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客栈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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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旧飘着雪。
没过脚踝的积雪抚平森林崎岖的地面，使之变得凹凸有致。大雪覆盖了岩石之间深深的间隙，走路很容易踏空。两个人顺着一条静谧的山中小道缓慢前行，巨大的碎裂声时不时从谷底传来，如同落雷之声。声音来自大树冰封的枝条的突然断裂。
途中姬云绮和柏苏未曾言语一句。两人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渡过多少条河，翻过多少座山崖。不难想象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但她不在乎。雪柔软而冰冷，姬云绮喜欢用脸去体会这种寒冷轻吻脸颊的感觉。这感觉将她带回到孩童时候，回忆起在洛阳王宫里和父王母后度过的那些安逸日子。那些很遥远的日子。姬云绮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
“带的干粮不多了。”姬云绮说道，“看来得下山了。”周围树林浓密，叶梢的落雪声伴着行走的踩雪声。
“娘，今晚能吃着热食就好了。好几天都没吃好了。”姬柏苏轻声道。
“山下就有客栈。”姬云绮回头看着柏苏。“不过......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我们最好还是别去人多嘈杂的地方比较妥当。”这时远处传来了，马匹嘶鸣和踏雪的声音，她急忙住口，“有人。”她一边警惕，一边伸手握住剑柄。即便是在鸟无人烟的深山密林，小心谨慎也绝对有益无害，毕竟山里除了人，还有时常出没的野兽。
俩人循声而去，绕过弯道树林，看见不远处一众人数不多的队伍全副武装向前行进。正要翻过山头。姬云绮停在原地，不让他们看见。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旗手高举着绿色的大纛旗，上面的“韩”字在厚雪积压下尚依稀可见，和赵魏一样，出于晋国，各个诸侯都信奉天赋德命，为了显示自己的合法性乃天命所归，区别于晋国的火德，便推演出木德，旗帜服饰皆尚绿色。
“是韩哀侯的人。”阳翟城的仙鹤图腾秀在队伍每个士兵的甲衣肩上，姬云绮朝柏苏耳语，告诉他要记住。“我们走那边，不会和他们碰面。”她指着另一条小路说着。
柏苏点点头，俩人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冰天雪地里。
深冬的傍晚时节，已是星空点缀。姬云绮路过山麓中的一户院子，门外生着篝火，火堆上架着一只山羊，滋滋的滴着油，空气中也弥漫着肥羊的美味。门外挂着牌坊，赫然写着四个字：野猪客栈。
客栈老板娘看到俩个又累又饿、满身厚雪的旅人进来。“客官可是要住店？”老板娘询问着。
“一间房。”姬云绮说道。
老板娘示意店小二带着他们去客房，客房在阁楼上，他们经过狭窄老旧的楼梯时，每踩一下都咯吱作响，姬云绮生怕木板断裂。
在客房里，姬云绮和柏苏换了一身干衣服。正坐在橱窗边，倾听着屋外黑夜的寒风呼啸。她飘忽的思绪不停的思考着，只要向着东走下山，再走数十天路途便可到达洛阳城，只要到了洛阳，她和柏苏就安全了。她渴望和父王谈谈，希望借他的影响力来迫使韩哀侯将韩玘拿下押送到洛阳，以弑君罪名处死。
