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什么》正文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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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少华、吴小姐、马克三人乘飞机从伦敦飞往巴黎。
巴黎林少华已经来过多次，不过前几次都是参加时装周，行色匆匆，对巴黎只有些浮光掠影的印象。这次没有任务，还有马克做导游，林少华想好好看看巴黎，享受一下巴黎的春天。
“少华，你想让我带你去哪儿？”马克问。
“你是巴黎人，听你的。”
“我觉得有两个地方一定要去，一是蒙马特高地，一是昂赛博物馆。”
“太好了！” 林少华一直对法国绘画感兴趣，很多著名油画都是以蒙马特高地为题材，昂赛博物馆藏有大量印象派名作，这两个地方林少华早就想去，能实现这两个愿望就不虚此行。
第二天一早林少华跟着马克去蒙马特高地，大约十点多钟赶到。早餐喝了不少饮料，林少华忽然觉得内急难忍，他问马克：“附近有厕所吗？”
马克用大鼻子吸了吸：“应该没有厕所，你闻。”林少华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马克笑道：“你循着味道找一个僻静处解决吧。”
林少华摇摇头，但他此时感觉已经快到极限了。忽然，他看到不远处草地上有两个移动厕所，林少华像看到救星一样飞奔过去。这是投币厕所，林少华掏出两个硬币投进去，门打不开，接着跑到另一个厕所又投两个硬币，还是打不开，林少华快要崩溃了。
马克跑过来，指着对面的酒吧：“那里肯定有厕所。”
林少华穿过马路走进酒吧，看到厕所标志直奔过去。
“喂，站住！”侍者冲着林少华背影大叫。
林少华回头指着厕所：“去厕所。”
“no，除非你买点什么。”
林少华指着一小瓶水问：“这个多少钱？”
“十欧元。”
林少华掏出十欧元递给侍者转身冲进厕所。从厕所出来，林少华无比幸福地往外走，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侍者的喊声：“喂，先生！”
林少华回头，见侍者举着水向自己摇晃，林少华返身取了水走出酒吧。跑过马路，马克双手抱在胸前正看着林少华笑呢，林少华拍拍马克肩膀：“走吧。”
沿着蒙马特大教堂台阶走了几步，马克说：“天不错，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吧？”
台阶中间的草地上已经躺满了晒太阳的人，和在海德公园看到的差不多，林少华和马克也在草地上找了个空位躺下来。春天的阳光和春天的草地确实有一种迷人的魅力，那么温柔，那么清新，让你感到温暖，感到一种生命的勃勃生机。看着沉醉在阳光下的马克，林少华有一丝好奇：“马克，巴黎这么好，你怎么不喜欢留在这儿？”
马克眯着眼睛想了很久，支支吾吾地说：“很难说，巴黎变了。机会少，太多的移民、暴力、还有尿骚味。”说着他的大鼻子又在空气中嗅了嗅。
林少华笑道：“你是说全球化使巴黎变成这样？”林少华又想起了前天晚上在伦敦谈到的话题。
马克耸耸肩说：“也许吧。”
晒过太阳，二人拾阶而上，到了教堂门口，马克问：“想进去吗？”
林少华想了想：“时间不够了，还是去看画家吧。”
走了不远，来到一条热闹非凡的小街，街道满是游客，路两边古老的建筑里布满了酒吧、咖啡屋、纪念品商店。再走几步，林少华看到了心中的圣地，画家村。这是个足球场大的小广场，一把把太阳伞下，有的画家在专心作画，有的悠闲地吸着烟或聊着天，他们在等待客人到来。
一位老画家正在画向日葵，这幅画林少华很熟悉，是梵高最擅长的主题。画家在专心地作画，一笔一笔把记忆中的色彩涂到画布上。一会儿，画家可能累了，他点起一支烟。
林少华笑着说：“您画的真好，和梵高那幅很像。”林少华本想逗画家开心，没想到画家转过头，严肃地看着林少华说：“这是我的向日葵，跟梵高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少华知道自己冒失，赶忙赔礼：“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您画的太美了。”
老者沧桑的脸上露出笑意：“每个秋天我都花大量时间观察向日葵，到春天我再把它们画出来。”
“你不在现场临摹吗？”
“不，我画的是记忆中的向日葵，是我对向日葵的印象，这是我的向日葵，跟梵高没关系。”
“这幅画多少钱？”
“一百二十欧元，不过，我还没有完成。你如果喜欢，过几天再来吧。”
林少华遗憾地摇摇头：“过几天我就回中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马克把林少华送到奥赛博物馆，自己就回家去了。奥赛博物馆门前排着长队，来参观的大多是本地人。林少华用了半个小时才进到馆内，门票很便宜，只有七个欧元。
