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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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萼言之有理。准奏。”小娃娃板着“皇帝的严肃”, 说的有模有样。

    “桂萼的方法好,有功,赏银。”有功劳就奖赏,小娃娃大方得很。

    大明皇帝·朱载垣·三岁的小娃娃, 金口玉言,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在奉天大殿,宛若一道闪电, 劈在这大明朝的上空, 劈在大明朝这积累百年的“祖宗之法”上,轰轰作响,闪耀金光。

    午时的北京城,天空蔚蓝, 蔚蓝中透着淡淡的黄色, 仿若这紫禁城, 这座巍峨耸立一百五十年的北京城, 也生出淡淡的金光, 挣扎着焕发生机。

    一阵秋风吹来,落叶金黄,大雁自在飞翔,这是北京城的金秋独有的风景, 迷人惬意, 暖暖的太阳落在四九城人的身上,酥化人的骨头缝儿。

    北京城北保定府的五牛庄,村长之子狗蛋举着老秀才写的状子, 领着一村汉子,浩浩荡荡的前去县衙,从头到尾, 从他们村子当年被逼卖土地开始,一一陈述。

    堂上的县令看状子看得面色惨白,听陈述听得冷汗湿透后背的官服,右手颤抖着拿起惊堂木,要喊“大胆刁民胆敢污蔑国舅爷……”喊不出来,要喊“无知村民无故闹事……”喊不出来。

    要喊两班衙役“拿下”押送大牢,更喊不出来……

    大明朝的衙役,和唐宋不一样,不叫“抓人、捉人”,叫“拿人”,跟拿一个物件儿一样。他的眼里,这些也都不是人。可这次,他的一颗心哆嗦不已,一句“拿下”卡在喉咙口,卡的他坐不住这张官椅子。

    大明的天,变了。

    大明的皇上,不是二十年前了。

    大明北京城走酒车收酒税的崇文门,大小商贩,车水马龙,一队官兵凶神恶煞地,训斥一个在身上夹带私酒的汉子,汉子只管磕头,后面排队的人也在骂那个汉子,各种方言的吵闹中,突然一阵三重三轻有规律的铜锣声震天响,警觉的人群立马朝两边散去。

    两扇门大开,中间空出来一个宽宽的马道,官兵和进出入人的屏息等待中,马蹄声由远及近,铜锣开道的骑兵先过去,紧跟着十匹骏马呈“人”字型,马上人急速奔驰,一阵风一般过去,扬起的灰尘满天飞。

    锦衣卫!

    几个官兵眼里发光,人群也都是满脸发光。

    “锦衣卫!爹,锦衣卫。”一个小娃娃大声喊着,眼里全是崇拜。他爹目露担忧,却是笑着回答:“是啊,锦衣卫。你第一次进城,就运气好看到锦衣卫,今晚叫你娘给你加一个煮鸡蛋。”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官兵心情好,放过汉子,继续排队的排队,卸货的卸货,虽然碍于官兵在不敢讨论。但都觉得,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就是好看,瞧那个威风劲儿。

    即使是那眼见锦衣卫出动,必有大事发生的经验人,也都从心里头崇拜。

    锦衣卫在太~祖一朝闻名天下,在成祖皇帝后变成仪仗队,如今又重振名声。徐景珩的命令一下,南镇抚司十个锦衣卫,三刻钟的时间准备好出发,其余的九个人都是紧身黑色劲装,在领头之人御赐飞鱼服的衬托下,更显得肃杀。

    他们十个人,奉命赶去大同,比换马换人的八百里加急还辛苦,还快速,北京到大同七百里路,他们要在十八个时辰里赶到。

    北京到大同边境的卫所驿站如流星一般,从他们的眼皮下一一闪过,从古至今人都说,快马之下,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幕及陇山头,可谓形象。

    他们过去后半刻钟,另有一匹身穿兵部传令兵的快马赶到,一边马鞭抽马屁股一边大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黄尘滚滚中,骏马飞驰而至,但见人影一晃,骑者下马换马,大喝“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随即便见烟尘滚滚,骑者离去。

    又不到半刻钟,又有一卷黄尘滚滚而至,这次,居然是西厂厂卫,也是换马不换人。

    古道凝云,晴空赫然。北京朝大同连续送人送信,经验老到的驿馆人都知道,这是大同出事了,嘴里嘀咕着“又是一年秋收了”的话,摇摇头一声叹气,默默地伺候换下来的马匹。

    大同府为京师西北屏障,和宣府一样处在对敌防御的一线,身后即是长城防线的居庸关、紫荆关,再往后就是大明京师。

    “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明正统十四年,英宗亲征,出居庸关,被瓦剌设伏于土木堡,明军精锐损失殆尽,但宣府、大同未失,拼死抵挡住瓦剌后续大部队的进入,在京师保卫战中起到关键作用。

