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编 烽火连天 第二十二节 泪感黄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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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乌桓有众五千余落，族中人丁近十万，若尽为寇，则兵必过万，骑兵恐不下八千，这么强的实力，刘备自然不敢小视。为确保涿郡安全，刘备让张飞领千骑先回涿郡增援，不要轻易出战，一切等自己领大军北援之后再说。
说是领大军北援，其实刘备手下现在根本就无兵可用。下曲阳一战，步兵伤亡近两千，余兵还要驻守下曲阳，骑兵虽然伤亡不大，但是原本只有两千五百骑兵，北援一千，消耗几百，余下千余人既要看守毋极和新乐两城的贼军，又要留人震慑战俘，这么一分之后，根本就没有兵力可以调往幽州。
中山经此战火，男丁损失很大，如果继续从地方征兵，那地方上的农耕力量就显不足，而且刘备也负担不了那么多的军饷。想来想去，只有从战俘中直接征兵一途，这些人都是罪民，不用发饷，给吃的就行。
这个决定很冒险。因为这些人刚刚投降，士气极其低落，而且和刘备军有仇，很难保证他们的忠诚。另外，刘备军之前的成员主要是幽冀良家子，这些人和黄巾打生打死这么久，再想让这些良家子和黄巾战俘平等相处，显然不太可能。若将两者强行拢于一处，肯定也无法齐心协力，若以良家子为官，统领战俘作战，只怕良家子瞧不起战俘，战俘又不服良家子，两下发生冲突。
思来想去，刘备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最后决定，由自己出面安抚良家子，抬高阵亡良家子的抚恤标准，提高已有军队的伙食标准，荣宠良家子弟。再选少量良家子为骨干，负责组织战俘训练，基础骨干则自战俘中提拔，又给这些人吹风：战俘军的待遇极差，而且不发军饷，只提供基本的衣食，以此平衡良家子的心理。刘备这么做，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反正黄巾军这些人从来就没拿过军饷。
主意拿定之后，刘备连续干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隆重祭奠阵亡将士，同时提高抚恤标准，为良家子将士免除了后顾之忧。
由于此时天气炎热，战场遗尸必须急速处理，故此即便是刘备军的阵亡士兵，也只是一人一穴的安葬在一块向阳高地，大部分人都没有棺木，坟头也只留了木牌为记，墓碑这些东西都只能日后再补。至于黄巾遗尸，则由五万黄巾战俘动手，挖了十几个大坑，层层叠叠的埋在一起。
为了弥补阵亡士兵被薄葬的遗憾，战后的第三天，刘备为所有阵亡烈士举行了一次盛大的祭奠仪式。祭奠现场设在当日战场之中，刘备将起兵作战以来，所有阵亡烈士的姓名籍贯都写在一匹白布之上，以竹杆竖起横于正北，作为祭奠对象。刘备亲自组织祭奠，中山太守韩馥也领着多位官员出席，并亲致祭文。现场三千多人，皆头扎白布带为礼，刘备还领头跪地叩拜烈士英灵，所有官员，尽皆跪倒在地。
典礼结束之前，刘备宣布，将为阵亡烈士立庙，以后按年节祭祀，烈士家属除可得一万现钱抚恤外，日后每年，都有赈济。烈士有遗孤无力抚养者，将由刘备出资抚养，保证每人都能读书三年以上，三年后，考核成绩优秀者资助其继续读书，余人教其五兵，直至成年。成年后，凡愿从军者，将由刘备亲自为其安排。
这个承诺很实在，因为刘备手下除三十六族的义勇比较有保障外，其余郡国兵和新招募屯田义勇，都没人可以依靠，现在刘备承诺将负责阵亡士卒的一切身后事，再加上刘备雄厚的身家和一贯的人品名声，所有士卒皆感到非常安心。
第二件，是收编黄巾降卒。自中山起兵之后，刘备军的黄巾战俘一直是在当日或次日就被判髡刑，杖责和劳役数年不等，这次刘备却一直没有宣布判决。
战后的第五天，刘备将七万战俘集中到下曲阳城下，自己站在队列中间对战俘发表演讲。刘备说道：“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人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下你们，你们知不知道，那天你们战败溃逃之后，我为什么要在追杀你们二十里之后才招降你们？”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回答，刘备接着说道：“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粮食！昔秦将白起，曾一次坑杀赵国四十万战俘，霸王项羽，一夜坑杀秦兵二十余万，人皆言其残忍好杀，谁知他们是苦于无粮？几十万敌军，养不起，放不得，不杀掉，该怎么办？