一楼是传统画作。林少华在安格尔的“泉”前驻足，这是新古典主义最著名的裸女。这幅画勾起林少华一段回忆，八十年代初，那天父亲林文正正在桌前欣赏这幅“泉”，前来参加党小组会议的几位老人走进父亲卧室，他们看见“泉”，顿时大惊失色，掩面逃了出去，仿佛他们看到了什么淫秽作品。想到这里，林少华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一群巴黎小学生来到画前，他们席地而坐，老师开始讲解。林少华站在旁边认真地听着，虽然不懂法语，但从老师和学生的神情语气，林少华可以感受到艺术对心灵的滋润和启迪。
二楼陈列着奥赛博物馆的镇宅之宝，印象派名作。走进展厅，林少华感到眼前一亮。前几次林少华到过卢浮宫，那里面的作品大多是宗教题材，画面颜色晦暗，宗教人物和贵族们的形象僵化呆板，令人乏味。而眼前展现的是一个个充满生机、色彩变幻的世界。
林少华一边欣赏印象派名画，一面思考光线、色彩、印象的关系。这里每幅画作都是天空、空气、人、万物面对着阳光所表现出的表情。“色彩的表情”，这是日本印象派画家松本草芥说的，对极了，印象派捕捉的就是瞬间的“色彩表情”。正像莫奈说的，“太阳落得那么快，我追不上它。”所以瞬间无法临摹，只能靠印象。昨天在蒙马特遇见的那位画家也是这么说的，他画的向日葵是他自己的印象。
“印象”，这个词真好，何止绘画，其实历史、文学、音乐、社会都是人们对生活的印象。有人说印象派作品不真实，那是因为你离作品太近了，并且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如果你凝神远看，就会知道印象派的真实。林少华突然感到印象的强大和可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决定了另一个人在这个人心中的位置，我们对社会的认识大多也基于印象。父辈们对自己的理想可能是基于他们对主义的印象，对俄国的印象；我们今天的理想也可能是基于我们对世界的印象。这些印象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我们自己想象的？我们追求的，我们想要的，可能都是基于某种印象。可是，我们真的懂得我们到底要什么吗？。
从奥赛博物馆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太阳西斜，林少华顺着人行道迎着夕阳走去。夕阳明亮而神秘，远远地悬在天边，它是白里透黄暖融融的一团；道路两旁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泛着嫩绿和嫩黄的颜色；空气仿佛也在微微晃动，闪着淡淡的黄绿色。
林少华陶醉了，他在路边的草坪上仰面躺下来。天空是碧蓝的，点缀着几朵雪白的云。巴黎的春天浪漫迷人，林少华躺在巴黎的草坪上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美梦。
从法国回来，林少华觉得芳芳有一种节日气氛，到处欢歌笑语。一打听才知道，为了庆祝芳芳集团工会成立，公司要举办盛大晚会，各部门都在紧张地排练着。
《芳芳周报》头版头条刊登着林少中对工会成立的贺词，还有工会领导人名单，高层除了雷立峰和林少华，其余都在名单里。
林少华找到雷立峰问：“工会名单里为什么没有咱俩？”
雷立峰苦笑道：“为什么没有你我不知道，但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你不干了？”林少华吃惊地问。
“是你哥哥不让我干了。”
“为什么？”
雷立峰叹了口气：“你出国后，我和几个经理出去吃了顿饭，我在饭桌上发了几句牢骚，不知道是谁传给了你哥。你哥大怒，说我老雷回家算了。”
“你说我哥什么？”
“我说你哥现在高高在上，脱离实际，太自负，可以说有些霸道。我就说了这些。唉，不提了，就让它过去吧！”
沉默片刻林少华说：“也许有一天他会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可笑。”
雷立峰摇摇头：“也许永远没有那一天。”
从雷立峰那儿回来，林少华感到很沉重。大哥和雷立峰是四十几年的好兄弟，如今为了一句话就翻脸，就赶人家走，大哥这是怎么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在行政大楼前的空地举行。空地上搭建了临时舞台，灯光音响一应俱全，舞台前后站满了工人。七点三十分，天色变暗，四道光柱照亮舞台。联欢会由雷小凤主持，她激动地宣布：“芳芳集团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现在开始。”
全场掌声雷动。
“下面请芳芳集团大中华区总裁，我们敬爱的林少中先生致贺词！”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林少中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舞台。他今天穿一套灰白色意大利高档西装，头发上抹了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走到讲台前，把讲稿放在讲台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金丝边眼镜从容戴上。他抬起头，面带微笑扫视着会场，然后用富有煽动性的语调，在几千工人崇敬的目光注视下开始了演讲。