    这也是大明心学家,当今皇上的老师王守仁先生所说:大明虽大,最为紧要之地四处而已,若此四地失守,大明必亡。

    “宣大蓟辽。”王守仁缓慢地念出来,脸色沉沉,声音沉沉,眼神落在虚空中,也是沉沉。

    “大同巡抚张文锦,正经进士出身,文人中少有的血性者,奈何和其他大多数文人一样,犯书本上的毛病,他若是按照最理想的策略,要赶在秋收之前,打造大同城门外的防御堡垒,迁移军户,必然引发大同兵变。”

    “变”字里带出来血腥杀气。话音一落,徐景珩不急不缓接口,徐景珩找王守仁讨论大同防御,自是直言不讳。

    “先生常说,宣大方向防范蒙古部落,蓟辽方向防范辽东。宣府、大同的作用等同于国之咽喉,两镇失则国亡的地步。”

    “这次大同出事,需要先生出京一趟了。”

    王守仁一惊,视线一转看向这八风不动的指挥使,心里头惊涛骇浪,一出口,却是问道:“指挥使缘何称呼下官‘先生’?”

    指挥使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丝尊重,透出一丝丝真心:“先生是皇上的老师,自当称呼‘先生’。”

    如此这般自然又理所当然的话,宛若一个叔伯亲人面对家里小侄子的老师。

    王守仁心里一震,却是迎着指挥使的眼睛,不躲不避。

    他要看清楚,指挥使这美丽皮囊下,到底有没有一颗“叔伯亲人”的真心。

    指挥使徐景珩目光平静,坦坦然然,似乎还挺欣赏他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只有两个人呼吸声的寂静中,王守仁眼皮微微低垂,声音低哑的好似从地底发出。

    “下官谢指挥使信赖。”

    “今年,大明不能和北元动兵。”

    短短两句话,一句认可,一句担忧。徐景珩自然听得懂。

    “今年,大明没有粮草自然不能动兵。如今北元统一,达延汗大权在握,精兵强将……可是大明要准备起来。先生也知道,张文锦经过此事,纵使是‘好心办坏事’,也不能继续呆在大同。”

    王守仁不相让:“可以破格提拔大同按察使蔡天佑,做大同巡抚。蔡天佑有怀柔手段,也有孤勇办事。”

    徐景珩抬眼皮看一眼王守仁:“破格提拔按察使蔡天佑,可以。大同总兵和镇守太监,都会换人,先生都可以推荐。先生不舍得离开皇上,大家~~都明白。

    只是,提议先生出京,也是必然……”

    他一个停顿又一个停顿,王守仁听得要砍人,眼睛一睁开,眼冒杀气。徐景珩一挑眉,人朝躺椅上一靠,一副安静等他说话的开明模样。

    皮肤白皙红润,眼波风流慵懒,艳光晃得人瞎眼……王守仁看得眼里杀气更甚,浑身紧绷。

    徐景珩:“???”

    王守仁:“!!!”

    徐景珩:“???”

    王守仁嘴角抽抽再抽抽,实在不明白徐达老将军的后人,怎么出来这么一个泼皮无赖。

    徐景珩学到皇上的自恋大招,自觉对付王守仁非常有用。薄唇轻启,吐出来一句王守仁再也无法拒接的话。

    “先生可知道,达延汗有多少儿子?将来如何分封这些儿子?”

    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慢慢地给他续上一杯茶。王守仁的眼里,浮现出这一百五十年来,大明和蒙古对于河套的争斗不休,浮现出河套正式落入蒙古手里后的大明。

    王守仁终是端起来茶杯,轻轻地用一口。

    “正德元年,杨一清总制延绥、甘肃、宁夏三边,身为都御史上疏提出防边四策,在沿河套南端的延绥至横城一带,设置墩台卫所,增加兵备,修复边墙,随即朝廷开始修筑定边营,边军们积极备战。

    然,杨一清得罪朝中专权的刘瑾而被革职,杨一清的“复套”主张随之遭到冷遇,朝中无人再提及收复河套。”

    王守仁的目光如刀锋。

    “指挥使可知道,实际上,今天的大明,面对河套蒙古大军的大举侵蚀,已然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恢复对河套的控制权。”

    指挥使知道王守仁在问自己的态度。指挥使的眼睛放空,好似看谁,又好似没有看谁,又好似看到那战火不断的河套地区。

    “我们知道。大家都知道。”

    “可有些事情,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必须去做,去准备。”

    “大明和日本海战,杨一清老将军立下大功,已经是下一届内阁的备选之一。河套一战——先生是最好的人选。”

    “先生是最好的人选。”王守仁浑身一震,人凝固一般。

    王守仁恍然明白,徐景珩在制衡内阁权势,防止下一届内阁做大。而他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因为他的才能,是因为,他是“皇上的老师”。

    好一声“先生”!

