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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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1月，我来到了慕尼黑。本想在慕尼黑稍作停留就前往奥地利，却没想到发生了水晶之夜。
11月9日晚上，街面上层起不穷的响起打砸的声响，吆喝声c谩骂声，甚至是枪声，不绝于耳，打人的咒骂的声音，被打的嚎叫的声音，外面火光冲天，我在睡梦中惊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躲在墙角处心惊胆战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外面才渐渐恢复安静。
和平年代成长的人，如何能想象那种暴乱的场面。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要面对不同于以前的生活了，草菅人命和血肉横飞的场面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见到了，我第一次质疑，我来到此时的德国，究竟是对是错。我看过电影，二战时期德国盖世太保对本国人民也进行着严密的监控，更不用说对其他民族的人们；犹太民族的生命直接可以说连猪狗不如。我在这里，是不是也要这般战战兢兢的活着。哪怕作为医生，我在现代见过交通事故c灾害等造成的种种创伤，也实在无法想象战争中那种支离破粹的状态。我是一个医生，我不是一个军医，我是一个在和平年代的医生，我不是一个经历过大场面的医生，长在微创技术发达的现代的我，能适应了未来即将面对的生活吗？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踩着一地的碎玻璃赶紧买火车票回了海德堡，我不敢看街上的情景，不敢看那些地上的鲜血，我只求自保，如此动荡的时刻，我也不敢在外多做停留。我只身一个姑娘家，还是在欧洲极少数的东方人，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也对我造成威胁，尽管中国人在二战时没有大规模遭到迫害，但1944年唐人街的中国人就被以通敌罪之名逮捕投入集中营，所以我不敢赌。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学校也是一片混乱。海德堡大学在1933年就发生过焚书运动。在“献身于鲜活的时代精神”的主导下，学校也追求德意志精神，现在，犹太血统的老师和学生都被驱逐。而我的助教老师，汉斯·舒尔曼居然也有二分之一的犹太血统，原来这就是他不是教授而是助教的原因。
自然，他也要被限制自由。我知道的，我知道面临他们的是什么，不仅仅是佩戴大卫星标志，不仅仅是剥夺他们的公民权利，禁止出入公共场所，禁止从事一些职业，禁止去商店买东西，这些都是小事，甚至不仅仅是驱逐出境，最终面对他们的是死亡！
我想起驻奥地利领事是父亲的好友，我当即找到家里寄来的碧螺春拿出两盒，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前往维也纳。这次我没有心情看那美丽的建筑，多情的多瑙河，我只想救人，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在火车上，我想到许多，于是下了火车我先去了银行，提取了两根金条，放在茶叶盒下。
来到领事馆，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及父亲的名字。很快，贺淮领事接见了我。
“你好，贺伯伯，我父亲是安耀庭，我是他的女儿，安颜。”
“你好，小安颜，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长得像你妈妈。”
“不好意思，冒昧前来，打扰您了。在家听父亲说过他与您一起共事时的事。这是给您带的茶叶，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你太客气了。我和你爸爸，那是非常对脾气的朋友，你有事尽管来找我，不用带东西。其实我接到过你父亲的信，他提过，你在德国留学。我记得是10月刚开学吧。”
“是，这刚来一个多月。都还不习惯，学业也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有来拜访您。”
“没关系。我还想，什么时候我去德国汇报工作时去看看你。没想到你这就自己来了。大老远的，太辛苦了。”
“主要是，有件事想麻烦您。”
“哦，什么事？难住了我们小安颜。你父亲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我笑笑，“我的一位导师，他有二分之一的犹太血统”我看到贺淮的表情郑重了起来，没有说下去。
“你导师有犹太血统的事情应该不会牵连到你，很多国家都对德国反犹的事情有所表示，德国鉴于舆论目前不会再因此对像你这样的外国留学生有所动作”
“对我是没有什么影响。”我恳切的看着他：“但我想请您给他及家人办理签证，让他离开德国。”