现在，我们也遇到这个问题。中山的粮食本就紧张，各家各户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粮来养活你们？我刘备虽然家资过亿，可是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自你们造反之后，幽冀豫青兖徐扬七州，大片良田抛荒，今秋粮食必然减产，明春之后，就将发生全国性饥荒！现在中山粮价已经涨到一斛万钱，我即便倾尽所有，也买不到万斛粮食，而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
其实在战前，我就想到了粮荒的问题。对我来说，当时至少有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个办法最简单，就是深沟高垒，将你们困在城中，任你们自生自灭。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影响到我的名声。第二个办法最省事，就是学白起和项羽，将你们都杀了，省了这个问题。
可是我不忍心啊，毕竟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汉人！所以，我最终只是下令骑兵在你们败后，必须穷追你们二十里以上，目的就是要淘汰老弱，保留青壮，减轻粮食压力。
那天，你们被追杀得很惨，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痛么？我难过啊！我也是没办法啊！”说完，刘备放声痛哭！
这一段话，实实在在，全无隐瞒，这些黄巾听了，虽然不忿，却也觉得刘备说得在理，故此也没人说话。
哭了一会之后，刘备接着说道：“现在，你们这些人活下来了，可是粮食还是不够，我算了下，把中山全境的余粮全部拿出来吃，最多只能支持到明年二月，到时夏粮不熟，青黄不接，大家就只能饿死！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刘备环顾了下四方，见这些黄巾心惊胆战，再次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若不是幽州乌桓毁了我在无终的牧场，那就不会缺这么多的粮食，我也就不用在战场下狠心逼你们！我刘备从来就不是狠心的人啊！”
又哭了一会之后，刘备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在我十一岁那年，我父亲因病，辞掉涿郡佐史一职归家，不久病死于娄桑。我父为人清正，他过世之后，只留下房屋四间，田地四十五亩，这点田地只能勉强养活我和母亲。
为了改善家境，我和母亲贩履织席，养鸡养鹅，起早摸黑，想尽办法，用五年时间赚到了几百万钱。那几年中，我家先后收留了近百流民，这些人无田无地，完全靠我出钱买粮，随着粮价上涨，我也负担不起。所以，在熹平六年，我拿出全部家财，跑到无终买了一大片荒地，在那里，开牧场，垦田地，就是为了生产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
八年来，我在无终牧场收留了近千流民，积累好几万斛的粮食。在你们造反后，我知道今年粮食肯定减产，所以让人将牧场里的牲口牵走，将牧场全部改为旱地，整整忙了一个多月，种下水稻五千亩，麦两万亩，稗谷十万亩。这些田地只要能平安收割，那我们今天就不缺粮了，我也就不用在战场上那么狠的杀你们了！”说完，刘备再次泣不成声。
稍停了一下，刘备继续说道：“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就在这个月，张纯和张举两家族人勾结辽西乌桓反了，他们攻击我在无终的牧场。右北平太守刘政，还有我的心腹爱将灰狼，带兵救援，结果寡不敌众，双双战死沙场！这帮乌桓人抢了无终的粮食，毁了田地，还杀了我留在牧场种地的四百多人，他们都是我以前收留的流民，我一直把他们当着家人啊！”刘备说到这里，再次放声大哭！
这一次，有些黄巾也忍不住了，很多人都跟着哭了起来。哭了一会之后，就听下面有个托喊到：“大人，带着我们北上吧，杀了那些乌桓人！把粮食抢回来！”
“对，大人，带着我们北上吧，杀了那些乌桓人！把粮食抢回来！”更多的托喊道。
“对，去杀光他们！把粮食抢回来！”被鼓动起来的人喊道。
在托的带领下，被鼓动者杂乱的呼喊经过简单的变化后，最终变成一个字：“抢！抢！抢！”这些黄巾战俘，早就沾染了匪气，说道抢，那是相当的兴奋。几万人高声的重复着这一个字，干脆，有力，整齐。