    王守仁洒然一笑:“下官以茶代酒,敬指挥使。”

    民间传闻,魏国公嫡长子徐景珩三岁那年来北京,孝宗皇帝一见大喜,要留在宫里养育,要大封世子。当时的高僧进言:“七窍玲珑心,不当为世子。”

    王守仁没想到,这句“七窍玲珑心,不当为世子。”是应在这里。世子之位给嫡次子。正德十六年皇后有孕,徐景珩再次来北京,接任指挥使——

    若做了南京城的魏国公世子,如何能做北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王守仁踱步在奉天殿回乾清宫的路上,抬头看天,北京城的天空蔚蓝,河套的天空,是不是更蓝?

    河套的天空啊,瓦蓝瓦蓝。

    大同巡抚张文锦,顾虑大同作为边境,秋收在即,紧急命令在镇城北九十里,新筑五座城堡,作为大同藩篱。工程即将完工,又计划从大同军户里面,迁移二千五百户分别驻守。

    被选中的军户举家迁移,家属中的男女老少哭喊不停,议论纷纷。大同是边镇,大同北部地势平坦无险可凭,蒙古人天天上门。五个城堡距主城那么遥远,他们还有安生日子吗?还能活命吗?

    敌人来了,主城会来人救援吗?

    主城都没有发一两银子的迁移费!

    他们到了城堡,吃什么?喝什么?

    迁移的人群越想越怕,哭声震天。他们不知道迁移费都被参将中饱私囊,他们只知道,城堡是他们建造的,建造城堡的时候就是苛待,天天吃不饱还被催工期,现在又送他们去送死!

    “我们不迁!”“我们不迁!”一个喊出来,就有无数人跟着喊出来。有军户小队长着急大喊“不要着急,我去和参将请愿。”却是没想到,他怀抱希望去请愿,结果被参将打了一百军棍。却是没想到,军户们怀抱希望等候,等来这个结果。

    参将杀气腾腾:“谁敢不迁?谁敢不迁?站出来,这就是榜样!告诉你们,本将军会上报巡抚你们不服从管理,自有巡抚处罚你们。”

    沉默的迁移队伍,慢慢地朝城堡移动,距离主城越远,军户们心里的愤怒之火越是燃烧。

    奉天殿里头,徐景珩闭目养神,好似看到大同军户们压抑的怒火,看到他们在有心人的唆使下,愤而杀死参将,举兵造反的经过。

    他的心里是河套的茫茫大草原,苍穹浩瀚,耳朵里是前殿里群臣试图劝阻小娃娃的哭喊。

    北元达延汗,成吉思汗的第十五世孙,忽必烈后人中的嫡系正统出身,五岁继位,和皇后夫妻两个南征北战,一统塞外,中兴北元,如今年过五十已然老迈,但他有十一个儿子。

    十一个儿子将来怎么分封?徐景珩得到消息,达延汗有意,派三子巴尔斯博罗特,为统领鄂尔多斯部的万户,驻守河套地区。

    河套存则边患息,河套失则边患起。大明男女老少都知道:河套地区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一大家子的外墙,如今的“宣大蓟辽”之所以是国之咽喉,就是因为外墙已失去。

    河套不容有失,收复河套的人选,只能是王守仁。

    当然,王守仁出京,不着急在今年。徐景珩慢慢摇着摇椅,脸上刚刚运功升起来的血色褪去,苍白到透明。

    不一会儿,他听到小娃娃在大殿里气呼呼的小奶音,礼仪大太监喊“退朝”的声音,慢慢起身。

    群臣高喊“恭送皇上”的声音,宫人送上来小娃娃的午膳,余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眼里就是小娃娃犹自生气的小模样。

    徐景珩一看,就知道皇上这是真气到了。

    小娃娃生气啊,气得一见到他就“哇哇”大叫,在余庆怀里伸胳膊要抱抱,人还没到他怀里就大喊出来:“不乖乖。不乖乖啊。”

    徐景珩接过来小娃娃,温柔地笑:“不乖乖,就打。皇上莫生气。饿了不?”

    “饿饿,饿饿。”小娃娃胖手拍着肚子,还在生气:“不乖乖。不吃饭。”

    “好,罚他们不吃饭。”

    “不乖乖。罚他们不吃饭。”小娃娃觉得这主意好,但他还记得分人,发现余庆要去传达命令,又说“阁老吃饭。”一下子,余庆笑,徐景珩也笑,小娃娃自恋的模样:“朕是唐太宗啊。”

    “对。我们皇上是唐太宗。”徐景珩眼神儿宠溺:“臣抱着‘唐太宗’喂饭,好不好?”

