾经被伤过的灵魂悄然连接在了一起。

    入秋以来,这座城市连续下了好几场滂沱大雨,一帘花雨后迷蒙了一片微光。

    俗语云:一场秋雨一场寒。此后人们也纷纷换上了秋季的衣裳。

    淅淅沥沥的雨水浸湿了人们的外衣,谁都无力反抗,只留独生惆怅。

    此时的风依旧凄寒,苍穹依旧浩瀚,尘土依旧飞扬,往事也依旧如昨。大雨封了旧时路,远方的人忘了归途。

    不过好在终于等到了光风霁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压抑了好多时日的天空在人们千呼万唤的祈求中终于放晴了。

    在中午时分,深秋的阳光亲吻着昏昏欲睡的大地,温柔地抚慰着一颗颗年轻又疲惫的心。

    虽然秋阳没有仲夏般灿烂,但是在这一束微渺的阳光中,人们仿佛看到了新生。

    投影在尘世的情缘,是挂在天边最美的画卷。

    城市郊区的复古别墅迎接了新阳的第一缕曙光,荷叶褪下昨夜最后的雨露,卡其色帘子的缝隙中吹来一阵清风。

    一个无比安逸和寂静的早晨。

    巨大的落地窗折射出一张偌大的双人床,白色被单下的两个男女仍在熟睡,他们相拥在一起,忘了自己。

    童安锦感觉到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头顶,此时就像靠在一个胸肌发达的枕头上,她微微睁开眼睛,想探一个究竟。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上身半裸的男子!视线徐徐往上移,她惊觉那个人是――

    墨子逸。

    她“咻”地从床上爬起来,脑子嗡嗡作响,自己的衣服完好无缺,可他却衣衫不整。此时她全身的血液都剩下两个字――睡了?

    童安锦睨了一眼打着呼噜,还在酣睡的墨子逸,套上他的白衬衫坐在床边努力回想。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就要从童安锦喝完红糖水说起了,墨子逸一直没有中断与黎柏森的谈话,他利用自己发达的四肢,用肩膀夹着手机,走进浴室里放热水,水满后又走上二楼换了另一身西装,顺便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自己干净的清洗衣服给她。

    童安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马不停蹄的一连串动作,还没等她开口问,他就抢先一步,“柏森叫我出去说有点事儿,你去泡个澡吧,我很快回来。”

    听完他的话,童安锦下意识地咬唇,低头若有所思。这一天过得太煎熬了。

    墨子逸懂她的顾虑,捋顺了她满是静电的头发,“这里没有女装,将就一下,穿我的。”

    “你这么忙的话,”童安锦想了想继续说道:“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墨子逸提高自己的音量,似乎是对她的语言的不满。

    “啊?没有啊。”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他嗓音低沉悦耳,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为什么?”尽管之前她对他的归来和某些暧昧亲昵的语言窃喜过,但这个夜晚她表现得无比清醒和理性。

    在内心深处,她始终为他留着一道彩虹,尽管愿望总落空。

    “难道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算情侣吗?”墨子逸也用了一个反问句,霸道的语气和坚定的神情,让童安锦漂泊无依的心无所遁形。

    静默了几秒,两人都被这种铺天盖地的尴尬气氛哽咽住。

    没一会儿,墨子逸的电话又响了,他在临走前对她说――

    “安锦,等我回来我们再细谈好吗,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墨子逸每一次的从她身旁离开都带走了一片天光云影。

    之后,童安锦站在窗台一直目送着他远去,那种不安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啊。

    如果真像你这么说的,认识的时间够长就是情侣,那么我们之间空白的岁月由谁来弥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上,谁还相信柏拉图式的爱情。

    她现在已经没有闲暇时间去留恋那些少女怀春的往事了,并且知道自己不再年轻了。

    墨子逸始料不及的话再次让她迷失了方向。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对方给你一个眼神,说一句话,留下一个背影,你都会见微知著,探索彼此来时的路。

    阒无一人的地方,再大的房子,再华丽的家具也无法填补冰冷的空虚。童安锦陡然感到不安,即便双眼困到塌陷,也死死地盯着那扇久久未开启的门。

    雨声潺潺,天空还在破泣。到了后半夜墨子逸才风尘仆仆地归来。别墅内黢黑无声,像一片寂静的山林,当他看到蜷缩在沙发的童安锦时,突然油生出有一种心疼和保护欲。

    他轻而易举地横抱起她――怎么这么轻?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眉眼,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墨子逸小心翼翼地捧起童安锦的脸,就像在欣赏一个玲珑剔透,未经开发的艺术品。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他想要突破心中的厚茧,他把他的薄唇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如蜻蜓点水般,无声无息的一个吻,心灵交汇的触碰,仿佛治愈了彼此潜在的伤痕。

    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吻,却有天荒地老般的考验。

    这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吻,却有细水长流般的誓言。

    也许是他宽阔的怀抱给了童安锦安全感和归属感,这一夜是她在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踏实的一次。

    只可惜同床异梦,她安安静静地侧身睡着,像一只慵懒又渴望被爱的小猫,而他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独自燃烧。

    早晨下雨当日晴,晚上下雨到天明。童安锦蹑手蹑脚地捡起自己散落的衣服,瞄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发现他还在呼呼大睡,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衬衫,拿起自己的衣服套上。

    正准备起身逃离“事发现场”时,双脚还没踏入棉拖鞋里,身后的男人就突然围住了她的腰。

    “唔你这么早就醒了?”

    墨子逸低沉的声线带有一丝小奶音,其实早在她换衣服的时候他就醒了,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偷看她换衣服的,他也绝不会做类似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只是时间的巧合而已。

    童安锦有点手足无措,低头顾眄那只环着自己的手臂,害羞到无地自容。

    “早安。”墨子逸目睹她泛红的脸,心情大好,两只在她腰间的手更拥紧了几分。

    “早”

    “额墨子逸,我们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一日之晨从简单的问候开始,她却口吃地问起昨晚的结局。

    她承认她很想他,昨晚他也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可能是意乱情迷的夜晚,人们的情绪比较敏感。

    但是她不想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把自己交付出去,更不想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取悦他,即使他是她最深爱的人。

    “没有,你放心,我要等你心甘情愿的给我。”墨子逸松开她,挺直腰板,恢复军人般的严谨和肃穆。

    童安锦闻言,慢慢地转过身看向他,刚睡醒的墨子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自然肤色,健硕肌肉,谁说男的不妩媚呢。

    童安锦望向窗外的蓝天,终于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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