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冻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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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静!”露祝族长用他分叉的蹄子敲了敲冰台,白色的皮毛被大风压在身上,佝偻的脊背看上去好像随时会被折断,“大日盘人决不能亵渎风之神。我们已经受了惩罚,就让它快点结束吧!”

    这些被驱逐到了北方的白羊人缩着身子靠在一起,随着族长每一句话的结束频频点头,尽管他们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寒冷和饥饿限制了他们的听力。

    不过,羊人门受限的显然不只是听力,他们是智力看起来也受到了影响。

    一只羊人正抱着一片甲骨,专注地着。“通过转鸡氤技术可以改变一切”

    “霸薛,你又在捣鼓些什么呢?”她的弟弟扎薛凑了过来,牙齿不住地打战。“有没有读到上酚之法?我听说这是古羊人防腐的秘方。”

    “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可以防腐的食物,好吧!”姐姐叹了口气,“你去找一下申薛哥哥,问问他有没有下半页。”

    “你的心里只有学习!”弟弟受伤地说,抹着眼泪跑开了。途径一个三岁大的小孩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决不能让孩子们沾染上学习的右派之风。”他喃喃地说道,飞也似的跑了回去。他一定要提醒姐姐扔掉甲骨,弃文从理——姐姐一学习就不爱理人。或者起码也别让孩子们看见,不然又会培养出一代毒瘤。

    “今天又有鸡吃了。”那个孩子嘟囔着,在母亲的怀抱中扭了扭身子,“上次吃鸡是什么时候来着?”孩子嘴边的皮毛被口水浸湿了,“大概是在大月盘帝国兴起之前吧”他在母亲的怀抱中僵直了身子,目光如炬,似乎突然出戏了,“从前,有一只活的大鸡排,它越活越开心”

    他的父亲法莱毕揉了揉儿子的毛发,忧愁地叹了口气:“再这么饿下去,我们都可以编出一套大鸡盘童话了。”

    “是谁在烦扰风神的午睡?”长老挤进叽叽喳喳的羊群,挑了一个身高最高的人杀羊敬羊,“渎神者当受浴风之苦!”

    法莱毕不情愿地跟着长老走到高台前。比起孤零零地在寒风中罚站,他宁愿听儿子讲大鸡排的故事。露祝族长多瘤的手指往台上一指,怒喝道:“毕站!”

    法莱毕原本打算逆来顺受,结果一听到刑罚的宣判,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热血上涌:“你无权审判我!因为我就是正义本身!”所有人都一脸蒙逼地看着他。“你统治的时代结束了!真正的主在这里!”

    他本能地指向了羊人群中的一个光头羊,阿普。他成功吸引了羊人们的注意,因为阿普是一只备受尊敬的羊人,他总是能为他们找到食物,总是能对各种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尽管大多数羊人可能并不能分辨什么是合理,但是能获得一族傻冒一致尊敬也是不一般啊。

    阿普正站在羊群的中心,缓缓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族人。众羊人皆屏息凝神,就连露祝也忘记了地位受到动摇的情况,专注而绝望地盯着他。

    毫无预兆地,飘雪忽然化成了水滴,大雨倾泻而下,在突然形成的旋风中集中水军泼向了高台,一打在法莱毕的身上就结成了冰晶。很快,他就变成了一座冰雕。但是他还在挣扎,用唯一能动的脸部对冰牢发出各种表情来做最后的挣扎。

    伴随着咔咔的声响,冰块上出现了裂纹。在一声巨响中,一块碎冰迸了出来,掉到了雪地上,形状似乎是某种未知语言的字母:一个“b”字。

    阿普面色严峻地挤出羊人群,凝视着陷进雪里的那一整块冰。冻雨已经恢复了雪的样子,狂风也停息了,只留下一个留着“b”形空缺的冰雕,在沉默中矗立着。

    “这是一个封印。”阿普用坚定的声音说道,“我必须把它贴上。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在形式上需要长者的允许。”他看向了颤颤巍巍的族长。

    “我我允许你封印他。”露祝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快贴吧。”

    阿普郑重地点了点头,抬起那块沉重的封印,在冰雕前举高高。族人们都梦呓似的低语着“贴吧,贴吧,贴吧”,仿佛某种古老的仪式,某种烙在他们血液里的传统。

    阿普凝视着法莱毕凝固的尖叫。在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了毕将一个正熊掌形的封印贴在了一个如假包换的冰雕上,他从那时起就注意到了这种不寻常的力量,这种神秘的轮回。而他之所以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贯彻“爱族、敬猎”的精神,就是想成为被这股神秘力量选中的那个人。也许他能因此而受到祝福,获得超越凡羊的力量,从而领导族人走向“供产主义”的生活——被所有人的爱供养着的生活。

    他终于放下了封印。顿时,封印的缝隙间粉光大作,大地摇晃了起来,石台边的地面出现了裂缝。大盘日人纷纷四下奔逃,只有族长和阿普停留在原地。缝隙蔓延得越来越大了,虽然诡异地避开了高台,却眼看就要把族长吞噬。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他的反射弧太长,根本没反应过来要跑啊。

    可怜的族长连忙开始编造亡语,迟钝的大脑空前飞快地运转着。如果一定要死去,那也要死像个男二。

    族长计算着裂缝靠近的速度,脑子里回响着一曲史诗音乐,然后捏准时间,大喊道:“我会用毕生的元气来封印害群之羊,即使是死也在所不惜!”地面提前塌陷了,族长跌进了深渊,“为了斯拉泽艾”

    七座高台从地底升起,上面的冰雕不仅封印的形状和发光的波长不同,连里面的人也种族各异:一个脸被涂成白色骷髅的兽人,一个身着灰色骷髅盔甲、手持符文剑的人类,一个手持大锤、穿着金色铠甲的牛头人

    阿普闭目凝神,像是在聆听神的低语。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就像他闭眼前的目光一样。“从今天起,我改族号为八代冰影。”羊人们陆陆续续地跪倒在地上,“而我,将加冕为八主!”

    羊人们齐声高呼道:“八主!八主!八主!”

    地面又颤抖起来,冰雕开始一个个下沉。八主双蹄轻点地面,一跃就跳过了宽达十万八千羊氏微尺的深渊。他骄傲地转过身,背对着虔诚朝拜他的羊民,眺望着远方他的视线突然凝固在了毕的冰雕上。这具艺术品般的封印本应坚固无比,能使人动弹不得,可是毕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一丝变化。不是恐惧,也不像是微笑,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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