    “唐太宗”实在饿了,抱着他的人又是徐景珩,当即就拍好欢呼:“好好,好好。”乖巧亲近的小模样,引得徐景珩笑,引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出声。

    奶汤、青菜豆腐汤、鸡蛋面、肉末炒胡萝卜丁、苹果丁。小娃娃闻到食物的香气,欢喜,任由徐景珩给他擦手擦脸喂饭,一口一口吃的香,不一会儿就彻底忘记朝堂上的“生气”,专心他的人生大事,吃饭饭。

    余庆一看,放下心来,带人出去忙其他事情。徐景珩喂完皇上吃饭,给他去掉头顶的翼善冠,脱去织金盘龙的正红四团常服,小靴子,换一身民间小娃娃的服饰,头顶两个小包包的小儿发式,简单的青色上衣下衫。

    徐景珩要领着他出去散散步消食,哪知道他瞪大眼睛:“徐景珩,吃饭饭。”

    徐景珩还没吃饭,他记得。徐景珩本就吃得少,今儿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可皇上说了,他就答应。

    “好,皇上等臣用午饭。”

    小娃娃有模有样地脑袋:“徐景珩胖胖。”小娃娃感知敏锐,他倒不是看徐景珩脸色苍白与否,他是感受到徐景珩身上的气息变化,以为徐景珩没有力气是没有吃饭。

    徐景珩将皇上用剩下的肉末炒胡萝卜丁,几口吃完,又吃完热腾腾的一大碗鸡蛋面,小娃娃满意,觉得美美的指挥使吃饱了,立马爬下来小椅子:“散步。”

    “好,散步。”

    徐景珩声音里带笑,牵着他的小胖手,两个人出来奉天殿,慢悠悠地逛着,正好回去乾清宫午休。

    他们两个散步散的轻松自在,一边走小娃娃一边看花儿入迷,看落叶入迷,徐景珩就陪着他。

    有那从奉天殿里追出来的几个大臣,都被锦衣卫拦着,一把捂住嘴巴,或者点住哑穴,喊都喊不出来。

    话说,小娃娃皇上当时宣布他的决定,自觉非常大度,非常英明,非常“唐太宗”,可是礼仪大太监喊“退朝”,又、又、又,没喊出来。

    满腹悲痛欲绝,正等着皇上阁老们,勋贵们问责喷唾沫打架蹲大牢的桂萼,懵。

    满腹不甘一心嫌自家土地少,或者认为皇家外戚勋贵就应该有很多土地的人,更懵。

    正担忧大明形势,也惊讶于皇上决定的阁老们反应最快,老胳膊老腿的特麻利地以头触地,带头高呼:“吾皇天纵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臣等有本奏。”

    小娃娃眼睛睁开,肚子饿饿,可是阁老们有本奏,他要听啊。

    其他大臣一听,误以为阁老们终于开口反对皇上,跟着高喊:“吾皇天纵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臣等有本奏。皇上,臣等有本奏。”

    小娃娃一听他们吵闹,生气,加上肚子饿,不舒服,浑身上下透着强烈的信号:朕要吃饭!朕要午休!

    阁老们也心疼皇上饿肚子,可不说不行。

    杨阁老语速极快地说道:“皇上,桂萼有功劳,当赏。然桂萼对宪宗皇帝不敬,当罚。臣提议,有桂萼去宪宗皇帝的皇陵,给宪宗皇帝守灵一个月。”

    小娃娃懵懵懂懂的,守灵是什么他不知道,更不知道所谓对宪宗皇帝敬不敬的事儿。杨阁老提出来,他习惯性地答应——桂萼是他的魏征,唐太宗不罚魏征。

    小娃娃正犹豫的时候,却是桂萼也高喊:“皇上,臣自愿去给宪宗皇帝守灵,皇上,臣对宪宗皇帝不敬,臣有罪,请皇上给臣一个机会请罪。”

    小娃娃看向桂萼,发现桂萼好像真的迫不及待,非常、非常、非常……的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的样子,他饿着那,也没脑袋多想,还有余庆也给他送眼神儿,也要他答应,他就答应了。

    “准奏。”

    其他人更懵。桂萼那真是逃出生天的激动无比,一下一下的磕头“砰砰砰”响:“臣谢皇上,臣谢皇上。”

    桂萼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其他人反应过来,张璁等人是欢喜,勋贵外戚世家大族则是愤怒不已——杨阁老这是明显要保住桂萼!

    杨阁老根本不搭理他们,事情结束。这次终于可以退朝了。小娃娃两手一撑龙椅,就要爬下来——

    礼仪大太监刚要张嘴,冷不丁回过神来的勋贵外戚世家大族的大臣们,一起高喊:“皇上,皇庄不能废除啊皇上。皇庄不能废除啊。”

    小娃娃气啊,一瞪眼。

    大明皇帝·三岁的奶娃娃·朱载垣,在他们都安静下来,不懂就问,特英明地询问。

    “大明的土地,全部清查?”小娃娃的理解,大明的土地都是他的,都是皇庄,不废除皇庄,那就全部清查土地?

