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您家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请到学校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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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时，正盛装楚楚、人模人样地坐在音乐厅里。
R国X乐团国内巡演第一站，省中心剧院里，座无虚席。
他左边是S某基金会中华区华南代表，右手边坐着省文化局某科长。
顶尖乐团的巡演，一票难求。陆景一年前就盯着这场演奏会了，结果不巧预售碰上秋季展旺季，等他四大皆空地忙完，回头一看早就错过了售票期。
今天这票还是方舟廷双手奉上的贵宾票——那货深知请罪势必负荆，就因为坑他相亲一事，至今要千方百计讨好他。
表演很精彩，主调铺陈大气回荡，大提琴揉弦悠长逶迤，小陆先生双手交叠，双目轻阖，神色安谧，以自我为中心辟出一片思绪的空白，正当情感回溯与余音冉冉交融，感官漫溢在旋律涌动中颠覆……
口袋里手机嗡嗡震起。
这电话时间掐得实在太妙，正好卡在音乐会中场休息点。
他灵魂堪堪归位，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数字串定定看了三秒后起身，同排女士提着小礼服侧身避让，他点头一一谢过，捏着手机快步走出大堂。
打到工作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偏他今晚就只带了私人手机出来。
音乐会选了中心剧院最大的音乐厅，他好不容易穿过坐席，找到最近的出口，急赶慢赶，前脚才刚出大堂，气还没喘上半口，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陆景：“……”
下一秒，电话又再响起，这回他接得飞快，结果猝不及防，对方一通发言宛天外飞陨，震耳发聩，将小陆先生砸了个七荤八素。
“您好，请问是乔以棠家长吗？您家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请马上到学校来一趟。”
陆景：“？？？”
乔以棠是拿了特等奖学金进附中的。
拿奖学金的附中学生不奇怪，但拿奖学金还读国际班的附中学生就很令人看不懂了。
他很少参加晚自修，一周固定两次去图书馆勤工俭学，吃的用的都省，没有申请住校，连家长会都无人出席，班级联系卡上基本为空，常住地址没有家庭成员没有，就连硕果仅存的那串十一位数的号码，也是后来尖叫鸡自己去学生处抄回来的。
众人唯一见看得到的是：开学两个月以来，考试不论大小，乔以棠成绩稳居全级首位——上榜即屠版的那种。
在升学压力巨大的如今，不止学生，就连老师肩上也扛着升学指标，像他这种家境贫寒又聪明上进的学生，闭着眼睛都知道那得必须是属于“指标学生”的范畴，本该是最受老师上心的那类。
老师们以他们“丰富”的经验，几乎认定了他就是那种拼了劲头盼着读书改命的穷人家小孩儿。可偏他性子淡漠，言行孤僻，除了上课，其他在校时间跟老师们的交集几乎为零，老师们哪怕对这个“指标学生”的栽培之心再是拳拳，也一并被他冷冷淡淡的无视态度给劝退了。
除了成绩，他从未在别的方面表现出任何兴趣。
在国际班，这样的学生是绝无仅有的。
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位看似省心的尖子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入学刚两个月，就把区教育局领导的外甥给揍了！
周五晚上八点钟，附中高二级办公室。
尖叫鸡太阳穴突突地跳，看着前面俩互不做声的斗鸡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眼睛挂着黑圈，嘴角有明显撕伤，眼下高低脚站着——因为鞋子掉了一只。
一个磕破额角，下巴微肿，鞋子没缺，就是校服衬衫扣子掉了露出一大片花花白肉。
尖叫鸡：“……”
她扶着额头，敲了敲办公桌，“谁先说？”
黑眼圈的那个从鼻孔里重重哼出来一声，露肉的那位高冷依旧。
尖叫鸡按着太阳穴，目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巡回左。
俩斗鸡一人脑袋扭一边，顿时emoji上身，活灵活现演绎了左哼哼VS右哼哼。
时间倒带回到当天下午。
物理课后紧接着是体育课，一帮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被抽象物理概念压得快要炸裂的脑袋终于有了发泄的窗口。
徐青冲过来拍方舟凛肩上，“凛哥，打球去？”
方舟凛正对着刚发下来的物理卷子戳笔尖，心烦得就跟他妈电流磁场磁感线似的一片乌泱泱的乱七八糟。
“不去！”他肩一耸，避开了徐青。
徐青凑上前，惊了：“都下课了还做什么题呢！”
