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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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青点回到学校，我对今后的打算更明确。学校在毕业前夕经常开会做学生的工作，动员我们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记得当时我们班上报名还是比较踊跃，班上只有几个人没有报名，他们都有正当的留城理由，如，独生子女，兄弟姐妹已有几个下去了父母身边没人等。当时有个政策，没满17岁的都可以暂时留城，这时单位街道都不会动员，当然你自己愿意提前下农村也可以。很多同学抱着一种早下去早上来的心态，没到年龄也跟着报了名。我不想下到岳阳，当时就没有报名，心想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样，每次开会表态时，有些要下去的同学经常在会上慷慨激昂，我们几个不打算下去的同学则无动于衷，不表态，不发言，简直成了个“木头人”。
眼看就要毕业，我们对自己的未来根本就没有一点底，特别是如果下放农村后，什么时候能招工，招工后又会做什么，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我虽然决定不下去，但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总不能长期在家里呆下去，我自己常常也在瞎想，在梦幻中纺织着自己的未来。学校里虽然还是每天上课，但我们已无心思听了，反正学了这些东西没有一点用处，谁还去瞎忙乎。我们几个同学还是经常逃学，在校外玩耍来驱散这难耐的烦恼。除了白天在岳阳楼打牌聊天，我们有时晚上也出来在街上瞎逛。
在街上也没事，要么站在街口的路灯下故意大声说笑，要么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想看看哪里有什么热闹。其实，我们都没弄明白，我们自己一群小青年在街上瞎逛本身就是一种热闹，而且十分招摇，非常引人注目。有一次，我们几个正站在岳阳饭店门口大声说笑，突然有几个戴红袖章的人围了过来，他们是维护治安巡逻的民兵。他们每人手持一根小木棍围着我们，似乎我们是一批要杀人越货的小流氓。为首的问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说没干什么，只是玩玩而已。那为首的一脸的怀疑，他对我们说，如果是玩，现在很晚了你们就得回家了。他要我们立即各自回家。我们还嫌早不想回家，就不理他们想走开去。谁知我们一走他们也跟着，我们走到哪他们跟到哪，虽然我们没有让步，但总有人跟着让我们觉得太不自在，太没趣，只好各自走散回家。
学校里“动员会”三天一小搞，每周一大搞，不断鼓动我们上山下乡去当知青。会开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期考，这实际上就是我们的高中毕业考试。那时没有会考制度，考试由各个学校自行安排。感谢“白卷英雄”张铁生的帮助，我们所有的考试都开卷，而且题目早就公开了，真是“开卷有益”。毛主席他老人家说“抄一遍也是好的”，我们都真心响应，结果全校百分之百的及格率,确实皆大欢喜!
我现在还记得我的数学考题，我拿到这道题时，高兴得一跳老高，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不光容易而且还很好玩。我的考题是，按一张三视图，用泥巴做一个简单的机器部件。我从小就喜欢玩泥巴。这个部件，比起我小时候做过的驳壳枪，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简简单单小儿科一个！我对着这张三视图，找来白贡泥不到十分钟就制成这了个机器部件，晾干后交给老师，居然还得了85分。这是我高中期间数学成绩的最高分。如果按常规考试，我拼尽吃奶的劲也就能得个8分10分的。你说这能让我不高兴么？这考题让我至今还能记住，说明它本身的目的也达到了。
考试完，除了开会动员大家到农村去“大有作为”，学校就没什么事。其他班在班主任老师的组织下，还有些班会活动，然后全班同学照张集体毕业相。唯独我们班没有动静，这临时班主任敷衍塞责，什么事也不管。后来，我们几个男生提议自己去照相馆拍张集体毕业照，可是谁也不愿牵头邀请女生，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想要女生参加，可就是没人敢自告奋勇承担这一任务。最后，我们几个天天在一起的朋友东拼西凑了十来个男生，在照相馆留下了一张男孩的合影。
几年中小学生活里我只有这张唯一的合影，照片上我们满脸的稚气，懵懵懂懂中却也表现出了对未来的迷惘。我在不经意间无师自通摆了个ok的手势，也许是对学校生活的终结表示满意，也许是表示我已经做好准备，可以经历世事了。其实这个手势当时还没有流行，我们大家也无从仿效，到底为什么会做这个一手势，我自己也并不清楚。
照了这张集体相，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九七四年元月，还过几天我们就毕业了。那天，我们几个同学突然想起要到老师家走走，向他们告别。我们先到语文老师家，然后一家一家地去，向老师表示感谢，说了些客气的话。可是，最后到临时班主任那里时，他还在那里批改作业，我们进去了，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让我们停留的意思。我们向他说些感谢的话，他却有点冷淡。有几个同学心里生气了，突然搞了个恶作剧，从他家门口拿了块煤炭，趁老师不注意塞进了他床上的棉被里，然后笑嘻嘻地和老师说再见。
出门后，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这老师不行，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班上的事他也不管，我们要毕业了，连张毕业相都没想起要去照，他，对我们太冷淡。不无点聊（注），他更不记得我们！那说话的口气还真像现代的“愤青”。说完，我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我们结束了自己的少年生活，离开了这就读过四年的中学。
