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0完颜银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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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县会战之后，麟州火山军残部已经退守德州城，银术可已经迅速攻占了德州外围的战略要地。
德州城下宋军军堡，这种在城塞外围起拱卫作用的小型军堡，占地范围都有限得很，只用一个百人队规模的守军在里面守备作战就足够了，至于反击，那是主城塞中预备队的事情。
百余名战士在这种小型军堡中，都显得有些紧紧巴巴的，更不用说至少还有一半地方要用来储备粮草还有守御用军械。银术可将自家中军大帐设在这里，占据的已经是一个最大的营房了，犹自显得空间局促。
这营房是石头垒的墙基，木头做的墙壁，上面是厚厚的茅草屋顶。墙壁和屋顶都涂了厚厚的泥巴，这是防止攻击的敌人抛射火箭进来。
一场大战下来，这营房已经破旧不堪，墙上地上还有乌黑的血痕。寒风从裂开的泥口中无遮无挡的吹进来，纵然是屋中厅堂生起了火塘，还是冷的有如冰窖一般。不过对于更北面数千里寒冰地狱一般的深山老林中长成的这些女真猎人而言，这点寒意，混不当成一回事。
在火塘噼啪燃动的大厅之中，一群银术可的女真亲卫正围坐着吃饭。因为现在德州守军很多，而宗翰主力又未曾到，可以抽出来做大范围抄掠，就地解决粮秣供应的人手就少了许多——而且德州左近也着实没什么好抢的了。
银术可部的伙食水准下降得厉害，已经改成了一天两顿饭，还开始大量斩杀驮马驮骡。这些亲卫碗中，基本都是这些白水煮肉。因为攻城消耗的民夫辅兵太多，搜集柴草的人手都不足。这些马骡的肉也煮得半生不熟。不过初起的女真猎人们还没养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品味。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狼吞虎咽的啃着这些还血淋淋的吃食。
厅中一片难听的咀嚼声。加上半生不熟食物的腥气，这些卫生习惯极差的女真猎人身上的臭味。简直就像是人间地狱一样。
不过就是这样简单粗陋的生活条件，反而是激发了女真战士在西京大同府几月时间，美食好酒，婢仆伺候而消磨了不少的锋锐凶悍之气。每个人踞坐而食，身上犹自披着臭烘烘的皮甲，甚而还有连锁甲鳞甲都未曾卸下的。兵刃也都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一旦有警，丢了饭碗就能跳起身来。冲出去杀个痛快！
银术可也如麾下儿郎一般，席地而坐在上首，连块皮子都没垫在身下。碗里也是白水煮马肉，大口大口的嚼得香甜。身上披甲，兵刃在侧，半点稍好一点的待遇都没有。
这时就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响，一名粗壮的女真军将大步走了进来。正是银术可的嫡系谋克之一斛律。
这个半奚人半女真血统的壮汉，也只有在银术可这等小部出身的统帅麾下才能爬到谋克之主的高位。要知道现在女真谋克的位置贵重得很，谋克之上的猛安，才开始组建。还寥寥无几。
他也纯是靠上阵厮杀不要性命才爬到这个位置的，当初高阳县一战，斛律奋勇先登。结果负伤被擒，然后击溃麟州火山军阵斩主帅杨帮麒之后，才被救出。斛律虽然当过短暂时间俘虏，银术可对他还是一般看重。只是让他专心养伤。不过斛律身子仿佛是铁打的一般，长矛刺入肩背处极深的重创，不过十几二十天的休养，用了从西京大同府带来的上好伤药之后，不仅能爬得起身，还能吊着一只胳膊披甲骑马。现在攻德州兵力空虚，人手紧张，银术可也乐见麾下悍将能派得上用场。
斛律里面一层皮甲，外面的鳞甲去了左边的肩甲，吊着胳膊用柳条牢牢固定着。从外走进来就带着一阵寒风，吹得火塘中的火苗摇曳不定。他朝银术可鞠躬一礼，粗声粗气的道：“银术可，俺巡视一遭回来了，没什么动静。方圆十几里，鸟毛都看不见一根。”
银术可点点头，招呼道：“坐下来吃饭！”
