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鸟尽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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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被一个强烈的念头缠绕着，龙曦是我比较重要的一份工作经历，当有一天转身离开时，对这里应该会有怀念情绪的。
置罔置大爷老于世故。或者说是明哲保身吧。这样也好，比那些锋芒过于外露的人要强得多。官场是最不稳定的一个大环境。一句话说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古今中外诸如此类的事件比比皆是。最能让人引以为戒的便是韩信c萧何和刘邦这“三角架”之间的故事。
韩信年少时忍受胯下之辱，为的是将来的励精图治。这一匹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萧何，才有了那一出“月下追韩信”的戏文。
可我们的古语也有言——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萧何为了协助刘邦完成雄心大志，极力笼络到了韩信。当刘氏的地位稳固之后，老相国又想方设法除掉了“功高震主”的淮阴侯以保全自己。戏文里提到刘邦几次夺开国将军的帅印，只可惜，已经完成抱负的韩帅一直都未能醒悟他的险恶用心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再转回那个话题，2007年刚入冬，我见了置大爷的最后一面。他在宿舍区门口用一个很深的白色搪瓷脸盆和一个搓衣板在洗衣服，上身穿一件很旧的毛衣，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地揉着一条黑色的裤子。
我叫了他一声。他呜呜嘟嘟地应了，目光是萎缩的，初见时的谈笑风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再后来，知道这位老人悄悄地走了，不用任何人对我讲什么的。
萝卜白菜保平安。
新聘用的老总是检杲，个子矮矮，面皮白皙，有些外突的牙齿并不干净，一口南方口音，我真的听不懂一句。
他来时气势汹汹的，一开始便装修裒润那几间破宿舍，并且带来了几个得力助手。什么大线主管和行政部经理啦，当然郐证也是他的“狗腿子”之一。当时既掌控储运部，又兼管生产，很不得了的，简直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啊！连老检都得让他三分呢。
郐证实际是色厉内荏与欺下媚上的小人，只不过那会子我体会不深而已。最有印象的一回是，一个拉车入库的小男孩儿，在库房里面滑那架铁车玩，正好碰上老郐走过来，于是他大怒骂道，你没长眼睛啊！看不见检总正在大线那边站着哪！
小孩儿回顶了他一句，什么检总拾总的，我才不怕呢。
老郐一挥重重的拳头，给了小孩子一下子——不干滚蛋，信不信，我不给你工资。
那你就试试吧，我要是走了，你扛着八抬大轿——我都不会来啦！
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哪里都是。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证明你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一行，偏偏就是两条腿的人找不着，你老郐使劲抱着老检的大腿狼狈为奸地痛痛快快儿唱这出大戏吧——外地的小男孩犹如行云流水一样，摇晃着粗壮的体魄把车子滑向了大线那边，并且从高高在上的检杲身旁行驶了过去。
检杲盯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工人，冷着脸，什么也没说。而那个五大三粗的队长在我们身边喷了一大堆极为难听的东西。
换了一班人马，技术参差不齐，再加上管理不当，退板一车一车往公司里拉。这位老总应该是火上房了吧，有事没事就在半夜里喝个酩酊大醉，随时都会来库房乱撞。
我讨厌醉鬼。不与这个人说话，管他怎么搭讪呢。
年底放假时没有及时发工资，是怕那些工人拿了钱在春节后都不再来龙曦上班了吧？我只得大着脸跟郐证先支了三百元，还等着过年还账呢，老郐签字，老检签字，之后我才拿了那张借据去财务。
那天幸好没有看到俨栒，不想让她难堪。我找到她的助理花娅缓，这位高傲又美丽的女生甩了一下借据，冷冷道，没有检总签字。
