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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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的秋天总是比别处更冷些,未过中秋枝头上的叶子却早已落的干干净净。

    每年的这个时候早起送酒的苏三总会看到站在小徬桥上的老酸儒,他总会穿着他那十年不变的老旧长衫站在小徬桥头看桥下近乎干涸的河水低唱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

    当苏三走过他身边时他也总会问苏三要一小壶青桃,眯着眼津津有味的喝完瓶中的每一滴酒,仿佛那便是世间最美妙的仙酿。

    青桃很便宜三个大子一小壶,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这样便宜的青桃也就并不算好喝了,没有南方酒的绵柔醇厚也没有北方酒的火辣痛快,卖的多是些寻常破落的糙汉子。

    听说在安平不远的地方朝廷又和北国新开了一处边市,因此安平近来多了很多商队,安平城中的各家酒馆生意也变的火爆起来,酒水一时间卖的近乎脱销。

    索性连带着苏三家往日少有人问的青桃也大卖特卖起来。

    今日,苏三起得比以往更早些,应各酒家所需,少年这几日都要起早。

    套上马将酒水装车后苏三便出了门。

    正是破晓时分,天未大亮街面上冷冷清清,整条道上只有些许小贩在街边张罗摆弄着自家小摊。

    苏三驾着老马走在青石铺成街面上,马蹄与石板接触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

    到了小徬桥边,一席白衫的老酸儒不出所料的趴在桥头,当苏三使至桥头他便转头看向苏三,干瘦的脸颊舒展开来。

    “一年之计于春,一日之计于晨,今日你来的总算早些,终究不算是朽木。”

    苏三停下马车无奈笑笑,老酸儒依旧是何往常一般总爱教训人,从一旁拿出早已备好的酒壶,递给老酸儒。

    “先生良言我自然记得。”

    听见苏三唤他先生老酸儒面上干肉舒展的更开了,接过酒壶,入手温热,酒是温过的,老酸儒满意的点点头。

    “还算细心。”仰头灌下一口酒老酸儒摇摇头,伸手入怀掏了许久摸出三枚铜子拍在桥头栏杆上,看向苏三。

    “要说酒之绵柔当属小竹山南庭佳酿,这酒之辛辣爽快就为西峰火烧喉,你家的酒虽不错却少了一味东西,与之相比终究是差了一些。”又灌下口酒,老酸儒轻弹手中粗制酒壶,有些埋怨。

    “这壶也不成,该用南面青丘山下产的青玉白壶才成。”

    苏三有些哭笑不得,自家的酒是那般滋味他自然晓得,三子一壶的青桃又如何比得千金一坛的上等佳酿。再说那青玉白壶,饮酒之佳具又产自千里,那价格又怎是自家能消受的?这老酸先生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苦笑着拿过桥头大子,苏三摇头。

    “老先生说笑了,我家酒可是配不得那青玉白壶的。”

    老酸儒双眉倒竖,不知为何忽然发起怒来,指着苏三颇有些怒其不争。

    “妄自菲薄!我说你家的酒配得就配得!”

    苏三无奈,实在不明白这好好的老爷子又在发生么疯,只得点头赔笑称是。

    看着面前少年人赔笑的样子,老酸儒又莫名得泄了气,挥挥手。“走吧走吧,在这杵着作甚,还不送你的酒去。”

    这又是怎么了,苏三挠着后脑一头雾水。

    老酸儒怒瞪苏三,喝道。

    “还不走!”

    苏三赶紧告罪一声,转身上了马,在老酸儒的注视下缓缓远去。

    沉默看着少年远去,老酸儒神色有些低迷,直到在也不见少年身影才轻声自语低喃。

    “青桃啊青桃,何时没落至如此。”

    摇摇头他长长灌下一大口酒,颓然搭耸在栏杆上,看看桥上小徬二字,一时间又觉心头索然。

    拿起酒壶仰头在灌,壶中却已是滴酒不剩了,老酸儒轻叹一声,转头看向桥下又发起呆来。

    安平分东西两城,共有大小酒肆三十六处,东城多富户酒肆店家占了大半,而苏三要送的酒都在西城。

    按照习惯,酒总是最后送到老玉酒家,而这时天色也已大亮。

    行人渐多,街上小贩吆喝着忙个不停,小城变得喧闹起来。

    苏三驾马来时便有一名大汉跑了过来,他身穿一身黑色短袍,行走间如奔雷一般。这是温常,既是老玉酒家伙计也是店家长子。

    温常比苏三年长几岁,身材魁梧性子颇为急躁。

    “你怎得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温常粗着嗓子说道,还不待苏三停下,便一把抓过缰绳直往店门口拽。

    “哥,你要做甚?这般硬拽若是伤到三哥我要你好看。”

    这时又有一少女小跑过来,她一身碎花粉色襦裙,满头青丝用红带束于脑后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在晨间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少女姓温名歌,是店家小女,比苏三小上一岁,正值豆蔻年华,温歌还有一兄长温唐,比苏三年长一岁,为人聪慧好学待人以真,是苏三在文曰斋的至交好友。

    “三哥。”少女走到马前不着痕迹的轻踢了温常一脚,又看着苏三,羞涩的唤了声,面色微红煞是好看。

    苏三笑着下了马车,问温歌道。

    “温丫头,你家二哥呢?”

    温歌用手轻抚额上些许乱发,少女青涩可爱一显无余,她笑看着苏三道。

    “可不巧嘞,今儿一早啊书斋先生就将他唤走了。怎的?三哥你找他有事?”

    苏三摇头。“就随口一问。”

    “嗯,这样啊,对了三哥你莫站了,快进屋坐坐,正好我爹托人带了些春山茶,这就给你泡些尝尝鲜。”

    春山茶原名春山雾,产自江南水乡太泽湖旁的春山山头,其香浓郁入口甘甜百转,是安地境内最受贵人名士喜爱的上上名茶。

    苏三看向温歌愣了愣,有些惊奇。这春山茶产量不高,在江南腹地都可谓是极为罕有,多少名门贵人欲求之千金易而不得,而此时又值秋冬季节,更是珍贵,实在难以想象往日里和气不起眼的温掌柜竟有这样能耐。

    “春山雾我也没尝过,小妹,赶明也给我泡些尝尝。”这时温常抱了只酒坛凑上前来,满是希翼看着温歌笑道。

    “牛嚼牡丹。”温歌转头白了他一眼,瞪着他道。“这可是爹爹的心头肉,怎的,你也要喝,不怕挨揍了。”

    “我就说说当不得真的。”想起自家老爹发怒的模样,温常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朝温歌讪笑着。“那你们先聊着,我忙去了。”

    看着温常走开,少女轻哼一声,得意非常,看向一边勿自偷笑的少年又是巧笑嫣然。

    “我哥就是木头,你莫管他,走三哥,带你去品茶去。”

    安平不大,苏三与温歌也是自小相识,对于少女的心思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日里有温唐在旁插科打诨感觉还好些,但此刻两人独处苏三不免又觉得有些尴尬。

    苏三笑着推脱。

    “温丫头,你可别忙了,我这一会还赶着去书斋呢。”

    少女听了也没太在意,依旧笑着。

    “那成,有事三哥你就先去忙,这茶我给你留着。”

    苏三松了口气,笑了笑就准备去帮温常搬酒耳边却传来了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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