自世宗武帝之后，中原汉人对胡人的基本态度，就是鄙视加敌视，刘备和黄巾虽然曾经是敌人，但是大家都是汉人，而这些粮食，是刘备为他们准备的口粮，现在被胡人毁了，自然愤怒！怒了，自然要去抢回来！
刘备哭了一会，见下面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遂停了下来，举起双手，压住喊声，说道：“好！本官就带你们去抢！”刘备擦干眼泪，挺直身躯，恶狠狠的说道！
“这次反叛的，是辽西乌桓丘力居部，他全族有近十万人，能战之兵，大约两万，幽州官军，亦有两万，只要我们再北上增援，就可以轻易的击败他们，到时我就带着你们，抢光他们的牲畜、粮食和女人，这样我们应该能得到三、四万人一年的口粮。若还不够，我就带你们继续北上，去抢鲜卑人，直到抢够为止！只要我们能熬到明年秋收，那我们就能活下来。之后，我就将从乌桓人、鲜卑人那里抢来的土地、牲畜和女人，都分给你们，让你们也三妻四妾，让你们也当当地主！好不好？”
“好！”数万人同时高呼到！
“那，愿不愿意跟我去抢？”
“愿意！”数万人再次同声高呼，声音震耳！
“好，那我就要从你们这里征兵，凡是愿意跟我去抢的，都可以报名。但是，我只要四万人，报名点也不在这里，而在十八里外的旧营之中。待会，等我下达起跑命令之后，你们就往旧营那跑，旧营门口有人站在那里发钱，每人一个。最外圈，共有四万钱，领到钱的，要继续向里跑，第二圈有两万五千钱，第三圈有一万钱，坞堡门口，有钱五千。每进一圈，可多领钱一枚，领到钱者，就待在营内，等候报名。你们要尽量跑快，慢了，就会被淘汰！”刘备说道。
当日，刘备用这种方法，挑出了四万名精锐。随后，未中选者返回下曲阳，由关羽统领，在此屯田驻守，自有人教他们如何种草，如何养兔，如何堆肥育蚓，喂养黄鳝、捕捞鱼虾扇贝，尽一切可能筹粮自养。
那四万精锐，则开始分兵种。兵种分刀盾兵、枪兵、弩兵和弓兵四种，凡想当枪兵的，都集合到第一圈内，刀盾兵第二圈，弩兵第三圈，弓兵则在最里面的坞堡之中，各人根据自己的能力和爱好，自由选择。持钱多者，优先录取，钱数少者，等候替补。报名之后是编组，百人队长以上人员由刘备指定，五十人队率以下骨干，由各队自选，这些事都有专人负责，不用刘备操心。
战后第七天，刘备留关羽守下曲阳，自己带了一屯步兵和全部新兵离开大营，向幽州进发。此时，新兵已经编组完毕，四万人，分十六曲，八十屯，四百队，每队百人。由于没有足够的制式军械，刘备将大军分为前后两军，前军三万人，皆配齐军械，其中长枪兵一万五千人、刀盾兵八千人、弩兵四千人、弓兵三千人，为主战部队。后军一万人，编为辎重营，负责运送粮草，装备着黄巾军中常见的农具、木棒为武器。张宝自各地虏获了不少粮草，足有二十万石，都集中在下曲阳，最后都成了刘备的战利品。为了保证留守部队的需要，刘备这次只带了四万多石军粮，勉强够大军一月之用，装了四千多辆露车，向北进发。
救兵如救火，刘备没时间停在中山训练，因此只能边走边训。刘备规定，每天只走五十里，每日清晨，辎重队先行，主战步兵在巳时前，练习兵器使用技巧，巳时后开始出发，在行进中练习行军，午时后，练习布阵一个时辰，兼做休息，而后继续赶路，申时前必须走完全程，然后练习扎营。
行进途中，以队为单位列队行进，凡队列整齐者，记优一次，当日晚餐可加一菜。队列混乱者，只有主食，无菜。自下曲阳到涿县城，四百多里，刘备计划十天走完，到时队伍也应该练得差不多了。
早在刘备整军之时，就特地派人将自己要北伐乌桓的消息传播了出去。由于刘备只以几千兵马，两月之间，就枭张角，斩张宝，破灭黄巾几十万人，立下盖世大功，故此威信已经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刘备回军之时，又派人先行，筹备菜蔬，要求沿途官府和当地大族，派人送水送汤的劳军，加上军粮自带，故此这些黄巾一路上吃得都还凑合。这些黄巾，几日之前，还是被中山人痛恨的贼寇，现在跟着刘备北上之后，立马就有人给他们送汤送水，为他们北伐壮行，这种变化，对每个人内心都会产生一种冲击，让他们自觉的反思自己的行为。
六月五日，经过十天的艰苦行军，刘备领四万大军抵达涿县娄桑。这时涿县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官府为了抵御乌桓叛军，大规模扩军，各富家大族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也都不惜拿出钱粮，组织义勇。整个涿郡，官军已经扩到两万人，各族组织的义勇，至少也在此数，稍微大点的村子，都在修筑防御工事，各条大道的要隘处，都设有路障，并有人在高处观望敌情。