“啰嗦！”
方舟凛一留洋失败归国重读的高龄高中生，除了英语科，其他成绩全部一团糟，最恨的是语文，最烦的是数物化，可偏偏不学还不行。期中考刚过，家长会是方舟予为了体现对他的“关爱”特地出席的，结果成绩单一下来一片刺眼的红，方舟予当下脸都黑了。
最他妈无语的居然还撞见了自己过来领通知的、全级第一的乔以棠！
啧！又是别人家的孩子！
方舟凛烦得要死，人是赶走了，可还是逃不开乔以棠笼罩在头顶的那片阴影魔咒。
就跟他妈背后灵似的阴魂不散！
乔以棠从讲台上走过，方舟凛抬头看到，浑身散发的怨气都快压不住了。
徐青察言观色，“怎么？那哑巴又惹你了？”
方舟凛：“别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这样啊！”徐青笑嘻嘻地说，“都说了要给他好看，等着啊！”
说完扬长而去，也没跟方舟凛详说怎么个给人个好看法。
体育课，乔以棠结束了课堂测评，跟老师说了声就回教室了。
一群女生抱着排球推推搡搡地走着，袁亚在人群中冲他远远喊了声，“乔以棠，鞋带！”
他低头往脚下看去，又朝她点点头算是道了谢，袁亚笑出一脸灿烂。
系完鞋带起身，方舟凛和徐青一行人从对面走来，徐青隔着方舟凛，远远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乔以棠惯例性无视。
徐青打不过他，不敢跟他正面动手，除非他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跟徐青同一水平线上，不然完全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他不上晚自习课，下午放学时间一到收拾完东西就走人了。
校门口停满了小汽车，大部分是来接送同样不用晚自修的初中部非毕业班学生。
学校后面有一大片的老式居民楼，从这边穿过去可以省去绕大路的不少时间，乔以棠熟门熟路地越过人群车流，从小食店旁边的小巷口钻入旧小区。
可这次注定了他未能成行。
也就是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了体育课上徐青那眼神代表的意思。
他被堵在了巷子里。
往里走不到五米，前头出现了五个社会青年，他步子一顿，条件反射往入口处扫去一眼——同样堵着四个人。
但凡百年老校都避不开历史悠远，附中虽然地处市中心，但学校附近的居民楼都有着一定年限，有条件的、年轻一辈很多都搬去了新区，因而这条窄巷平日静寂得很，半天都难见有人经过。
乔以棠也是偶然发现这条捷径的，能在这里被堵，估计对方至少暗中观察了他有一段时间了。
他不惹事，并不代表怕事，况且对方摆明毫无善意。
事态发展几乎就在预料之内，乔以棠一对九，在窄得几乎拉伸不开身体的小巷子里酣战了一场。
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也不是混迹于街头斗殴的混混，乔以棠靠的就是一身常年体力劳动下练就的体力与那一口憋在心底的气，当然这场群架的结果也不难预见。
乔以棠也是个狠人，既然寡不敌众，就踹倒一片后定准了一个往死里揍，其他人的拳头揍下来他也不躲，就是这会儿被拳头砸死了也要抓一个垫背的。
——如果当时徐青没有出现在巷口试图直播战况的话。
徐青的身影一出现就激发了乔以棠的惊涛战意，他以惊人的速度飞扑上前，拽着徐青就往地上掐，然后左右开弓往人脸上揍。
周围那九个社会青年除了躺倒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个，剩余的全了上来试图给徐青解围。
乔以棠哪那么容易放徐青走，除了护着头部，其他往自个儿身上来的拳打脚踢他一律照单全收了。
这里离学校太近了，不到五米开外的巷口就是人来人往的接送车流，学校保安和老师接到报赶到时，除了乔以棠和徐青，其他那些个社会青年都做鸟兽之散跑得清光。
……
……
国际班的问题最终还是交回给了专业人士尖叫鸡。
可眼下尖叫鸡脑子里就跟藏了一支小号队似的呜呜作响，看着这俩不省事的学生真是话都不会说了。
“你们几岁了！”她把桌子拍得乓乓响，“还记得自己几岁了么？记得么？！”
两斗鸡默不作声。
“啊？怎么就不说话了？刚才那不还往地上打滚撒泼挺能耐的么？怎么这会儿哑了！！！”她那嗓子一拔尖，配合着那身柠檬黄和大红唇，将“尖叫鸡”的外号又顶了个名副其实。
“不就是打架么老师。”徐青一脸不以为然。
“你也知道你俩是打架呢？！”尖叫鸡简直恨铁不成钢，要不是忌讳着徐青家的背影，她真差点掐上去了！
“小学生才有事找老师。”徐青说，“我们能自己解决！”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自以为是的少年老成，就好似他真就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大人了一样。
“你闭嘴！你当我真看不明白么！”
尖叫鸡看着他那对熊猫眼，活生生气笑了，小兔崽子，当她这个班主任瞎的吗？他们平日里对乔以棠什么个态度她会看不出来！？
