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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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沉默了下，接连问道：“为何你母亲埋在这下面？还有你和这庄园之前的主人什么关系？这下面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宝藏？”
女鬼坐在地上，低着头，孤凄长叹一声：“这座庄园之前的主人叫胡世华，是我丈夫。”
秦淮愣了一下，胡世华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看了一眼女鬼：“你继续说。”
女鬼缓缓开口道：“事情要从上世纪30年代说起，我叫吴芝儿，是黔州省人，那里到处都是山，我家世代住在一座山下的小村里，那座山长的像一只挠脑袋的猴子，我们都叫它猴山。”
“那个时候正是民国中期，军阀林立，社会动荡不安，不少人趁机占山为王，当起了土匪，过起了打家劫舍的日子。”
“猴山地形比较复杂，山高林密，道路崎岖，那里就有一个最大的土匪窝，叫猴王寨，官兵剿匪多次，但都失败而归，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年胡世华就是那猴王寨的大当家。”
“我三岁时，父亲去城里拉黄包车养家，结果被人用枪打死，我母亲穿着一身黑衣，天际未亮时出去，来到城里，哭着将他的尸体背在背上。”
“母亲整整走了三十里路，边走边停，边走边哭，月上柳梢才到家里，鞋子也磨破了，回来时满脚是血，那小脚上面灰尘和血凝在了一起，从此，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那天中午，我正在门口玩耍，隔壁家的狗娃跑了过去，嘴里大喊着，猴王寨的强盗下山了，大家快躲起来。”
“母亲从屋内冲了出来，将我抱进屋内，藏在灶台下，她低声的对我说：阿妈出去关门，躲在这里千万别出去。’她跑出去准备关上大门。”
“‘哐’有人一脚踢开了大门，冲进来几个土匪，为首的是一个独眼强盗，身高六尺开外，膀宽腰粗，扫帚眉，脸上一道斜刀疤，络腮胡子，面目凶恶，我下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他笑的十分淫荡，牙被大烟熏的发黄，冲我阿妈扑了上去，将她压在院子中间，我阿妈手推脚踢，拼命挣扎，其他几人冲过来按住了我阿妈，那人开始脱裤。”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那时我年少无知，不懂发生了什么。”
“阿妈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她用嘴唇在说几个字，我仔细辨认，那是：‘不要出来！’”
“我捂住了嘴，不敢喊出声音，也不敢哭出来，就这样盯着。”
“等那为首的土匪行完事后，其他几人轮流奸淫了我母亲，为首的土匪一刀砍在了阿妈胸口，几人扬长而去。”
“过了好久，我从灶台下爬出来，跑在母亲旁，满地暗红色的鲜血，我使劲摇晃她的身子，眼泪夺眶而出：‘阿妈，你快醒来，芝儿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阿妈，你不要睡了，快起来！’”
“阿妈的头偏在一侧，双眼怒睁，我看她满嘴是血，轻轻掰开嘴，一截舌头掉了出来，原来她早已咬舌自尽，她死不瞑目。”
“我将母亲身体扯进屋里，想抱上床，但我抱不起她，太重了，我就把毯子放在地上，把她挪上去，然后擦干身上的血迹，清洗的干干净净，但她的眼睛始终闭不住。”
“我坐在床上，靠着墙角，瑟瑟发抖，浑身发凉，不知所措。”
“一直到下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是一个中年男子，身躯七尺，头戴水獭皮帽子，身着襟黑棉袄，腰系虎皮银带，挎着一把长刀，袍子一角撩起来掖在腰带上，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剑眉冲天，唇方口正，天仓饱满，站如虎相。”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妈，皱了皱眉，然后盯着我，声音粗犷：‘这户人家只剩你一人？’”
“我吓的蜷缩着身子，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更不敢出声。”
“他一把掀开被子，丢在地上，伸出了右手，语气很霸道：‘跟我走。’”
“我看着那双手，上面布满了茧子，还有一些两道细小的疤痕，并不光滑。”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他抓住我的手，那手有些粗糙，然后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走了出去，是那么的强横。”
“门外有几个人都在等候，其中一个大汉面脸横肉，眉粗眼大，头系红巾，走了上来道：‘大当家的，让我来抱着她吧。’”
“他淡淡开口道：‘不用了，我背着她，上山。’”
“然后他脱下了鞋子，递给旁人，光着脚，将我负在背上，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之前那大汉夺过鞋子，走上前来，面色着急，劝解道：‘大当家的，何苦呢？’”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大汉，没有开口，再次朝前走去，地上都是碎石荆棘，我看着他的脚上出了血，但他面色平静，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那天，我母亲死了。”
“那天，我上了猴山，进了猴王寨。”
“那天，我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叫胡世华，他是这猴王寨的大当家。”
“当天晚上，山寨中的一个石台上，中间点着篝火，猴王寨的所有土匪围在一起，白天那名奸淫我母亲的独眼土匪，跪在火边，双手放在背后，被绳子捆住，一同跪在地上的，还有其余几人，都是侮辱过我母亲的土匪。”