我又小跑着拿借据去找郐证，告诉他上面没有检杲的字迹，财务不给拿钱。
老郐很生气，瞪起一对蛤蟆样的大肉眼，用手指着那一串“鬼符”，这是什么？
啊！曲曲线线的字吗？开始我还认为是涂鸦呢。
我再跑回去找花娅缓，不看她冷清的脸，低着头，签了自己的名字，最终拿到了钱。很可怜的三张票子。
那一年春节过后都开工很久了，薪金还是没有下来。老检不敢发，很多工人不干了，甚至其中一部分人不要那一个月的工资就走掉了。有外地人是这样的，觉得累，没前途，新一年的开始好找工作，等过了十五，固定的岗位基本就不空缺了。
当时孩子才到新学校半年，开学要教学费。幼儿园大班，一下子要把半年的费用交齐，可是我手里几乎一分钱也没有。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不得已又去找郐证提前支取。他很不高兴地骂了几句，到底也让我去了财务。这一次却是没有那么麻烦，有他的条子就直接可以从花娅缓手里拿到年前的薪水了。
还有一件小事值得提一笔。春节复工时，工人们都要去行政部报到，我没有去，就直奔宿舍放东西，正好碰到郐证在与别的女同事打闹呢。见到我进来，他做作地笑着，我们检总给每个人发了20块钱，你不去就没有，我把我的给你一半吧。说着，便要掏钱。
我冷笑道，免了吧，我才不要那十块钱呢。
这是我小心眼的地方，钱多少不打紧，领不领是我的事，但作为领导为什么不给拿过来？要不然就是他自已私藏了起来。
我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也是锱铢必较。这是女子的天性。
那段时间，对龙曦来说，肯定是黯淡无光的日子。很多员工离开了，既挣不到钱，也认为它就快垮掉了。没人干活。无人管理。订单少之又少。这个小厂简直就是一盘子散沙。我却没有离开。连那个念头儿也没产生过。
没有技术。只靠一杆笔和一个笨笨弱弱的大脑，一直就走到了今天。
龙曦能走多远？我又能在这里呆多久？命运之神也许是知道的。我自己真的无法去幻想未来的事情。
订单少，每天可以早下班，这个我高兴。凌晨时候，洗过澡也是不能回去的，家中锁着大门，无人给开，只好将就着在宿舍睡一会儿。
这一年年底之前，我硬强在宿舍区3号找了一个上铺。每天爬上爬下的对我来说太恐怖了。用的东西不便拿上去，下铺的人又不让放。
后来听说住在2号的“羊脂球”走了，我就硬着头皮去找郐证，问他可不可以让我搬到2号宿舍那个下铺去住。
他把我支了出去，去找符宽。
符宽是谁，我根本不知道，只好上门卫去问老郝师傅。
老郝看着我，抓了抓本来就秃的头皮，露着一口大黄牙，高声笑道，符宽是谁，你不知道吗？
不清楚。一股怪怪的味道熏得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好吧，我告诉你，人家就是咱们检总带过来的，在国外念过书，主管行政部和生产部里面的大小事物。
我听完了，扭头就走。
老郝在后面喊，他的办公室在一进门的第一个房间，我刚才见他进去的。
我快快地去了，进了办公楼，就看到一道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打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他见我闯进来，马上放下电话，愣了一会儿，才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把自己的来意很简单地说明了。
他应该是想了想，爽快地就给了我答复，不行，那间宿舍是市场部和财务人员居住的，我实在没有办法替您做别的安排。真对不起您。
我垂着头回来了。遭到了利落地拒绝。
过去很久了我仍旧记着这件事。其实，记着也没用，但就是忘不了的。怎么办呢？为什么那些公式啊，单词啊，记不进脑子里？很可惜，自己的脑子还是有问题，一学习就头痛。没办法，那个无法再更改，时光也不可能倒回去了。
一边把孩子养大成人，一边等待着彭扉来找我吧，更是要完成那个还没有实现的梦想——我只想要这样的人生。
上周我和芃芃去街上，迎面碰到一个高个子男生，他叫我老师。
我应了，忙问，你干什么去？
学生回答了，我并没有听清。
见他骑着自行车走远了，孩子问我，他是你教过的？
对，我教他三c四年级。他二姐我也教过。他大姐不是在你们学校当老师么？就是每回我接你都跟我说话的那一个。
啊！她呀。
我当时穿着一件长袖的雪纺碎花连衣裙，一朵挨一朵深粉的颜色，还有浅棕的叶子陪衬着。现在回忆起来，学生看我的眼光是微笑的欣赏意味。这种状态很令人满意的。
