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的经理梦》正文 三十一

    丛业带着金秀回来上班，家柏大感意外，却坦然接受了。高枕睡了个囫囵觉，再没白没黑的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没有从夜班抽身的迫切了，家柏对刚上班就过来应聘的一个非退伍军人出身的个子中年人很冷淡，略谈了几句，就让人留了个电话。消失了十余天，涂冬生在几乎所有人已把他给忘记了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门前，张口嚷道：“萧司机，严经理在吗？”“严经理？听说去公司做业务了罢，好多天没看到他了。”“那我进去找一下黎总。”“你先给徐家柏打个电话吧，他同意你就进来。”“我还是厂里员工，进来还要徐家柏批准？！”冬生吼完就要硬闯，清江出来拦住。“我是厂里员工，凭什么不准进去？”“跟你说了，你先找徐家柏，他同意你就进，为难我干什么？”冬生不肯打电话，也不退让，两人隔门吵起来。家柏在车间转完一圈下楼来，“涂冬生？你还要进来干嘛？”“严经理叫我过来办手续！”“办手续？办什么手续？”“严经理说不过来填一份辞工书会计就不给我打钱。”“那你进来吧。萧司机，放他进来。”冬生跟着家柏到了前台，对黎双递过来的一张辞职书看都不看，却从后兜拿出一叠打印好的a4纸，要求工伤、误工费赔偿以及报销往返车票，家柏听得头大，也不敢接，“这个我答复不了，是谁叫你回来的你就找谁！”丢下冬生就出了门，鱼池边摸出电话打给一乔，一接通就是一番抱怨。“徐家柏你到底在唧唧歪歪些什么啊？会计没见到辞工书不肯算工资。不叫他过来写辞工书，他结不到工资，常勇胜那三千多块找你报销是吧？”“涂冬生现在还要公司赔偿他的误工费和车费。”“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怎么——，操！”嘟嘟的忙音声让家柏有了强烈的被人轻视的愤怒，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总想着找来谁一吐为快。然而上班时间里大伙都很忙，偶尔就是有几个清闲的，家柏也不屑与之说话。“萧司机，欧阳还没下来啊？”清江聚气凝神在军棋游戏里调兵遣将，抬头看了一眼，不悦的一撅嘴，“欧阳不是跟你一起上去的吗，我哪里知道。”干瞪了清江几眼，没有发作，一会月雅拎着扫把推门过来，家柏迎出去感概道：“大姐，还是你轻松啊！”“徐主管，上个月两个清洁工，这个月就我一个，还要去扫车间两边楼梯，一天到晚累死了，还轻松？”月雅生着闷气进了楼梯口，家柏不禁有几分得意，阴阴一笑，“哼！你生气你辞工啊，我马上批！”坐着胡乱想了一阵，又站了一会，还是不见人下来，“操！钉两块窗帘布也要这么久？干的什么事啊！”家柏忿忿骂完又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察觉已到门边的发动机吱吱，斒通长嘀一声催了，清江点完开门，才回过神，“萧司机，开门！”“已经开了！”清江一句给顶了回来。5s“柳斒通这个时候出去干嘛？”家柏兀自嘀咕着，清江一愣，却没有做声，关完门埋头继续排兵布阵。

    半响才听见隔壁有动静，过来一看，欧阳踩着一台自吸泵拆螺丝，凑上去就问：“欧阳，是电机烧了吗？”“电机没事，水封坏了。”“这才用多久啊，水封就坏了？”“徐哥，这很正常。橡胶部件经得起天那水长时间腐蚀？”“那不是要买水封？”“嗯，等我拆下好让林战南去照着配。”“林战南跟萧司机出去了。”“出去了也没事，我卡几个数据发给他，叫他顺道带回来。”“他不是去东纵，去江边提货了。”“江边也有卖水封的店子。”“他跟萧司机走高速，又不去镇里。”欧阳随口答了几句，敲开水泵外壳很心拆起叶轮来。家柏蹲着看了一会，也默默回了大门边。家柏一走开，欧阳就抬头一望。“欧阳，仓库窗帘钉好了吗？”“没钉！”“为什么没钉？”“徐哥你上去问仓库吧。”“那你过了给我看一下，我就上去。”“徐哥你去吧，我先把水封包好就过来。”家柏跑进仓库，厉声喝问：“你们怎么搞的？窗帘回来了为什么又不钉？”向群心里暗惊，忙着退出游戏页面，王丽却唰地站起来，“我们申请的是窗帘，柳总都签了字。你拿过来的那块烂布欧阳上去比了，横竖都遮不住，怎么做窗帘？”“那块布怎么就不能做窗帘？不够宽再找一块钉上去就行了嘛！”“厂里不买就算了，我们不要窗帘了！”王丽朝窗外啐了一嘴，甩给家柏一个侧脸。