“胡世华带着我来到石台，我看着那几名土匪，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冲上去拼命地拿拳头砸了起来，我恨他们，恨他们对我母亲施行的残暴行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那大汉瞪着我，眼里如有火一般，面色凶狠。”
“他走在我身旁，将腰上别着的刀取了下来，递给我，面色平静开口道：‘恨不恨，恨就砍了他们。’”
“我拿起刀，这刀好重，有十多斤，我用力举了起来，犹豫再三，没有砍下去，一是害怕，从未杀过人，二是无力举刀。”
“他一把夺过刀，刀起刀落，血洒满地，一颗头颅掉入火堆。”
“他挥舞起手上的刀，几人齐齐倒下，他举起刀，刀还在滴血，大喝一声：‘今天，都给老子记住了，谁敢再犯五戒，如此下场。’”
“所有人的眼里冒着红光，不知是火光映射，还是愤怒，或者是害怕。”
“后来我知道了，什么是五戒，原来他为猴王寨定了五条规定，违反者斩头。”
“一不准杀害无辜平民，二不准调戏奸淫孺妇，三不准抢夺行医者，四不准抢穷苦人，五不准抢夺和尚道士。”
“原来那独眼土匪是猴王寨三当家的，兽性发作，私自带人下山，找人发泄，正好看到了我母亲。”
“那年他三十一岁，我八岁。”
“他说他管教不严，手下奸淫了我的母亲，我为你报仇，同时也清理山寨。”
“他将那几人的头挂在了猴王寨里最高的杆子上，一直到后来猴王寨解散，才被人取了下来。”
“他说：‘你既无家可去，便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我含泪答应，大仇已报，心结已解，亦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服，他就是我的盖世英雄。”
“我十五岁时，他在山寨内搭置喜棚，悬挂红灯笼，铺了红地毯，派人进城给我买来红婚纱，他说：‘你穿婚纱的样子真好看，俺一个粗人不会说词，你就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婚后，我就呆在猴王寨，学会了刺绣，白天找些事做，晚上与他同床共枕，他躺在床上，笑着对我说：‘你以后要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我轻笑着推开他：‘想得美，说不定是个女孩。’”
“每隔一个月，他就率人下山一次，后来他告诉我，他不抢穷人，他只抢那些恶人，奸商，然后抢来的钱大部分偷偷买了米面，发给穷人，他看到那些人饿肚子的模样，实在心疼。”
“后来，他还偷偷拿着一些钱捐给前线，全力抵抗太阳国的入侵。”
“他最喜欢唱戏，最喜欢的曲是霸王别姬，每天晚上就换上戏袍，在院内大唱，想俺项羽乎！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耐心教我唱戏，我也学会了这曲，从此便陪他唱戏，他唱霸王，我唱虞姬。”
“后来，有一天晚上，凌晨时分，我感觉屋内有人走动，睁开眼，看到了二当家的，他眼射寒星，举起一把短刀朝世华刺了下来，我一个翻身挡在他胸口，那刀刺穿了我心脏，鲜血溅在屋顶。”
“世华被惊醒，一把夺过短刀，将二当家的砍死。”
“我其实很清楚，二当家的为何这么做，土匪分很多种，第一种是纯土匪，为了一己私欲，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第二种是兵匪，白天为兵，晚上为匪，不杀无辜，只抢钱财。第三种便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绿林土匪。”
“世华便是第三种，他几乎将大部分钱都偷偷换成米面给了穷人，为了解他们的饥饿之苦，但寨子里的土匪长久自然会有怨言，二当家的或许早想夺位为王，他贪恋那些钱财，那些金银珠宝。”
“所以我恨！我恨贪财之人，他们都死不足惜！”
“世华紧紧抱着我，哭了出来，我第一次他嚎嚎大哭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用力从床垫下翻出一副刺绣，上面刺着项羽和虞姬，我凄然一笑：‘世华，这虞姬还没刺完，本想着再有几天刺完，送给你当生日贺礼，没想到等不到这一天了。’”
“他抓住那刺绣，一头扎在我怀里，嚎嚎大哭，话语含糊不清：‘你送的我都喜欢，芝儿，咱们的儿子都还没生下，我不许你离开！’”
“我笑着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下午，那个朝我伸出右手，那个身躯挺拔，那个背影伟岸，那个撑起了我整个天地的男人。”
“我渐渐的感觉呼吸困难，眼前模糊不清，最后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人世。”
“后来他解散了猴王寨，几乎将大部分钱发给穷人，然后用仅余的钱建了这个庄园，将我母亲的尸体埋在下面，他曾说过：‘我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不可抛尸荒野。’”
秦淮听完后，有些沉默，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感觉浑身有些难受。
女鬼凄然一笑，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秦淮，缓缓开口道：“不论如何处置我，先让我唱一曲戏，可以吗？”
秦淮默默点了点头，示意了下，王有财走过去解开女鬼的身上的绳子，她挥舞起残破的戏袍，轻挪脚步，张嘴唱道：
咦咦呀啊瞪哒，想我虞姬，生长深闺，幼娴书剑。
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也！
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
何年遂得还乡愿，兵气消为日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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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坐在地上，低着头，孤凄长叹一声：“这座庄园之前的主人叫胡世华，是我丈夫。”