    桂萼:“!!!”

    群臣:“!!!”

    皇上说什么?

    反应过来的群臣俱是眼前一黑,就看见皇上身上的金光一闪一闪。

    大明国土一亿三千万顷,耕地八百万顷,大明的土地都是朕的,都叫皇庄,既然不废除皇庄,那要查皇庄就都查。

    可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不光群臣头顶雷声轰轰,心头骇然至极。就是几位阁老对上皇上那理所当然的视线,也都是震惊之下身形不稳,眼看要承受不住。

    一个个的动动嘴巴就要解释,可喉咙卡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怎么解释那?大明的土地都是皇上的,那不就都是皇庄?那土地改革从皇庄开始,不就是全国一起动?皇上的理解没错儿啊。没错儿!

    一瞬间,满殿的文武大臣,难得的同心一意,异口同声:“回皇上话,不是都开始。”

    又是除了桂萼。

    小娃娃:“???”

    小娃娃看向桂萼,看向群臣。桂萼正兀自痴痴呆呆的笑,欢喜得跟一个小孩子一般。群臣面对他们皇上那满是疑问的大眼睛,那是都哭了,真哭,一个个的,眼泪汪汪的,哭的那个凄惨。

    “皇上,大明不能有这般大动啊。皇上。”

    “皇上,京畿地区开始土地改革,臣等都明白。在一个分寸内就好。可即使京畿地区,也不能大动啊。皇上。”

    “皇上,土地乃是国本。土地的问题关系重大,百年积弊更不是一年解决。皇上,凡事慢慢来办,万万不能操之过急。皇上!”

    反正不管清流还是勋贵还是外戚还是世家大族,反正不管那一派那一系,都害怕皇上真要开始全国土地改革。

    皇上听得云里雾里,嘴巴张大,眼睛瞪大,问题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

    群臣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油煎一般。

    群臣泪眼朦胧,实在抗不住皇上的大眼睛,一起看向几位阁老。

    恰在这时,皇上也看向几位阁老。

    然而皇上看向阁老们,目的不一样。

    刚刚阁老们“身形不稳”的动静他注意到了,他就想起来,阁老们年龄大了,都站累跪也跪累了,特别是蒋阁老的老腰,完全弯下去了。

    刘健刘阁老年龄太大,在家里休养。可蒋阁老也不能累啊,他又要给绣墩,又记得几位阁老一直都说“礼不可废”,坚持不要。皇上对蒋阁老的劳累感同身受、体贴异常:“今天早朝太久了,累啊。”

    “噗嗤”“噗嗤”……群臣就感觉当胸一箭射来,一口老血喷薄而出,一颗心碎成一片片。

    几位阁老感觉他们今儿奇异了,居然可以听到群臣吐老血的心声。蒋阁老乐哈哈地笑,几位阁老都乐哈哈地笑。

    蒋阁老今年七十有四了,耳不聋眼不花,听到皇上的问话浑身也不累了,跪在地砖上也感觉胳膊腿儿特有力量:“臣谢皇上担心。臣累也不累。臣听到皇上的关心,臣一点儿也不累。”

    大殿里响起连声咳嗦,似乎在抗议他得了便宜卖乖。蒋阁老不搭理他们,小娃娃因为蒋阁老的回答,眉眼弯弯地开心。

    “朕关心蒋阁老啊。蒋阁老做绣墩啊。”

    小娃娃学着平时长辈们关心他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话语,纯净无伪。蒋阁老既欢喜于皇上的成长,更是心里一股暖流流淌,脸上的笑容越发大,眼里都是慈爱和感动。

    蒋阁老满面春风,无视其他两位阁老那“犯酸”的眼神儿,也不理会其他大臣那“幽怨”的眼神儿,高举手里的朝笏,俯身行礼:“皇上,臣谢皇上。然礼不可废,臣不能在朝会上做绣墩。”

    皇上瞧着蒋阁老,小大人地点脑袋:“蒋阁老累,朕也累,朕马上退朝。”

    小娃娃就要退朝,然而大臣中有人又要喊。小娃娃生气瞪眼,然而那些人直接趴在地上哭天抢地的,一声声“先皇啊,列祖列宗啊……”

    这是要威胁皇上不成?!!!殿里的宫人生气,锦衣卫们眼冒杀气,然而某些人不管不顾的拼命一般,只哭喊不停。

    “先皇啊,孝宗皇帝啊,宪宗皇帝啊……”小娃娃听着,眼睛睁开,余庆抬腿就领着锦衣卫下去抓人,他们这才是害怕,却是面对锦衣卫的动作惊得浑身动弹不得,怎么也喊不出来。

    血腥将起,杨阁老猛地大喝一声:“皇上,臣有话说。”