“乔以棠。”尖叫鸡转向了沉默不语的那位，“你来说！”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总该能配合了吧？这事要发生在校内还好，捂一捂也就过了，可偏在校外打，不少人都亲眼瞧见了还录了视频，这是要让她骑虎难下啊！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乔以棠开口承认是双方误会引发的偶然事件，然后她再跟他做做思想工作，大事化了小事化了，这样大家都皆大欢喜不是？
“同学之间有误会，一味指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直接动手更不对，只会激化矛盾，你说是不是？”
乔以棠连应都没应一声。
误会？什么误会？他们能有什么误会？
徐青看他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出现在巷口时手里还事先拿着手机在录视频！要说这些人跟他没关系，乔以棠第一个翻脸！
现在尖叫鸡不问徐青，反而假意盘问后又单方面强调“误会”。
这是几个意思？
乔以棠没将徐青这点不入流的错漏百出看在眼里，自然也不屑在有心袒护的班主任面前多费唇舌。
他既不说话，也不看人，手插裤兜望着窗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鄙夷，将叼了吧唧贯彻到底。
徐青嗤笑。
“你还笑！”尖叫鸡快顶不住了！
虽然带国际班油水多，但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祖宗！尖叫鸡深谙门道，并且从自我做起，一切以自保为准。
乔以棠看起来是个学生卡上一片空白的穷学生，但徐青可不是！
他分数算不得出挑，但胜在家里有点小钱，加上舅舅是区教育局领导，中考卡着分数线进的附中国际班，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的，是父母眼中“争气乖巧又聪明”的孩子。进附中时，家里还在酒楼摆了整整九十九桌的谢师宴，父母对学校老师是万分热情，时不时以关心孩子表现为由登门“答谢”，那礼数是绝对的周到，尖叫鸡身为班主任，自然是最到位的那位。
学神杠上关系户，一个代表名一个代表利，换作别的班主任可能会左右为难，但在国际班，很明显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尖叫鸡对徐青偏袒，很大部分表现在她对乔以棠看似友好的“引导”上。
“老师，没多大的事，差不多得了。”徐青手擦着嘴角，不耐烦地眯起眼睛，“闹大了让上面知道，您也不好过。”
尖叫鸡一顿。
徐青在指什么她心里头明白，他说的上面可不仅只是附中的领导的，还有更上头的那一层。
这事往大里说是打架斗殴，但往小里想也就是个误会没能及时澄清的事儿，对于如何插科打诨地将这帮少爷小姐们给哄开心了，尖叫鸡有着丰富的经验。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起来说，“你们两个，也不小了，同学关系都是你们未来人生道路上最珍贵的财富，现在架也打了——”
话没说话，级长开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了个女人，穿了一身仿若刚从喜宴上归来的酒红连衣裙，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咯咯咯”脆响。
徐青扭头喊了声：“妈！”
儿子脸上的惨状让徐青妈大惊失色，只见她叫着扑了上来，摸着儿子的脸上上下下地看，“哎呀哪个没娘教的下这么重手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想碰又不敢碰实了，怕又给儿子脸上的伤给加重了。
徐青往后一缩，“嘶”了一声，“别碰！疼！”
听到儿子呼疼，徐青妈更没法忍了，她回头眼神快狠准地盯上了办公室唯一一个学生模样的乔以棠，并且在三秒之内快速对比完二人脸上的伤势程度后，毅然上前抓人：“是你对吧！是你对我们家小青动手的是吧！”
长长的指甲直冲着脸而来，乔以棠眉头蹙起，身形一闪，让她扑了个空，这时级长及时补位，护着乔以棠隔开了徐青妈。
“这位家长，请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冷静！？”徐青妈怒不可遏，“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儿子早上还好好的，来学校才一天就被伤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冷静？！啊？你来教教我！”
所以说学生矛盾，牵扯出家长来问题就更复杂了，级长一个大男人，面对一个失控的张牙舞爪的女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一边不断重复劝着让人“冷静”一边将乔以棠往门口方向推。