秦淮愣了一下，胡世华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看了一眼女鬼：“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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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整整走了三十里路，边走边停，边走边哭，月上柳梢才到家里，鞋子也磨破了，回来时满脚是血，那小脚上面灰尘和血凝在了一起，从此，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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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那时我年少无知，不懂发生了什么。”
“阿妈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她用嘴唇在说几个字，我仔细辨认，那是：‘不要出来！’”
“我捂住了嘴，不敢喊出声音，也不敢哭出来，就这样盯着。”
“等那为首的土匪行完事后，其他几人轮流奸淫了我母亲，为首的土匪一刀砍在了阿妈胸口，几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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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母亲身体扯进屋里，想抱上床，但我抱不起她，太重了，我就把毯子放在地上，把她挪上去，然后擦干身上的血迹，清洗的干干净净，但她的眼睛始终闭不住。”
“我坐在床上，靠着墙角，瑟瑟发抖，浑身发凉，不知所措。”
“一直到下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是一个中年男子，身躯七尺，头戴水獭皮帽子，身着襟黑棉袄，腰系虎皮银带，挎着一把长刀，袍子一角撩起来掖在腰带上，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剑眉冲天，唇方口正，天仓饱满，站如虎相。”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妈，皱了皱眉，然后盯着我，声音粗犷：‘这户人家只剩你一人？’”
“我吓的蜷缩着身子，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更不敢出声。”
“他一把掀开被子，丢在地上，伸出了右手，语气很霸道：‘跟我走。’”
“我看着那双手，上面布满了茧子，还有一些两道细小的疤痕，并不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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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我的手，那手有些粗糙，然后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走了出去，是那么的强横。”
“门外有几个人都在等候，其中一个大汉面脸横肉，眉粗眼大，头系红巾，走了上来道：‘大当家的，让我来抱着她吧。’”
“他淡淡开口道：‘不用了，我背着她，上山。’”
“然后他脱下了鞋子，递给旁人，光着脚，将我负在背上，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之前那大汉夺过鞋子，走上前来，面色着急，劝解道：‘大当家的，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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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山寨中的一个石台上，中间点着篝火，猴王寨的所有土匪围在一起，白天那名奸淫我母亲的独眼土匪，跪在火边，双手放在背后，被绳子捆住，一同跪在地上的，还有其余几人，都是侮辱过我母亲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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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华紧紧抱着我，哭了出来，我第一次他嚎嚎大哭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用力从床垫下翻出一副刺绣，上面刺着项羽和虞姬，我凄然一笑：‘世华，这虞姬还没刺完，本想着再有几天刺完，送给你当生日贺礼，没想到等不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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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下午，那个朝我伸出右手，那个身躯挺拔，那个背影伟岸，那个撑起了我整个天地的男人。”
“我渐渐的感觉呼吸困难，眼前模糊不清，最后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人世。”
“后来他解散了猴王寨，几乎将大部分钱发给穷人，然后用仅余的钱建了这个庄园，将我母亲的尸体埋在下面，他曾说过：‘我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不可抛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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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默默点了点头，示意了下，王有财走过去解开女鬼的身上的绳子，她挥舞起残破的戏袍，轻挪脚步，张嘴唱道：
咦咦呀啊瞪哒，想我虞姬，生长深闺，幼娴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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