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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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其实一直都不明白，小生生为何让找自己入了老斋，要知道老斋先生一直都是很任性的，不管是西门老俞街泥腿子的破落户，还是城中富贵人家的锦袍公子，老斋都一视同仁，全凭先生喜好去挑选学生。
苏三就曾看到过一位据说是南面大族的公子上门拜访，光是拜师礼都拉了九大车，结果连门都没给让进，就给灰不溜秋的赶走了。
苏三想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说的气节吧。
出了门，苏三一路向前，穿过柳罗巷小徬桥，再向前就是西城市集了，从这开始，一路上行人便多了起来。
事实上东城虽然更富裕些，但若论人来人往的热闹程度西城却更胜一筹，毕竟有钱人只是少数，那些个南来北往的行商小贩更愿意在这物价低廉的西城停留。
比起东城苏三更喜欢西城的这些大街小巷，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王福在这安平城的大街小巷中东奔西走的讨生活，而那时王福还没有酿酒的资格，只能在城中寻一些零散的小活计，有时候也为那些识不得字的街坊们代写些家书家信，一个大子一封。
街坊们本性大多是好的，或许是见苏三生的可爱，又或许是可怜其身世，平日里也没少照顾，哪家需要识字的上门也都找王福，时不时的还管上一顿饭。
就这样苏三吃了一年多的百家米，直到小先生找上门。
西城的尽头就是东城，两处交汇之所正中立有一块三丈高的巨大石碑，石碑以青石著成，底部作龙龟驮扶状，龙龟四足处又有四道幼儿拳头般粗细的铁索延伸至地底，不知是何用意。
青石碑面光滑如无风水面一般，石碑之上用正楷书刻有“文道气运”四个大字。
苏三经过石碑时，石碑底出龙**顶正蹲坐着一个女童，穿着一身鹅黄色小袄，面白唇红，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的揪着石龟身上的铁索。
在女童一侧靠在石碑上放有一把大红纸伞，伞面红如鲜血一般，极为惹眼。
石碑不知何时被摆上一张石桌，苏三有些诧异，要知道早间他经过这里可是没有的，而石桌近半尺来厚，少说也得有数百斤的重量，可不是轻易间就能搭成的。
石桌上黑白纵横，一个身穿布衣的老人正和一个束着冠的老道士对弈。
苏三走过三人时，如瓷娃娃般的女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苏三。
苏三停下脚步，转头笑着问她。“怎的？我脸上长花了？”
女童摇头，放开揪着铁索的小手，指着苏三笑着道。
“我见过你。”说着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时你才着么高。”
苏三摇摇头，他自然不会相信女童所言，全当她是个顽劣的稚童，他笑着道。“哦，照你的说法，你该比我大上不少呐。”
女童仰着头，得意的哼哼道。“那是自然。”
看她的样子苏三也觉得有趣，又笑着问她。“哦，那我倒是想问问，您今年贵庚几多了啊？”
女童似乎被难住了，挠着头想了半天却没回答，她沮丧的鼓着脸说道。“我忘记了？”
苏三听到这却是一愣，发起呆来。苏三同样忘了很多东西，安平之前的记忆似乎都被抹去了，不管他如何努力去想脑中却依旧空荡荡的，似乎他就是这样凭空出现的一般。
苏三，这个名字是王福告诉他的，他的记忆中只有王福，他打心底里相信王福不会害他，所以睁开眼看到王福，哪怕苏三当时并不记得这个老人，他也依旧相信王福。
当王福一边擦着泪一边笑着告诉他‘你叫苏三。’时，苏三就成了苏三。
苏三愣愣出神，杵在那半天没反应，女孩或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了，也不待苏三在作反应便跳下了石碑，撑起那把色红如血的油纸伞转瞬间便跑远了。
苏三回过神时眼前哪还有女童的身影，向前远望，只是依稀可见那一抹鲜红在人群中忽隐忽现，渐渐的消失在人流中。