林少华站在台下听大哥的演讲，他忽然想起大嫂马兰花，有一次她对李少华说：“别看你大哥现在这么能讲，刚下乡那会儿可腼腆了。乡下小媳妇跟他开个玩笑都脸红。他刚当上生产队长时开社员大会，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汗哗哗地从头上往下流。”
望着台上霸气十足的大哥，林少华明白如今的大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知青了，他是芳芳集团的总裁，也是名震一方的江湖大佬。生活和时间真是个厉害的东西，它可以改变一切。
接下来是文艺演出，节目很精彩，林少华没想到农民工里还藏着这么多文艺人才。那个湖北女孩表演的“山路十八弯”把林少华看呆了，她歌声响亮甜美，舞蹈欢快柔美，完全不次于专业演员。林少华本打算看一眼就走，结果一直看到演出结束才回宿舍。
这段时间林少华将五个品牌组织机构重新整合，把整个芳芳品牌公司形成总计划部、样板部、样板跟单部、生产跟单部、船务部、包装部、物控部等几个大部。经过分分合合，林少华对品牌的组织结构和运作方法已经烂熟于胸。他觉得管理近千人的芳芳品牌公司和管理只有七个人的n品牌道理是一样的。孙子说“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只要把一个品牌的管理搞明白了，再增加几个品牌只不过是“分数”二字。
林少华接管芳芳品牌公司后，让他最担心的还是采购。虽然丹尼尔多次明确表态让他独立采购，但林少中还是把采购死死地抓在手里。采购问题不解决，芳芳品牌公司势必重蹈上一季其他部门出现的问题。
林少华将自己的担心写给丹尼尔。丹尼尔很快回复，他说芳芳品牌公司是一个独立的公司，必须有独立的采购。他指示林少华把物料控制部改为芳芳品牌公司物料采购及成本控制部，品牌物料采购由该部负责，不需要林少中审批。
虽然有了丹尼尔的答复，林少华还是担心林少中会对此不高兴，他决定先试试。他让物控部主任准备好采购单，直接交财务总监审核。结果，财务总监把采购单交给了林少中，林少中扣下了芳芳品牌公司的所有采购单。接着，林少中给丹尼尔发邮件，他坚持认为芳芳品牌公司的采购应该由芳芳集团统一管理，不能独立。丹尼尔这次非常坚决，说他已经通知财务总监，芳芳品牌公司的采购订单有林少华的签字就可以执行，请林少中今后不要干涉芳芳品牌公司的采购。
采购问题点燃了整个冲突的，虽然这一切迟早要发生，但这把火由自己点燃，还是让林少华心里非常难过。
那天下班，林少华直奔网球场，他想用汗水冲刷心中的烦闷。他在球场拼命地奔跑，连平时很少打的网前球也拼力截击，没想到一个截击球竟从拍面反弹击中他的左眼，鲜血从林少华眼睛里流出来。
林少华来到镇医院，走进眼科门诊，里面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矮个子男人，他头发凌乱，身穿白大褂，下面露出一截绿军裤，赤脚靸着一双塑料拖鞋。
“大夫在吗？” 林少华问。
“我就是。”
林少华吓了一跳，他原以为此人是医院的清洁工，没想到是眼科医生。大夫问：“你眼睛怎么了？跟谁打架了？”见大夫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只好坐过去。
大夫看了看林少华的眼睛，平淡地说：“我给你缝几针，亏你来得早，不然有瞎的危险。”
林少华的心咯噔一下，心想：“完了”他硬着头皮跟着大夫来到处置室。大夫让林少华躺在脏兮兮的床上，他准备好器具，便坐在林少华身边开始缝合。用了不到十分钟，大夫说：“好了，起来吧，缝了三针。”
林少华站到镜子前，看到自己左眼蒙上了白纱布。大夫说：“三天内尽量不要动，下个星期来换药。”
林少华不安地问：“眼睛能保住吧？”
“幸亏你来的快，如果伤口再裂得大些，你恐怕就要失明了。伤口缝得很好，你放心吧！”
林少华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实在是自己的大恩人，他上前紧紧握住大夫的手，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大夫拍拍林少华：“眼睛刚手术，别激动，少活动，静养几天。千万别上火！”
回到宿舍，林少华给苗一方打电话，让他帮自己向林少中请假。原以为大哥听了这个消息会来探望，结果让他失望了。
在宿舍静养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林少华准备去上班。他对着镜子看自己，左眼的纱布上渗出丝丝血迹。他犹豫片刻，他想去医院看看，又一想，还是先到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急事。
来到公司，他刚走进办公桌，电话铃就响了，是林少中的秘书，他说林总找。林少华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心想大哥还挂念着自己。他兴冲冲走进林少中办公室。林少中绷着脸瞥了弟弟一眼，拇指不停地在掌心用力地搓着。见大哥这个表情，林少华心凉了半截，他赌气地在大哥对面坐了下来。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上班？”林少中质问道。