“为什么让他走！这是霸凌！你们学校是要偏袒校园暴力是吧！来啊！！我这辈子就没怕过谁！敢把我儿子伤成这样，我让他不得好死！”
“这位家长——”级长话没说完就冷不防被挠了一脸，尖叫鸡跟着上前想劝阻，也被推得往后撞到书柜上。
自古以来，护崽发狂的母兽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
于是整个儿事态就演变成级长跟母鸡护鸡仔似的拼了老命把乔以棠往身后藏，徐青妈在前面像老鹰一样不断伸手尝试抓取。她长指甲涂着红艳艳的指甲油，几次三番已经扯到乔以棠的衣服了，又好险被级长及时架开。
“我不会放他的！”徐青妈就跟觊觎小鸡仔的老鹰一样，凶悍地要从级长身后抓出乔以棠。
场面一度险象环生。
尖叫鸡揉着撞得发疼的肩膀站稳身子，回头想让徐青帮忙出声劝劝他妈，徐青却站着不吭声，似乎对他妈的胡搅蛮缠喜闻乐见。
得！想要这位爷帮忙解围她真是猪油蒙了心！
徐青妈不屈不挠，徐青幸灾乐祸，级长化身为老母鸡，尖叫鸡劝阻未果还继级长之后被徐青妈十个长指甲抓花了脸，整个办公室鸡飞狗跳。
最后，艰难杀出血路的级长把乔以棠推出办公室，尖叫鸡跟着闪身挤出门，把他带着到隔壁数学科组办公室，少了乔以棠这个靶子，仅一墙之隔外的年级办公室总算有所消停。
乔以棠跟尖叫鸡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级长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
“通知家长吧！”他无力地摆手，是对尖叫鸡说的，“这事没家长到场是平不了了！”
尖叫鸡又转身出去了，级长对着一身狼狈的乔以棠摇摇头：“你啊你……”
后面却是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尖叫鸡很快折返，她手里拿着一叠学生联系卡，翻到乔以棠那张，然后皱了皱眉，“你这监护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有你父母电话吗？”
乔以棠脸色有点儿发青，看不出是吓的还是怒的。
“老师，不用打电话，有什么事跟我谈就好。”他咬着下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学生卡。
“父母电话有吗？”尖叫鸡没理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回乔以棠不应声了。
级长在旁边叹了口气，“乔以棠啊，现在这问题呢，已经不是你谈不谈的问题了，他妈妈现在是在向学校讨说法，不处理好了，她往上一告，别说你一个未成年，学校都不好过。”
处理？怎么处理？她就光看到自家儿子身上的伤了，却不想想是谁先挑的事儿！自家儿子被揍成那样，徐青妈妈才不会管谁对谁错，她就是撒泼、拖学校下水，都要给乔以棠个教训，不然以后儿子在学校岂不是被人说欺负就欺负？
乔以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尖叫鸡那边电话已经接通了，他眼睁睁看着尖叫鸡的烈焰红唇在他面前一张一合，吐字清晰地对着话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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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电话时间掐得实在太妙，正好卡在音乐会中场休息点。
他灵魂堪堪归位，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数字串定定看了三秒后起身，同排女士提着小礼服侧身避让，他点头一一谢过，捏着手机快步走出大堂。
打到工作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偏他今晚就只带了私人手机出来。
音乐会选了中心剧院最大的音乐厅，他好不容易穿过坐席，找到最近的出口，急赶慢赶，前脚才刚出大堂，气还没喘上半口，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陆景：“……”
下一秒，电话又再响起，这回他接得飞快，结果猝不及防，对方一通发言宛天外飞陨，震耳发聩，将小陆先生砸了个七荤八素。
“您好，请问是乔以棠家长吗？您家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请马上到学校来一趟。”
陆景：“？？？”
乔以棠是拿了特等奖学金进附中的。
拿奖学金的附中学生不奇怪，但拿奖学金还读国际班的附中学生就很令人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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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成绩，他从未在别的方面表现出任何兴趣。
