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人，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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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间，他走遍乾元王朝各地。
若不在途中长时间停留，两年足以走遍整个乾元。
为了找到天下第九刀的死因，他去过太多的地方，询问过太多江湖人，甚至找到范无救和谢必安——江湖情报黑白通。
但没有人能告诉他，他的师傅，天下第九刀莫阳的死因，莫家上下全死的原因。
直到止杀中那位黑纱蒙面的女子找到他，只说了一句话：“天下第十一剑和天下第九刀的死因我知道，条件是你加入止杀五年。”
自那时起，他才意识到师父的死并没有当初江湖传言中那样简单。
//
玖的杀人规矩并不会和止杀的规矩有冲突，止杀几乎没有规矩。
玖的规矩最让人放心，毕竟一个有规矩的杀手才不会像疯子一样。
止杀之中，少不了像疯子一样的家伙，少不了有怪癖的高手，玖不疯也没怪癖。
加入止杀至今，玖没有见过零，哪怕一次。
壹、参、肆是止杀里最规矩的三个杀手，伍、捌次之。
贰的规矩是只杀女人。柒的规矩恰恰相反，她只杀男人。两人的杀人手段都不是很干净。
陆是止杀中唯一杀过雇主的家伙，就是个疯子，但这个疯子杀死过天下第六剑，这也正是他犯了杀手禁忌还能活得逍遥自在的原因。
拾的规矩更偏门，他只杀东晋人。自西梁立国乾元后，天下皆为乾元王土，但仍存不少怀有异心之人，不肯罢休屈于乾元，西楚后人、东晋后人比比皆是，大多曾在西楚、东晋的朝臣旧人、后人。
相比之下，玖的规矩不算是规矩。
//
作为杀手，有时候甚至没有江湖人来得潇洒自在。
一个杀手不能留有任何软肋。
在他入止杀时起，留下最多回忆和痕迹的泰安城，死了不少人，悄无声息。
当年的玖干的。
于是在他见到那个眯眯眼的玖第一面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斩了。
他不敢再回到那座城，他知道，即便是回去了，他也没有安身之处。
宋二哥家境优越，老爷子从商积攒下来的人脉和钱财够他用好几辈子的。宋家大哥早逝，宋二哥是家里的独苗。宋二哥常跟小莫讲，若不好好读书，以后只能继承家业当个无趣人。如今，也许宋二哥的书房积满了灰尘，他再也找不到那个通晓天文地理，如他长兄的书生。
萧大小姐说要阅尽世间男子，以后要住到长安。她想见看看有没有机缘被哪位皇子看上，好去当个王妃。萧大小姐对小莫说，等他长大些，她可不会放过，难保哪日将他灌醉拖到床上去小莫从大师兄地方听说过，当年萧大小姐被负心汉伤过，自那以后就变成如今模样。小莫觉得，没有短发师姐，他一定会喜欢这个看似轻浮实则玲珑心的萧大小姐。
但是短发师姐没了，长发师姐没了，师傅没了，师娘没了。
离开泰安城时，萧大小姐送他时眼中的泪光，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
一个杀手不能留有任何软肋。
司徒浣的女儿，这个叫司徒颜的女童，是他的软肋。
作为杀手，规矩是规矩，怪癖是怪癖，都没有问题。
但存在某些事情，是可以坏了规矩的。
比如那位黑纱蒙面的女子，师父和师傅的死因。
玖下定了决心。
//
长安城，祥云铺。
雷声隆隆，街上满是来去匆匆的行人。
玖从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他。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没有分毫重逢的喜悦，似被乌云笼罩的天空。
两人之间相隔一桌，不过几步，却似有万丈深渊。
玖的内心松动了，熟悉的声音让他回想起尘封已久的名字。
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不笑哥哥，不笑哥哥！没有花籽菜包子卖了。”司徒颜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满脸都是懊恼之色。
“没事，刚好没胃口了，带你去吃胡汤面。”
“好呀好呀。”司徒颜咧开嘴，相比吃腻了的包子，胡汤面可是她的最爱。
跟在司徒颜身后的青衣露出不解的神情，她看了看邻桌的人，若有所思。
“走了。”玖招呼了声。
青衣连忙跟上牵着司徒颜就走的玖。
玖在心里一步一步数着，直到门口，那人都没有反应。他知道，那人一定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内心焦灼。他也一样。
直至半只脚跨出门槛。
“师弟。”那人忽然喊道。
“我只问你这一句。”玖停顿住，头也没回，“师傅死的时候，你在哪。师傅送葬的时候，你在哪。师傅入土的时候，你在哪。”
“我家里人把我和她强行带回长安了。”后者语气变得软弱，像从前从未见过他有这副模样。
“好。”
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
走出祥云铺，玖发现有些不对劲。
方才街上还匆匆而行的路人忽然都没了，祥云铺外整条街的店铺都关上了大门。
头顶的乌云滚滚，依旧在酝酿着，略大的风刮过街头巷尾，卷起青石板路上的杂碎轻薄物件。
门前的渠中水潺潺流着，岸边柳树的长枝在风中放肆飘着。
陷阱？不对，祥云铺内没有任何埋伏，除了老熟人。
临时起意，行事雷厉风行，难道是长安禁军？
街角忽然涌出一批身披甲胄的军士，腰间皆悬青龙刀，纹鱼袋，背负长弓与箭囊。
长安的青龙卫，和禁军联系密切。出大事了，玖心底一沉。
有一文官模样的家伙从军士中挤到前头来，指着街正中的玖高喊道：“捉住他，他就是杀了贺司丞的凶手！”
青龙卫的带队小统领朝着玖高喊道：“高举双手，伏地不杀！”
前排六个青龙卫抽出长刀，随小统领向玖逼近。
后排五个青龙卫已卸下长弓，搭箭瞄准。
一旦玖有所异动，前面五人会立即散开两边，朝他冲来，而蓄力已久的箭矢会先一步而至，若第一波箭未能控制住他，接连而至的七把长刀会朝着玖和他身边的司徒颜、青衣身上而来。
玖没有动，他皱眉看向青衣，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青衣也一脸茫然，昨夜杀那官员应是天衣无缝，处理的也都干净，没有外人目击。为何才过半日就被青龙卫盯上了？
//
“不笑哥哥，他，他们”司徒颜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在她眼中那些持着长刀的青龙卫就是一个个恶鬼，是她小小内心中藏着的最大噩梦。
