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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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桑庭坚很清楚地记得“八?一三”事变。
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日军以租界和黄埔江中的军舰为作战基地，炮击闸北一带。在全民抗日浪潮推动下，国民党政府第二天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中国绝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
当地中国驻军第九集团军在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奋勇抗击日本侵略军。
8月14日，日守军开始总攻，其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15日，日本正式组织上海派遣军，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率领两个师团的兵力开往上海，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张治中决心扩大战局，对日本侵略军发起全线进攻，出动空军轰炸虹口日军司令部，双方展开激烈战斗。
淞沪会战持续了三个月，日军投入10个师团、28万的兵力。中国军队英勇战斗，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
但是由于国民党政府采取单纯防御的战略方针，不敢发动群众抗日，反而妄图借抗战的机会达到消灭异己的目的，使中国军队付出极惨痛的代价后，不得不撤离上海，11月12日，上海被日本侵略军占领。
是年，桑庭坚21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他的大学老师，一个名叫李维汉的中共地下党员，介绍他和张凌霄一同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白色恐怖”的年代，他们在上海积极开展抗日救亡运动。
日军全面占领上海后，大肆宣扬“中日同文同种，共存共荣”的思想，扶植汉奸文化活动，打击进步文化力量。在恐怖环境下，李维汉带领他们在姜椿芳、王元化、楼适夷等人的领导下，团结广大文化工作者，结成广泛统一战线，进行艰难斗争。
1939年，李维汉被捕入狱，他们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1940年春，桑庭坚和张凌霄商量，决定悄悄投奔延安。
临行的那一晚，桑庭坚写好一封告别的信，来到已熟睡的母亲床前。
桑庭坚看着母亲安详的脸庞，想到与母亲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想到母亲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已远走他乡，她一定会担心他，一定会为他伤心难过，桑庭坚不禁潸然泪下。
桑庭坚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请原谅儿子的不孝，但是，儿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千千万万个母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蹂躏、被践踏”
桑庭坚擦干泪水上了路。
桑庭坚与张凌霄两人携着简单的行囊，从上海出发一路艰难跋涉，一个月以后到达西安，他们在西安的七贤庄拿到了八路军办事处的介绍信，又步行半个月，才最终到达延安。
一路上，他们穿烂了几双鞋子，沿途遇到过狼群、劫匪，曾做过乞讨。千辛万苦，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知难而退。
在往后的岁月里，桑庭坚只要一想起母亲，他都会在心中默默祈愿母亲能健康幸福地生活着
此时，窗外一颗流星从星空中划过，划下了一道美丽而又耀眼的印痕，桑庭坚想：母亲现在一定还健康幸福地生活着，心中便涌起了一丝甜蜜。
恍惚中，桑庭坚又记起了他在担任桂北龙口清匪大队队长后的最后一次激烈的战斗：
那是一个黄昏时分，血红血红的太阳染红了天边。桑庭坚带领的桂北龙口清匪大队，已经在步云山顶唯一的下山通道上，埋伏了一天一夜，此时被围困在山顶上的几十号残匪，想趁天黑前突围，这是最后一场生死大决战。
极度嚣张的匪徒凭借有利地势负隅顽抗，战友们一个又一个倒下了。
在万分紧急的关头，桑庭坚让机枪手作掩护，他狂喊一声端起冲锋枪就冲入匪徒阵地，匪徒被这一招吓趴了
在桑庭坚的记忆中，这是最惨烈的一仗，清匪大队损员过半，卫生兵也已阵亡，桑庭坚的右胸、左肋、左腿三处中弹，身负重伤，当战斗结束时，他因失血过多昏倒在阵地上。
覃壮才扶起了昏倒在地上的桑庭坚，他拼死连夜赶着山路，背着桑庭坚步行了几个小时、赶了几十里山路，回到龙口镇。
桑庭坚至今还记得，他趴在覃壮才的背上有好几次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自己快要咽气了，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是覃壮才一边跑一边鼓励他：“桑队长，打胜仗了，胜利了，你要挺住，挺住，你不能死，不能死，要挺住，挺住，挺住”
