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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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下雨,天气反倒稍微冷下来了一些,灰蓝色的天上多了几团云,慢悠悠翻腾着向北走。

    时不时地还有几丝风。

    这支队伍很短,几个人也都穿着单薄的衣裳,挽起袖子和裤腿,脚上均是走起路来“碰碰”轻响的木屐,懒懒散散地走过校场,走过兵器库,走过马厩。

    这用脚亲自丈量的土地,用细碎的石子和野草和他们打招呼,却被无视了。

    他们沉默着,围在长霖和燕泉抬着的一架简陋的粗布包的辇四周,和他们一起缓慢地向前走着。

    蔺淮羿背着那一套包好的沉重的玄甲衣,双手紧紧握着那柄缺了角有些钝了的陌刀,像是拥抱一样贴近胸膛,两只脚机械地走着,视线跟着队伍前头的长霖的背影打晃。

    这是一条要通向哪里的路。

    兴许走着走着,会出现一条河,会有老婆婆邀你喝汤罢。兴许,就这么着,也该去喝一碗。

    喝一碗罢。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趁着天色还早,凉飕飕地逗弄人,天青青的,抹着薄薄的灰色云纱,像海一样的沉静温和。

    四周绵延盘亘的山峦,黝黑的模样,铺张地用浓墨彰显着一种逶迤的气派,太阳的光还在山下,尚未攀爬上来,就都是浅浅的蓝色,空气仿佛也变成了一汪海子。

    他们就在这片海子里,用抗拒的双腿迈向那片突兀在岸上的丘陵。

    修的整齐,近些年新培了土,又安排人用大小近似的石块砌好,灌了灰泥,整整齐齐的一片像是梯田一样供人安睡。

    他们把他抬向这片整齐的梯田。

    蔺淮羿走着,蹬着一双木屐,挽起裤腿露着脚踝,走着这条路的时候,就时常感觉到有早起的虫儿带着露水蹦到脚背上,又迅速蹦走。这样健康的,活泼的触感。

    这是一条生机勃勃的路,他跟在他们后面,背篓里背着兄弟的战甲,沉甸甸的,怀里抱着兄弟的战刀,也是沉甸甸的。

    他们一同走在这条生机勃勃的路上,太阳就快要越过怀抱一样沉稳温柔的山脉,把清晨的阳光撒进这片土地里。

    他们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那块碑前。

    然后就开始挖。

    干燥结块的泥土堆在左边,灰蒙蒙的几块大疙瘩,堆到有没过脚背厚的时候,挖出来的泥土就渐渐变成了深褐色。

    几个人挖着土,燕泉盘腿坐在边上,用小铲子把土块拍碎,把石头捡出来,把虫子也捡出来,最后用铲背把土碾得细细的。

    蔺淮羿看着他,斗笠遮住了脑袋,影子打在肩上,两只手沾满了泥土,他就侧身坐在蔺淮羿身旁,一言不发地用两只纤细白净的手清理那些土。这样的场景让蔺淮羿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他们都成了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在模仿大人做一场游戏。

    一个埋人的游戏。

    他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眼前握着锄头的双手都变得好像是别人的一样,正在沉默而熟练地锄进那块命定之地里,把夹带着碎石块的泥土翻来,把硬土锄烂,将那些顽固地死死地抱着大片泥土的草根斩断,时常把不知名或是尚未看清样貌的虫子在不经意间捣得粉碎。

    那些细碎的断裂触感顺着这条锄柄传递过来了一声又一声尖锐而愤怒的哀嚎。

    泥土下的世界原本不属于我们。

    而它们像是殉葬品一样,就在这一天里,忽然就要死于无法抵抗的天灾。

    蔺淮羿高高地举起锄头,用力锄进那片已经深挖到柔软的土地里,汗水随着他的动作飘开去,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从手上传来的触感慢慢地变少,这场单方面的屠戮即将终结。

    他把凶器从土坑中拎出来,和凶器一起,靠在身后的前辈的碑上,冰凉的一片从背后熨帖着,他抬起头,云朵仍旧在缓慢迟钝地飘着。

    是否会有一把锄头从这片云中降落,也让我断裂时的诅咒声顺着这片天空传达到天空以上的世界中去呢?