乌桓人在攻击了无终牧场之后，本想继续向西攻击涿郡，结果未到涿郡，就受到新任幽州校尉邹靖和广阳官军的阻击，加上夏季河水暴涨，渡河不便。遂放弃西进的打算，调头向东，二十天中，丘力居以主力骑兵引开辽东属国都尉公孙瓒的阻击，让自己的族人突袭了肥如，并夺下肥如城，目前丘力居一族老小基本上都盘踞在肥如周围，丘力居自己则流窜于外。
在灰狼战死，涿郡有险的消息传出之后，刘备的好友，马匪铁汉就带着手下五百马匪赶到涿郡救援，正好此时张飞也赶回涿郡，二人一见如故，遂合兵一处。后来听说乌桓人受邹靖阻击，调头向东而去，遂领着骑兵离开涿郡，到校尉邹靖帐下助战。现在校尉邹靖、辽东属国都尉公孙瓒，广阳太守公綦稠，还有辽东太守杨终，四家合兵一万五千人，自东西两个方向夹攻肥如，暂时没有新的进展。
刘备见战局暂时稳住，遂决定，在娄桑休息几天，补充粮草物资，整编军队，做好迎敌准备后，再向辽西进发。
刘备的手下中，韩国、燕行二人都是辽西人，对那里的地形比较熟悉，燕行此时在野狼寨驻守，刘备到辽西打战，不能没有向导，因此韩国就必须带上。刘备借此机会，全面调整了娄桑家中的管理人员，大量提拔新人。将王健调到农都尉府任功曹从事，任命韩国为军候，到冀州军内任职。
韩国此人颇为能干，他认为辽东地形复杂，山脉平原相杂，有些地方车不能并轨，人不能方步，因此不宜用两轮车运送辎重，而且单纯的骑兵，单纯的步兵，都难以胜任各种地形下的作战任务，因此应该组建一个车骑曲，以此为大军先锋。所谓车骑曲，就是全曲以马、骡和飞虎车代步，在行进中，让乘马骡的士兵，拖带骑飞虎车的士兵，这样可以保证行军速度的一致，而且能有效的提高士兵自身携带军粮装备的能力。这样的部队，其实是一个步骑混合部队，可以在各种地形条件下作战，特别适合于辽东的地形，而整体行军速度接近于骑兵，比步兵有很大的提高。
刘备很赏识这个建议，自然一口应允，就让韩国负责组建这个车骑曲，组建完成后就作为大军的先锋，先行向无终进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现在的冀州军内都是刘备的亲信任骨干，很多黄巾军内的人才都没能得到任用，这些人难免心内不服。为了缓解矛盾，刘备宣布：公开选拔冀州军军官。无论是涿郡百姓，还是军内军士，凡是自认为身手高强，或计谋足备，或识文断字而未得重用者，皆可报名参加选拔考试。两日后，将在娄桑组织考试，通过考试者，将编为教导屯，随军学习一个月后，按能力授予相应职位。
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很快就引起了轰动，一日之间，就有五百多人报名。刘备让王健领头，按考核亲卫的方法，组织文、武两科考试。
当日傍晚，刘备又组织娄桑周边富户和各作坊主，宣布自己需要四万人用的物资，包括服装鞋袜、寒衣棉被、车辆帐篷、油布雨衣、武器军械等物资，要求各作坊主立即开工，全力生产，自己将大量收购。
第四日，文试和武试同时进行，分别录取。这次考试，录取了八十余人，其中有四个人，引起了刘备的注意，白饶、刘石、眭（作姓时，读sui.还可读gui，目光深注的样子：“gui然能视”）固三人，武艺相当不错，还有一个粗通文墨的尹生。此人本来没有通过文试，奈何此人胆大，非要求见刘备，硬说自己计谋很高。于是刘备问他几个粮草分拨的问题，此人全凭心算，竟然分毫不差，随后又问了几个行军作战的问题，这人竟然也对答如流，虽不见得非常完备，但是也不是全无可取，关键点子来得极快，一问就答，张口就有，刘备爱其才，遂破格录取。
第五日上午，刘备正在检点粮草物资，准备次日拔营，京中黄门蹇硕突然赶到娄桑，来传达旨意。
圣旨有三道，一道是对刘备帐下的功臣勇将大加封赏。封刘备为破贼中郎将，新乡侯，领五郡屯田事，食两千户。又封关羽为寿亭侯，张飞为阳亭侯，各食八百户，封刘猛为关内侯，食二百户。二是听闻刘备为飞石所伤，军士伤亡惨重，特派神医华佗带着五名弟子来刘备军中诊伤慰问。三是诏刘备继续南下，助北中郎将卢植平定张梁，早日平定冀州。
前两个当然是好事，当日娄桑欢声一片，刘猛封候，实现了刘家三兄弟重振门楣的夙愿，当日他家人又哭又笑，上门恭贺之人也是络绎不绝，闹得最为热闹。大家都开心，独刘备头疼。因为刘备本来就缺乏军粮，若再回军南下，失信于黄巾，则很可能激起兵变，若继续北上，则是公开抗旨，后果可能非常严重，故此刘备相当头疼。
犹豫半天之后，刘备将传旨的蹇硕请入家中，搬出几坛窖藏的葡萄酒，直言不讳的说道：“为购买军粮物资，我花光了全部现钱，无以为赠，这几坛葡萄酒，是我亲手酿制，品质上佳，请天使笑纳。”
蹇硕见刘备做得这么明显，也有些尴尬，忙说：“在下无功不受禄，侯爷如此厚礼，在下实不敢当！”话虽如此说，眼睛却盯着那几坛酒不放。
“黄巾乱起，道路不靖，大人深入险地，千里传旨，岂能无功？再说刘备还有事请大人帮忙，还望大人应允！”刘备趁机说道。
“哦，大人何事需咱家帮忙？”蹇硕听刘备有事相求，随即出口相询。