是呀，要挺住！挺住！不能死！
此时，桑庭坚的耳边又响起了覃壮才当年那声声鼓励他的话语，他凭着坚定的毅力挣扎着。
桑庭坚的脑子猛然清醒了许多，是呀，自己还不到50岁，还年轻着呢！为什么要死？凭什么要死？他参加革命，经历过大大小小这样多的战斗，他并不怕死，但是他现在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桑庭坚此时想起了妻子章月影，想起了可爱的儿子小南，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好吗？他们没受到什么牵连吧？为了他们，他也要活下去。
一种生存下去的信念与渴望在桑庭坚的脑海中渐次清晰，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干裂的下嘴唇，求生的欲望让他忽然感觉到又饥又渴。
桑庭坚想找点吃的东西或者喝口水润润嗓子，于是他试着抬抬脚，但沉重的的双脚已麻木得不听使唤，他又试着移动身子，但浑身酸痛不能动弹，几处已被治愈的枪伤也钻心地痛。他用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希望能摸到一点能吃的东西，此刻哪怕是摸到一只蟑螂，他都能把它活生生地咽下去，但是他一无所获。
桑庭坚用力喊道：“水，水，水！”
这时进来了一个看押人员，拉亮了灯骂道：“深更半夜的，叫什么！想喝水了？”
桑庭坚艰难地点点头。
桑庭坚在朦胧中感觉到一股辛燥的液体溅在脸上。看押人员朝桑庭坚拉完小便后便扬长而去。
天亮时分，看押人员开门进来，发现躺在水泥地上的桑庭坚手脚冰冷、身体已经僵硬，便慌忙向造反派指挥部报告情况。
章月影跟另外两名女教师被关押在镇革委会办公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她们也是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当章月影听到桑庭坚的死讯时，当即昏了过去。
造反派人员担心又弄出人命来，赶紧遣人将章月影送到龙口镇医院抢救。
因为出了人命，指挥部在当天上午释放了所有被关押的人员。
在龙口镇，桑庭坚除了章月影和桑南以外，没有任何亲属，革委会打算差人把桑庭坚草草埋藏。
林强得知此事后，立即找来了镇上的几个哥们，将桑庭坚的遗体抬走，保护在圣堂山脚下。
当天下午，韦玉屏跟小南两人从七寨村赶来龙口镇。
在龙口镇医院病床上清醒过来的章月影，跟小南在病床上抱头痛哭。
按照当地殡葬的习俗，桑庭坚的遗体在第三天下葬，埋葬在圣堂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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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庭坚很清楚地记得“八?一三”事变。
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日军以租界和黄埔江中的军舰为作战基地，炮击闸北一带。在全民抗日浪潮推动下，国民党政府第二天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中国绝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
当地中国驻军第九集团军在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奋勇抗击日本侵略军。
8月14日，日守军开始总攻，其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15日，日本正式组织上海派遣军，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率领两个师团的兵力开往上海，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张治中决心扩大战局，对日本侵略军发起全线进攻，出动空军轰炸虹口日军司令部，双方展开激烈战斗。
淞沪会战持续了三个月，日军投入10个师团、28万的兵力。中国军队英勇战斗，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
但是由于国民党政府采取单纯防御的战略方针，不敢发动群众抗日，反而妄图借抗战的机会达到消灭异己的目的，使中国军队付出极惨痛的代价后，不得不撤离上海，11月12日，上海被日本侵略军占领。
是年，桑庭坚21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他的大学老师，一个名叫李维汉的中共地下党员，介绍他和张凌霄一同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白色恐怖”的年代，他们在上海积极开展抗日救亡运动。
日军全面占领上海后，大肆宣扬“中日同文同种，共存共荣”的思想，扶植汉奸文化活动，打击进步文化力量。在恐怖环境下，李维汉带领他们在姜椿芳、王元化、楼适夷等人的领导下，团结广大文化工作者，结成广泛统一战线，进行艰难斗争。
1939年，李维汉被捕入狱，他们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1940年春，桑庭坚和张凌霄商量，决定悄悄投奔延安。