在国际班，这样的学生是绝无仅有的。
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位看似省心的尖子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入学刚两个月，就把区教育局领导的外甥给揍了！
周五晚上八点钟，附中高二级办公室。
尖叫鸡太阳穴突突地跳，看着前面俩互不做声的斗鸡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眼睛挂着黑圈，嘴角有明显撕伤，眼下高低脚站着——因为鞋子掉了一只。
一个磕破额角，下巴微肿，鞋子没缺，就是校服衬衫扣子掉了露出一大片花花白肉。
尖叫鸡：“……”
她扶着额头，敲了敲办公桌，“谁先说？”
黑眼圈的那个从鼻孔里重重哼出来一声，露肉的那位高冷依旧。
尖叫鸡按着太阳穴，目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巡回左。
俩斗鸡一人脑袋扭一边，顿时emoji上身，活灵活现演绎了左哼哼VS右哼哼。
时间倒带回到当天下午。
物理课后紧接着是体育课，一帮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被抽象物理概念压得快要炸裂的脑袋终于有了发泄的窗口。
徐青冲过来拍方舟凛肩上，“凛哥，打球去？”
方舟凛正对着刚发下来的物理卷子戳笔尖，心烦得就跟他妈电流磁场磁感线似的一片乌泱泱的乱七八糟。
“不去！”他肩一耸，避开了徐青。
徐青凑上前，惊了：“都下课了还做什么题呢！”
“啰嗦！”
方舟凛一留洋失败归国重读的高龄高中生，除了英语科，其他成绩全部一团糟，最恨的是语文，最烦的是数物化，可偏偏不学还不行。期中考刚过，家长会是方舟予为了体现对他的“关爱”特地出席的，结果成绩单一下来一片刺眼的红，方舟予当下脸都黑了。
最他妈无语的居然还撞见了自己过来领通知的、全级第一的乔以棠！
啧！又是别人家的孩子！
方舟凛烦得要死，人是赶走了，可还是逃不开乔以棠笼罩在头顶的那片阴影魔咒。
就跟他妈背后灵似的阴魂不散！
乔以棠从讲台上走过，方舟凛抬头看到，浑身散发的怨气都快压不住了。
徐青察言观色，“怎么？那哑巴又惹你了？”
方舟凛：“别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这样啊！”徐青笑嘻嘻地说，“都说了要给他好看，等着啊！”
说完扬长而去，也没跟方舟凛详说怎么个给人个好看法。
体育课，乔以棠结束了课堂测评，跟老师说了声就回教室了。
一群女生抱着排球推推搡搡地走着，袁亚在人群中冲他远远喊了声，“乔以棠，鞋带！”
他低头往脚下看去，又朝她点点头算是道了谢，袁亚笑出一脸灿烂。
系完鞋带起身，方舟凛和徐青一行人从对面走来，徐青隔着方舟凛，远远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乔以棠惯例性无视。
徐青打不过他，不敢跟他正面动手，除非他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跟徐青同一水平线上，不然完全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他不上晚自习课，下午放学时间一到收拾完东西就走人了。
校门口停满了小汽车，大部分是来接送同样不用晚自修的初中部非毕业班学生。
学校后面有一大片的老式居民楼，从这边穿过去可以省去绕大路的不少时间，乔以棠熟门熟路地越过人群车流，从小食店旁边的小巷口钻入旧小区。
可这次注定了他未能成行。
也就是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了体育课上徐青那眼神代表的意思。
他被堵在了巷子里。
往里走不到五米，前头出现了五个社会青年，他步子一顿，条件反射往入口处扫去一眼——同样堵着四个人。
但凡百年老校都避不开历史悠远，附中虽然地处市中心，但学校附近的居民楼都有着一定年限，有条件的、年轻一辈很多都搬去了新区，因而这条窄巷平日静寂得很，半天都难见有人经过。
乔以棠也是偶然发现这条捷径的，能在这里被堵，估计对方至少暗中观察了他有一段时间了。
他不惹事，并不代表怕事，况且对方摆明毫无善意。
事态发展几乎就在预料之内，乔以棠一对九，在窄得几乎拉伸不开身体的小巷子里酣战了一场。
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也不是混迹于街头斗殴的混混，乔以棠靠的就是一身常年体力劳动下练就的体力与那一口憋在心底的气，当然这场群架的结果也不难预见。
乔以棠也是个狠人，既然寡不敌众，就踹倒一片后定准了一个往死里揍，其他人的拳头揍下来他也不躲，就是这会儿被拳头砸死了也要抓一个垫背的。
——如果当时徐青没有出现在巷口试图直播战况的话。
徐青的身影一出现就激发了乔以棠的惊涛战意，他以惊人的速度飞扑上前，拽着徐青就往地上掐，然后左右开弓往人脸上揍。
