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紫微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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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乾明十五年，冬至。
自入冬以来，北海腹地吹来的寒气较往年显得格外强劲，魏都长安一片银装素裹。
坐落于皇城东北角的钦天监平日里门可罗雀，如今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越发宁静了。午前陪同天子完成祭天仪式后，年近花甲的钦天监监正袁守仁有些疲惫，本待回家休憩，但在监副旬日前奉皇命前往魏州调查坠星之事，冬官正北上云州按惯例记录烛龙气象之时，作为钦天监目前在京高官中唯一通晓冬令时征的他，不得不牢牢压制想要回到府邸享受暖室的念头，耐着性子坐在监衙大堂上打坐。
一阵寒风从大门外卷了些雪花进来，袁守仁闭着的眼皮跳了跳，本是掐着法诀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缩进了衣袖。
“何事慌慌张张！”袁守仁有些责怪从门外闯入那人带进来这股寒气。
听到监正呵斥，来人虽然脸有愁色，但还是吓得立马上前施礼告罪：“弟子万死，请师尊息怒。”
袁守仁本是金仙观的有道全真，神龙十六年，帝祚延传，当时还是太子的天元帝邀请童年好友袁守仁出山辅佐。十二年后，天元帝崩，袁守仁力挺二皇子继位，是为乾明帝。为报扶龙之恩，乾明帝加封袁守仁为国师，并许其执掌钦天监，可于监内收徒传道。
从外面闯进来的正是袁守仁的大弟子钱益森，太学生出身，现任钦天监秋官正之职。
袁守仁素知自己这位大弟子平日里性子稳重，如今慌慌张张怕是又有了什么麻烦事，于是他也便顺势收了功。
钱益森对袁守仁施完礼后，方才直身见告：“启禀师尊，方才值星灵台郎通过浑天仪观测到紫微星动，情知不妙，因冬官正外出，遂跑来告知弟子。弟子不敢隐瞒，急来告知师尊，还望师尊知晓。”这一通话下来，钱益森愣是磕巴了三次才说顺。
“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你还结结巴巴的！”
袁守仁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会儿，然后迅速起身：“走，快随我去看看。”
钱益森来此寻他，正是要请师尊前去查看核验，以免错判，此刻监内也唯有袁守仁才能准确测算冬令星象。于是，钱益森连忙跟上袁守仁的脚步。
等到袁守仁赶到监天台时，得闻消息的春官正、夏官正、中官正和在监的几位灵台郎早已守候在浑天仪旁，原来值星灵台郎见兹事体大，在通知钱益森的时候，也一并请来了在监内的其他几位中高层官员。
见到袁守仁到来，几名钦天监的官员顿时有了主心骨，不由松了一口气。
“监正大人，这是保章正方才记录的紫微垣星象异动，请您过目。”中官正崔鸿将手中端着的天象记录板递给了袁守仁，记录板已在几位官正手中转了个圈。在场的除了袁守仁外，就属来自定州崔氏的崔鸿资历最深。
钦天监内，五官灵台郎分日轮流值守监天台观测天象变化，而保章正则负责记录灵台郎观测到的天象变化，并初步占定吉凶。
袁守仁接过记录板，习惯性地往最左侧占卜栏一看，一个大大的凶字赫然入目。
见此，袁守仁不由皱起了眉头，然后目光转向记录板上的星图。
良久，不见袁守仁吭声，一直皱着眉头端详着星图，几位官正互相看了看，终究还是崔鸿开了口。
“监正大人，可是能够确断吉凶吗？”
袁守仁闻言抬起了头：“眼下还不能够确认，不行，我要亲自再看一看，你们让开。”
众人急忙让开通道，让袁守仁进入了浑天仪内。
这架硕大的浑天仪本就是袁守仁于十年前主持设计建造的，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一刻钟后，众人看着一脸凝重表情走出来的袁守仁，纷纷涌上前去。
“监正大人，情况到底如何？”年轻的钱益森到底耐不住性子，率先发了问。好在，他没忘记袁守仁的交代，人前之时师徒俩须以官职相称。
“诸位大人，本官需要即刻进宫一趟，请诸位紧守职司。钦天监便由中官正暂代本官坐镇，秋官正随我入宫。”袁守仁心知问题严重，又不想泄露天机，决定立马进宫面圣。
闻听袁守仁果断做了安排，在场的官员哪个还不清楚问题的严重，立马应是，监天台内一片肃穆。
“但愿我的猜测不是真的。”望着袁守仁和钱益森朝着宫城而去的背影，中官正崔鸿喃喃自语。
魏太祖自称天界白帝子下凡转世平定乱世，故而大魏一朝尚金德。魏都长安城的布局是皇城内套着宫城，宫城里最大的宫殿便是金霄殿，亦是大魏的权力中心所在。
自天元帝赐下宫禁令牌以来，袁守仁就有资格自由出入皇宫。乾明帝登基后，更是格外恩赏荣宠，不仅任命袁守仁担任国师之位，更是准其随时可以近到御前奏事。若不是袁守仁的道家身份，恐怕太师之位他也是当得的。
自延年门进入皇宫，袁守仁沿着东宫宫墙抄近路赶往大魏帝国的权力中心——金霄殿。
此时，大魏天子乾明帝正在金霄殿内休憩。上午祭天大典累的不仅是随从大员，作为主人公的皇帝在祭天全程中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十分疲倦。回宫用过午膳后，乾明帝便推开了一应奏事。