“我眼睛这样怎么上班？”林少华生气地反问，他没想到大哥对自己渗着血的眼睛视而不见，这违背起码情理。
林少中掌击桌面吼道：“你拿公司一天钱就要给公司打一天工！”
林少华发怒了：“公司有人权承诺，每个员工都有保护自己健康的权利，其中就包括我！难道你想看到我变成瞎子？！” 林少华气忿地嚷着。
林少中冷酷地说：“你的事我管不着！我是芳芳的总裁，我要为芳芳负责！”
林少华失望到了极点，他愤怒地说：“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向你辞职！”说完，林少华冲出总裁办公室。
在林少华背后，传来林少中的吼声：“你走吧！辞职吧！！”
林少华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泪水血水从他眼睛里流出来。跟单员们关切地围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衡递过来一条白毛巾，轻声说：“林经理，擦把脸吧。”
林少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看到了毛巾上有血迹。
大家劝林少华：“林经理，赶快去医院吧！”
林少华感觉不妙，他到行政部找到李健：“李健，麻烦你开车送我去镇医院。”
李健二话没说，起身就走。李健开得飞快，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林少华就来到镇医院。接待林少华的还是那个大夫，他让林少华躺下，揭开眼上的纱布。“你怎么搞的？眼睛发炎了！”
“严重吗？”林少华非常紧张。
“不好说。”大夫用药水清理了伤口。“还好，缝合的地方没问题，我给你上点药，过三天你再来换药。你必须保持平静，运动、激动都会使伤口发炎，伤口如果溃烂我就没有办法了。”
回宿舍的路上林少华下定了辞职的决心，他简单写了辞职报告让李健带给林少中。李健看了辞职信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地问：“辞职后马上回家吗？”
“不，公司规定辞职后要有两周过渡期，正常的话，我两周后离开。”
递了辞职信后，林少华心情难以平静，芳芳五个品牌倾注了他全部心血。芳芳可以说是林少华职业生涯的一个顶峰，他四十刚出头，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好时期。他好不容易找到芳芳品牌公司这么一个国际化大舞台，他正要大干一场，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竟然容不得自己。林少华忽然想起前几天送雷立峰回家时雷立峰说的一句话：“怎么说你大哥好呢!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半年后，林少中也离开了芳芳集团，他成立了自己的飞天集团公司，股东有王媛媛、石一铎、郎老板、蔡老板、徐宝宏，林少中是飞天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林少中终于实现了自己当老板的愿望。据说他的公司每年纯利有两千五百万，他的客户大多是芳芳集团的老客户。林少华后来移民澳大利亚，继续过着打工仔的生活。
林少华移民五年后，老父亲林文正因癌症去世。去世前，老人家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他用尽力气把两个儿子的手拉到一起，老泪纵横地说：“少中，少华，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们俩取这个名字么？我是希望你们爱这个国家，把这个古老的中华变成一个少年的中华。我鼓励你们去闯，去探索，为的是走出一条新的路。你们要认真考虑一下你们到底要什么？我不求你们大富大贵，我只希望未来，你们兄弟，你们的后代，我们中国的后代，能够生活在一个稍微公平的世界里，人们不要太贪婪，不要太野蛮，人的本性里有太多的贪婪和野蛮。贪婪和野蛮可以带来发展，可以带来财富，但也可以带来若肉强食、两极分化。如果发展到了最后是为了小部分人，那发展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付出了两代人的努力，付出了巨大的资源代价，难道不是为更多的人能生活的好一点吗？也许你们会说贪婪和野蛮是人的本性，只有顺从人的本性社会发展才有动力。我不同意这种观点，自工业革命以来，新思想、新技术改变了世界，近几百年的发展超过了人类有史以来几千年，我们改变了自然，我们甚至可以造出新物种，我们可以上天，我们可以入地，可我们人类为什么不能改变自己？改变贪婪和野蛮的本性？！这个世界必须改变，这个世界不应该是丛林，不应由虎狼主宰!人类必须做出这个改变，不要做虎狼，要做人，要做仁慈、互助、文明的人！你们兄弟要做出这个改变，你们的后代要做出这个改变！你们要仁慈、互助、文明，你们要做人，不要做虎狼、毒蛇……，要建设这个地球，要让她美好，而不是毁了她……”说着说着,老人松开了手，他的眼睛呆望着远方，瞳孔里的亮光渐渐消失，他生命之火慢慢地熄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巴黎林少华已经来过多次，不过前几次都是参加时装周，行色匆匆，对巴黎只有些浮光掠影的印象。这次没有任务，还有马克做导游，林少华想好好看看巴黎，享受一下巴黎的春天。