但是她更想杀了韩哀侯。可是她知道办不到，就连她的父王也办不到，洛阳虽是天子城，被各诸侯尊为天下共主。但却敌不过任何一个诸侯国。
这些事都可从长计议，现在她只想带着柏苏早一点到达洛阳。
然而山路崎岖难行，危机四伏，野兽四处出没，山中盗匪更是目无法纪。彼时战争连连，那些盗匪从峰峦间呼啸而至，杀人越货后，一见到剿匪士兵，就像野狼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此刻她最忠心的老将军也不知生死。
店小二过来轻敲房门。“客官，楼下已备好了熟食肉菜。”说完姬云绮隔着房门说道，“就来。”她凑到柏苏耳边轻声说，“娘现在是男儿装，到达洛阳之前，你不许叫我娘，要叫我爹爹，以父子相称，知道吗？”
“娘，明白了。”姬云绮表示同意，随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笑了笑。“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真改不过来，爹爹。”
客栈大厅比从外面看还要大，能摆下十多张长六丈，宽三丈的食案。跑堂小二忙碌着将考好的羊肉摆在每一张食案上。座无虚席。山野村夫与来历各异的旅人并肩而坐，那些游历的浪人与猎人坐在一起。
然而用餐的人里几乎都带着剑器，包括那看上去文弱的书生旅人也是一样，看得姬云绮和柏苏有些担心害怕。在第三席的食案上坐着猎人，身披熊皮兽衣，浪人则漫不经心的轻轻舞弄着随身佩剑。姬云绮则暗地里时不时打量那些人。
俩人在客厅中央找到两个位置，坐在对面的是书生样的旅人。“听闻晋君死了，生为老晋人，我们真是悲痛不已，韩国下了通缉令，要捉拿三个刺客。”其中一个书生大胆地盯着他们，说着这些话，还问他们打了哪儿来，往哪儿走，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问题。“在下带着犬子晚秋时分从楚国来，前去赵国投奔亲戚。”姬云绮想了个最安全的答案回答道。
“听说那三个要犯值一百金！都够几代人吃喝了。”
“愿阁下先祖庇佑，抓到那三个要犯，阁下就能享福了。”姬云绮应声恭维着。
“我们乃老晋人。”那书生看着姬云绮说道。“怎会做此等让我们良心不安的事呢？”又接着说道。那神情任谁听了看了都觉得此人很是忠义，思念旧国。
跑堂小二急急忙忙来回奔波，每席案上摆满了烤成棕色、冒着油的羊肉，还有新鲜的蔬菜以及肥美的蘑菇。
“这深山密林的，又是大雪。这客栈真是食货充足啊。”姬云绮说道。那书生笑着答道：“最近店家生意好。”
姬云绮感到奇怪，大雪深山，人少踏足，如不是举家迁徙，躲避祸端，何来生意。
这时，大门传来了一众马匹嘶吼和盔甲铿锵的声音。
“店家！”一个甲士的声音响起，“找个人给我们喂马，再来几间上房。”
那老板娘露出一个微笑，她一笑起来，那黑色黄色的牙齿看得人心里毛骨悚然。忙着打躬作揖。“抱歉，大人，客房满了。”
姬云绮看到他们一行六人，全是绿色服饰，都是宫里的人。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是韩哀侯的禁卫军统领，萧岩。时人对他的评价：剑术高超，心思缜密。姬云绮急忙伸手，紧紧抓住柏苏的手。
“我手下睡大厅都可以，只要火够温暖，至于我嘛，只要一间就够了。”萧岩说道。
老板娘却是着急，极力推脱。“大人，客房满了，我们真没办法，都是大雪害的，人多得不像话......”