那个遥远的称呼让人感到一阵阵陌生和由衷地喜欢，虽然我并不是很称职，但还有学生记得我的，为什么不露出欣慰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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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罔置大爷老于世故。或者说是明哲保身吧。这样也好，比那些锋芒过于外露的人要强得多。官场是最不稳定的一个大环境。一句话说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古今中外诸如此类的事件比比皆是。最能让人引以为戒的便是韩信c萧何和刘邦这“三角架”之间的故事。
韩信年少时忍受胯下之辱，为的是将来的励精图治。这一匹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萧何，才有了那一出“月下追韩信”的戏文。
可我们的古语也有言——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萧何为了协助刘邦完成雄心大志，极力笼络到了韩信。当刘氏的地位稳固之后，老相国又想方设法除掉了“功高震主”的淮阴侯以保全自己。戏文里提到刘邦几次夺开国将军的帅印，只可惜，已经完成抱负的韩帅一直都未能醒悟他的险恶用心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再转回那个话题，2007年刚入冬，我见了置大爷的最后一面。他在宿舍区门口用一个很深的白色搪瓷脸盆和一个搓衣板在洗衣服，上身穿一件很旧的毛衣，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地揉着一条黑色的裤子。
我叫了他一声。他呜呜嘟嘟地应了，目光是萎缩的，初见时的谈笑风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再后来，知道这位老人悄悄地走了，不用任何人对我讲什么的。
萝卜白菜保平安。
新聘用的老总是检杲，个子矮矮，面皮白皙，有些外突的牙齿并不干净，一口南方口音，我真的听不懂一句。
他来时气势汹汹的，一开始便装修裒润那几间破宿舍，并且带来了几个得力助手。什么大线主管和行政部经理啦，当然郐证也是他的“狗腿子”之一。当时既掌控储运部，又兼管生产，很不得了的，简直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啊！连老检都得让他三分呢。
郐证实际是色厉内荏与欺下媚上的小人，只不过那会子我体会不深而已。最有印象的一回是，一个拉车入库的小男孩儿，在库房里面滑那架铁车玩，正好碰上老郐走过来，于是他大怒骂道，你没长眼睛啊！看不见检总正在大线那边站着哪！
小孩儿回顶了他一句，什么检总拾总的，我才不怕呢。
老郐一挥重重的拳头，给了小孩子一下子——不干滚蛋，信不信，我不给你工资。
那你就试试吧，我要是走了，你扛着八抬大轿——我都不会来啦！
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哪里都是。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证明你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一行，偏偏就是两条腿的人找不着，你老郐使劲抱着老检的大腿狼狈为奸地痛痛快快儿唱这出大戏吧——外地的小男孩犹如行云流水一样，摇晃着粗壮的体魄把车子滑向了大线那边，并且从高高在上的检杲身旁行驶了过去。
检杲盯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工人，冷着脸，什么也没说。而那个五大三粗的队长在我们身边喷了一大堆极为难听的东西。
换了一班人马，技术参差不齐，再加上管理不当，退板一车一车往公司里拉。这位老总应该是火上房了吧，有事没事就在半夜里喝个酩酊大醉，随时都会来库房乱撞。
我讨厌醉鬼。不与这个人说话，管他怎么搭讪呢。
年底放假时没有及时发工资，是怕那些工人拿了钱在春节后都不再来龙曦上班了吧？我只得大着脸跟郐证先支了三百元，还等着过年还账呢，老郐签字，老检签字，之后我才拿了那张借据去财务。
那天幸好没有看到俨栒，不想让她难堪。我找到她的助理花娅缓，这位高傲又美丽的女生甩了一下借据，冷冷道，没有检总签字。
我又小跑着拿借据去找郐证，告诉他上面没有检杲的字迹，财务不给拿钱。
老郐很生气，瞪起一对蛤蟆样的大肉眼，用手指着那一串“鬼符”，这是什么？
啊！曲曲线线的字吗？开始我还认为是涂鸦呢。