“少华，你想让我带你去哪儿？”马克问。
“你是巴黎人，听你的。”
“我觉得有两个地方一定要去，一是蒙马特高地，一是昂赛博物馆。”
“太好了！” 林少华一直对法国绘画感兴趣，很多著名油画都是以蒙马特高地为题材，昂赛博物馆藏有大量印象派名作，这两个地方林少华早就想去，能实现这两个愿望就不虚此行。
第二天一早林少华跟着马克去蒙马特高地，大约十点多钟赶到。早餐喝了不少饮料，林少华忽然觉得内急难忍，他问马克：“附近有厕所吗？”
马克用大鼻子吸了吸：“应该没有厕所，你闻。”林少华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马克笑道：“你循着味道找一个僻静处解决吧。”
林少华摇摇头，但他此时感觉已经快到极限了。忽然，他看到不远处草地上有两个移动厕所，林少华像看到救星一样飞奔过去。这是投币厕所，林少华掏出两个硬币投进去，门打不开，接着跑到另一个厕所又投两个硬币，还是打不开，林少华快要崩溃了。
马克跑过来，指着对面的酒吧：“那里肯定有厕所。”
林少华穿过马路走进酒吧，看到厕所标志直奔过去。
“喂，站住！”侍者冲着林少华背影大叫。
林少华回头指着厕所：“去厕所。”
“no，除非你买点什么。”
林少华指着一小瓶水问：“这个多少钱？”
“十欧元。”
林少华掏出十欧元递给侍者转身冲进厕所。从厕所出来，林少华无比幸福地往外走，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侍者的喊声：“喂，先生！”
林少华回头，见侍者举着水向自己摇晃，林少华返身取了水走出酒吧。跑过马路，马克双手抱在胸前正看着林少华笑呢，林少华拍拍马克肩膀：“走吧。”
沿着蒙马特大教堂台阶走了几步，马克说：“天不错，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吧？”
台阶中间的草地上已经躺满了晒太阳的人，和在海德公园看到的差不多，林少华和马克也在草地上找了个空位躺下来。春天的阳光和春天的草地确实有一种迷人的魅力，那么温柔，那么清新，让你感到温暖，感到一种生命的勃勃生机。看着沉醉在阳光下的马克，林少华有一丝好奇：“马克，巴黎这么好，你怎么不喜欢留在这儿？”
马克眯着眼睛想了很久，支支吾吾地说：“很难说，巴黎变了。机会少，太多的移民、暴力、还有尿骚味。”说着他的大鼻子又在空气中嗅了嗅。
林少华笑道：“你是说全球化使巴黎变成这样？”林少华又想起了前天晚上在伦敦谈到的话题。
马克耸耸肩说：“也许吧。”
晒过太阳，二人拾阶而上，到了教堂门口，马克问：“想进去吗？”
林少华想了想：“时间不够了，还是去看画家吧。”
走了不远，来到一条热闹非凡的小街，街道满是游客，路两边古老的建筑里布满了酒吧、咖啡屋、纪念品商店。再走几步，林少华看到了心中的圣地，画家村。这是个足球场大的小广场，一把把太阳伞下，有的画家在专心作画，有的悠闲地吸着烟或聊着天，他们在等待客人到来。
一位老画家正在画向日葵，这幅画林少华很熟悉，是梵高最擅长的主题。画家在专心地作画，一笔一笔把记忆中的色彩涂到画布上。一会儿，画家可能累了，他点起一支烟。
林少华笑着说：“您画的真好，和梵高那幅很像。”林少华本想逗画家开心，没想到画家转过头，严肃地看着林少华说：“这是我的向日葵，跟梵高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少华知道自己冒失，赶忙赔礼：“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您画的太美了。”
老者沧桑的脸上露出笑意：“每个秋天我都花大量时间观察向日葵，到春天我再把它们画出来。”
“你不在现场临摹吗？”
“不，我画的是记忆中的向日葵，是我对向日葵的印象，这是我的向日葵，跟梵高没关系。”
“这幅画多少钱？”
“一百二十欧元，不过，我还没有完成。你如果喜欢，过几天再来吧。”
林少华遗憾地摇摇头：“过几天我就回中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马克把林少华送到奥赛博物馆，自己就回家去了。奥赛博物馆门前排着长队，来参观的大多是本地人。林少华用了半个小时才进到馆内，门票很便宜，只有七个欧元。
一楼是传统画作。林少华在安格尔的“泉”前驻足，这是新古典主义最著名的裸女。这幅画勾起林少华一段回忆，八十年代初，那天父亲林文正正在桌前欣赏这幅“泉”，前来参加党小组会议的几位老人走进父亲卧室，他们看见“泉”，顿时大惊失色，掩面逃了出去，仿佛他们看到了什么淫秽作品。想到这里，林少华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一群巴黎小学生来到画前，他们席地而坐，老师开始讲解。林少华站在旁边认真地听着，虽然不懂法语，但从老师和学生的神情语气，林少华可以感受到艺术对心灵的滋润和启迪。