萧岩从怀里取出一袋沉甸甸地布袋，里面装满了黄金，足足有十两。他在手上颠了颠，发出声响，即使坐在大厅里面的姬云绮也能听见那黄金相碰的声音。
“第二个事，我韩国的一车辎重队在附近山头失踪，你们可有何线索？”
老板娘说道：“最近哪有什么线索哦，倒是有看过最近发布的通缉令，今天这一屋的客人都是奔着通缉令来的。”
不等老板娘同意，萧岩把袋子丢了过去，老板娘在空中伸手接住。
“身手不赖。”萧岩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大厅。“我的甲士要吃上好的羊肉。”萧岩扫视一遍，不过看都没看里面一眼，姬云绮暗自庆幸。
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他迟疑了一下，又重新扫视了一遍，人人都带有剑器，虽说是为了赏金，可是当他扫视到那一席食案时，他看见就连书生也是带着剑器。他细细打量了书生，只是一介文弱之辈，正准备挪开视线，却看到了姬云绮。他困惑地看了她半晌，姬云绮低下头，但为时已晚。
萧岩露出笑容。“来看看这是谁，真是好个意外的惊喜呀，静公夫人。”他说。“静公的死，我表示很遗憾。”
“静公夫人......赏金？”老板娘迟疑的看了看书生，使眼色。
“我乃大周公主，姬云绮。当今天子是我父王。”她突然起身告诉在场所有人。她听见人群低声议论，感觉到众人的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姬云绮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然后深吸一口气，以缓和狂乱的心跳。她真要冒险吗？来不及细想，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际回荡。“刺杀晋君的是他们。”她指着萧岩说道，“瓜分晋国土地，民众，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却还是要杀一个对他们已经毫无威胁的傀儡君主。还要陷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紧腰间的铜剑。萧岩却是一脸茫然，眼睛里闪着迷惑。
突然一阵大笑，笑声来自那文弱的书生，“前一阵劫了辎重队，现在赏金又送上来门。”书生眼里透出杀机。“照单全收啦。”
姬云绮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觉得江湖水好深，自己好傻好天真。
一时之间，数十只长剑齐声出鞘。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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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脚踝的积雪抚平森林崎岖的地面，使之变得凹凸有致。大雪覆盖了岩石之间深深的间隙，走路很容易踏空。两个人顺着一条静谧的山中小道缓慢前行，巨大的碎裂声时不时从谷底传来，如同落雷之声。声音来自大树冰封的枝条的突然断裂。
途中姬云绮和柏苏未曾言语一句。两人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渡过多少条河，翻过多少座山崖。不难想象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但她不在乎。雪柔软而冰冷，姬云绮喜欢用脸去体会这种寒冷轻吻脸颊的感觉。这感觉将她带回到孩童时候，回忆起在洛阳王宫里和父王母后度过的那些安逸日子。那些很遥远的日子。姬云绮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
“带的干粮不多了。”姬云绮说道，“看来得下山了。”周围树林浓密，叶梢的落雪声伴着行走的踩雪声。
“娘，今晚能吃着热食就好了。好几天都没吃好了。”姬柏苏轻声道。
“山下就有客栈。”姬云绮回头看着柏苏。“不过......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我们最好还是别去人多嘈杂的地方比较妥当。”这时远处传来了，马匹嘶鸣和踏雪的声音，她急忙住口，“有人。”她一边警惕，一边伸手握住剑柄。即便是在鸟无人烟的深山密林，小心谨慎也绝对有益无害，毕竟山里除了人，还有时常出没的野兽。
俩人循声而去，绕过弯道树林，看见不远处一众人数不多的队伍全副武装向前行进。正要翻过山头。姬云绮停在原地，不让他们看见。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旗手高举着绿色的大纛旗，上面的“韩”字在厚雪积压下尚依稀可见，和赵魏一样，出于晋国，各个诸侯都信奉天赋德命，为了显示自己的合法性乃天命所归，区别于晋国的火德，便推演出木德，旗帜服饰皆尚绿色。
“是韩哀侯的人。”阳翟城的仙鹤图腾秀在队伍每个士兵的甲衣肩上，姬云绮朝柏苏耳语，告诉他要记住。“我们走那边，不会和他们碰面。”她指着另一条小路说着。
柏苏点点头，俩人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冰天雪地里。
深冬的傍晚时节，已是星空点缀。姬云绮路过山麓中的一户院子，门外生着篝火，火堆上架着一只山羊，滋滋的滴着油，空气中也弥漫着肥羊的美味。门外挂着牌坊，赫然写着四个字：野猪客栈。
客栈老板娘看到俩个又累又饿、满身厚雪的旅人进来。“客官可是要住店？”老板娘询问着。
“一间房。”姬云绮说道。
老板娘示意店小二带着他们去客房，客房在阁楼上，他们经过狭窄老旧的楼梯时，每踩一下都咯吱作响，姬云绮生怕木板断裂。
在客房里，姬云绮和柏苏换了一身干衣服。正坐在橱窗边，倾听着屋外黑夜的寒风呼啸。她飘忽的思绪不停的思考着，只要向着东走下山，再走数十天路途便可到达洛阳城，只要到了洛阳，她和柏苏就安全了。她渴望和父王谈谈，希望借他的影响力来迫使韩哀侯将韩玘拿下押送到洛阳，以弑君罪名处死。
但是她更想杀了韩哀侯。可是她知道办不到，就连她的父王也办不到，洛阳虽是天子城，被各诸侯尊为天下共主。但却敌不过任何一个诸侯国。