    小娃娃的目光落在杨阁老的身上,居然是平静的。

    所有人都是心尖儿一颤,动作声音停止,都看向杨阁老。

    杨阁老迎着皇上的视线,心头震动。

    皇上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黑白分明的一直看到人的内心深处。

    皇上三岁了,三岁的小娃娃,白嫩嫩、胖嘟嘟的,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跟成年人坐在床上一般的姿势。皇上头戴一顶黑色的翼善冠,一身正红四团龙袍,前后两肩织金盘龙,盘领窄袖、玉带皮靴,通身的气派,浑身的威严。

    这是天生的杀心。

    翼善冠的乌纱折上巾,和大臣们的不同,两个圆弧形的小翅膀竖立其后,造型像个“善”字。可这“善”字,就和这三年的谆谆教导一样,无法改变皇上的本性。再多的规矩道德,也无法掩饰皇上的杀心。

    杨阁老也知道皇上的杀心。这是他们养大的皇上!他一开始不想公开处理皇庄之事,就是不想将这百年皇家弊端,加在三岁的皇上的身上。

    他作为首辅大臣,矜矜业业,小心翼翼,生怕肩膀上的担子没挑好。可是他此时又感觉,他就应该这样堂堂正正地处理,他就应该要历史和天下人、后人都记得,这是他们大明的皇上,他们的皇上多么好!

    杀人就不好吗?杀的好!他是皇上的首辅大臣,统领内阁。他是大明的臣子,他万分荣耀,垂暮之年遇到皇上!

    杨阁老不看那些,以为他会对抗皇上的一些大臣,狠狠地一闭眼,缓慢地开口,声音透过肺腑,如同暮鼓晨钟一般传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百年前,成祖皇帝保留私人庄园,这是根源。六十年前,宪宗皇帝抄没太监曹吉祥的田地,将其设为皇庄,这是开始。”

    “百年来,大明历经数代帝王,大明的臣子,一代代听之任之,没有及时进谏劝阻,此乃身为臣子的过错和失职!”

    他老迈的声音嘶哑,面色刚毅:“大明承天命,光复华夏,定鼎中原。大明建国,太~祖皇帝荡平群雄入主中原,这天下,就是皇家的天下。如今!皇上的天下,不需要皇庄!”

    !!!

    群臣震惊中,杨阁老俯身叩拜,其他两位阁老跟着:“皇上的天下,不需要皇庄!”

    皇上的天下,不需要皇庄!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人。大明的皇上变了,大明的天变了,大明的时代,变了。群臣听懂三位阁老的意思,木呆呆地没有魂儿一般,只有桂萼那欢喜变形的低笑声,特别清晰。

    皇上挨个看一眼,因为他们这幅模样生气加生气,小胸膛气得一一鼓一鼓的,因为不能全砍脑袋生气,又因为杨阁老眼里的求情,觉得自己应该大度。

    礼仪大太监终于喊出来那声“退朝”,皇上爬下来龙椅,余庆大步上前抱着皇上就离开,群臣机械一般地高呼“恭送皇上”。

    所以小娃娃气不顺啊。和徐景珩说话,当即就被“提醒”应该罚他们不许吃饭,又记得阁老们年龄大了,嘱咐给阁老们吃饭。

    徐景珩牵着皇上的小胖手,慢悠悠地散步。此时此刻的奉天殿里,锦衣卫动作麻利地押送部分官员去刑部,空了一小部分;三位阁老面对一部分吓晕倒的臣子,镇定地吩咐送去太医院,又空了一部分。

    剩下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跪着,魂飞魄散的样子,一直听到余庆传话,皇上处罚他们“不许吃饭”,才是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处罚就好。

    处罚就好。

    一个个的,强撑的一口气一卸掉,身体就软成面条一般,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后背湿透,四肢颤抖,都没发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苍天在上,大明的列祖列宗保佑,皇上不喊“砍脑袋”的生气,太吓人了。

    太吓人了。

    他们真没想到皇上真要当堂杀人。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

    他们真的没想到。可谁能想到那?谁会去想到那?不过是都欺软怕硬,你强一分,他就弱一分,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罢了。

    三位阁老出来奉天殿一起用午饭,嘴里食不知味,眼里脑海里全是皇上的那双眼睛,皇上的眼睛,天底下最美丽的黑宝石也比不上,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似羽扇般微微翘起,要你一颗心也仿若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

    读书明理,科举为官。当致君父为尧舜,免万民于饥荒。而他们,大明的臣子,有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方强,就一方弱。今天的这个局面,他们面对皇上的强势退缩了,身为大明文人,有愧。

    谢迁端起大碗一口气喝完虾皮紫菜汤,眼睛一睁:“皇上没错!”