临行的那一晚，桑庭坚写好一封告别的信，来到已熟睡的母亲床前。
桑庭坚看着母亲安详的脸庞，想到与母亲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想到母亲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已远走他乡，她一定会担心他，一定会为他伤心难过，桑庭坚不禁潸然泪下。
桑庭坚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请原谅儿子的不孝，但是，儿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千千万万个母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蹂躏、被践踏”
桑庭坚擦干泪水上了路。
桑庭坚与张凌霄两人携着简单的行囊，从上海出发一路艰难跋涉，一个月以后到达西安，他们在西安的七贤庄拿到了八路军办事处的介绍信，又步行半个月，才最终到达延安。
一路上，他们穿烂了几双鞋子，沿途遇到过狼群、劫匪，曾做过乞讨。千辛万苦，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知难而退。
在往后的岁月里，桑庭坚只要一想起母亲，他都会在心中默默祈愿母亲能健康幸福地生活着
此时，窗外一颗流星从星空中划过，划下了一道美丽而又耀眼的印痕，桑庭坚想：母亲现在一定还健康幸福地生活着，心中便涌起了一丝甜蜜。
恍惚中，桑庭坚又记起了他在担任桂北龙口清匪大队队长后的最后一次激烈的战斗：
那是一个黄昏时分，血红血红的太阳染红了天边。桑庭坚带领的桂北龙口清匪大队，已经在步云山顶唯一的下山通道上，埋伏了一天一夜，此时被围困在山顶上的几十号残匪，想趁天黑前突围，这是最后一场生死大决战。
极度嚣张的匪徒凭借有利地势负隅顽抗，战友们一个又一个倒下了。
在万分紧急的关头，桑庭坚让机枪手作掩护，他狂喊一声端起冲锋枪就冲入匪徒阵地，匪徒被这一招吓趴了
在桑庭坚的记忆中，这是最惨烈的一仗，清匪大队损员过半，卫生兵也已阵亡，桑庭坚的右胸、左肋、左腿三处中弹，身负重伤，当战斗结束时，他因失血过多昏倒在阵地上。
覃壮才扶起了昏倒在地上的桑庭坚，他拼死连夜赶着山路，背着桑庭坚步行了几个小时、赶了几十里山路，回到龙口镇。
桑庭坚至今还记得，他趴在覃壮才的背上有好几次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自己快要咽气了，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是覃壮才一边跑一边鼓励他：“桑队长，打胜仗了，胜利了，你要挺住，挺住，你不能死，不能死，要挺住，挺住，挺住”
是呀，要挺住！挺住！不能死！
此时，桑庭坚的耳边又响起了覃壮才当年那声声鼓励他的话语，他凭着坚定的毅力挣扎着。
桑庭坚的脑子猛然清醒了许多，是呀，自己还不到50岁，还年轻着呢！为什么要死？凭什么要死？他参加革命，经历过大大小小这样多的战斗，他并不怕死，但是他现在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桑庭坚此时想起了妻子章月影，想起了可爱的儿子小南，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好吗？他们没受到什么牵连吧？为了他们，他也要活下去。
一种生存下去的信念与渴望在桑庭坚的脑海中渐次清晰，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干裂的下嘴唇，求生的欲望让他忽然感觉到又饥又渴。
桑庭坚想找点吃的东西或者喝口水润润嗓子，于是他试着抬抬脚，但沉重的的双脚已麻木得不听使唤，他又试着移动身子，但浑身酸痛不能动弹，几处已被治愈的枪伤也钻心地痛。他用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希望能摸到一点能吃的东西，此刻哪怕是摸到一只蟑螂，他都能把它活生生地咽下去，但是他一无所获。
桑庭坚用力喊道：“水，水，水！”
这时进来了一个看押人员，拉亮了灯骂道：“深更半夜的，叫什么！想喝水了？”
桑庭坚艰难地点点头。
桑庭坚在朦胧中感觉到一股辛燥的液体溅在脸上。看押人员朝桑庭坚拉完小便后便扬长而去。
天亮时分，看押人员开门进来，发现躺在水泥地上的桑庭坚手脚冰冷、身体已经僵硬，便慌忙向造反派指挥部报告情况。
章月影跟另外两名女教师被关押在镇革委会办公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她们也是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当章月影听到桑庭坚的死讯时，当即昏了过去。
造反派人员担心又弄出人命来，赶紧遣人将章月影送到龙口镇医院抢救。
因为出了人命，指挥部在当天上午释放了所有被关押的人员。
在龙口镇，桑庭坚除了章月影和桑南以外，没有任何亲属，革委会打算差人把桑庭坚草草埋藏。
林强得知此事后，立即找来了镇上的几个哥们，将桑庭坚的遗体抬走，保护在圣堂山脚下。
当天下午，韦玉屏跟小南两人从七寨村赶来龙口镇。
在龙口镇医院病床上清醒过来的章月影，跟小南在病床上抱头痛哭。
按照当地殡葬的习俗，桑庭坚的遗体在第三天下葬，埋葬在圣堂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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