这些事都可从长计议，现在她只想带着柏苏早一点到达洛阳。
然而山路崎岖难行，危机四伏，野兽四处出没，山中盗匪更是目无法纪。彼时战争连连，那些盗匪从峰峦间呼啸而至，杀人越货后，一见到剿匪士兵，就像野狼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此刻她最忠心的老将军也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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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明白了。”姬云绮表示同意，随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笑了笑。“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真改不过来，爹爹。”
客栈大厅比从外面看还要大，能摆下十多张长六丈，宽三丈的食案。跑堂小二忙碌着将考好的羊肉摆在每一张食案上。座无虚席。山野村夫与来历各异的旅人并肩而坐，那些游历的浪人与猎人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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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在客厅中央找到两个位置，坐在对面的是书生样的旅人。“听闻晋君死了，生为老晋人，我们真是悲痛不已，韩国下了通缉令，要捉拿三个刺客。”其中一个书生大胆地盯着他们，说着这些话，还问他们打了哪儿来，往哪儿走，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问题。“在下带着犬子晚秋时分从楚国来，前去赵国投奔亲戚。”姬云绮想了个最安全的答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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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山密林的，又是大雪。这客栈真是食货充足啊。”姬云绮说道。那书生笑着答道：“最近店家生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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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板娘露出一个微笑，她一笑起来，那黑色黄色的牙齿看得人心里毛骨悚然。忙着打躬作揖。“抱歉，大人，客房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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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事，我韩国的一车辎重队在附近山头失踪，你们可有何线索？”
老板娘说道：“最近哪有什么线索哦，倒是有看过最近发布的通缉令，今天这一屋的客人都是奔着通缉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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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手不赖。”萧岩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大厅。“我的甲士要吃上好的羊肉。”萧岩扫视一遍，不过看都没看里面一眼，姬云绮暗自庆幸。
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他迟疑了一下，又重新扫视了一遍，人人都带有剑器，虽说是为了赏金，可是当他扫视到那一席食案时，他看见就连书生也是带着剑器。他细细打量了书生，只是一介文弱之辈，正准备挪开视线，却看到了姬云绮。他困惑地看了她半晌，姬云绮低下头，但为时已晚。
萧岩露出笑容。“来看看这是谁，真是好个意外的惊喜呀，静公夫人。”他说。“静公的死，我表示很遗憾。”
“静公夫人......赏金？”老板娘迟疑的看了看书生，使眼色。
“我乃大周公主，姬云绮。当今天子是我父王。”她突然起身告诉在场所有人。她听见人群低声议论，感觉到众人的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姬云绮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然后深吸一口气，以缓和狂乱的心跳。她真要冒险吗？来不及细想，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际回荡。“刺杀晋君的是他们。”她指着萧岩说道，“瓜分晋国土地，民众，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却还是要杀一个对他们已经毫无威胁的傀儡君主。还要陷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紧腰间的铜剑。萧岩却是一脸茫然，眼睛里闪着迷惑。
突然一阵大笑，笑声来自那文弱的书生，“前一阵劫了辎重队，现在赏金又送上来门。”书生眼里透出杀机。“照单全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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