“下官在前份奏折中已经解释了不能南下作战的理由，不知皇上为何又下诏让我领兵南下？大人侍奉在皇上身边，想必知其缘由！”刘备直接开口询问。
“这个……！”蹇硕犹豫着该不该说。
刘备见此，迅速从怀里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面小镜子，递到蹇硕手中。
蹇硕随即说道：“也罢，咱家素知刘大人忠心，今日就帮你一回！”
“谢大人，还请大人明示！”刘备拱手说道。
“将军年初出京，不花朝廷一钱一粮，就开田十万亩，无需朝廷一兵一卒，就能破强敌数十万。三月之中，枭角首、杀张宝，立下盖世大功，朝中公卿侧目，大人需防谗言啊！”蹇硕意味深长的说道。
“还请大人明言！”刘备再问。
“将军本幽州人士，又家资豪富，幽州富家，皆争为将军朋党。今大人征召黄巾入伍，又擅自引军北上，朝中文官武将，皆言将军将有异心，无人出言回护，大人处境不妙啊！”蹇硕悠悠的说道。
刘备急到：“此话是从何说起，备一家老小尽在京师，主要产业，也在雒阳，备怎可能抛弃一切，图谋不轨？想必大人也已经看到，所谓的冀州军，就是一群饥民，人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军器混乱，旗号全无，且军中无一月之粮，刘备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以此等乱军，行狂孛之事！”
“将军忠心，某尽知之。实不相瞒，若不是吾等在朝中出言力挺将军，皇上说不准就会被那些人左右。世人皆言吾等宦官误国，谁知士人祸国尤甚？吾等素知刘大人忠义，且不因吾等是宦人而加以歧视，故此皆愿力保大人。为让皇上放心，咱家自荐传诏，间行涉险两千余里，来察看将军动静，还望将军理解！”蹇硕说道。
“多谢大人回护之恩，还请大人指条明路！”刘备闻言，躬身感谢，刘备现在真的很担心，毕竟一家子都在京城，若真见疑于皇上，那就麻烦了。
“将军，为今之计，莫若辞官回京！”蹇硕说道。
“这万万不能，幽州贼人未平，若迁延日久，恐四郡乌桓俱起，到时幽州倾覆，不仅百姓涂炭，刘备一族老小，也尽皆不保啊！”刘备说道。
“那，咱家也无能为力了！还请将军自拿主意！”蹇硕说道。
“这，好吧，下官这就写表辞官，请大人带回京城，请朝廷速速派人前来接任，下官也好卸任回京城，大人回京之后，务必细细说明冀州军实情，同时请朝廷调拨粮饷，否则无粮无饷之兵，必定为祸地方。”刘备说道。
“嗯，有道理，既然大人无粮无饷，那冀州兵为何随大人北上，且军纪肃然？”蹇硕问道。
“这个，实不相瞒，下官待人以诚，早就将军中缺粮的实情告知兵士，答应带他们北上抢掠异族，并与他们约法三章，我不带他们去攻黄巾，而他们必须遵守我的号令，所以这些军士才愿随我北上！若我停军不走，彼知无粮，必定哗变！”刘备说道。
“如此，咱家有办法了，将军先写辞官奏折，由我带回，然后分兵一半，交于涿郡太守统领，这样我就可以向皇上交差，然后将军尽可领余军北上攻打乌桓。咱家回京之后，定当以身家性命保你无事，只是将军莫要辜负了咱家回护之情啊！”蹇硕说得诚恳，此人倒也仗义。
“大人如此仗义，刘备感激不尽，苍天作证，刘备若能逃过此劫，日后必有补报！”刘备指天发誓道。
当日，刘备写了一份辞官奏折，交给蹇硕，请他回程时带给皇上，同时让从事王健，领两万冀州兵，到涿郡太守刘达帐下听调。应付完蹇硕之后，刘备决定，立即启动情报系统。这些年，刘备送了不少人进入朝廷各个重要部门做事，又拉拢了不少高官的家人奴仆，这些人刘备从没让他们发挥过任何作用，也很少联系，现在，是该发挥这些人作用的时候了。
就在这天，刘备在自家书房中挂起一个条幅，上书：中原贼未清，辽东又闻警，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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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肥如，春秋时期，晋灭肥，肥子奔燕国，被封于此，故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说是领大军北援，其实刘备手下现在根本就无兵可用。下曲阳一战，步兵伤亡近两千，余兵还要驻守下曲阳，骑兵虽然伤亡不大，但是原本只有两千五百骑兵，北援一千，消耗几百，余下千余人既要看守毋极和新乐两城的贼军，又要留人震慑战俘，这么一分之后，根本就没有兵力可以调往幽州。
中山经此战火，男丁损失很大，如果继续从地方征兵，那地方上的农耕力量就显不足，而且刘备也负担不了那么多的军饷。想来想去，只有从战俘中直接征兵一途，这些人都是罪民，不用发饷，给吃的就行。