一名亲卫爬起来，抄起个木碗打开铁桶，挖了碗已经有点凉的肉汤，里面几块血淋淋的马肉飘着。汤水淋漓的就递给斛律。斛律也不客气，接过来挤着别人坐下，埋头就开始大吃起来。
银术可对着当地木图，细细琢磨沉思。在他身边，只有寥寥几名亲卫守在门口，谁在此刻，都不敢打搅银术可的思绪。
这面木图，只怕还是前辽国汉军大将留下来的，已经被后世不之道多少代摩挲得光可鉴人。银术可的双手，在木图之上，不住的指指点点，久久沉吟，最后只能浩然长叹。
“某的兵力，实在不够啊。“
门外突然响起了完颜设合马的声音：“银术可，什么兵力不够？”
银术可抬头，就看见完颜设合马大步走了进来。这位女真青年贵戚，今日脸上却没有了半点跋扈神态，反而进门之后，异常恭谨的朝着银术可行了一礼。
原来设合马在宗翰的卵翼之下，宗翰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浮躁，大事不让他插口。能镇住他。银术可原来也没感觉到这设合马有多难缠，但是今日宗翰以为南面军马软弱，将设合马塞过来立军功，好从完颜家小辈当中脱颖而出。既要照应他，又得应付空前为难的军务，弄得银术可一个头比两个大。比起应对他来，银术可倒宁愿宋军马上就杀上门来，大家再上阵狠狠厮杀一场！
“这些天进入济南府的哨骑损伤颇大，以致小队哨骑都很难渗透到济南府境内侦察，南朝在济南府聚集的军队可能要比汴梁的守军强一些，很可能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完颜设合马一边说一边将笠领解开，露出络腮胡子的脸来，瘦脸狭目，左颊有一道疤，年纪才二十三四岁，取下一只皮酒袋子，灌了一口烈酒御寒，
银术可说道“打济南之前，先要拔德州c临清，剪除其屏翼；宋朝在山东的官员也应该知道德州c临清对济南的屏护作用，很可能会派出援兵。围歼杨帮麒部那一仗，你也有参与，南朝兵可不都是软蛋货，马虎不得。”
完颜设合马身后的两个谋克年纪也不大，三十二三岁左右，身为宗翰的亲卫谋克，他们对那银术可的话满不在乎，只是限于身份的差异，也不便出口反驳，只是满眼不屑的眺望南面。
银术可虽然头疼，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出来，招手道：“设合马。你来看！”
银术可引着完颜设合马来到木图之前，指着他们据守的那一串坞壁堡寨所在：“俺们在这儿，从这儿往北，地势渐高，俺们后路又是通畅。有此依托，本来是与宋人兵马一决的大好时机。可是偏偏不能！俺盘算了，高阳县麟州火山军这支宋军兵马的战力，你我都曾亲见，不差似俺们多少！”
完颜设合马沉吟道：“银术可，你觉得南军有多少？”
银术可摇头：“各处哨探还没回来，只能大致估计。德州城外麟州火山杨家军残部至少还有万人，德州城内至少还得有三万人。高阳县会战之后，俺们兵力已经不足三万，还留了一万防备汴梁方向，咱们女真儿郎已经不足六千。”
完颜设合马一拍巴掌：“将俺的两个谋克，全部都调出来给你。七百女真儿郎，全军而进，地势有利，又有准备，足够冲垮宋人德州城外这麟州杨家两千骑军，几千步卒！若是这次将女真儿郎交给俺设合马。俺将德州守军统帅脑袋带回来给你银术可！”
银术可奇怪的看着他：“宗翰的将令，他的亲卫谋克，你在哪里，他们就得在哪里。某怎么敢违背？设合马，不要孩子气了，老老实实在堡寨里面顿着，军务上面的事情，自然有某操心！”
完颜设合马竭力忍住胸中怒气，勉强道：“俺出外领军不就成了？俺是女真儿郎，天生应该上阵厮杀的，又不是女人。缩在这个鸟堡寨里头！加上俺的两个谋克，足可和麟州火山军决胜！”
银术可断然道：“加上你的两个谋克也不够！俺已经给宗翰捎了消息，这支宋军，估计是宋人最为精锐的军马了，只要打掉他们，宋人必然丧胆！只要宗翰派来的援兵一到，俺们就能将南人粉碎，到时候宋地广阔，俺任你冲突就是了，就算你要第一个进汴梁城，俺只由你！”
完颜设合马脸涨得通红，狠狠一拍那面木图，震得屋宇之内，都是一声轰鸣！
“银术可，你先引了六千女真儿郎来。俺又领了七百女真儿郎到。再加上附庸军，这些兵马，足可纵横天下！要是爹爹，甚至阿骨打老皇爷知道，俺设合马要靠着上万女真儿郎，才敢和南人见阵，俺怎么有面目在同辈当中行走？无论如何，这援军不能要，就凭手中军马，俺们也要粉碎南人军马，抢下德州城！你如此胆怯才是真正挫动女真锐气。爹爹知道，必然恼怒！”