我再跑回去找花娅缓，不看她冷清的脸，低着头，签了自己的名字，最终拿到了钱。很可怜的三张票子。
那一年春节过后都开工很久了，薪金还是没有下来。老检不敢发，很多工人不干了，甚至其中一部分人不要那一个月的工资就走掉了。有外地人是这样的，觉得累，没前途，新一年的开始好找工作，等过了十五，固定的岗位基本就不空缺了。
当时孩子才到新学校半年，开学要教学费。幼儿园大班，一下子要把半年的费用交齐，可是我手里几乎一分钱也没有。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不得已又去找郐证提前支取。他很不高兴地骂了几句，到底也让我去了财务。这一次却是没有那么麻烦，有他的条子就直接可以从花娅缓手里拿到年前的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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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道，免了吧，我才不要那十块钱呢。
这是我小心眼的地方，钱多少不打紧，领不领是我的事，但作为领导为什么不给拿过来？要不然就是他自已私藏了起来。
我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也是锱铢必较。这是女子的天性。
那段时间，对龙曦来说，肯定是黯淡无光的日子。很多员工离开了，既挣不到钱，也认为它就快垮掉了。没人干活。无人管理。订单少之又少。这个小厂简直就是一盘子散沙。我却没有离开。连那个念头儿也没产生过。
没有技术。只靠一杆笔和一个笨笨弱弱的大脑，一直就走到了今天。
龙曦能走多远？我又能在这里呆多久？命运之神也许是知道的。我自己真的无法去幻想未来的事情。
订单少，每天可以早下班，这个我高兴。凌晨时候，洗过澡也是不能回去的，家中锁着大门，无人给开，只好将就着在宿舍睡一会儿。
这一年年底之前，我硬强在宿舍区3号找了一个上铺。每天爬上爬下的对我来说太恐怖了。用的东西不便拿上去，下铺的人又不让放。
后来听说住在2号的“羊脂球”走了，我就硬着头皮去找郐证，问他可不可以让我搬到2号宿舍那个下铺去住。
他把我支了出去，去找符宽。
符宽是谁，我根本不知道，只好上门卫去问老郝师傅。
老郝看着我，抓了抓本来就秃的头皮，露着一口大黄牙，高声笑道，符宽是谁，你不知道吗？
不清楚。一股怪怪的味道熏得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好吧，我告诉你，人家就是咱们检总带过来的，在国外念过书，主管行政部和生产部里面的大小事物。
我听完了，扭头就走。
老郝在后面喊，他的办公室在一进门的第一个房间，我刚才见他进去的。
我快快地去了，进了办公楼，就看到一道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打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他见我闯进来，马上放下电话，愣了一会儿，才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把自己的来意很简单地说明了。
他应该是想了想，爽快地就给了我答复，不行，那间宿舍是市场部和财务人员居住的，我实在没有办法替您做别的安排。真对不起您。
我垂着头回来了。遭到了利落地拒绝。
过去很久了我仍旧记着这件事。其实，记着也没用，但就是忘不了的。怎么办呢？为什么那些公式啊，单词啊，记不进脑子里？很可惜，自己的脑子还是有问题，一学习就头痛。没办法，那个无法再更改，时光也不可能倒回去了。
一边把孩子养大成人，一边等待着彭扉来找我吧，更是要完成那个还没有实现的梦想——我只想要这样的人生。
上周我和芃芃去街上，迎面碰到一个高个子男生，他叫我老师。
我应了，忙问，你干什么去？
学生回答了，我并没有听清。
见他骑着自行车走远了，孩子问我，他是你教过的？
对，我教他三c四年级。他二姐我也教过。他大姐不是在你们学校当老师么？就是每回我接你都跟我说话的那一个。
啊！她呀。
我当时穿着一件长袖的雪纺碎花连衣裙，一朵挨一朵深粉的颜色，还有浅棕的叶子陪衬着。现在回忆起来，学生看我的眼光是微笑的欣赏意味。这种状态很令人满意的。
那个遥远的称呼让人感到一阵阵陌生和由衷地喜欢，虽然我并不是很称职，但还有学生记得我的，为什么不露出欣慰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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