这个决定很冒险。因为这些人刚刚投降，士气极其低落，而且和刘备军有仇，很难保证他们的忠诚。另外，刘备军之前的成员主要是幽冀良家子，这些人和黄巾打生打死这么久，再想让这些良家子和黄巾战俘平等相处，显然不太可能。若将两者强行拢于一处，肯定也无法齐心协力，若以良家子为官，统领战俘作战，只怕良家子瞧不起战俘，战俘又不服良家子，两下发生冲突。
思来想去，刘备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最后决定，由自己出面安抚良家子，抬高阵亡良家子的抚恤标准，提高已有军队的伙食标准，荣宠良家子弟。再选少量良家子为骨干，负责组织战俘训练，基础骨干则自战俘中提拔，又给这些人吹风：战俘军的待遇极差，而且不发军饷，只提供基本的衣食，以此平衡良家子的心理。刘备这么做，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反正黄巾军这些人从来就没拿过军饷。
主意拿定之后，刘备连续干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隆重祭奠阵亡将士，同时提高抚恤标准，为良家子将士免除了后顾之忧。
由于此时天气炎热，战场遗尸必须急速处理，故此即便是刘备军的阵亡士兵，也只是一人一穴的安葬在一块向阳高地，大部分人都没有棺木，坟头也只留了木牌为记，墓碑这些东西都只能日后再补。至于黄巾遗尸，则由五万黄巾战俘动手，挖了十几个大坑，层层叠叠的埋在一起。
为了弥补阵亡士兵被薄葬的遗憾，战后的第三天，刘备为所有阵亡烈士举行了一次盛大的祭奠仪式。祭奠现场设在当日战场之中，刘备将起兵作战以来，所有阵亡烈士的姓名籍贯都写在一匹白布之上，以竹杆竖起横于正北，作为祭奠对象。刘备亲自组织祭奠，中山太守韩馥也领着多位官员出席，并亲致祭文。现场三千多人，皆头扎白布带为礼，刘备还领头跪地叩拜烈士英灵，所有官员，尽皆跪倒在地。
典礼结束之前，刘备宣布，将为阵亡烈士立庙，以后按年节祭祀，烈士家属除可得一万现钱抚恤外，日后每年，都有赈济。烈士有遗孤无力抚养者，将由刘备出资抚养，保证每人都能读书三年以上，三年后，考核成绩优秀者资助其继续读书，余人教其五兵，直至成年。成年后，凡愿从军者，将由刘备亲自为其安排。
这个承诺很实在，因为刘备手下除三十六族的义勇比较有保障外，其余郡国兵和新招募屯田义勇，都没人可以依靠，现在刘备承诺将负责阵亡士卒的一切身后事，再加上刘备雄厚的身家和一贯的人品名声，所有士卒皆感到非常安心。
第二件，是收编黄巾降卒。自中山起兵之后，刘备军的黄巾战俘一直是在当日或次日就被判髡刑，杖责和劳役数年不等，这次刘备却一直没有宣布判决。
战后的第五天，刘备将七万战俘集中到下曲阳城下，自己站在队列中间对战俘发表演讲。刘备说道：“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人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下你们，你们知不知道，那天你们战败溃逃之后，我为什么要在追杀你们二十里之后才招降你们？”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回答，刘备接着说道：“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粮食！昔秦将白起，曾一次坑杀赵国四十万战俘，霸王项羽，一夜坑杀秦兵二十余万，人皆言其残忍好杀，谁知他们是苦于无粮？几十万敌军，养不起，放不得，不杀掉，该怎么办？
现在，我们也遇到这个问题。中山的粮食本就紧张，各家各户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粮来养活你们？我刘备虽然家资过亿，可是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自你们造反之后，幽冀豫青兖徐扬七州，大片良田抛荒，今秋粮食必然减产，明春之后，就将发生全国性饥荒！现在中山粮价已经涨到一斛万钱，我即便倾尽所有，也买不到万斛粮食，而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
其实在战前，我就想到了粮荒的问题。对我来说，当时至少有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个办法最简单，就是深沟高垒，将你们困在城中，任你们自生自灭。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影响到我的名声。第二个办法最省事，就是学白起和项羽，将你们都杀了，省了这个问题。
