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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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寒蝉不懂。”薛寒蝉的脸隐在面纱之下, 银铃般的一串轻笑传了出来，“莫非公子还舍得易二娘不成。”
将玉骨扇收起来，沈无梅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反正她易华昭马上就要死了。”
书斋掌柜的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肚子上的肉, 感觉眼睛不是自己的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割下来。他听到了什么东西啊沈无梅说他今天下聘要娶的易华昭就要死了？
这亲家结的，不是沈无梅被克得要死了，就是易华昭要死。不管易华昭想不想死, 他可不想。掌柜的堆起笑。
掌柜的和以往一样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热情地上前弯下腰，手上还攥着易眠池刚刚写了字的纸, “还请公子过目。”
沈无梅眼中有了一丝兴味，接过了墨还湿着的纸, 一瞬间变了神色。
就是这个字！
许小将军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军营里，只有回京时留下了写笔墨。自从许小将军战死后，留下来的字迹只有极少的摹本传出，千金难买一观。
而手中这字, 比那些摹本高出无数倍。
易描形，难画魂。
这字有魂。
沈无梅盯着掌柜：“写字的人在哪？”
“就在这——”
诶, 人呢？
柜台书桌后空空如也, 笔被扔在纸上，墨点溅在上面，还有被笔划过的痕迹。
那个小厮去哪里了？
掌柜惊慌失措, 双手托着肥大的肚子看向沈无梅。沈二公子笑得越开心, 他心里就抖得越厉害, 他也听过市井中夸赞沈二公子的言论。
可是这几日下来，看到沈无梅他只感到害怕，像是这少年华丽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
可怕
沈无梅笑得风流，眼中不含一丝阴郁，像是天生就在阳光下的人，他开口问：“人呢？掌柜的？刚刚人还在这，现在就不见了？”
他拉过薛寒蝉的纤纤素手，从纸上慢慢抚过，捉着薛寒蝉的手腕往上一题，给掌柜看薛寒蝉手上沾着的墨，云头艳墨散发着极淡的麝香和冰片味道，和薛寒蝉身上的梅花香气纠缠在了一起。
墨没干，是湿的，说明这字是刚写的。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说道：“小的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刚刚我看着那个小厮写的。”
“小厮？”沈无梅又笑，一个小厮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掌柜的难道是想藏起抄书人卖字发财不成。
“你知道我是谁的呀。”沈无梅悠悠地说，“掌柜。”
“再给我三天，三天，刚刚那人是在这，我去找找，一定找得到！”掌柜搓着手。
“一天。”沈无梅说。他不喜欢等。就像他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控。易华昭是嫡女，易眠池有古怪，既然不知道谁是沈老爷子为他定的那个人那就都捏在手里。
一次娶两个人，不论是沈家还是易家都很难同意。
那么，就先娶一个，然后再娶一个好了。沈无梅突然伸手扯下薛寒蝉的面纱，薛寒蝉嫣然一笑。
把易华昭先娶过来，让易华昭“病逝”，再找个地方关起来最后再把一切推给大房的沈寄扇。就能接易眠池过来，还可见沈家一片诚心。
如此这般易眠池就算不得正妻，克夫之说就破解了。将易家两个女儿都握在手里，再慢慢探究当初婚约之谜不迟。
只要人在他手里
今日亲自上女方家中下聘，沈二公子沈无梅穿得很精神，一身青莲色礼服，颜色厚重华丽，和清丽的面容相得益彰，嘴唇鲜红，眼尾只有一丝上挑，平直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带着无辜的意味。
妖孽。
沈二公子真是一个妖孽，掌柜的心中想着，一边忙忙点头应下，将偶然找到的一锭竹灯烟墨“卧沉虹”放在墨匣中送了过去。
此墨入水如卧虹，隐隐流光。
沈无梅接过，薛寒蝉调皮闹着揭开，沈无梅看了一眼墨，又瞄了一眼掌柜的，把匣子往薛寒蝉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薛寒蝉娇笑着深深看了掌柜的一眼，才跟在沈无梅之后走了。
等到两人的谈话声彻底消失，易眠池从房梁上身轻如燕地跳了下来，落在掌柜的身后。
要是沈无梅再多废话半盏茶，她就又要晕了。看来沈无梅不过是送到聘礼就离开，刚好让花了时间易容的她撞上。
其他人不敢确定能不能认出她，但是沈无梅不像看上去那样普通，又见过她好多回，起疑也说不定。
掌柜的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过身来一看欲哭无泪：“诶啊我的小祖宗哦，刚刚你跑到哪里去了啊，有大人物找你知道不？”
掌柜的将一手掌往高处推，“被这大人物看上了，你这以后啊，就像这样，”掌柜的吃力地把手掌举过头顶，“日子就这么好。”
“小的刚刚内急。”易眠池虚弱地说。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沈公子来。”掌柜的托着肚子往外走。
“我不见。”易眠池声音响了些，斩钉截铁。
“你不见？”掌柜的果然停下了脚步，又艰难地转过身来看着易眠池。
“我有条件。”易眠池又恢复了弱弱的声线，坚定地看着掌柜，在掌柜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前先开口了：“我要寄一封信。”
还以为是什么条件，结果就是寄一封信。掌柜的不露痕迹地舒了口气。