袁守仁赶到金霄殿前就被禁卫拦下，乾明帝休息前，内侍总管赵成便吩咐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袁守仁长居钦天之所，修道有成，历侍两朝，身上自带一股清奇之气。奈何禁卫军刚从边军抽调精兵换血，这几名禁卫却是不认得袁守仁这位国师。
内侍总管赵成在金霄殿内值守，听到殿外的嘈杂声，邹着眉头走了出去。
袁守仁见赵成出来，急忙撇下眼前这几名认死理的年轻禁卫，向赵成走去。
见袁守仁不顾警告直往殿前去，禁卫还待再拦，却被赵成呵止。
“没眼力见的东西，这是咱们大魏的国师，还不回去站好！”
若是往常，袁守仁对赵成这等做派自是十分不屑，但此刻因有急事，他心思全不在此。
“赵总管，贫道实有急事觐见陛下，烦请总管通报。”
赵成闻言笑着答道：“国师客气，陛下正在休息，本来是谁都不见的。但既是国师，咱家这就进去禀报，请您稍等。”拥有扶龙之功的袁守仁，一直圣眷不断，乾明帝早就赋予其直趋入殿资格，虽然袁守仁并未用过此特权，但赵成也得客客气气的。
不一会儿，正在袁守仁焦急等待的时候，赵成转出殿来。
“国师，知是您过来，陛下已经起床更衣了，您请进。”
袁守仁向赵成施了一礼以示感谢，便急匆匆进殿了，赵成尾随而入。
三十五岁的乾明帝颇为高大富态，但十五年来国事操劳，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
见到袁守仁前来，被中途叫醒的乾明帝心情还不错。
“国师免礼，可是又给朕送来稀奇的丹药了？”袁守仁平日的另一项工作便是为乾明帝炼制和搜罗延年益寿的丹药。历代帝王对长生不老的追求大抵是相同的，大魏朝的皇帝甚至把皇宫的东西两侧大门都改为了延年门和益寿门。
“陛下见谅，老臣此来非为丹药，而是钦天监内事宜。”
闻听此言，乾明帝顿时兴致大减。
袁守仁早知会如此，上前一步进言道：“陛下，方才浑天仪监测到紫微垣动荡，老臣以周天星斗术推算，竟看见九州大地兵戈将起，龙蛇起陆，灾祸连结，望陛下早做打算。”
“啊？怎会如此？”饶是乾明帝帝心深沉，亦忍不住为这个消息所惊。
“陛下，老臣反复测算，星象确实如此。但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忧，毕竟天象终究应在人心上，只要朝廷施恩于民，诸位大臣同心协力，想必并非全无转折之机。”袁守仁宽慰道。
“国师真是老成谋国之言，朕自是会爱惜百姓。”乾明帝用手指轻轻揉按紧皱的眉头。
自此，本就勤政爱民的乾明帝愈加宵衣旰食。
只是，天地大势，人间大变，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挽救的，享国五百余年的大魏朝，早已是沉疴遍身，一旦异动，便面临着万劫不复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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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入冬以来，北海腹地吹来的寒气较往年显得格外强劲，魏都长安一片银装素裹。
坐落于皇城东北角的钦天监平日里门可罗雀，如今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越发宁静了。午前陪同天子完成祭天仪式后，年近花甲的钦天监监正袁守仁有些疲惫，本待回家休憩，但在监副旬日前奉皇命前往魏州调查坠星之事，冬官正北上云州按惯例记录烛龙气象之时，作为钦天监目前在京高官中唯一通晓冬令时征的他，不得不牢牢压制想要回到府邸享受暖室的念头，耐着性子坐在监衙大堂上打坐。
一阵寒风从大门外卷了些雪花进来，袁守仁闭着的眼皮跳了跳，本是掐着法诀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缩进了衣袖。
“何事慌慌张张！”袁守仁有些责怪从门外闯入那人带进来这股寒气。
听到监正呵斥，来人虽然脸有愁色，但还是吓得立马上前施礼告罪：“弟子万死，请师尊息怒。”
袁守仁本是金仙观的有道全真，神龙十六年，帝祚延传，当时还是太子的天元帝邀请童年好友袁守仁出山辅佐。十二年后，天元帝崩，袁守仁力挺二皇子继位，是为乾明帝。为报扶龙之恩，乾明帝加封袁守仁为国师，并许其执掌钦天监，可于监内收徒传道。
从外面闯进来的正是袁守仁的大弟子钱益森，太学生出身，现任钦天监秋官正之职。
袁守仁素知自己这位大弟子平日里性子稳重，如今慌慌张张怕是又有了什么麻烦事，于是他也便顺势收了功。
钱益森对袁守仁施完礼后，方才直身见告：“启禀师尊，方才值星灵台郎通过浑天仪观测到紫微星动，情知不妙，因冬官正外出，遂跑来告知弟子。弟子不敢隐瞒，急来告知师尊，还望师尊知晓。”这一通话下来，钱益森愣是磕巴了三次才说顺。
“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你还结结巴巴的！”
袁守仁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会儿，然后迅速起身：“走，快随我去看看。”