    蒋阁老是脸色最正常的一个,放下碗擦擦嘴:“皇上没错。”

    杨阁老苦笑:“我知道皇上做得对……我担心啊……我们都这般年纪了,这将来……谁还能劝住皇上?”

    谢迁和蒋阁老异口同声:“桂萼、张璁、夏言……人多得是。三年一次科举,大明的官员那么多。”

    杨阁老摇头,也觉得自己操心太多:“罢罢罢。他们下次要是惹到皇上,自己担着。我们走?”

    其他两位阁老哈哈哈笑起身:“走。我们也去‘散散步’。”

    正午的太阳照耀人间,圆彤彤的亮堂温暖,皇上走过后花儿鸟儿都安静了,宫人们也都机灵地装隐形人,行礼都是默默的,整个紫禁城都沉默了一般。

    三位阁老一路“散步”一起奔清宁宫而来,还没到清宁宫,就听到几道乱糟糟的大喊声。

    “皇上要杀我,皇上要砍我脑袋,姐姐,姐姐!你听到了吗?皇上要杀我,皇上要砍我脑袋!”这是建昌伯。

    “你住口!你胡说!”这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是宫人们的惊呼。

    三位阁老对视一眼,一起大哭出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你可要保重自个儿,太皇太后,你千万莫要因为小人生气。太皇太后!”

    三位阁老一边哭一边跪下来行礼,一边行礼一边哭。眼角余光看到,建昌伯状若疯癫,披头散发的,五官狰狞,依旧不依不饶地冲太皇太后大喊大叫:“我胡说!姐姐你去问皇上,你去问皇上!”

    他的哥哥寿宁侯,死人一般站在一边,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太皇太后的身体摇摇欲坠,要不是宫人搀扶着,估计早就晕了。

    独独没有一个锦衣卫。几位阁老心知徐景珩那个泼皮无赖,真就一下子不管了,哭的更大声。

    “太皇太后,您是天底下最疼我们皇上的人,太皇太后,我们皇上没有父亲,就指望这太皇太后啊。太皇太后啊你可要保重自己太皇太后~~~~”

    浑浊的泪水,跟那黄河决堤一般。

    “太皇太后啊,老臣也想念当年的孝宗皇帝啊。太皇太后,孝宗皇帝多好的人啊,太皇太后,孝宗皇帝一生不二色,待岳家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啊。孝宗皇帝多好的人啊,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你谁也不想,想一想我们的孝宗皇帝啊,太皇太后~~孝宗皇帝就先皇一个继承人,先皇就皇上一个继承人,先皇十五岁登基,我们皇上才一个月大啊。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我们皇上多孝顺啊,我们皇上才三岁啊,我们皇上还没过三岁生辰啊~~孝宗皇上啊,先皇啊,你们在天有灵,你们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孝宗皇帝啊,先皇啊,你们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皇上~~”

    太皇太后泪流满脸,妆容都花了,抖着手指着三位阁老,却是因为那一声声“孝宗皇帝,先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太皇太后面色紫涨,就感觉呼吸困难,胸口一闷一闷的钝痛。

    孝宗,她的夫婿;先皇,她的儿子,这些老臣在怨她,都在怨她。太皇太后眼睛一翻,人就要不行。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掐人中,然而太皇太后嘴唇紧闭,真要不行了。

    太皇太后的动静终于引起两位国舅的注意,建昌伯一个箭步上前冲到前面,大喊:“姐姐,姐姐。姐姐,你不能不管弟弟啊,姐姐,皇上要杀弟弟,姐姐你不能不管弟弟啊。”

    人中刺痛,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面前的亲人,耳边却还是三位阁老的痛哭声:“太皇太后,我们皇上难啊。我们皇上今儿天没亮就起来,被大臣指着鼻子骂“妄为天子”,太皇太后,我们皇上才三岁啊,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我们皇上也想做个和气人儿不管事儿。可现在天底下的土地,兼并了二分之一了啊,不管不行了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大明的百姓,都起来造反了……”

    这是说,他们张家,祸国映民,逼得老百姓造反吗?太皇太后就感觉喉中腥甜,一口鲜血喷出来,面色金紫。

    寿宁侯一声不响地冲上来,就要踹几位阁老,被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一把抱住大腿,他一边挣扎一边骂:“狗奴才,你们要造反吗?放开,放开!”

    建昌伯冲他们大喊,眼睛红红的要吃人一般:“住口,住口,你们都住口,你们要逼死太皇太后吗?”

    然而三位阁老岂是吓唬大的?两位国舅越凶,他们越是能哭。

    “孝宗皇帝啊,先皇啊。臣对不起你们啊。臣对不起你们啊。臣死也没有脸去见你们啊。孝宗皇帝啊,先皇啊,我们皇上,今天饿肚子半天,我们皇上,这也要吃不上饭了,孝宗皇帝,先皇,你们在天有灵,你们真要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啊……”

    “孝宗皇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天天说两位国舅好啊。先皇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天天说两位国舅改过了啊,孝宗皇帝,先皇啊,你们要在多好啊,你们一定最疼我们皇上,我们皇上才三岁啊……”

    张家两位国舅,就感觉冲天的怒火直冲天灵盖,燃烧他们的一切理智。皇上饿肚子,皇上吃不上饭?皇上是独苗苗?他娘的,皇上要砍他们的脑袋!