周围那九个社会青年除了躺倒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个，剩余的全了上来试图给徐青解围。
乔以棠哪那么容易放徐青走，除了护着头部，其他往自个儿身上来的拳打脚踢他一律照单全收了。
这里离学校太近了，不到五米开外的巷口就是人来人往的接送车流，学校保安和老师接到报赶到时，除了乔以棠和徐青，其他那些个社会青年都做鸟兽之散跑得清光。
……
……
国际班的问题最终还是交回给了专业人士尖叫鸡。
可眼下尖叫鸡脑子里就跟藏了一支小号队似的呜呜作响，看着这俩不省事的学生真是话都不会说了。
“你们几岁了！”她把桌子拍得乓乓响，“还记得自己几岁了么？记得么？！”
两斗鸡默不作声。
“啊？怎么就不说话了？刚才那不还往地上打滚撒泼挺能耐的么？怎么这会儿哑了！！！”她那嗓子一拔尖，配合着那身柠檬黄和大红唇，将“尖叫鸡”的外号又顶了个名副其实。
“不就是打架么老师。”徐青一脸不以为然。
“你也知道你俩是打架呢？！”尖叫鸡简直恨铁不成钢，要不是忌讳着徐青家的背影，她真差点掐上去了！
“小学生才有事找老师。”徐青说，“我们能自己解决！”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自以为是的少年老成，就好似他真就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大人了一样。
“你闭嘴！你当我真看不明白么！”
尖叫鸡看着他那对熊猫眼，活生生气笑了，小兔崽子，当她这个班主任瞎的吗？他们平日里对乔以棠什么个态度她会看不出来！？
“乔以棠。”尖叫鸡转向了沉默不语的那位，“你来说！”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总该能配合了吧？这事要发生在校内还好，捂一捂也就过了，可偏在校外打，不少人都亲眼瞧见了还录了视频，这是要让她骑虎难下啊！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乔以棠开口承认是双方误会引发的偶然事件，然后她再跟他做做思想工作，大事化了小事化了，这样大家都皆大欢喜不是？
“同学之间有误会，一味指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直接动手更不对，只会激化矛盾，你说是不是？”
乔以棠连应都没应一声。
误会？什么误会？他们能有什么误会？
徐青看他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出现在巷口时手里还事先拿着手机在录视频！要说这些人跟他没关系，乔以棠第一个翻脸！
现在尖叫鸡不问徐青，反而假意盘问后又单方面强调“误会”。
这是几个意思？
乔以棠没将徐青这点不入流的错漏百出看在眼里，自然也不屑在有心袒护的班主任面前多费唇舌。
他既不说话，也不看人，手插裤兜望着窗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鄙夷，将叼了吧唧贯彻到底。
徐青嗤笑。
“你还笑！”尖叫鸡快顶不住了！
虽然带国际班油水多，但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祖宗！尖叫鸡深谙门道，并且从自我做起，一切以自保为准。
乔以棠看起来是个学生卡上一片空白的穷学生，但徐青可不是！
他分数算不得出挑，但胜在家里有点小钱，加上舅舅是区教育局领导，中考卡着分数线进的附中国际班，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的，是父母眼中“争气乖巧又聪明”的孩子。进附中时，家里还在酒楼摆了整整九十九桌的谢师宴，父母对学校老师是万分热情，时不时以关心孩子表现为由登门“答谢”，那礼数是绝对的周到，尖叫鸡身为班主任，自然是最到位的那位。
学神杠上关系户，一个代表名一个代表利，换作别的班主任可能会左右为难，但在国际班，很明显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尖叫鸡对徐青偏袒，很大部分表现在她对乔以棠看似友好的“引导”上。
“老师，没多大的事，差不多得了。”徐青手擦着嘴角，不耐烦地眯起眼睛，“闹大了让上面知道，您也不好过。”
尖叫鸡一顿。
徐青在指什么她心里头明白，他说的上面可不仅只是附中的领导的，还有更上头的那一层。
这事往大里说是打架斗殴，但往小里想也就是个误会没能及时澄清的事儿，对于如何插科打诨地将这帮少爷小姐们给哄开心了，尖叫鸡有着丰富的经验。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起来说，“你们两个，也不小了，同学关系都是你们未来人生道路上最珍贵的财富，现在架也打了——”
话没说话，级长开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了个女人，穿了一身仿若刚从喜宴上归来的酒红连衣裙，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咯咯咯”脆响。
