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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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天热得早，刚入夏就骄阳似火，到处闷热无比。但在这热浪袭人中也有了个好消息。一天，姐姐的一个熟人拿了张当天的报纸，到了她下放的地方。报上说，今年的大学招生用考试加推荐的办法进行，各地的大学都将恢复招生。那人把报纸递给姐姐，说，你有出头之日了，早点开始复习吧。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如果光靠推荐，因家庭出身，姐姐和大哥都不会有机会得到推荐。加了考试这一条，他们至少可以去报名参加考试，如果考得好再争取大队的推荐大概也不会太难。
听到这个消息，姐姐很高兴，只想马上开考，争取早点脱离农村。但她随即又陷入了两难境地：姐姐和大哥现在都迁移到了同一个生产队，两人不可能同时参加考试，他们中有一人必须放弃这次机会。论考试，大哥的把握肯定大得多，但姐姐年龄大了失去这个机会，以后招工会更加困难。姐姐参加考试压力也大，万一自己没考上，就等于浪费了这个名额，有可能耽误大哥的前程。果然，招生名额分下来后，他们那个大队只有几个参加考试的名额，生产队长明确表示，姐姐与大哥只能推一人报考，至于谁参加由他们自己定夺。姐姐将这情况告诉了父亲，想让父亲做主，这时父亲也难取舍。
其实，我们兄弟姊妹中，大哥最会读书，也最喜欢读书。在父亲心目中大哥一直是他的希望，可是，姐姐招工屡屡受挫，眼看就要过了招工的年龄，也让父亲揪心。父亲从不隐晦喜欢姐姐，他对姐姐一直呵护有加，不让姐姐参加他说不出口。最后，他把姐姐和大哥叫回家来，本来想让他们自己表态。但是，当着他们的面，看见姐姐焦急的表情，父亲没让他们说话就直接对大哥说，这次考试就让姐姐报名参加吧，并要大哥表态。大哥说，他也一直在想让姐姐参加，姐姐抓紧复习好了，用不着为他担心。
姐姐复习了一段时间终于顺利参加了考试，忐忑不安中等待了个多月，好不容易听到了点消息，据说已被中山医学院录取，悬着的心才稍稍有点放松。可是，报上突然杀出个张铁生来，情况又变得扑朔迷离，招生工作全部往后推。再等了一段时间，别人的录取通知陆续来了，唯独不见自己的，这时姐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找人一打听，又是家庭出身的原因把她刷了下来。弄清了原因，她十分沮丧，回家后，没好气地将情况告诉了妈妈。妈妈一听真是气晕了，没想到看似顺利的事还有这么麻烦。后来她一家一家地找人申诉，先到了招生办，又找了县里的领导，几经周折，最后才把姐姐重新补录。
暑假，我们又去农村学农，这次是去支援“双抢”(注)。
那天，生产队安排我们收割水稻。一大早起来，我就觉得特别热，出门一看，天空没有半点云彩，正所谓万里无云。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我们每人拿了把锋利的镰刀来到水田，开始割水稻。不知是谁提议要来个比赛，看谁割得快些。于是我们几个男生排从一行，埋头向前割。这时，没有一丝风，田里根本没有风吹稻花的声音，这种浪漫只有歌里才有，我们在田地里听不到，我们只听见自己的“嚯嚯”割稻声。我们个个汗流浃背，都在一个劲往前冲，生怕落后。
我个头小，力气也小，有点担心比不赢。我看了看左右，还好，没有落得太后，我心里还有些得意。可就在我顾盼别人时，镰刀可能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刀子一滑，正好把我左手小指割裂开来，把指甲都割开了。痛得我大叫一声，把镰刀一丢，用右手紧紧抓住伤口，这血就顺着手指缝里流了出来。我紧抓着受伤的手站在田里不知所措，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但不知要怎样帮我。那生产队长看见后，立即跳到田塍上，在地上扯了一把什么草放进嘴里。那种草只有一根茎，寸许高，茎上仅有一小片绿油油的圆叶子，从地里冒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田塍上。队长边嚼边跑，来到我跟前拿起我的手，把那嘴里的草连同唾沫吐到我的小指伤口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哗”地一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三两下就把我的手包扎了。当时既没消毒也没打针，那包扎用的布条早已浸透了汗水和泥水，黏黏的，脏得很。我的伤口就这样草草处理后，大家又继续干活。
队长让我回去休息，我不干，不是说“轻伤不下火线”吗，我坚持不肯离开。其实，我是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我去休息，一个人呆在房里，没人说话又没有事干，注意力就会集中到伤口上，会感到格外的疼，那我可会受不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田里干活。队长见我不走，就安排我去踩打稻机，还连连夸我好样的。这一天，我狠命地踩着打稻机，用劳累来忘却手指的疼痛。
到晚上收工后，我自己洗完澡洗完衣服，就把这包手的布条解开，也如法炮制，在地上找到了那种圆圆的小叶子的青草，采了一把放到嘴里嚼碎，然后吐在伤口上，又用这布条重新包扎好，当然我把这布条洗了干净。以后的几天，我都这样处理伤口，直到学农活动结束。