他沉吟了半晌：“是你导师提出的要求？”
“不是，导师都不知道我来这里。而是，汉斯助教人非常好，专业技术也很强，对我也很好。如果继续留在德国，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想帮帮他。”
“安颜，你要知道，德国人对犹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而我们中国现在和德国的关系，领袖还是很看重德国这个盟友的。这些政治你不懂。”
“贺伯伯，我知道。太深的我不懂，但是只此一次，让他和家人离开德国，德国现在还没有对犹太人赶尽杀绝，趁早让他们走，我希望您能帮帮他们，帮帮我。”我知道我在难为人家，但是为了生命，我只能如此。
“你可以让他们去波兰，现在波兰还接受犹太人避难。”
波兰，只有我知道，等待波兰犹太人的是什么。“我总觉得，还是让他们离德国远一些好。我觉得去咱们中国挺好的，汉斯助教去了也可以在中国教书。”我斟酌了一下，总不能说我知道未来。
“安颜，你先回去。这个事情，我考虑考虑。”
“贺伯伯，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麻烦。不管这个事成与不cd谢谢您，真的。我只是，不忍看着导师他”我说不下去了。
我离开了贺淮的办公室，心情却一点都没有轻松。他没有直接答应。爸爸说过，他是个很磊落的人，可见这个事情的确棘手。我是难为人家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放上两根金条。不是为了给贺淮，给他钱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亵渎了他，给钱是为了让他能去疏通。
我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时间空闲，却没有心情四处闲逛，更何况奥地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满街的残破向人们诉说了那天发生了什么。生命，多么可贵，又多么脆弱。人权的被蔑视，就是强权的道理，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第二天上午，贺淮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他退给我那两根金条。
“贺伯伯”
“茶叶我收下，这个拿回去。”他很坚决。
“这不是给您的。这是麻烦您去疏通的。我知道，中国和德国目前还属于友好关系，我们莫名给犹太人签发护照很麻烦。”我也很坚决。若是他这里走不通，那等待汉斯教授一家的真的就只剩死亡了。
“你父亲知道吗？”
“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我才觉得，可能因为我的不懂事，给您带来了很多麻烦。您把这个给德国人，也许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现在还没有全面控制犹太人。而且我们本身也是在让犹太人离开德国，他们也好找说辞。”
“那也不用你的钱。”
“贺伯伯，我总不能，让您奔波还让您破费。请收下，这是我对我导师的一片心意。如果两根金条可以让他们安全的离开，那太划算了，不是吗？”
最终，贺淮收下了金条。我离开了维也纳，回去继续上课，留了学校宿舍的电话，请贺淮有消息联系我。
我课下去了汉斯助教的家，他们已经不能安稳的居住了，玻璃是破的，家里已经打包收拾了。原来助教夫人是犹太人，那他们的孩子就是四分之三血统的犹太人。我问助教他们准备怎么办，他居然坦然的告诉我：“安，我们要学会随遇而安。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活好每一天。”中国有一句老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正是这书生意气的汉斯助教，却平复了我多日来的急躁情绪，给予我一种无形中的力量。这也许是汉斯助教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乐观，坦然，无所畏惧。
我想起一句话：“只有真正的无产主义者才是无所畏惧的。”那对于汉斯助教来说，连生命也置之度外，所以才能如此坦然。向死而生，面对死亡无所畏惧的生活，更好的生活。
贺淮终于来电话了，通知我去拿签证。我随即去了汉斯助教住处，和他们说明我可以帮他们办理去中国的签证，如果他们愿意，收拾行李，直接就从维也纳离开。
“安，当时我同意约克选择你作为学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救了我们全家的命。这种恩德，不是能用言语来感谢的。你是一个有天分c有仁爱的医者，希望你继续你的学业，造福更多的人。愿耶和华保佑我们还有再相见的一天。”汉斯助教对我表达了他的感谢。我知道，日本占领上海后，中国上海的犹太人最终的命运也是异常坎坷，所以我委婉的建议汉斯助教想办法转道去美国。
我送汉斯助教一家在维也纳办理了签证后直接坐火车离开了奥地利，前往我的故乡。