钱益森来此寻他，正是要请师尊前去查看核验，以免错判，此刻监内也唯有袁守仁才能准确测算冬令星象。于是，钱益森连忙跟上袁守仁的脚步。
等到袁守仁赶到监天台时，得闻消息的春官正、夏官正、中官正和在监的几位灵台郎早已守候在浑天仪旁，原来值星灵台郎见兹事体大，在通知钱益森的时候，也一并请来了在监内的其他几位中高层官员。
见到袁守仁到来，几名钦天监的官员顿时有了主心骨，不由松了一口气。
“监正大人，这是保章正方才记录的紫微垣星象异动，请您过目。”中官正崔鸿将手中端着的天象记录板递给了袁守仁，记录板已在几位官正手中转了个圈。在场的除了袁守仁外，就属来自定州崔氏的崔鸿资历最深。
钦天监内，五官灵台郎分日轮流值守监天台观测天象变化，而保章正则负责记录灵台郎观测到的天象变化，并初步占定吉凶。
袁守仁接过记录板，习惯性地往最左侧占卜栏一看，一个大大的凶字赫然入目。
见此，袁守仁不由皱起了眉头，然后目光转向记录板上的星图。
良久，不见袁守仁吭声，一直皱着眉头端详着星图，几位官正互相看了看，终究还是崔鸿开了口。
“监正大人，可是能够确断吉凶吗？”
袁守仁闻言抬起了头：“眼下还不能够确认，不行，我要亲自再看一看，你们让开。”
众人急忙让开通道，让袁守仁进入了浑天仪内。
这架硕大的浑天仪本就是袁守仁于十年前主持设计建造的，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一刻钟后，众人看着一脸凝重表情走出来的袁守仁，纷纷涌上前去。
“监正大人，情况到底如何？”年轻的钱益森到底耐不住性子，率先发了问。好在，他没忘记袁守仁的交代，人前之时师徒俩须以官职相称。
“诸位大人，本官需要即刻进宫一趟，请诸位紧守职司。钦天监便由中官正暂代本官坐镇，秋官正随我入宫。”袁守仁心知问题严重，又不想泄露天机，决定立马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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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魏天子乾明帝正在金霄殿内休憩。上午祭天大典累的不仅是随从大员，作为主人公的皇帝在祭天全程中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十分疲倦。回宫用过午膳后，乾明帝便推开了一应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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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守仁长居钦天之所，修道有成，历侍两朝，身上自带一股清奇之气。奈何禁卫军刚从边军抽调精兵换血，这几名禁卫却是不认得袁守仁这位国师。
内侍总管赵成在金霄殿内值守，听到殿外的嘈杂声，邹着眉头走了出去。
袁守仁见赵成出来，急忙撇下眼前这几名认死理的年轻禁卫，向赵成走去。
见袁守仁不顾警告直往殿前去，禁卫还待再拦，却被赵成呵止。
“没眼力见的东西，这是咱们大魏的国师，还不回去站好！”
若是往常，袁守仁对赵成这等做派自是十分不屑，但此刻因有急事，他心思全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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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正在袁守仁焦急等待的时候，赵成转出殿来。
“国师，知是您过来，陛下已经起床更衣了，您请进。”
袁守仁向赵成施了一礼以示感谢，便急匆匆进殿了，赵成尾随而入。
三十五岁的乾明帝颇为高大富态，但十五年来国事操劳，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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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见谅，老臣此来非为丹药，而是钦天监内事宜。”
闻听此言，乾明帝顿时兴致大减。
袁守仁早知会如此，上前一步进言道：“陛下，方才浑天仪监测到紫微垣动荡，老臣以周天星斗术推算，竟看见九州大地兵戈将起，龙蛇起陆，灾祸连结，望陛下早做打算。”
“啊？怎会如此？”饶是乾明帝帝心深沉，亦忍不住为这个消息所惊。
“陛下，老臣反复测算，星象确实如此。但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忧，毕竟天象终究应在人心上，只要朝廷施恩于民，诸位大臣同心协力，想必并非全无转折之机。”袁守仁宽慰道。
“国师真是老成谋国之言，朕自是会爱惜百姓。”乾明帝用手指轻轻揉按紧皱的眉头。
自此，本就勤政爱民的乾明帝愈加宵衣旰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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