按现代医学的标准，这样处理完全不符合卫生要求。可是，说来也怪，我这样处理，而且每天还下了生水，伤口居然没红没肿，更没有感染化脓。回家后，找不到草药，我才改用磺胺粉包扎，只几天就痊愈了。这次受伤我总结了一条，人本身具有较强的抵抗免役力，用不着动不动就吃药打针。直到现在，我遇了点小病小痛，不是万不得已从不吃药打针。
这次参加“双抢”，由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带队。当时他好像是单身，特别活跃，没有老师的架子，常常与学生玩在一起，还喜欢和学生开玩笑。生产队安排我们住在两间大仓房里，老师带着男生住一间，几个女生住隔壁一间。仓房里没有厕所，村里的公共厕所离得比较远，而且不分男女。入夜，村里黑灯瞎火，进出很不方便，晚上去厕所我们就结伴而行。
有天晚上，老师内急要去厕所，想找人陪他同去。我们几个男生一呼百应，一窝蜂跟随着老师涌向厕所，老师打着支明晃晃的手电筒走在前面。他很喜欢逗乐，就是去内急也不忘乐一乐。我们走得好好地，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笑嘻嘻地拦着我们，非要我们排队不可。我们排好队接着往前走，他又说，乡下厕所不分男女，又没有门，为了防止里面已经有人，我们进门前必须喊“报告”，里面无人应答才准进去。说着说着，我们已经到了厕所门口，老师没在意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但是，他很快嘻嘻哈哈地退了出来，对我们说，对不起，我忘了喊“报告”，让我们都站在厕所门外。然后，装模作样很夸张地立正，站在厕所门口向里面大叫一声“报告”，这“报告”两字他故意拖得很长很长。谁知他的话音还没落，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尖叫。原来，厕所里已有几名女生，老师进去时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自己出去了。她们以为老师已经发现，是他自找台阶回避尴尬，就都没敢吱声。不料又听到老师在外这样怪里怪气喊“报告”，吓得她们不知所措就尖叫起来。我们在外也愣了一下，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然后四散而逃。那老师比我们还狼狈，跑得像兔子一样快，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足有10多分钟后，他才一脸沮丧地慢慢踅了回来，回到仓房里还总担心那些女生会不会知道是他在门外喊“报告”。
注:南方农村一年种植两季水稻，"双抢"就是抢种和抢收水稻，一般从七月下旬开始至八月初结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这年夏天热得早，刚入夏就骄阳似火，到处闷热无比。但在这热浪袭人中也有了个好消息。一天，姐姐的一个熟人拿了张当天的报纸，到了她下放的地方。报上说，今年的大学招生用考试加推荐的办法进行，各地的大学都将恢复招生。那人把报纸递给姐姐，说，你有出头之日了，早点开始复习吧。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如果光靠推荐，因家庭出身，姐姐和大哥都不会有机会得到推荐。加了考试这一条，他们至少可以去报名参加考试，如果考得好再争取大队的推荐大概也不会太难。
听到这个消息，姐姐很高兴，只想马上开考，争取早点脱离农村。但她随即又陷入了两难境地：姐姐和大哥现在都迁移到了同一个生产队，两人不可能同时参加考试，他们中有一人必须放弃这次机会。论考试，大哥的把握肯定大得多，但姐姐年龄大了失去这个机会，以后招工会更加困难。姐姐参加考试压力也大，万一自己没考上，就等于浪费了这个名额，有可能耽误大哥的前程。果然，招生名额分下来后，他们那个大队只有几个参加考试的名额，生产队长明确表示，姐姐与大哥只能推一人报考，至于谁参加由他们自己定夺。姐姐将这情况告诉了父亲，想让父亲做主，这时父亲也难取舍。
其实，我们兄弟姊妹中，大哥最会读书，也最喜欢读书。在父亲心目中大哥一直是他的希望，可是，姐姐招工屡屡受挫，眼看就要过了招工的年龄，也让父亲揪心。父亲从不隐晦喜欢姐姐，他对姐姐一直呵护有加，不让姐姐参加他说不出口。最后，他把姐姐和大哥叫回家来，本来想让他们自己表态。但是，当着他们的面，看见姐姐焦急的表情，父亲没让他们说话就直接对大哥说，这次考试就让姐姐报名参加吧，并要大哥表态。大哥说，他也一直在想让姐姐参加，姐姐抓紧复习好了，用不着为他担心。
姐姐复习了一段时间终于顺利参加了考试，忐忑不安中等待了个多月，好不容易听到了点消息，据说已被中山医学院录取，悬着的心才稍稍有点放松。可是，报上突然杀出个张铁生来，情况又变得扑朔迷离，招生工作全部往后推。再等了一段时间，别人的录取通知陆续来了，唯独不见自己的，这时姐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找人一打听，又是家庭出身的原因把她刷了下来。弄清了原因，她十分沮丧，回家后，没好气地将情况告诉了妈妈。妈妈一听真是气晕了，没想到看似顺利的事还有这么麻烦。后来她一家一家地找人申诉，先到了招生办，又找了县里的领导，几经周折，最后才把姐姐重新补录。
暑假，我们又去农村学农，这次是去支援“双抢”(注)。