    寿宁侯一边挣扎一边喊:“住口!住口!你们也配喊姐夫。姐夫,姐夫,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夫!”

    建昌伯“啊!”地大喊一声,从腰里摸出来一把匕首猛地冲上来,几个宫人死命拦着,各个受伤也拦不住他,他就疯了一样挥舞着匕首,也不看人,只喊着:“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建昌伯一个读书人,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大力太监摁住他在地上,他还在死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太皇太后愣愣地听着,愣愣地看着两个弟弟的动作,硬撑着走过来,在建昌伯的面前蹲下身,姐弟两个对视,太皇太后伸手,“啪!”“啪!”“啪!”三下。

    太皇太后咬牙切齿,眼睛直直的,厉鬼一般地看着他:“你要杀了谁?”

    “啪!”又是一下。

    建昌伯的脸瞬间肿起来,嘴里冒出来鲜血,可见太皇太后用的力气。可建昌伯本人却是毫不在乎,兀自嘶吼着。

    “姐姐,姐姐,你和姐夫,不是说,一辈子护着弟弟的吗?”

    “姐姐,你和姐夫不是说,谁也不能欺负弟弟的吗?”

    太皇太后从没有这么一刻,这么后悔过。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弟弟,眼前一个十来岁虎头虎脑的弟弟一闪而过,眼前父亲去世后抱着自己哭的弟弟一闪而过,定格在这个疯狂的,进宫带匕首,要杀当朝阁老,要害张家满门抄斩的弟弟。

    太皇太后一字一顿:“我真后悔,这么多年,纵容你。”

    建昌伯愣了。

    建昌伯因为这句话,真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姐姐后悔了。姐姐后悔了,哈哈哈,哈哈哈。”他趴在地上疯狂地大笑,笑得太皇太后锥心刺骨、痛断肝肠。

    “姐姐后悔了……姐姐后悔了……哈哈哈,哈哈哈。”建昌伯笑啊,仿佛这是天大的笑话一般。

    “姐姐后悔了?姐姐后悔了?哈哈哈,哈哈哈。爹,娘,你们看啊,姐姐说她后悔了,哈哈哈。”

    建昌伯的眼睛涣散,神志模糊。皇上要杀他的事儿刺激了他,可他并不害怕,他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最疼的亲弟弟。

    可是太皇太后的这句话刺激了他,太皇太后后悔了,不想再护着他了。

    太皇太后因为他的“反咬一口”,再也站不住,一个踉跄朝后倒去。他却笑着笑着,恍若突然醒神一般,猛地扑在太皇太后的脚前,慌乱失措急切卑微地祈求:“姐姐,姐姐,你救一救弟弟,姐姐你救一救弟弟。姐姐,你救一救弟弟。”

    “姐姐,你说你会宠着弟弟,姐姐,弟弟很乖啊,姐姐,你说你说护着弟弟的啊。”

    太皇太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就感觉一颗心,空了,碎了,一生都错了。

    那么多人和弘治皇帝上奏弹劾,她的丈夫羞愧了半天,到底是因为她的眼泪没有答应。

    还因为要护着她的弟弟,明知道勋贵外戚们的危害越来越大也没整治,还是越发纵容宠爱张家。

    那么多证据确凿,她的儿子恨得蹦起来,到底是顾虑着她,打碎了牙齿和血咽下,去劝说两个舅舅。

    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她的夫婿因为她,有了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不再是明君。

    她的儿子因为她,一生对皇后冷漠,导致她的乖孙子晚出生那么多年。

    而她的弟弟,也在怨她。怨她宠着他们,怨她没有宠着他们一辈子。

    面色惨淡,心如死灰。太皇太后眼睛直直的,却硬着撑住,稳稳地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三位阁老,满脑袋也都是当年的孝宗皇帝和先皇,想当年,想当年……三位阁老面上眼泪不停,心里也想大笑三声。

    孝宗皇帝,先皇,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当年再艰难臣等也熬过了,臣等运气好,遇到一位好皇上。臣等要护好皇上,不能要皇上为难。臣等只要想一想我们的奶娃娃皇上,就一颗老心“砰砰”跳,浑身充满力量!

    三位“守得云开月明”·阁老,眼见太皇太后恢复理智,立马接着哭,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哭孝宗皇帝,哭先皇,大哭特哭,大有太皇太后不表态,他们就去哭皇陵的架势。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确实恢复理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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