看着那消失的红纸伞，苏三却却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来的莫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先生尤其擅长手谈，只是本性喜好安静不喜言语，因此也就没什么往来之人，更少有人与他对弈，平日里就只是一人下棋。
这日子久了苏三也就稍懂些棋了。
撇过头，苏三又看了眼棋盘上的黑白两子。
桌前，留着长长白须的布衣老者一手捋着下巴上长须笑意盈盈，他已是胜劵在握，此刻倒是显得云淡风轻。
而他对面坐的是穿着一身黄衣的老道士，他单手悬于棋盘之上，两指间粘着一枚黑亮的棋子久久不肯落下。
场上局势明了，白子占尽上风，黑子处处皆受限制，身陷重围轻易都动弹不得，而棋盘之上能够落子之也已所剩不多。
回天乏力，不过是困兽之斗，失了看下去的心思，苏三便准备离开了。
“啪！”落子声响起，苏三又停住脚步。
在棋盘不起眼的边角处，黑子吃下白棋一子，布衣老人随之也落下一子，继续围杀着黑子大龙，并不在意。
他看向老道士，颇有些调笑意味。“可是糊涂了，你这般下可是要让我赢得更容易些呐，我看呀，你不如爽快些直接认输得了，我也不要你那当做宝贝的木剑了，从你道观里为我摘一尾青葫就成。”
老道士并不接茬，不急不缓地落下一子，与另一处边缘弃子交尾连接，对黑子边角处一路围成必杀之局，又对着布衣老人呵呵笑道。
“这棋子从未有过废子一说，用的好了皆能有大用处。”
布衣老人哈哈大笑。“局已成势，大势所趋之下些许得失又能当如何，只需一子，你大龙便活不成，李老道啊，定局以成，你还不认输。”
老道士笑着摇头，指着棋盘示意到。“你该落子了。”
老道士该是败了，不过看他样子却丝毫不像输棋得人，布衣老人愣了一下，又看看棋盘上白子，微微皱眉。
白子大龙必死这是一定的，只老道这样镇定让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不知他的心气来自何处。
布衣老人有些犹豫的落下一子吃下对方大龙，紧紧盯着老道看他下一步动作。
老道士从棋盒中挑出一子，轻轻落老人怀下的边角一处位置，又断了老人一路棋子的生气，与之前围杀处相连又成一路活子。
布衣老人猛地站起，手拍在棋盘上，石桌应声断开，黑白棋子滴滴答答滚的一地，他瞪着老道士，低声喝道。
“破而后立，李老儿！你当真是好硬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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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就曾看到过一位据说是南面大族的公子上门拜访，光是拜师礼都拉了九大车，结果连门都没给让进，就给灰不溜秋的赶走了。
苏三想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说的气节吧。
出了门，苏三一路向前，穿过柳罗巷小徬桥，再向前就是西城市集了，从这开始，一路上行人便多了起来。
事实上东城虽然更富裕些，但若论人来人往的热闹程度西城却更胜一筹，毕竟有钱人只是少数，那些个南来北往的行商小贩更愿意在这物价低廉的西城停留。
比起东城苏三更喜欢西城的这些大街小巷，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王福在这安平城的大街小巷中东奔西走的讨生活，而那时王福还没有酿酒的资格，只能在城中寻一些零散的小活计，有时候也为那些识不得字的街坊们代写些家书家信，一个大子一封。
街坊们本性大多是好的，或许是见苏三生的可爱，又或许是可怜其身世，平日里也没少照顾，哪家需要识字的上门也都找王福，时不时的还管上一顿饭。
就这样苏三吃了一年多的百家米，直到小先生找上门。
西城的尽头就是东城，两处交汇之所正中立有一块三丈高的巨大石碑，石碑以青石著成，底部作龙龟驮扶状，龙龟四足处又有四道幼儿拳头般粗细的铁索延伸至地底，不知是何用意。
青石碑面光滑如无风水面一般，石碑之上用正楷书刻有“文道气运”四个大字。
苏三经过石碑时，石碑底出龙**顶正蹲坐着一个女童，穿着一身鹅黄色小袄，面白唇红，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的揪着石龟身上的铁索。
在女童一侧靠在石碑上放有一把大红纸伞，伞面红如鲜血一般，极为惹眼。