银术可也终于恼怒。他尽力维持着长辈气度，但是完颜设合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纠缠。
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女真一族事业，也是为了宗翰负责，却不是为了这个小辈子弟！
从三关破边以来，十万金国鞑子兵分东西两路路入侵，除高阳一战围歼宋朝麟州火山军杨帮麒部算是一场硬仗来，两月余来，破城三十二座c受降七城，都摧枯拉朽c势如破竹。为保证攻德州时不受宋朝济南守军的干扰，银术可甚至将防备汴梁的一万附庸军兵调过来加强正面的攻击力。正是这一万附庸军，一战破了宋朝童贯手下重将王禀的十万大军。
即使哨骑进入济南府侦察稍受挫，也不能证明南朝兵就不是软蛋货，年轻气盛的完颜设合马满心不屑，他们刚刚从临邑县城驰过，能清楚看到城头守军惊恐的神色。要不是银术可阻挡，他都想以自己的两个谋克直接将临邑县攻下来。
银术可将酒袋子挂好，他清楚完颜设合马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管，只是站起身背着风眯眼也眺望前方，只是暴风雪里看不了太远，从简陋地图上他知道前方就是济河县境内。听抓来的南朝居民说，过了济河县，天气好些，就能看见南面巍峨的泰山，可惜这会儿，远天灰蒙蒙的，能看到一两里外的地方就算不错了。
宋朝人丁充足，三十六府郡，每一郡的人丁都是金国的数倍c十数倍，随便死上十万八万壮年男子，一点都不伤筋痛骨，但是金国鞑子人丁稀少，此次入寇，男丁十中抽五，可以说金国鞑子精锐云集于此。
前面打得再顺利，只要一次受重挫，也是族人所不能承受的损失，诸事不能不小心啊；若是济南不能攻，此次破边寇袭便要终止考虑归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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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城下宋军军堡，这种在城塞外围起拱卫作用的小型军堡，占地范围都有限得很，只用一个百人队规模的守军在里面守备作战就足够了，至于反击，那是主城塞中预备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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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营房是石头垒的墙基，木头做的墙壁，上面是厚厚的茅草屋顶。墙壁和屋顶都涂了厚厚的泥巴，这是防止攻击的敌人抛射火箭进来。
一场大战下来，这营房已经破旧不堪，墙上地上还有乌黑的血痕。寒风从裂开的泥口中无遮无挡的吹进来，纵然是屋中厅堂生起了火塘，还是冷的有如冰窖一般。不过对于更北面数千里寒冰地狱一般的深山老林中长成的这些女真猎人而言，这点寒意，混不当成一回事。
在火塘噼啪燃动的大厅之中，一群银术可的女真亲卫正围坐着吃饭。因为现在德州守军很多，而宗翰主力又未曾到，可以抽出来做大范围抄掠，就地解决粮秣供应的人手就少了许多——而且德州左近也着实没什么好抢的了。
银术可部的伙食水准下降得厉害，已经改成了一天两顿饭，还开始大量斩杀驮马驮骡。这些亲卫碗中，基本都是这些白水煮肉。因为攻城消耗的民夫辅兵太多，搜集柴草的人手都不足。这些马骡的肉也煮得半生不熟。不过初起的女真猎人们还没养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品味。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狼吞虎咽的啃着这些还血淋淋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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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纯是靠上阵厮杀不要性命才爬到这个位置的，当初高阳县一战，斛律奋勇先登。结果负伤被擒，然后击溃麟州火山军阵斩主帅杨帮麒之后，才被救出。斛律虽然当过短暂时间俘虏，银术可对他还是一般看重。只是让他专心养伤。不过斛律身子仿佛是铁打的一般，长矛刺入肩背处极深的重创，不过十几二十天的休养，用了从西京大同府带来的上好伤药之后，不仅能爬得起身，还能吊着一只胳膊披甲骑马。现在攻德州兵力空虚，人手紧张，银术可也乐见麾下悍将能派得上用场。