“没事。”玖摸着司徒颜的小脑袋安慰道，接着轻声对青衣道：“说自己是尚枢辅司的家婢，他们不会为难你。”
“玖大人”青衣脸上藏不住的是关切和焦虑的神色。
青龙卫已不过几步之外，玖紧绷的身体微微后倾。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靠近青衣卫中任何一人，蓄力已久的箭也会忌惮伤到自己而不发，脱身之法唯有伤人后跳入渠中或返回祥云铺。不可杀人对玖来说是最大的难题，他必须要控制住力道。若是伤人，这批青龙卫只会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继而增派人手。但若杀人，必会惊动靖安府，到时出动禁卫，他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玖不清楚街外是否也有封禁，但从祥云铺后入兴德坊而走，是最上之策。
最下之策是挟持人质，不能挟青龙卫，而是身后的司徒颜。尚枢辅司的人，即便是禁卫都不敢妄动，但只怕他们未必会信。
袖中的长匕已握于手侧，蓄势待发。
//
“住手。”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从身后传来。
玖的动作停顿住了，像是拉弓放开弦后，凭空握住即将射出的箭矢。
六个青龙卫也顿住，青龙卫小统领皱眉望向出声之人。
后者丢出一块彩缨令牌。
小统领只是看了一眼便果断抬手，朝着街头的空压手掌。
玖看见街头的五把弓全放下了，也感觉到青衣伸过来握住他的那只细嫩的手，手心满是冷汗，仍在微微颤抖着。
小统领收刀入鞘，右手持令高抬，左膝下跪，左手握拳放于右胸前。
其余六个青龙卫也齐刷刷跪下，动作一致。
司徒颜被齐刷刷跪地的砰声惊地吓了一跳。
街头的文官见到此景，赶忙一溜烟小跑过来，瞥见小统领右手持令上的一缕彩缨，立马变了脸色，双膝跪地就要拜伏于地的模样。
“下官不识好歹，实在”
“免了废话。”那人道，深深看了眼玖和他身旁的司徒颜，继续说道：“他是本我派去查问贺司丞的密使。你们办事也不容易，回去禀明实情便可。再者，我家小妹，尚枢辅司大人的孙女你们也敢动，若让他老人家知道”
“下官万斯莫辞，万斯莫辞！”那文官砰砰砰地在石板地上磕了四五个响头。
玖听着都觉得痛。
“撤除封禁，退下吧。”那人道。
//
看着那队青龙卫撤出街外，玖攥着的拳总算是松开了，他不知，身旁的青衣已用光了所有力气。
一个杀手最忌讳被抬到明面上来。
“怎么，不认识哥哥了？”那人蹲下，对着躲在青衣身后的司徒颜道。
后者像个雏鸟，探出头来小心打探着眼前的人。
沉默良久，玖憋出一句：
“谢了。”
“和我客气什么？”那人笑道，仿若当年模样。相同的面貌上只是多了几分棱角，多了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我倒是感兴趣你是谁家的公子。”玖难得对他多了句话。
“我姓梁。”
撤走的青龙卫仿佛顺带着撤走了支撑着乌云的架子，蓄势已久的重云之中滴落了第一滴雨，敲落在青石板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青衣撑开随身带着的油纸伞，把司徒颜小丫头拉到身下，靠在玖的身边，举高了伞。
//
后梁立国乾元，国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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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在途中长时间停留，两年足以走遍整个乾元。
为了找到天下第九刀的死因，他去过太多的地方，询问过太多江湖人，甚至找到范无救和谢必安——江湖情报黑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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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的规矩最让人放心，毕竟一个有规矩的杀手才不会像疯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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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止杀至今，玖没有见过零，哪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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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的规矩是只杀女人。柒的规矩恰恰相反，她只杀男人。两人的杀人手段都不是很干净。
陆是止杀中唯一杀过雇主的家伙，就是个疯子，但这个疯子杀死过天下第六剑，这也正是他犯了杀手禁忌还能活得逍遥自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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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玖的规矩不算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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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杀手不能留有任何软肋。
在他入止杀时起，留下最多回忆和痕迹的泰安城，死了不少人，悄无声息。
当年的玖干的。
于是在他见到那个眯眯眼的玖第一面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斩了。
他不敢再回到那座城，他知道，即便是回去了，他也没有安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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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浣的女儿，这个叫司徒颜的女童，是他的软肋。