可是我不忍心啊，毕竟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汉人！所以，我最终只是下令骑兵在你们败后，必须穷追你们二十里以上，目的就是要淘汰老弱，保留青壮，减轻粮食压力。
那天，你们被追杀得很惨，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痛么？我难过啊！我也是没办法啊！”说完，刘备放声痛哭！
这一段话，实实在在，全无隐瞒，这些黄巾听了，虽然不忿，却也觉得刘备说得在理，故此也没人说话。
哭了一会之后，刘备接着说道：“现在，你们这些人活下来了，可是粮食还是不够，我算了下，把中山全境的余粮全部拿出来吃，最多只能支持到明年二月，到时夏粮不熟，青黄不接，大家就只能饿死！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刘备环顾了下四方，见这些黄巾心惊胆战，再次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若不是幽州乌桓毁了我在无终的牧场，那就不会缺这么多的粮食，我也就不用在战场下狠心逼你们！我刘备从来就不是狠心的人啊！”
又哭了一会之后，刘备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在我十一岁那年，我父亲因病，辞掉涿郡佐史一职归家，不久病死于娄桑。我父为人清正，他过世之后，只留下房屋四间，田地四十五亩，这点田地只能勉强养活我和母亲。
为了改善家境，我和母亲贩履织席，养鸡养鹅，起早摸黑，想尽办法，用五年时间赚到了几百万钱。那几年中，我家先后收留了近百流民，这些人无田无地，完全靠我出钱买粮，随着粮价上涨，我也负担不起。所以，在熹平六年，我拿出全部家财，跑到无终买了一大片荒地，在那里，开牧场，垦田地，就是为了生产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
八年来，我在无终牧场收留了近千流民，积累好几万斛的粮食。在你们造反后，我知道今年粮食肯定减产，所以让人将牧场里的牲口牵走，将牧场全部改为旱地，整整忙了一个多月，种下水稻五千亩，麦两万亩，稗谷十万亩。这些田地只要能平安收割，那我们今天就不缺粮了，我也就不用在战场上那么狠的杀你们了！”说完，刘备再次泣不成声。
稍停了一下，刘备继续说道：“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就在这个月，张纯和张举两家族人勾结辽西乌桓反了，他们攻击我在无终的牧场。右北平太守刘政，还有我的心腹爱将灰狼，带兵救援，结果寡不敌众，双双战死沙场！这帮乌桓人抢了无终的粮食，毁了田地，还杀了我留在牧场种地的四百多人，他们都是我以前收留的流民，我一直把他们当着家人啊！”刘备说到这里，再次放声大哭！
这一次，有些黄巾也忍不住了，很多人都跟着哭了起来。哭了一会之后，就听下面有个托喊到：“大人，带着我们北上吧，杀了那些乌桓人！把粮食抢回来！”
“对，大人，带着我们北上吧，杀了那些乌桓人！把粮食抢回来！”更多的托喊道。
“对，去杀光他们！把粮食抢回来！”被鼓动起来的人喊道。
在托的带领下，被鼓动者杂乱的呼喊经过简单的变化后，最终变成一个字：“抢！抢！抢！”这些黄巾战俘，早就沾染了匪气，说道抢，那是相当的兴奋。几万人高声的重复着这一个字，干脆，有力，整齐。
自世宗武帝之后，中原汉人对胡人的基本态度，就是鄙视加敌视，刘备和黄巾虽然曾经是敌人，但是大家都是汉人，而这些粮食，是刘备为他们准备的口粮，现在被胡人毁了，自然愤怒！怒了，自然要去抢回来！
刘备哭了一会，见下面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遂停了下来，举起双手，压住喊声，说道：“好！本官就带你们去抢！”刘备擦干眼泪，挺直身躯，恶狠狠的说道！
“这次反叛的，是辽西乌桓丘力居部，他全族有近十万人，能战之兵，大约两万，幽州官军，亦有两万，只要我们再北上增援，就可以轻易的击败他们，到时我就带着你们，抢光他们的牲畜、粮食和女人，这样我们应该能得到三、四万人一年的口粮。若还不够，我就带你们继续北上，去抢鲜卑人，直到抢够为止！只要我们能熬到明年秋收，那我们就能活下来。之后，我就将从乌桓人、鲜卑人那里抢来的土地、牲畜和女人，都分给你们，让你们也三妻四妾，让你们也当当地主！好不好？”
“好！”数万人同时高呼到！
“那，愿不愿意跟我去抢？”
“愿意！”数万人再次同声高呼，声音震耳！
