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9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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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个孽种，绝对不能生出来！”
老人气急败坏，挥舞着铜烟袋锅子，敲打着木桌子。啪啪啪的响声很刺耳。
“你一旦敢把它生下来，我就敢摔死它！”老人脖子耳朵都气得通红，粗声粗气恶狠狠地说着。
跪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表情倔强，咬着嘴唇，垂着头，目中含泪，但是她强忍着，一声都不吭。
“你是怎么想的，你告诉你爹啊？”
旁边站着年轻女人的母亲，老太太弯着腰，轻轻抚着女人的背，柔声劝说着。
“你爹也是为你好啊，这孩子来得不明不白，你又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我们家怎么丢得起这个人呐？”老太太唉声叹气地说道，“你听话……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不……”地上的年轻女人，隔了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老人一听，马上一瞪眼，狠狠喘了两口气，挥拳捶了桌面一捶。他从椅子里站起身，右手中紧紧攥着铜烟锅。
老太太扭头瞥着老人，见老人咬牙切齿地，走步都有些颤抖，却仍一步一步地朝着年轻女人走过来。
老人扬起手里的铜烟锅，举得很高。
“你要做什么！”老太太赶忙朝前一站，将自己女儿护在身后。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因为激动和喘息，脸上的皱纹刻印跟蚯蚓一样扭动着，更让他这张涨红得发黑的脸上的表情愈发可怕。
“你再说一遍？你要不要拿掉这个孩子？”老人嗓音沙哑，他实在是气急了。
地上的年轻女人翻着眼睛，看着父亲手中的烟锅袋。
她倔强地梗着脖子，“我不。”
老人再朝前逼了一步。
他快要把眼眶都瞪裂了。
但是女儿昂着头，固执地跟他对视。
老太太老泪纵横，在这对父女中间尽可能地隔出安全的距离……
终于，老人还是没有真的能够对他怀了孩子的女儿动手。
那毕竟是他的亲闺女。
愤怒的老人将黄铜的烟杆在自己提起的小腿上用劲拗弯，他将这只已经抽了十几年的烟袋锅用力地丢到女儿脚边。袖子一甩，转身背着手离开了屋子。他走的时候，一瘸一拐。
还没有燃烧干净的烟丝散落在女儿绣着花蝴蝶的布鞋旁侧，这年轻的女人眼眶泛红，等老人奋力摔门离去之后，她的眼泪才终于滑了下来。
“儿啊，你这是何苦啊？”老太太跪下身子，轻轻地将女儿搂在怀里。
母女两人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娘，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女儿倔强地重复着这句话。
老太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村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她不知道。
老人告诫过村里人，让谁都不许跟这个可怜的年轻女人提起，她那位已经返乡了的知青情人的事情。
因为只要她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一天怀着期望。
活下去的期望。
老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她沉沦进了那所谓的“爱情”当中，她甚至连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瞒着她。
只要她不知道，那个大风大雨的夜晚，那辆载着十八个返乡知青的解放卡车，从弯曲狭窄的山道上翻下了深涧……
他们尸骨无存。
只要她不知道这些，她就还能活下去。
至于她腹中的孩子……
老人叹了口气，仰头看天，他坐在自家小院院门口的门槛上。
有时候，他会觉得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它老人家真可恶。
女儿和那位下乡的知青好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尽管他们自以为瞒得很好。
那个男人，博学，勤恳，诚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将老人这个自小在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儿的双眼晃瞎了。
女儿爱上他，深深地，不可自拔地。
那是个好男人。老人很清楚。
如果他能真诚地对待他的女儿，或许，将女儿嫁给他，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老人有时候会跟老太太提起这件事情。
尽管老人对那个不太能干重活儿粗活儿的城里男人，总有那么一些些的芥蒂。但是谁让女儿已经选择了他呢。
老太太每次听见老人提到这件事，就抿着嘴笑，也不多说什么。她也是，那个俊俏又有才学的年轻人，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老人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对他们的女儿……伸出了魔爪。
等老人和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女儿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
而那一天，却是返乡的知青们翻车落山的一个月之后。
知青男人已经不可能再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名分了。
女儿腹中的孩子，已经留不得了。
还未出嫁就先生了孩子，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们家就不用做人了。
所以老人很着急，他上火。
但是，他的女儿跟他一样，又轴又拧。
她说他一定会回来，她会保护好他的孩子。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是这么跟老人说的。
所以刚才在屋里，老人甚至真的有一瞬间想到。打死她吧，然后我也去死，一家人整整齐齐……
不是老人最后害怕了。
而是他真的舍不得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去伤害他的女儿。
迁怒一位已经去世的人，是不理智的。只是如今，老人已经顾不上理智了。
他坐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块石头，在门前的台阶上，刻画出了男人的名字。
他攥紧了石头，开始在那个名字上画叉，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他用叉叉将那个名字完全盖住。台阶上只剩下一堆凌乱的白线，密密麻麻。
但是他心中的愤恨却并没有丝毫的消减。
“你是不是这一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你让老天爷知道了你的阴谋，所以载着你的车冲向了山涧，这是对你的惩罚。可同样也是我们家的噩梦啊。”
老人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老太太缓缓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口。