火车长鸣，汉斯助教，愿我们还能再见！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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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日晚上，街面上层起不穷的响起打砸的声响，吆喝声c谩骂声，甚至是枪声，不绝于耳，打人的咒骂的声音，被打的嚎叫的声音，外面火光冲天，我在睡梦中惊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躲在墙角处心惊胆战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外面才渐渐恢复安静。
和平年代成长的人，如何能想象那种暴乱的场面。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要面对不同于以前的生活了，草菅人命和血肉横飞的场面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见到了，我第一次质疑，我来到此时的德国，究竟是对是错。我看过电影，二战时期德国盖世太保对本国人民也进行着严密的监控，更不用说对其他民族的人们；犹太民族的生命直接可以说连猪狗不如。我在这里，是不是也要这般战战兢兢的活着。哪怕作为医生，我在现代见过交通事故c灾害等造成的种种创伤，也实在无法想象战争中那种支离破粹的状态。我是一个医生，我不是一个军医，我是一个在和平年代的医生，我不是一个经历过大场面的医生，长在微创技术发达的现代的我，能适应了未来即将面对的生活吗？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踩着一地的碎玻璃赶紧买火车票回了海德堡，我不敢看街上的情景，不敢看那些地上的鲜血，我只求自保，如此动荡的时刻，我也不敢在外多做停留。我只身一个姑娘家，还是在欧洲极少数的东方人，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也对我造成威胁，尽管中国人在二战时没有大规模遭到迫害，但1944年唐人街的中国人就被以通敌罪之名逮捕投入集中营，所以我不敢赌。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学校也是一片混乱。海德堡大学在1933年就发生过焚书运动。在“献身于鲜活的时代精神”的主导下，学校也追求德意志精神，现在，犹太血统的老师和学生都被驱逐。而我的助教老师，汉斯·舒尔曼居然也有二分之一的犹太血统，原来这就是他不是教授而是助教的原因。
自然，他也要被限制自由。我知道的，我知道面临他们的是什么，不仅仅是佩戴大卫星标志，不仅仅是剥夺他们的公民权利，禁止出入公共场所，禁止从事一些职业，禁止去商店买东西，这些都是小事，甚至不仅仅是驱逐出境，最终面对他们的是死亡！
我想起驻奥地利领事是父亲的好友，我当即找到家里寄来的碧螺春拿出两盒，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前往维也纳。这次我没有心情看那美丽的建筑，多情的多瑙河，我只想救人，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在火车上，我想到许多，于是下了火车我先去了银行，提取了两根金条，放在茶叶盒下。
来到领事馆，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及父亲的名字。很快，贺淮领事接见了我。
“你好，贺伯伯，我父亲是安耀庭，我是他的女儿，安颜。”
“你好，小安颜，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长得像你妈妈。”
“不好意思，冒昧前来，打扰您了。在家听父亲说过他与您一起共事时的事。这是给您带的茶叶，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你太客气了。我和你爸爸，那是非常对脾气的朋友，你有事尽管来找我，不用带东西。其实我接到过你父亲的信，他提过，你在德国留学。我记得是10月刚开学吧。”
“是，这刚来一个多月。都还不习惯，学业也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有来拜访您。”
“没关系。我还想，什么时候我去德国汇报工作时去看看你。没想到你这就自己来了。大老远的，太辛苦了。”
“主要是，有件事想麻烦您。”
“哦，什么事？难住了我们小安颜。你父亲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我笑笑，“我的一位导师，他有二分之一的犹太血统”我看到贺淮的表情郑重了起来，没有说下去。
“你导师有犹太血统的事情应该不会牵连到你，很多国家都对德国反犹的事情有所表示，德国鉴于舆论目前不会再因此对像你这样的外国留学生有所动作”
“对我是没有什么影响。”我恳切的看着他：“但我想请您给他及家人办理签证，让他离开德国。”
他沉吟了半晌：“是你导师提出的要求？”