斛律里面一层皮甲，外面的鳞甲去了左边的肩甲，吊着胳膊用柳条牢牢固定着。从外走进来就带着一阵寒风，吹得火塘中的火苗摇曳不定。他朝银术可鞠躬一礼，粗声粗气的道：“银术可，俺巡视一遭回来了，没什么动静。方圆十几里，鸟毛都看不见一根。”
银术可点点头，招呼道：“坐下来吃饭！”
一名亲卫爬起来，抄起个木碗打开铁桶，挖了碗已经有点凉的肉汤，里面几块血淋淋的马肉飘着。汤水淋漓的就递给斛律。斛律也不客气，接过来挤着别人坐下，埋头就开始大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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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的兵力，实在不够啊。“
门外突然响起了完颜设合马的声音：“银术可，什么兵力不够？”
银术可抬头，就看见完颜设合马大步走了进来。这位女真青年贵戚，今日脸上却没有了半点跋扈神态，反而进门之后，异常恭谨的朝着银术可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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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设合马沉吟道：“银术可，你觉得南军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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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术可也终于恼怒。他尽力维持着长辈气度，但是完颜设合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纠缠。
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女真一族事业，也是为了宗翰负责，却不是为了这个小辈子弟！
从三关破边以来，十万金国鞑子兵分东西两路路入侵，除高阳一战围歼宋朝麟州火山军杨帮麒部算是一场硬仗来，两月余来，破城三十二座c受降七城，都摧枯拉朽c势如破竹。为保证攻德州时不受宋朝济南守军的干扰，银术可甚至将防备汴梁的一万附庸军兵调过来加强正面的攻击力。正是这一万附庸军，一战破了宋朝童贯手下重将王禀的十万大军。
即使哨骑进入济南府侦察稍受挫，也不能证明南朝兵就不是软蛋货，年轻气盛的完颜设合马满心不屑，他们刚刚从临邑县城驰过，能清楚看到城头守军惊恐的神色。要不是银术可阻挡，他都想以自己的两个谋克直接将临邑县攻下来。
银术可将酒袋子挂好，他清楚完颜设合马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管，只是站起身背着风眯眼也眺望前方，只是暴风雪里看不了太远，从简陋地图上他知道前方就是济河县境内。听抓来的南朝居民说，过了济河县，天气好些，就能看见南面巍峨的泰山，可惜这会儿，远天灰蒙蒙的，能看到一两里外的地方就算不错了。
宋朝人丁充足，三十六府郡，每一郡的人丁都是金国的数倍c十数倍，随便死上十万八万壮年男子，一点都不伤筋痛骨，但是金国鞑子人丁稀少，此次入寇，男丁十中抽五，可以说金国鞑子精锐云集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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