作为杀手，规矩是规矩，怪癖是怪癖，都没有问题。
但存在某些事情，是可以坏了规矩的。
比如那位黑纱蒙面的女子，师父和师傅的死因。
玖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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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隆隆，街上满是来去匆匆的行人。
玖从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他。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没有分毫重逢的喜悦，似被乌云笼罩的天空。
两人之间相隔一桌，不过几步，却似有万丈深渊。
玖的内心松动了，熟悉的声音让他回想起尘封已久的名字。
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不笑哥哥，不笑哥哥！没有花籽菜包子卖了。”司徒颜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满脸都是懊恼之色。
“没事，刚好没胃口了，带你去吃胡汤面。”
“好呀好呀。”司徒颜咧开嘴，相比吃腻了的包子，胡汤面可是她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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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玖招呼了声。
青衣连忙跟上牵着司徒颜就走的玖。
玖在心里一步一步数着，直到门口，那人都没有反应。他知道，那人一定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内心焦灼。他也一样。
直至半只脚跨出门槛。
“师弟。”那人忽然喊道。
“我只问你这一句。”玖停顿住，头也没回，“师傅死的时候，你在哪。师傅送葬的时候，你在哪。师傅入土的时候，你在哪。”
“我家里人把我和她强行带回长安了。”后者语气变得软弱，像从前从未见过他有这副模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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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乌云滚滚，依旧在酝酿着，略大的风刮过街头巷尾，卷起青石板路上的杂碎轻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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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统领收刀入鞘，右手持令高抬，左膝下跪，左手握拳放于右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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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的文官见到此景，赶忙一溜烟小跑过来，瞥见小统领右手持令上的一缕彩缨，立马变了脸色，双膝跪地就要拜伏于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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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听着都觉得痛。
“撤除封禁，退下吧。”那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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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队青龙卫撤出街外，玖攥着的拳总算是松开了，他不知，身旁的青衣已用光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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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认识哥哥了？”那人蹲下，对着躲在青衣身后的司徒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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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
“和我客气什么？”那人笑道，仿若当年模样。相同的面貌上只是多了几分棱角，多了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我倒是感兴趣你是谁家的公子。”玖难得对他多了句话。
“我姓梁。”
撤走的青龙卫仿佛顺带着撤走了支撑着乌云的架子，蓄势已久的重云之中滴落了第一滴雨，敲落在青石板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青衣撑开随身带着的油纸伞，把司徒颜小丫头拉到身下，靠在玖的身边，举高了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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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立国乾元，国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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