“不是，导师都不知道我来这里。而是，汉斯助教人非常好，专业技术也很强，对我也很好。如果继续留在德国，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想帮帮他。”
“安颜，你要知道，德国人对犹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而我们中国现在和德国的关系，领袖还是很看重德国这个盟友的。这些政治你不懂。”
“贺伯伯，我知道。太深的我不懂，但是只此一次，让他和家人离开德国，德国现在还没有对犹太人赶尽杀绝，趁早让他们走，我希望您能帮帮他们，帮帮我。”我知道我在难为人家，但是为了生命，我只能如此。
“你可以让他们去波兰，现在波兰还接受犹太人避难。”
波兰，只有我知道，等待波兰犹太人的是什么。“我总觉得，还是让他们离德国远一些好。我觉得去咱们中国挺好的，汉斯助教去了也可以在中国教书。”我斟酌了一下，总不能说我知道未来。
“安颜，你先回去。这个事情，我考虑考虑。”
“贺伯伯，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麻烦。不管这个事成与不cd谢谢您，真的。我只是，不忍看着导师他”我说不下去了。
我离开了贺淮的办公室，心情却一点都没有轻松。他没有直接答应。爸爸说过，他是个很磊落的人，可见这个事情的确棘手。我是难为人家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放上两根金条。不是为了给贺淮，给他钱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亵渎了他，给钱是为了让他能去疏通。
我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时间空闲，却没有心情四处闲逛，更何况奥地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满街的残破向人们诉说了那天发生了什么。生命，多么可贵，又多么脆弱。人权的被蔑视，就是强权的道理，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第二天上午，贺淮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他退给我那两根金条。
“贺伯伯”
“茶叶我收下，这个拿回去。”他很坚决。
“这不是给您的。这是麻烦您去疏通的。我知道，中国和德国目前还属于友好关系，我们莫名给犹太人签发护照很麻烦。”我也很坚决。若是他这里走不通，那等待汉斯教授一家的真的就只剩死亡了。
“你父亲知道吗？”
“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我才觉得，可能因为我的不懂事，给您带来了很多麻烦。您把这个给德国人，也许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现在还没有全面控制犹太人。而且我们本身也是在让犹太人离开德国，他们也好找说辞。”
“那也不用你的钱。”
“贺伯伯，我总不能，让您奔波还让您破费。请收下，这是我对我导师的一片心意。如果两根金条可以让他们安全的离开，那太划算了，不是吗？”
最终，贺淮收下了金条。我离开了维也纳，回去继续上课，留了学校宿舍的电话，请贺淮有消息联系我。
我课下去了汉斯助教的家，他们已经不能安稳的居住了，玻璃是破的，家里已经打包收拾了。原来助教夫人是犹太人，那他们的孩子就是四分之三血统的犹太人。我问助教他们准备怎么办，他居然坦然的告诉我：“安，我们要学会随遇而安。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活好每一天。”中国有一句老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正是这书生意气的汉斯助教，却平复了我多日来的急躁情绪，给予我一种无形中的力量。这也许是汉斯助教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乐观，坦然，无所畏惧。
我想起一句话：“只有真正的无产主义者才是无所畏惧的。”那对于汉斯助教来说，连生命也置之度外，所以才能如此坦然。向死而生，面对死亡无所畏惧的生活，更好的生活。
贺淮终于来电话了，通知我去拿签证。我随即去了汉斯助教住处，和他们说明我可以帮他们办理去中国的签证，如果他们愿意，收拾行李，直接就从维也纳离开。
“安，当时我同意约克选择你作为学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救了我们全家的命。这种恩德，不是能用言语来感谢的。你是一个有天分c有仁爱的医者，希望你继续你的学业，造福更多的人。愿耶和华保佑我们还有再相见的一天。”汉斯助教对我表达了他的感谢。我知道，日本占领上海后，中国上海的犹太人最终的命运也是异常坎坷，所以我委婉的建议汉斯助教想办法转道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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