二楼陈列着奥赛博物馆的镇宅之宝，印象派名作。走进展厅，林少华感到眼前一亮。前几次林少华到过卢浮宫，那里面的作品大多是宗教题材，画面颜色晦暗，宗教人物和贵族们的形象僵化呆板，令人乏味。而眼前展现的是一个个充满生机、色彩变幻的世界。
林少华一边欣赏印象派名画，一面思考光线、色彩、印象的关系。这里每幅画作都是天空、空气、人、万物面对着阳光所表现出的表情。“色彩的表情”，这是日本印象派画家松本草芥说的，对极了，印象派捕捉的就是瞬间的“色彩表情”。正像莫奈说的，“太阳落得那么快，我追不上它。”所以瞬间无法临摹，只能靠印象。昨天在蒙马特遇见的那位画家也是这么说的，他画的向日葵是他自己的印象。
“印象”，这个词真好，何止绘画，其实历史、文学、音乐、社会都是人们对生活的印象。有人说印象派作品不真实，那是因为你离作品太近了，并且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如果你凝神远看，就会知道印象派的真实。林少华突然感到印象的强大和可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决定了另一个人在这个人心中的位置，我们对社会的认识大多也基于印象。父辈们对自己的理想可能是基于他们对主义的印象，对俄国的印象；我们今天的理想也可能是基于我们对世界的印象。这些印象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我们自己想象的？我们追求的，我们想要的，可能都是基于某种印象。可是，我们真的懂得我们到底要什么吗？。
从奥赛博物馆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太阳西斜，林少华顺着人行道迎着夕阳走去。夕阳明亮而神秘，远远地悬在天边，它是白里透黄暖融融的一团；道路两旁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泛着嫩绿和嫩黄的颜色；空气仿佛也在微微晃动，闪着淡淡的黄绿色。
林少华陶醉了，他在路边的草坪上仰面躺下来。天空是碧蓝的，点缀着几朵雪白的云。巴黎的春天浪漫迷人，林少华躺在巴黎的草坪上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美梦。
从法国回来，林少华觉得芳芳有一种节日气氛，到处欢歌笑语。一打听才知道，为了庆祝芳芳集团工会成立，公司要举办盛大晚会，各部门都在紧张地排练着。
《芳芳周报》头版头条刊登着林少中对工会成立的贺词，还有工会领导人名单，高层除了雷立峰和林少华，其余都在名单里。
林少华找到雷立峰问：“工会名单里为什么没有咱俩？”
雷立峰苦笑道：“为什么没有你我不知道，但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你不干了？”林少华吃惊地问。
“是你哥哥不让我干了。”
“为什么？”
雷立峰叹了口气：“你出国后，我和几个经理出去吃了顿饭，我在饭桌上发了几句牢骚，不知道是谁传给了你哥。你哥大怒，说我老雷回家算了。”
“你说我哥什么？”
“我说你哥现在高高在上，脱离实际，太自负，可以说有些霸道。我就说了这些。唉，不提了，就让它过去吧！”
沉默片刻林少华说：“也许有一天他会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可笑。”
雷立峰摇摇头：“也许永远没有那一天。”
从雷立峰那儿回来，林少华感到很沉重。大哥和雷立峰是四十几年的好兄弟，如今为了一句话就翻脸，就赶人家走，大哥这是怎么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在行政大楼前的空地举行。空地上搭建了临时舞台，灯光音响一应俱全，舞台前后站满了工人。七点三十分，天色变暗，四道光柱照亮舞台。联欢会由雷小凤主持，她激动地宣布：“芳芳集团庆祝工会成立联欢会现在开始。”
全场掌声雷动。
“下面请芳芳集团大中华区总裁，我们敬爱的林少中先生致贺词！”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林少中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舞台。他今天穿一套灰白色意大利高档西装，头发上抹了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走到讲台前，把讲稿放在讲台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金丝边眼镜从容戴上。他抬起头，面带微笑扫视着会场，然后用富有煽动性的语调，在几千工人崇敬的目光注视下开始了演讲。
林少华站在台下听大哥的演讲，他忽然想起大嫂马兰花，有一次她对李少华说：“别看你大哥现在这么能讲，刚下乡那会儿可腼腆了。乡下小媳妇跟他开个玩笑都脸红。他刚当上生产队长时开社员大会，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汗哗哗地从头上往下流。”