    他想掩饰尴尬地笑一笑,却发现这并不是该笑的场合,于是一直沉默着,和所有人一起沉默着。

    把薛溪莛放下去了之后,所有人就在继续在坑边认真地筛土。

    他说他不愿睡在棺柩里,就依着他从仓库里寻的一块破门板,洗净了熏了干净的安神香,用一张单薄的白布包了,几个人围着它仔细地缝好,缝出了一圈歪歪扭扭密密匝匝的针脚来。

    他那一身玄甲穿戴整齐了,陌刀搁在手边,他就躺在里面,一只手摸着那冰凉的玄铁刀柄,另一只手里是那只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孔雀翎。

    太阳还在奋力地向上攀爬,远处的松树有一半已经浸在了金色的光芒里,阴影把那些灿烂得令人生厌的光芒拦得稀碎。

    一只夜枭松开了爪子,遗弃了这片阳光,缓慢地扇着宽大的翼展。

    蔺淮羿目送着它翻越过这片梯田的最高点,那些阳光把灰尘晒得沸腾起来,暴躁地表演出一种陈旧的肮脏。

    就在这阳光下舞蹈。

    “是,春天了吗?”

    蔺淮羿低下头,看见那张熟悉的消瘦的脸上,望着天空的眼睛

    里映着一片深蓝。

    是夏天。

    春天,早就已经过去了。

    有很多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溜走了,在他反复昏睡的时间里悄悄地不作声响地,蹑手蹑脚地逃掉了。

    “这么冷,”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闻,“春天,”他笃定地重复着自己的判断,“这会儿,山上,迎春花开了。”

    这些执拗的词语被轻声温和地念出,像情话一般。

    几个人欲言又止,在微风里被吹干了身上的汗水,却觉得身上的薄衫夏衣都像是一种罪过,揪住了衣角,想把自己藏在角落里。

    “开了。”封北漠应道。

    “花,问道坡上,”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又好像只是一种单纯的渴望,“蓝色的”

    蔺淮羿没去过问道坡,之前在唐门,他和封北漠在堡门前就被拦住了,挨了一通骂,门也没让进。

    听说问道坡是唐门一景,在那幽暗的山谷竹林与藤萝花瀑里,不知是怎样一副奇景。

    薛溪莛一样没有去过,他当个傻子当了一辈子,只是听说时记下了,可惜没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这时想起来,也怕是不敢再提那人的名字。

    他不敢问,也不敢说,他对他的这桩恩怨,似乎就这样定论了结局。

    风停了,太阳终于爬上了峰顶,坑中已经有一刻钟没有声响了,谁也不敢去看,也不愿去看,好像下意识里觉得下一秒他就又会用那虚弱的声音讲一两个词。

    几个人背对着他,卖力地将那些挖出来的土块砸碎,用小铁耙抓出草梗和虫子,汗水随着动作被甩出,落在松软的土里,印出一小块泥浆,瞬间就又被翻动的人掩盖了踪迹。

    他们用这种动作来代替心中无法发泄的苦闷。

    像是哑巴在哀嚎。

    裹着泥土的手指被石子划出了伤口,却没有一个人停下动作,衣襟与袖口上净是泥沙。

    即使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做,他们仍然弓着背,将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阳光晒得人又燥热起来,几个人只是坐着,也被晒出一身汗,睁着眼说瞎话也无法掩盖住夏天的踪迹。蔺淮羿抓起一把炙热的泥土,掌心立刻就被烫得疼起来,他把泥土洒在坑里,正落在薛溪莛的靴子上。

    一把,两把。

    很慢地把那双黑亮的靴子盖住了,土就滚落在盔甲上,柔软得一点声音也无。

    盖住一点,就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被埋起来了一样,却无法呼救。只是几捧黄土,却好似有千钧重,蔺淮羿只觉得双臂想要从自己的身体上逃开一样,拼命地想要逃离触碰这些泥土的命运。

    明明是在掩埋,却像在心口上挖洞。

    埋下去的是几捧黄土,挖出来的是脓疮腐肉。

    他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碰这些土,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扣出来,也不愿意去看阿莛躺在那里,一丝气息都没有的样子。每一次低头,余光里看到有人无声地掐着自己手腕,掐出青紫的痕迹,又或是指甲在手臂上掐出血痕来,或是有人背对着这片坟冢无声地嚎哭,把所有的声音都锁进喉咙里。

    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时候听从所谓的“入土为安”,前来送行。

    他们企图幻想一个能让在奈何桥上孤零零傻站着的那个人气到跑回来的奇谈,他们不愿长大。

    他们再也不会长大了,从这一刻开始。

    蔺淮羿望向这个相识不算很久的兄弟,惨白消瘦的脸让人想不起来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太阳晒着他,他却已经不会流汗了,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也不会那么要命地咳嗽了。

    生则共命,死亦同穴。

    这八个字在这片坟冢上孤独矗立了许久,久到一笔一画都被蒙上了灰尘,久到看上去像一个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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