那天，生产队安排我们收割水稻。一大早起来，我就觉得特别热，出门一看，天空没有半点云彩，正所谓万里无云。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我们每人拿了把锋利的镰刀来到水田，开始割水稻。不知是谁提议要来个比赛，看谁割得快些。于是我们几个男生排从一行，埋头向前割。这时，没有一丝风，田里根本没有风吹稻花的声音，这种浪漫只有歌里才有，我们在田地里听不到，我们只听见自己的“嚯嚯”割稻声。我们个个汗流浃背，都在一个劲往前冲，生怕落后。
我个头小，力气也小，有点担心比不赢。我看了看左右，还好，没有落得太后，我心里还有些得意。可就在我顾盼别人时，镰刀可能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刀子一滑，正好把我左手小指割裂开来，把指甲都割开了。痛得我大叫一声，把镰刀一丢，用右手紧紧抓住伤口，这血就顺着手指缝里流了出来。我紧抓着受伤的手站在田里不知所措，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但不知要怎样帮我。那生产队长看见后，立即跳到田塍上，在地上扯了一把什么草放进嘴里。那种草只有一根茎，寸许高，茎上仅有一小片绿油油的圆叶子，从地里冒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田塍上。队长边嚼边跑，来到我跟前拿起我的手，把那嘴里的草连同唾沫吐到我的小指伤口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哗”地一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三两下就把我的手包扎了。当时既没消毒也没打针，那包扎用的布条早已浸透了汗水和泥水，黏黏的，脏得很。我的伤口就这样草草处理后，大家又继续干活。
队长让我回去休息，我不干，不是说“轻伤不下火线”吗，我坚持不肯离开。其实，我是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我去休息，一个人呆在房里，没人说话又没有事干，注意力就会集中到伤口上，会感到格外的疼，那我可会受不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田里干活。队长见我不走，就安排我去踩打稻机，还连连夸我好样的。这一天，我狠命地踩着打稻机，用劳累来忘却手指的疼痛。
到晚上收工后，我自己洗完澡洗完衣服，就把这包手的布条解开，也如法炮制，在地上找到了那种圆圆的小叶子的青草，采了一把放到嘴里嚼碎，然后吐在伤口上，又用这布条重新包扎好，当然我把这布条洗了干净。以后的几天，我都这样处理伤口，直到学农活动结束。
按现代医学的标准，这样处理完全不符合卫生要求。可是，说来也怪，我这样处理，而且每天还下了生水，伤口居然没红没肿，更没有感染化脓。回家后，找不到草药，我才改用磺胺粉包扎，只几天就痊愈了。这次受伤我总结了一条，人本身具有较强的抵抗免役力，用不着动不动就吃药打针。直到现在，我遇了点小病小痛，不是万不得已从不吃药打针。
这次参加“双抢”，由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带队。当时他好像是单身，特别活跃，没有老师的架子，常常与学生玩在一起，还喜欢和学生开玩笑。生产队安排我们住在两间大仓房里，老师带着男生住一间，几个女生住隔壁一间。仓房里没有厕所，村里的公共厕所离得比较远，而且不分男女。入夜，村里黑灯瞎火，进出很不方便，晚上去厕所我们就结伴而行。
有天晚上，老师内急要去厕所，想找人陪他同去。我们几个男生一呼百应，一窝蜂跟随着老师涌向厕所，老师打着支明晃晃的手电筒走在前面。他很喜欢逗乐，就是去内急也不忘乐一乐。我们走得好好地，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笑嘻嘻地拦着我们，非要我们排队不可。我们排好队接着往前走，他又说，乡下厕所不分男女，又没有门，为了防止里面已经有人，我们进门前必须喊“报告”，里面无人应答才准进去。说着说着，我们已经到了厕所门口，老师没在意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但是，他很快嘻嘻哈哈地退了出来，对我们说，对不起，我忘了喊“报告”，让我们都站在厕所门外。然后，装模作样很夸张地立正，站在厕所门口向里面大叫一声“报告”，这“报告”两字他故意拖得很长很长。谁知他的话音还没落，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尖叫。原来，厕所里已有几名女生，老师进去时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自己出去了。她们以为老师已经发现，是他自找台阶回避尴尬，就都没敢吱声。不料又听到老师在外这样怪里怪气喊“报告”，吓得她们不知所措就尖叫起来。我们在外也愣了一下，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然后四散而逃。那老师比我们还狼狈，跑得像兔子一样快，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足有10多分钟后，他才一脸沮丧地慢慢踅了回来，回到仓房里还总担心那些女生会不会知道是他在门外喊“报告”。
注:南方农村一年种植两季水稻，"双抢"就是抢种和抢收水稻，一般从七月下旬开始至八月初结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