望着台上霸气十足的大哥，林少华明白如今的大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知青了，他是芳芳集团的总裁，也是名震一方的江湖大佬。生活和时间真是个厉害的东西，它可以改变一切。
接下来是文艺演出，节目很精彩，林少华没想到农民工里还藏着这么多文艺人才。那个湖北女孩表演的“山路十八弯”把林少华看呆了，她歌声响亮甜美，舞蹈欢快柔美，完全不次于专业演员。林少华本打算看一眼就走，结果一直看到演出结束才回宿舍。
这段时间林少华将五个品牌组织机构重新整合，把整个芳芳品牌公司形成总计划部、样板部、样板跟单部、生产跟单部、船务部、包装部、物控部等几个大部。经过分分合合，林少华对品牌的组织结构和运作方法已经烂熟于胸。他觉得管理近千人的芳芳品牌公司和管理只有七个人的n品牌道理是一样的。孙子说“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只要把一个品牌的管理搞明白了，再增加几个品牌只不过是“分数”二字。
林少华接管芳芳品牌公司后，让他最担心的还是采购。虽然丹尼尔多次明确表态让他独立采购，但林少中还是把采购死死地抓在手里。采购问题不解决，芳芳品牌公司势必重蹈上一季其他部门出现的问题。
林少华将自己的担心写给丹尼尔。丹尼尔很快回复，他说芳芳品牌公司是一个独立的公司，必须有独立的采购。他指示林少华把物料控制部改为芳芳品牌公司物料采购及成本控制部，品牌物料采购由该部负责，不需要林少中审批。
虽然有了丹尼尔的答复，林少华还是担心林少中会对此不高兴，他决定先试试。他让物控部主任准备好采购单，直接交财务总监审核。结果，财务总监把采购单交给了林少中，林少中扣下了芳芳品牌公司的所有采购单。接着，林少中给丹尼尔发邮件，他坚持认为芳芳品牌公司的采购应该由芳芳集团统一管理，不能独立。丹尼尔这次非常坚决，说他已经通知财务总监，芳芳品牌公司的采购订单有林少华的签字就可以执行，请林少中今后不要干涉芳芳品牌公司的采购。
采购问题点燃了整个冲突的，虽然这一切迟早要发生，但这把火由自己点燃，还是让林少华心里非常难过。
那天下班，林少华直奔网球场，他想用汗水冲刷心中的烦闷。他在球场拼命地奔跑，连平时很少打的网前球也拼力截击，没想到一个截击球竟从拍面反弹击中他的左眼，鲜血从林少华眼睛里流出来。
林少华来到镇医院，走进眼科门诊，里面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矮个子男人，他头发凌乱，身穿白大褂，下面露出一截绿军裤，赤脚靸着一双塑料拖鞋。
“大夫在吗？” 林少华问。
“我就是。”
林少华吓了一跳，他原以为此人是医院的清洁工，没想到是眼科医生。大夫问：“你眼睛怎么了？跟谁打架了？”见大夫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只好坐过去。
大夫看了看林少华的眼睛，平淡地说：“我给你缝几针，亏你来得早，不然有瞎的危险。”
林少华的心咯噔一下，心想：“完了”他硬着头皮跟着大夫来到处置室。大夫让林少华躺在脏兮兮的床上，他准备好器具，便坐在林少华身边开始缝合。用了不到十分钟，大夫说：“好了，起来吧，缝了三针。”
林少华站到镜子前，看到自己左眼蒙上了白纱布。大夫说：“三天内尽量不要动，下个星期来换药。”
林少华不安地问：“眼睛能保住吧？”
“幸亏你来的快，如果伤口再裂得大些，你恐怕就要失明了。伤口缝得很好，你放心吧！”
林少华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实在是自己的大恩人，他上前紧紧握住大夫的手，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大夫拍拍林少华：“眼睛刚手术，别激动，少活动，静养几天。千万别上火！”
回到宿舍，林少华给苗一方打电话，让他帮自己向林少中请假。原以为大哥听了这个消息会来探望，结果让他失望了。
在宿舍静养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林少华准备去上班。他对着镜子看自己，左眼的纱布上渗出丝丝血迹。他犹豫片刻，他想去医院看看，又一想，还是先到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急事。
来到公司，他刚走进办公桌，电话铃就响了，是林少中的秘书，他说林总找。林少华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心想大哥还挂念着自己。他兴冲冲走进林少中办公室。林少中绷着脸瞥了弟弟一眼，拇指不停地在掌心用力地搓着。见大哥这个表情，林少华心凉了半截，他赌气地在大哥对面坐了下来。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上班？”林少中质问道。
“我眼睛这样怎么上班？”林少华生气地反问，他没想到大哥对自己渗着血的眼睛视而不见，这违背起码情理。
