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果溯原

    红苑的朱批文末都有署名，这个批者还有一两篇短文，其中一个评的是黛玉的亡父，批者怀疑林如海的死因有疑。

    他的推论是，自古盐政为国家赋税半壁江山，非帝王之亲信不可担任。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两圣相争下，“枪杆子”和“钱袋子”必然成了最为水深火热、剑拔弩张之处。

    而林家，除了黛玉托孤给贾府得以幸免外，林如海及其妻子都病故于扬州任上，其中暗涛疾流，尤此可见一斑。

    林如海就职巡盐御史前便已官居兰台寺大夫，算起来应为太上在位时点的探花，今上践阼，军政钱粮之事且不能自专，这至尊至危的卧榻之上又如何能安眠呢？林如海病的急，去的快，自然是倾覆在这宦海风波之中。

    未了，批者道彼消此长，成住坏空，此天下之至理。

    黛玉之前未尝没想过，恨书到手忒晚，已无力回天，若是早一些，说不得父亲的性命还可能保全，哪怕有一丁儿的希望，谁不愿意倾其所有去试上一试呢。

    等她读的愈多，愈发感悟到此红楼一梦，已是垓下楚歌，变徵之声早起，终将运终数尽，无法挽回，真真“可奈何？奈若何？”。况且荣宁两府从根子里早朽烂了，凭你如何百般盘营，最多也不过是聊以苟延而已，树大根空，鼠盗虫蛀，欠的仅仅是一场风雨罢了。

    有的人在梦里，还在想着安享富贵，有的人醒了，不过是忙着填补私囊，有心者无力，有力者无心，何其荒唐。

    黛玉禁不住自嘲：“亏那一个我暗里还替府里筹谋，那一个他却全在梦中，真是何其可怜可叹，便是没有金玉姻缘，你们两人怕也要渐行渐远。这大厦将倾，且不论扶不扶得起，如今竟是能与不能或该与不该？”

    又自笑：“都说破而后立，死而后生，才有“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算起来，原我们不过是一些生祭于兹的血肉魂灵。”

    黛玉这一回抛下书，倦怠起来，也无心笔墨，也懒动针黹，这几日有事无事，不是支颐沉思，便是凝神空望。紫鹃心里也不知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拧上另一根弦儿，总是有些须惴惴不安。

    果然到了某日夜半，听到人在炕上低声呓语，掀开幔子一摸，触手滚烫，便知道不好了。忙点了灯，叫上雪雁，只见黛玉桃面殷红，鼻息紧促，已汤烧火热一般。紫鹃心里突突的乱跳，欲要叫人，天这般晚了，怕唬了老太太宝玉，欲不要叫人，倘若有个不虞，又哪里得了。

    看雪雁慌的一脸泪，满地乱转，全指望不上，紫鹃忙系了裙子，胡乱穿上小袄，叫了个婆子，直接提着灯笼去上房寻鸳鸯去了。鸳鸯不免披衣而起，先开了药匣子，拣了紫金锭，十香返魂丹等几剂要紧的丸药，忙一起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