    大河无声无息进了门，轻声问道：“欧阳师傅，是谁把涂冬生放进来的？”“黎总，涂冬生就是三号跟常勇胜打架那个？”“就是那个。”“他不是走了很久了吗？什么时候进来的？”“九点多。”“哦，那不知道。油漆部水帘柜水泵坏了，我下楼来还不到二十分钟。”“那先前是谁在这里看？”“不知道。”“看到涂冬生出去没有？”“我没看到，不知道。”欧阳的一问三不知让大河很恼火，再问，“徐家柏人呢？”“去仓库了。”“他去仓库干什么？”“不知道。”大河再也抑制不住了，拨了号对着电话大吼，“徐家柏，你到门边来一下！”“现在？”“对，马上！”家柏不敢怠慢，受惊兔子一般连瘸带拐走了过来。“涂冬生是谁放进来的？”“萧司机。”“不是要你加强门卫制度了吗，萧司机怎么还乱放人进来？”“黎总，他们两个又不是门卫，门卫制度他们——。”见家柏没往下说，欧阳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物品请购单出来，“那黎总你们聊，我去找柳总签个字。”一直很声的家柏听到柳总，嗓子忽然大开，“柳总出去了！”“啊？柳总出去了那找谁签，林战南不见单上有签字是不会买的。5s”“欧阳师傅要买什么？”“要配几套耐腐蚀水封回来，水帘柜那里等着用。”“哦，拿来给我签吧。徐家柏你赶紧去买回来。”“好的！”家柏如遇大赦，欢快答应一声，一把抓起窗台上的塑料袋飞快到了前台拿了钥匙，一溜烟跑出大门。

    尽管家柏大河都表现出不耐烦，也不愿即时答复，仅仅得到一句“我先去了解一下”的冬生安心的往宿舍自己床上一躺，呼呼睡起觉来。冬生知道，只要自己在他们面前晃，他们就很不舒服，就一定会来找自己。找一乔却只要来一纸停工通告，冬生认了。一开始也没看出通告里有什么玄机，经族兄利华提醒，才知道上了一乔的当。“即日”字样将停工十天的起始时间变成当天的日期，造成的事实是停工十三天！上当就上当吧，冬生也认了，权当是为一时冲动多交点学费，回了趟老家，再一边找工作一边主动给一乔提出辞工，息事宁人。听一乔担心口讲无凭，又特意发给一乔了一条文本信息作为凭证。一乔答应得也干脆，“我让会计扣除常勇胜医药费误工费这一块，尽快将你剩余部分工资给你打过去。”哪知道一乔又出尔反尔，非要叫回来走一个什么程序，不然给不了工资。你先失信也就别怪我无义了，一气之下冬生就把食指被刨伤的陈年旧事给翻了出来。秧子架起了，那就都不要嫌麻烦，大伙哄堂图个热闹，办好办砸另说。

    一乔也憋屈，当初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冬生，兴冲冲地拿着冬生的考勤找娇彤结算。娇彤接过一翻，“严经理，涂冬生的辞工书呢？”“没事哪！涂冬生已给我发过信息了。”“没有辞工书怎么能结算工资？！”“他人已回去了。”“没有见到亲笔的辞工书，我不算！”娇彤断然拒绝了。一乔想了想，娇彤的话也有道理。万一涂冬生拿到工资再反悔，哪天跑过来一闹，黑锅就落到了她头上，也就不好再坚持，先拖着吧，或许继任者更有能力解决呢。一拖就是十来天，这天娇彤忽然要一乔销一笔账，仔细一回忆，“是常勇胜医药费还没有报销？”“严经理，这笔钱是不是就这样挂在你名下，从你工资里扣算了？”“嘿嘿，祁会计你倒是省事了，那我找谁要钱去？”“那你叫涂冬生寄一张辞工书过来，把他工资结了，我也好销账。”“哦，那行吧，我打给他。”一乔挂了就要给冬生打过去，一翻电话薄，没存号码。找了伶俐，伶俐又找到利华，才要到号码。眼看事就要了了，却是变数骤起，枝节横生。挂完家柏电话，一乔暗暗替娇彤庆幸，当时假使娇彤屈从，这时就算有一千张嘴只怕她也是说不清了。

    然而，坚持走程序躲过一场无妄口舌的娇彤还是招来了指责。“祁会计，你怎么不给涂冬生算工资？”“黎总，严经理就拿几张考勤表过来，我怎么算？”“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句？”“黎总，要说我也是跟高总说呀。”“跟高总说？以后工资你也找他拿。”大河丢下冷冰冰的一句，出了财务室。娇彤明白过来，没有高老头坐镇，自己所坚持的工作原则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擦干眼泪平静了一会，红着眼下来拿了一张辞工单填好，推开里间玻璃门，“柳主管，麻烦你给我签个字。”金龙伸手接过，扭头看了一眼，“祁会计你怎么也要辞工？”“不好做，回家做全职太太算了。”“我签不合适吧，你应该找高总签。”“高总他不会来了。”“不回来了？哦，那好吧。”金龙拿起圆珠笔画了几下，娇彤接过道了声谢出来，扶在栏杆上探出身子，“黎双，看到徐家柏没有？”“刚刚回来了，先在门口吧。”家柏捏着看了又看，良久才抬头酸酸说道：“祁会计，这个我哪签得了，你还是找高总吧。”“你签不签我不管，反正我二十六号过来结工资。”辞工单也不管了，转身回了办公桌收拾好自己随身用品，摔门就走。