徐青扭头喊了声：“妈！”
儿子脸上的惨状让徐青妈大惊失色，只见她叫着扑了上来，摸着儿子的脸上上下下地看，“哎呀哪个没娘教的下这么重手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想碰又不敢碰实了，怕又给儿子脸上的伤给加重了。
徐青往后一缩，“嘶”了一声，“别碰！疼！”
听到儿子呼疼，徐青妈更没法忍了，她回头眼神快狠准地盯上了办公室唯一一个学生模样的乔以棠，并且在三秒之内快速对比完二人脸上的伤势程度后，毅然上前抓人：“是你对吧！是你对我们家小青动手的是吧！”
长长的指甲直冲着脸而来，乔以棠眉头蹙起，身形一闪，让她扑了个空，这时级长及时补位，护着乔以棠隔开了徐青妈。
“这位家长，请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冷静！？”徐青妈怒不可遏，“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儿子早上还好好的，来学校才一天就被伤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冷静？！啊？你来教教我！”
所以说学生矛盾，牵扯出家长来问题就更复杂了，级长一个大男人，面对一个失控的张牙舞爪的女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一边不断重复劝着让人“冷静”一边将乔以棠往门口方向推。
“为什么让他走！这是霸凌！你们学校是要偏袒校园暴力是吧！来啊！！我这辈子就没怕过谁！敢把我儿子伤成这样，我让他不得好死！”
“这位家长——”级长话没说完就冷不防被挠了一脸，尖叫鸡跟着上前想劝阻，也被推得往后撞到书柜上。
自古以来，护崽发狂的母兽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
于是整个儿事态就演变成级长跟母鸡护鸡仔似的拼了老命把乔以棠往身后藏，徐青妈在前面像老鹰一样不断伸手尝试抓取。她长指甲涂着红艳艳的指甲油，几次三番已经扯到乔以棠的衣服了，又好险被级长及时架开。
“我不会放他的！”徐青妈就跟觊觎小鸡仔的老鹰一样，凶悍地要从级长身后抓出乔以棠。
场面一度险象环生。
尖叫鸡揉着撞得发疼的肩膀站稳身子，回头想让徐青帮忙出声劝劝他妈，徐青却站着不吭声，似乎对他妈的胡搅蛮缠喜闻乐见。
得！想要这位爷帮忙解围她真是猪油蒙了心！
徐青妈不屈不挠，徐青幸灾乐祸，级长化身为老母鸡，尖叫鸡劝阻未果还继级长之后被徐青妈十个长指甲抓花了脸，整个办公室鸡飞狗跳。
最后，艰难杀出血路的级长把乔以棠推出办公室，尖叫鸡跟着闪身挤出门，把他带着到隔壁数学科组办公室，少了乔以棠这个靶子，仅一墙之隔外的年级办公室总算有所消停。
乔以棠跟尖叫鸡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级长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
“通知家长吧！”他无力地摆手，是对尖叫鸡说的，“这事没家长到场是平不了了！”
尖叫鸡又转身出去了，级长对着一身狼狈的乔以棠摇摇头：“你啊你……”
后面却是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尖叫鸡很快折返，她手里拿着一叠学生联系卡，翻到乔以棠那张，然后皱了皱眉，“你这监护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有你父母电话吗？”
乔以棠脸色有点儿发青，看不出是吓的还是怒的。
“老师，不用打电话，有什么事跟我谈就好。”他咬着下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学生卡。
“父母电话有吗？”尖叫鸡没理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回乔以棠不应声了。
级长在旁边叹了口气，“乔以棠啊，现在这问题呢，已经不是你谈不谈的问题了，他妈妈现在是在向学校讨说法，不处理好了，她往上一告，别说你一个未成年，学校都不好过。”
处理？怎么处理？她就光看到自家儿子身上的伤了，却不想想是谁先挑的事儿！自家儿子被揍成那样，徐青妈妈才不会管谁对谁错，她就是撒泼、拖学校下水，都要给乔以棠个教训，不然以后儿子在学校岂不是被人说欺负就欺负？
乔以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尖叫鸡那边电话已经接通了，他眼睁睁看着尖叫鸡的烈焰红唇在他面前一张一合，吐字清晰地对着话筒说：
“请问是乔以棠家长吗？您家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请马上到学校来一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