林少中掌击桌面吼道：“你拿公司一天钱就要给公司打一天工！”
林少华发怒了：“公司有人权承诺，每个员工都有保护自己健康的权利，其中就包括我！难道你想看到我变成瞎子？！” 林少华气忿地嚷着。
林少中冷酷地说：“你的事我管不着！我是芳芳的总裁，我要为芳芳负责！”
林少华失望到了极点，他愤怒地说：“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向你辞职！”说完，林少华冲出总裁办公室。
在林少华背后，传来林少中的吼声：“你走吧！辞职吧！！”
林少华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泪水血水从他眼睛里流出来。跟单员们关切地围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衡递过来一条白毛巾，轻声说：“林经理，擦把脸吧。”
林少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看到了毛巾上有血迹。
大家劝林少华：“林经理，赶快去医院吧！”
林少华感觉不妙，他到行政部找到李健：“李健，麻烦你开车送我去镇医院。”
李健二话没说，起身就走。李健开得飞快，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林少华就来到镇医院。接待林少华的还是那个大夫，他让林少华躺下，揭开眼上的纱布。“你怎么搞的？眼睛发炎了！”
“严重吗？”林少华非常紧张。
“不好说。”大夫用药水清理了伤口。“还好，缝合的地方没问题，我给你上点药，过三天你再来换药。你必须保持平静，运动、激动都会使伤口发炎，伤口如果溃烂我就没有办法了。”
回宿舍的路上林少华下定了辞职的决心，他简单写了辞职报告让李健带给林少中。李健看了辞职信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地问：“辞职后马上回家吗？”
“不，公司规定辞职后要有两周过渡期，正常的话，我两周后离开。”
递了辞职信后，林少华心情难以平静，芳芳五个品牌倾注了他全部心血。芳芳可以说是林少华职业生涯的一个顶峰，他四十刚出头，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好时期。他好不容易找到芳芳品牌公司这么一个国际化大舞台，他正要大干一场，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竟然容不得自己。林少华忽然想起前几天送雷立峰回家时雷立峰说的一句话：“怎么说你大哥好呢!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半年后，林少中也离开了芳芳集团，他成立了自己的飞天集团公司，股东有王媛媛、石一铎、郎老板、蔡老板、徐宝宏，林少中是飞天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林少中终于实现了自己当老板的愿望。据说他的公司每年纯利有两千五百万，他的客户大多是芳芳集团的老客户。林少华后来移民澳大利亚，继续过着打工仔的生活。
林少华移民五年后，老父亲林文正因癌症去世。去世前，老人家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他用尽力气把两个儿子的手拉到一起，老泪纵横地说：“少中，少华，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们俩取这个名字么？我是希望你们爱这个国家，把这个古老的中华变成一个少年的中华。我鼓励你们去闯，去探索，为的是走出一条新的路。你们要认真考虑一下你们到底要什么？我不求你们大富大贵，我只希望未来，你们兄弟，你们的后代，我们中国的后代，能够生活在一个稍微公平的世界里，人们不要太贪婪，不要太野蛮，人的本性里有太多的贪婪和野蛮。贪婪和野蛮可以带来发展，可以带来财富，但也可以带来若肉强食、两极分化。如果发展到了最后是为了小部分人，那发展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付出了两代人的努力，付出了巨大的资源代价，难道不是为更多的人能生活的好一点吗？也许你们会说贪婪和野蛮是人的本性，只有顺从人的本性社会发展才有动力。我不同意这种观点，自工业革命以来，新思想、新技术改变了世界，近几百年的发展超过了人类有史以来几千年，我们改变了自然，我们甚至可以造出新物种，我们可以上天，我们可以入地，可我们人类为什么不能改变自己？改变贪婪和野蛮的本性？！这个世界必须改变，这个世界不应该是丛林，不应由虎狼主宰!人类必须做出这个改变，不要做虎狼，要做人，要做仁慈、互助、文明的人！你们兄弟要做出这个改变，你们的后代要做出这个改变！你们要仁慈、互助、文明，你们要做人，不要做虎狼、毒蛇……，要建设这个地球，要让她美好，而不是毁了她……”说着说着,老人松开了手，他的眼睛呆望着远方，瞳孔里的亮光渐渐消失，他生命之火慢慢地熄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