她低头看着枯坐的老人。
她伸手抹了抹眼睛，开口说：“要不，咱让她生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这是个孽种，绝对不能生出来！”
老人气急败坏，挥舞着铜烟袋锅子，敲打着木桌子。啪啪啪的响声很刺耳。
“你一旦敢把它生下来，我就敢摔死它！”老人脖子耳朵都气得通红，粗声粗气恶狠狠地说着。
跪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表情倔强，咬着嘴唇，垂着头，目中含泪，但是她强忍着，一声都不吭。
“你是怎么想的，你告诉你爹啊？”
旁边站着年轻女人的母亲，老太太弯着腰，轻轻抚着女人的背，柔声劝说着。
“你爹也是为你好啊，这孩子来得不明不白，你又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我们家怎么丢得起这个人呐？”老太太唉声叹气地说道，“你听话……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不……”地上的年轻女人，隔了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老人一听，马上一瞪眼，狠狠喘了两口气，挥拳捶了桌面一捶。他从椅子里站起身，右手中紧紧攥着铜烟锅。
老太太扭头瞥着老人，见老人咬牙切齿地，走步都有些颤抖，却仍一步一步地朝着年轻女人走过来。
老人扬起手里的铜烟锅，举得很高。
“你要做什么！”老太太赶忙朝前一站，将自己女儿护在身后。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因为激动和喘息，脸上的皱纹刻印跟蚯蚓一样扭动着，更让他这张涨红得发黑的脸上的表情愈发可怕。
“你再说一遍？你要不要拿掉这个孩子？”老人嗓音沙哑，他实在是气急了。
地上的年轻女人翻着眼睛，看着父亲手中的烟锅袋。
她倔强地梗着脖子，“我不。”
老人再朝前逼了一步。
他快要把眼眶都瞪裂了。
但是女儿昂着头，固执地跟他对视。
老太太老泪纵横，在这对父女中间尽可能地隔出安全的距离……
终于，老人还是没有真的能够对他怀了孩子的女儿动手。
那毕竟是他的亲闺女。
愤怒的老人将黄铜的烟杆在自己提起的小腿上用劲拗弯，他将这只已经抽了十几年的烟袋锅用力地丢到女儿脚边。袖子一甩，转身背着手离开了屋子。他走的时候，一瘸一拐。
还没有燃烧干净的烟丝散落在女儿绣着花蝴蝶的布鞋旁侧，这年轻的女人眼眶泛红，等老人奋力摔门离去之后，她的眼泪才终于滑了下来。
“儿啊，你这是何苦啊？”老太太跪下身子，轻轻地将女儿搂在怀里。
母女两人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娘，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女儿倔强地重复着这句话。
老太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村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她不知道。
老人告诫过村里人，让谁都不许跟这个可怜的年轻女人提起，她那位已经返乡了的知青情人的事情。
因为只要她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一天怀着期望。
活下去的期望。
老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她沉沦进了那所谓的“爱情”当中，她甚至连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瞒着她。
只要她不知道，那个大风大雨的夜晚，那辆载着十八个返乡知青的解放卡车，从弯曲狭窄的山道上翻下了深涧……
他们尸骨无存。
只要她不知道这些，她就还能活下去。
至于她腹中的孩子……
老人叹了口气，仰头看天，他坐在自家小院院门口的门槛上。
有时候，他会觉得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它老人家真可恶。
女儿和那位下乡的知青好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尽管他们自以为瞒得很好。
那个男人，博学，勤恳，诚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将老人这个自小在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儿的双眼晃瞎了。
女儿爱上他，深深地，不可自拔地。
那是个好男人。老人很清楚。
如果他能真诚地对待他的女儿，或许，将女儿嫁给他，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老人有时候会跟老太太提起这件事情。
尽管老人对那个不太能干重活儿粗活儿的城里男人，总有那么一些些的芥蒂。但是谁让女儿已经选择了他呢。
老太太每次听见老人提到这件事，就抿着嘴笑，也不多说什么。她也是，那个俊俏又有才学的年轻人，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老人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对他们的女儿……伸出了魔爪。
等老人和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女儿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
而那一天，却是返乡的知青们翻车落山的一个月之后。
知青男人已经不可能再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名分了。
女儿腹中的孩子，已经留不得了。
还未出嫁就先生了孩子，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们家就不用做人了。
所以老人很着急，他上火。
但是，他的女儿跟他一样，又轴又拧。
她说他一定会回来，她会保护好他的孩子。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是这么跟老人说的。
所以刚才在屋里，老人甚至真的有一瞬间想到。打死她吧，然后我也去死，一家人整整齐齐……
不是老人最后害怕了。
而是他真的舍不得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去伤害他的女儿。
迁怒一位已经去世的人，是不理智的。只是如今，老人已经顾不上理智了。
他坐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块石头，在门前的台阶上，刻画出了男人的名字。
他攥紧了石头，开始在那个名字上画叉，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他用叉叉将那个名字完全盖住。台阶上只剩下一堆凌乱的白线，密密麻麻。
但是他心中的愤恨却并没有丝毫的消减。
“你是不是这一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你让老天爷知道了你的阴谋，所以载着你的车冲向了山涧，这是对你的惩罚。可同样也是我们家的噩梦啊。”
老人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老太太缓缓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口。
她低头看着枯坐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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