石碑不知何时被摆上一张石桌，苏三有些诧异，要知道早间他经过这里可是没有的，而石桌近半尺来厚，少说也得有数百斤的重量，可不是轻易间就能搭成的。
石桌上黑白纵横，一个身穿布衣的老人正和一个束着冠的老道士对弈。
苏三走过三人时，如瓷娃娃般的女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苏三。
苏三停下脚步，转头笑着问她。“怎的？我脸上长花了？”
女童摇头，放开揪着铁索的小手，指着苏三笑着道。
“我见过你。”说着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时你才着么高。”
苏三摇摇头，他自然不会相信女童所言，全当她是个顽劣的稚童，他笑着道。“哦，照你的说法，你该比我大上不少呐。”
女童仰着头，得意的哼哼道。“那是自然。”
看她的样子苏三也觉得有趣，又笑着问她。“哦，那我倒是想问问，您今年贵庚几多了啊？”
女童似乎被难住了，挠着头想了半天却没回答，她沮丧的鼓着脸说道。“我忘记了？”
苏三听到这却是一愣，发起呆来。苏三同样忘了很多东西，安平之前的记忆似乎都被抹去了，不管他如何努力去想脑中却依旧空荡荡的，似乎他就是这样凭空出现的一般。
苏三，这个名字是王福告诉他的，他的记忆中只有王福，他打心底里相信王福不会害他，所以睁开眼看到王福，哪怕苏三当时并不记得这个老人，他也依旧相信王福。
当王福一边擦着泪一边笑着告诉他‘你叫苏三。’时，苏三就成了苏三。
苏三愣愣出神，杵在那半天没反应，女孩或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了，也不待苏三在作反应便跳下了石碑，撑起那把色红如血的油纸伞转瞬间便跑远了。
苏三回过神时眼前哪还有女童的身影，向前远望，只是依稀可见那一抹鲜红在人群中忽隐忽现，渐渐的消失在人流中。
看着那消失的红纸伞，苏三却却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来的莫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先生尤其擅长手谈，只是本性喜好安静不喜言语，因此也就没什么往来之人，更少有人与他对弈，平日里就只是一人下棋。
这日子久了苏三也就稍懂些棋了。
撇过头，苏三又看了眼棋盘上的黑白两子。
桌前，留着长长白须的布衣老者一手捋着下巴上长须笑意盈盈，他已是胜劵在握，此刻倒是显得云淡风轻。
而他对面坐的是穿着一身黄衣的老道士，他单手悬于棋盘之上，两指间粘着一枚黑亮的棋子久久不肯落下。
场上局势明了，白子占尽上风，黑子处处皆受限制，身陷重围轻易都动弹不得，而棋盘之上能够落子之也已所剩不多。
回天乏力，不过是困兽之斗，失了看下去的心思，苏三便准备离开了。
“啪！”落子声响起，苏三又停住脚步。
在棋盘不起眼的边角处，黑子吃下白棋一子，布衣老人随之也落下一子，继续围杀着黑子大龙，并不在意。
他看向老道士，颇有些调笑意味。“可是糊涂了，你这般下可是要让我赢得更容易些呐，我看呀，你不如爽快些直接认输得了，我也不要你那当做宝贝的木剑了，从你道观里为我摘一尾青葫就成。”
老道士并不接茬，不急不缓地落下一子，与另一处边缘弃子交尾连接，对黑子边角处一路围成必杀之局，又对着布衣老人呵呵笑道。
“这棋子从未有过废子一说，用的好了皆能有大用处。”
布衣老人哈哈大笑。“局已成势，大势所趋之下些许得失又能当如何，只需一子，你大龙便活不成，李老道啊，定局以成，你还不认输。”
老道士笑着摇头，指着棋盘示意到。“你该落子了。”
老道士该是败了，不过看他样子却丝毫不像输棋得人，布衣老人愣了一下，又看看棋盘上白子，微微皱眉。
白子大龙必死这是一定的，只老道这样镇定让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不知他的心气来自何处。
布衣老人有些犹豫的落下一子吃下对方大龙，紧紧盯着老道看他下一步动作。
老道士从棋盒中挑出一子，轻轻落老人怀下的边角一处位置，又断了老人一路棋子的生气，与之前围杀处相连又成一路活子。
布衣老人猛地站起，手拍在棋盘上，石桌应声断开，黑白棋子滴滴答答滚的一地，他瞪着老道士，低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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