注：无聊，在湘方言里，可以当动词用，是捣乱的意思。“无点聊”就是“捣点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从知青点回到学校，我对今后的打算更明确。学校在毕业前夕经常开会做学生的工作，动员我们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记得当时我们班上报名还是比较踊跃，班上只有几个人没有报名，他们都有正当的留城理由，如，独生子女，兄弟姐妹已有几个下去了父母身边没人等。当时有个政策，没满17岁的都可以暂时留城，这时单位街道都不会动员，当然你自己愿意提前下农村也可以。很多同学抱着一种早下去早上来的心态，没到年龄也跟着报了名。我不想下到岳阳，当时就没有报名，心想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样，每次开会表态时，有些要下去的同学经常在会上慷慨激昂，我们几个不打算下去的同学则无动于衷，不表态，不发言，简直成了个“木头人”。
眼看就要毕业，我们对自己的未来根本就没有一点底，特别是如果下放农村后，什么时候能招工，招工后又会做什么，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我虽然决定不下去，但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总不能长期在家里呆下去，我自己常常也在瞎想，在梦幻中纺织着自己的未来。学校里虽然还是每天上课，但我们已无心思听了，反正学了这些东西没有一点用处，谁还去瞎忙乎。我们几个同学还是经常逃学，在校外玩耍来驱散这难耐的烦恼。除了白天在岳阳楼打牌聊天，我们有时晚上也出来在街上瞎逛。
在街上也没事，要么站在街口的路灯下故意大声说笑，要么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想看看哪里有什么热闹。其实，我们都没弄明白，我们自己一群小青年在街上瞎逛本身就是一种热闹，而且十分招摇，非常引人注目。有一次，我们几个正站在岳阳饭店门口大声说笑，突然有几个戴红袖章的人围了过来，他们是维护治安巡逻的民兵。他们每人手持一根小木棍围着我们，似乎我们是一批要杀人越货的小流氓。为首的问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说没干什么，只是玩玩而已。那为首的一脸的怀疑，他对我们说，如果是玩，现在很晚了你们就得回家了。他要我们立即各自回家。我们还嫌早不想回家，就不理他们想走开去。谁知我们一走他们也跟着，我们走到哪他们跟到哪，虽然我们没有让步，但总有人跟着让我们觉得太不自在，太没趣，只好各自走散回家。
学校里“动员会”三天一小搞，每周一大搞，不断鼓动我们上山下乡去当知青。会开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期考，这实际上就是我们的高中毕业考试。那时没有会考制度，考试由各个学校自行安排。感谢“白卷英雄”张铁生的帮助，我们所有的考试都开卷，而且题目早就公开了，真是“开卷有益”。毛主席他老人家说“抄一遍也是好的”，我们都真心响应，结果全校百分之百的及格率,确实皆大欢喜!
我现在还记得我的数学考题，我拿到这道题时，高兴得一跳老高，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不光容易而且还很好玩。我的考题是，按一张三视图，用泥巴做一个简单的机器部件。我从小就喜欢玩泥巴。这个部件，比起我小时候做过的驳壳枪，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简简单单小儿科一个！我对着这张三视图，找来白贡泥不到十分钟就制成这了个机器部件，晾干后交给老师，居然还得了85分。这是我高中期间数学成绩的最高分。如果按常规考试，我拼尽吃奶的劲也就能得个8分10分的。你说这能让我不高兴么？这考题让我至今还能记住，说明它本身的目的也达到了。
考试完，除了开会动员大家到农村去“大有作为”，学校就没什么事。其他班在班主任老师的组织下，还有些班会活动，然后全班同学照张集体毕业相。唯独我们班没有动静，这临时班主任敷衍塞责，什么事也不管。后来，我们几个男生提议自己去照相馆拍张集体毕业照，可是谁也不愿牵头邀请女生，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想要女生参加，可就是没人敢自告奋勇承担这一任务。最后，我们几个天天在一起的朋友东拼西凑了十来个男生，在照相馆留下了一张男孩的合影。
几年中小学生活里我只有这张唯一的合影，照片上我们满脸的稚气，懵懵懂懂中却也表现出了对未来的迷惘。我在不经意间无师自通摆了个ok的手势，也许是对学校生活的终结表示满意，也许是表示我已经做好准备，可以经历世事了。其实这个手势当时还没有流行，我们大家也无从仿效，到底为什么会做这个一手势，我自己也并不清楚。
照了这张集体相，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九七四年元月，还过几天我们就毕业了。那天，我们几个同学突然想起要到老师家走走，向他们告别。我们先到语文老师家，然后一家一家地去，向老师表示感谢，说了些客气的话。可是，最后到临时班主任那里时，他还在那里批改作业，我们进去了，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让我们停留的意思。我们向他说些感谢的话，他却有点冷淡。有几个同学心里生气了，突然搞了个恶作剧，从他家门口拿了块煤炭，趁老师不注意塞进了他床上的棉被里，然后笑嘻嘻地和老师说再见。
出门后，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这老师不行，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班上的事他也不管，我们要毕业了，连张毕业相都没想起要去照，他，对我们太冷淡。不无点聊（注），他更不记得我们！那说话的口气还真像现代的“愤青”。说完，我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我们结束了自己的少年生活，离开了这就读过四年的中学。
注：无聊，在湘方言里，可以当动词用，是捣乱的意思。“无点聊”就是“捣点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