    欧阳洗完手，娇彤挎着包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乃打趣道：“祁会计，幼儿园今天放早学吗？”“没有啊，幼儿园都是按时放学的。”“现在才三点，你去那里等？”“我辞工了，不上班了。欧阳，你电工房有伞吗？”“有一把。”“借我用一下，明天还给你。”“行。”开门取下墙上的折叠伞出来，直到娇彤背影渐渐远去，欧阳才恍然。泽芳悄悄来到欧阳身边，搭在肩头轻轻一推，没反应，“欧阳眼睛都直了，这是在看谁呀？”“祁会计。”“哈哈，欧阳不会是看上人家了罢。”“老余你说哪去了。她找借我伞，说是明天还我，老余你说明天她会专程过来还伞么？”“我看不会。欧阳就为这事盯着人家看？”“我刚才在想，祁会计告诉我她已经辞工，不上班了，然后又说明天还我。是不是人的思维有什么惯性，不容易跳变？”“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看上她了呢。”“看上她？老余，我就这品位？”“祁会计不错哟，该大的大该挺的挺。”“就是不怎么好看。老余，会计这个职业是不是对女人容貌有什么要求？”“欧阳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公司那几个会计长得也丑，比起来祁会计还好看点。”“哈哈，两个大男人在背地里对女人评头论足，羞不羞？”穗穗蹦上走廊，力用得大了点，鞋底一滑，眼看膝盖收不住要往门柱上撞，两个手臂同时被抓住，生生向后提起，“啊？你们？”泽芳先松了手，“早看到你了，我和欧阳伸手再慢一点，你就啊哟吧！”穗穗脸一红，还是抑制不住兴奋，“听说祁娇彤走了？”欧阳绷着脸，却冒出一句俏皮话，“就是祁会计走了穗穗也不用跪着送啊！”泽芳嘿嘿了几声便回了，倒是里面清江哈哈大笑，惹得穗穗竖眉瞪眼，“笑这么夸张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笑我的，又关你什么事？”

    冷连长胡子拉碴，短袖工装米黄色过膝短裤，一双凉鞋里里外外全是灰，大概是流汗的缘故，眉毛胡子上也沾上不少灰尘，颜色渐渐淡了。路口一段凹下去的简易泥石路，被过往车轮挤压出一条条细粉带，踩上去灰尘就能灌满鞋子。看着那些左顾右盼穿皮鞋的路人直发笑，等车一过，连长抬腿就趟，可趟过路口又该去哪呢？连长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一排的商铺显然不是目的地。“嘀——！”一辆白色车下了单行道，径直挡在连长面前，连长慌忙朝雨棚里避让，却依然还鸣起了笛。“操！这开的么子车啊！我都让你走了还嘀嘀！”斒通摇下右边车窗，笑着打起声招呼：“冷连长，你这是要去哪？”“啊？是柳总啊，我还当是谁呢。”“要不要回去，我捎你一程。”“那谢谢柳总了。我还要去找工作呢。”“上来啦，带你回盛宜奥去。”“哦！”连长总算听明白了斒通说的回去是叫自己回去上班，好一阵激动，“那柳总你稍等我片刻，我去买两瓶水。”斒通拍了拍副驾驶位上的纸箱外壳，叫住连长，“上来哪，我这里有一箱凉茶。”连长拉开车门一看，拍了拍短裤上的灰，用力踏了踏鞋子，犹豫了，“柳总，你看我这一身，把你车子弄脏了。要不柳总你先回去，我坐公交车晚点过去，盛宜奥我还记得在哪里。”斒通从纸箱里抽出一罐凉茶递给连长，“没事哪！拿着，上车！”捧起纸箱扔到后座。

    一进门，斒通就放下连长，停稳车拎着纸箱也走了过来，“徐主管，麻烦你带曹连长去办个入职手续。”“柳总，把他放到哪个部门？”“木工部开料组，以后就让他专门负责砂光机。”“柳总，那他工资呢？”“曹连长，你走的时候工资是四千吧？”斒通扭头朝外问了一句，连长来到门边答道：“嗯，是四千。”“那徐主管，你看这样好不好，先就四千二吧，三个月后四千五。曹连长，你看呢？”“我全听柳总的。”曹连长捡了份工作，喜出望外。家柏听了也点点头，站起身对连长一招手，“跟我来，先填表，明天上班。”“徐主管，别急嘛，喝瓶水再去不迟。”斒通给家柏递完一罐，又从纸箱里拿出几罐放到台上，“萧司机，喝水。欧阳呢？”“谢谢柳总。欧阳去仓库装窗帘了吧。”“哈，徐家柏窗帘买回来了？”“听他们说上午骆曙老婆还跟徐家柏吵了一架，后来跟黎总说了吧，徐家柏一上班就开车出去买了。”“那这瓶等欧阳回来萧司机帮我给他，剩下的我拿到办公室给他们去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