“我要见闵家人。”易眠池说。她的字被沈无梅认可，这掌柜的脑海中也该对她的价值有些概念了。
掌柜的才舒出来的那一口气又抽了回去。四大神裔，司天韩，藏书闵。这小子，开口就要见闵家。
不过，沈家的人愿意见他，那么闵家说不定也愿意，掌柜的双手托起肚子又放开，任凭肚皮抖动着。
“行，你先同我去见沈公子，我再带你去书船那找闵家人。”闵家的嫡支终年住在书船上，从不上陆地，缥缈无踪。
“先生，”易眠池说，“我今日就要寄信。烦请您拿我的字，扣闵家门，让闵家人今日子夜来小青山后山亭见我，带上信筒和印信。”
痴人说梦吧。
要不是看在弱身板小子写得一手好字，他这一巴掌现在就能糊上去。
易眠池不理会掌柜的，自己拿过笔和纸开始写，写的正是当初沈无梅让弱书生李若忘写的那几句。
飞快写完之后，她把笔一放，撒腿就跑。
掌柜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气得大叫，把笔扔在洒扫小厮上大吼：“你干什么吃的！人跑了不知道拦啊！”
易宅。
沈无梅说易华昭就要死了，又是什么意思，易眠池刚换回衣服，坐在门槛上想。
易华昭的性子，亏得是嫡女才能安稳活这么大。沈无梅那信誓旦旦的口气，也不像是在说易华昭一入深宅后院就生吞活剥的样子，沈家后宅干净，沈无梅也没有小妾通房。
那沈无梅是要杀易华昭。易眠池站了起来，躺回床上，搓了搓眉心，这可麻烦了。
“你们去传，沈无梅和一个叫寒蝉的女子日日缠绵不分彼此，天天出门游乐，每日午时末定会相约书斋。”易眠池对六个老老小小的丫鬟仆妇说，“别露痕迹。不要传到夫人耳朵里，只让易华昭听见施文慧那可以的话，也让她听见”。
人口多了至少传流言方便一些，几人都没有犹疑就去做了，旧人信任她，新人要得到她的信任，连鬼精的笑笑和看着凶悍的短发少女都应得爽快，还有一丝蠢蠢欲动的期待。
待所有的下人都出了院子，易眠池开始写寄给父母和苏惊贺的密信。
母亲曾经说过闵家书船带的信，就像是送达率百分之百还送保险的私家快递。
此次送信不能出任何差错，有着三层保险。第一层是当初她和母亲编出来的军中密码。第二层是闵家药泥封印，信筒被拧过会留下痕迹。第三层，是她自己刻的竹鱼槽，能和家中的印相合。
证据除了字迹，就只有她记忆中和母亲两人的小秘密。
托人带信不靠谱，给镖局会被劫。
只有闵家的信船，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了，以字画书籍为邮资，按照母亲说的，那叫“使命必达”。
日落月升。
子夜。
掌柜的捧着肚子来当证实小厮身份的人。
小厮的字画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许多，能使闵五爷屈尊降贵来见。
黑夜亭中闵五爷的五官看不甚清楚，勉强看出是一个明朗的读书人，年约三十而立，面上很少见地蓄了薄须。
闵五爷看到小厮过来也不说话，待掌柜的拼命点头之后，闵五爷将手中的闵家印显露出来，易眠池接过印来在手里一摸便知道是真货，这银灰色光滑材质全山海只有闵家有。
闵五爷递过玉信筒，接过小厮递来的纸。这纸墨比午后送来的还要再差一层，配不上这字了。
易眠池封完信筒，闵五爷又用两枚信令换回易眠池手中的两个信筒。等到回信送到，才会取回闵家信令。
有令在手，就说明在闵家有没有取完的消息。信船回来的时候凭令取回信。
易眠池手一翻，收回信令，递给掌柜的一张纸条，转身便走。闵五爷，闵家印和闵家令都对上了。
没有人说话，一场交易就完成了。
“这人很老道。”闵五爷在易眠池走后说，“日后找他还寻你？”
掌柜的连连称是，他借了沈家的虎皮大旗让闵家误以为小厮是沈家的人，闵家的人才没有出手留人。
闵五爷带着闵家侍卫走远了，掌柜的就着月光，看到纸上写着：“日出后未时初见沈无梅”。
回到易家，结翠帮着小姐卸妆更衣。
小姐日日覆妆，皮肤也不见差，结翠欢欣感慨，自从小姐差点死了之后，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让她搓背。
结翠备好水，看着小姐入池。
难得不化妆的易眠池肌肤苍白莹润，背上光滑如玉。
一步步踏入水池中，漾起水波，热气氤氲。
小姐背上一小块一小块的瘀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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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玉骨扇收起来，沈无梅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反正她易华昭马上就要死了。”
书斋掌柜的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肚子上的肉, 感觉眼睛不是自己的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割下来。他听到了什么东西啊沈无梅说他今天下聘要娶的易华昭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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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和以往一样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热情地上前弯下腰，手上还攥着易眠池刚刚写了字的纸, “还请公子过目。”
沈无梅眼中有了一丝兴味，接过了墨还湿着的纸, 一瞬间变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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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将军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军营里，只有回京时留下了写笔墨。自从许小将军战死后，留下来的字迹只有极少的摹本传出，千金难买一观。
而手中这字, 比那些摹本高出无数倍。
易描形，难画魂。
这字有魂。
沈无梅盯着掌柜：“写字的人在哪？”
“就在这——”
诶, 人呢？
柜台书桌后空空如也, 笔被扔在纸上，墨点溅在上面，还有被笔划过的痕迹。
那个小厮去哪里了？
掌柜惊慌失措, 双手托着肥大的肚子看向沈无梅。沈二公子笑得越开心, 他心里就抖得越厉害, 他也听过市井中夸赞沈二公子的言论。
可是这几日下来，看到沈无梅他只感到害怕，像是这少年华丽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
可怕
沈无梅笑得风流，眼中不含一丝阴郁，像是天生就在阳光下的人，他开口问：“人呢？掌柜的？刚刚人还在这，现在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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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咽了咽口水，说道：“小的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刚刚我看着那个小厮写的。”
“小厮？”沈无梅又笑，一个小厮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掌柜的难道是想藏起抄书人卖字发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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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我三天，三天，刚刚那人是在这，我去找找，一定找得到！”掌柜搓着手。
“一天。”沈无梅说。他不喜欢等。就像他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控。易华昭是嫡女，易眠池有古怪，既然不知道谁是沈老爷子为他定的那个人那就都捏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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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先同我去见沈公子，我再带你去书船那找闵家人。”闵家的嫡支终年住在书船上，从不上陆地，缥缈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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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眠池不理会掌柜的，自己拿过笔和纸开始写，写的正是当初沈无梅让弱书生李若忘写的那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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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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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的字画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许多，能使闵五爷屈尊降贵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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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五爷递过玉信筒，接过小厮递来的纸。这纸墨比午后送来的还要再差一层，配不上这字了。
易眠池封完信筒，闵五爷又用两枚信令换回易眠池手中的两个信筒。等到回信送到，才会取回闵家信令。
有令在手，就说明在闵家有没有取完的消息。信船回来的时候凭令取回信。
易眠池手一翻，收回信令，递给掌柜的一张纸条，转身便走。闵五爷，闵家印和闵家令都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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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很老道。”闵五爷在易眠池走后说，“日后找他还寻你？”
掌柜的连连称是，他借了沈家的虎皮大旗让闵家误以为小厮是沈家的人，闵家的人才没有出手留人。
闵五爷带着闵家侍卫走远了，掌柜的就着月光，看到纸上写着：“日出后未时初见沈无梅”。
回到易家，结翠帮着小姐卸妆更衣。
小姐日日覆妆，皮肤也不见差，结翠欢欣感慨，自从小姐差点死了之后，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让她搓背。
结翠备好水，看着小姐入池。
难得不化妆的易眠池肌肤苍白莹润，背上光滑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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