“好，那我就要从你们这里征兵，凡是愿意跟我去抢的，都可以报名。但是，我只要四万人，报名点也不在这里，而在十八里外的旧营之中。待会，等我下达起跑命令之后，你们就往旧营那跑，旧营门口有人站在那里发钱，每人一个。最外圈，共有四万钱，领到钱的，要继续向里跑，第二圈有两万五千钱，第三圈有一万钱，坞堡门口，有钱五千。每进一圈，可多领钱一枚，领到钱者，就待在营内，等候报名。你们要尽量跑快，慢了，就会被淘汰！”刘备说道。
当日，刘备用这种方法，挑出了四万名精锐。随后，未中选者返回下曲阳，由关羽统领，在此屯田驻守，自有人教他们如何种草，如何养兔，如何堆肥育蚓，喂养黄鳝、捕捞鱼虾扇贝，尽一切可能筹粮自养。
那四万精锐，则开始分兵种。兵种分刀盾兵、枪兵、弩兵和弓兵四种，凡想当枪兵的，都集合到第一圈内，刀盾兵第二圈，弩兵第三圈，弓兵则在最里面的坞堡之中，各人根据自己的能力和爱好，自由选择。持钱多者，优先录取，钱数少者，等候替补。报名之后是编组，百人队长以上人员由刘备指定，五十人队率以下骨干，由各队自选，这些事都有专人负责，不用刘备操心。
战后第七天，刘备留关羽守下曲阳，自己带了一屯步兵和全部新兵离开大营，向幽州进发。此时，新兵已经编组完毕，四万人，分十六曲，八十屯，四百队，每队百人。由于没有足够的制式军械，刘备将大军分为前后两军，前军三万人，皆配齐军械，其中长枪兵一万五千人、刀盾兵八千人、弩兵四千人、弓兵三千人，为主战部队。后军一万人，编为辎重营，负责运送粮草，装备着黄巾军中常见的农具、木棒为武器。张宝自各地虏获了不少粮草，足有二十万石，都集中在下曲阳，最后都成了刘备的战利品。为了保证留守部队的需要，刘备这次只带了四万多石军粮，勉强够大军一月之用，装了四千多辆露车，向北进发。
救兵如救火，刘备没时间停在中山训练，因此只能边走边训。刘备规定，每天只走五十里，每日清晨，辎重队先行，主战步兵在巳时前，练习兵器使用技巧，巳时后开始出发，在行进中练习行军，午时后，练习布阵一个时辰，兼做休息，而后继续赶路，申时前必须走完全程，然后练习扎营。
行进途中，以队为单位列队行进，凡队列整齐者，记优一次，当日晚餐可加一菜。队列混乱者，只有主食，无菜。自下曲阳到涿县城，四百多里，刘备计划十天走完，到时队伍也应该练得差不多了。
早在刘备整军之时，就特地派人将自己要北伐乌桓的消息传播了出去。由于刘备只以几千兵马，两月之间，就枭张角，斩张宝，破灭黄巾几十万人，立下盖世大功，故此威信已经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刘备回军之时，又派人先行，筹备菜蔬，要求沿途官府和当地大族，派人送水送汤的劳军，加上军粮自带，故此这些黄巾一路上吃得都还凑合。这些黄巾，几日之前，还是被中山人痛恨的贼寇，现在跟着刘备北上之后，立马就有人给他们送汤送水，为他们北伐壮行，这种变化，对每个人内心都会产生一种冲击，让他们自觉的反思自己的行为。
六月五日，经过十天的艰苦行军，刘备领四万大军抵达涿县娄桑。这时涿县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官府为了抵御乌桓叛军，大规模扩军，各富家大族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也都不惜拿出钱粮，组织义勇。整个涿郡，官军已经扩到两万人，各族组织的义勇，至少也在此数，稍微大点的村子，都在修筑防御工事，各条大道的要隘处，都设有路障，并有人在高处观望敌情。
乌桓人在攻击了无终牧场之后，本想继续向西攻击涿郡，结果未到涿郡，就受到新任幽州校尉邹靖和广阳官军的阻击，加上夏季河水暴涨，渡河不便。遂放弃西进的打算，调头向东，二十天中，丘力居以主力骑兵引开辽东属国都尉公孙瓒的阻击，让自己的族人突袭了肥如，并夺下肥如城，目前丘力居一族老小基本上都盘踞在肥如周围，丘力居自己则流窜于外。
在灰狼战死，涿郡有险的消息传出之后，刘备的好友，马匪铁汉就带着手下五百马匪赶到涿郡救援，正好此时张飞也赶回涿郡，二人一见如故，遂合兵一处。后来听说乌桓人受邹靖阻击，调头向东而去，遂领着骑兵离开涿郡，到校尉邹靖帐下助战。现在校尉邹靖、辽东属国都尉公孙瓒，广阳太守公綦稠，还有辽东太守杨终，四家合兵一万五千人，自东西两个方向夹攻肥如，暂时没有新的进展。
刘备见战局暂时稳住，遂决定，在娄桑休息几天，补充粮草物资，整编军队，做好迎敌准备后，再向辽西进发。
刘备的手下中，韩国、燕行二人都是辽西人，对那里的地形比较熟悉，燕行此时在野狼寨驻守，刘备到辽西打战，不能没有向导，因此韩国就必须带上。刘备借此机会，全面调整了娄桑家中的管理人员，大量提拔新人。将王健调到农都尉府任功曹从事，任命韩国为军候，到冀州军内任职。
韩国此人颇为能干，他认为辽东地形复杂，山脉平原相杂，有些地方车不能并轨，人不能方步，因此不宜用两轮车运送辎重，而且单纯的骑兵，单纯的步兵，都难以胜任各种地形下的作战任务，因此应该组建一个车骑曲，以此为大军先锋。所谓车骑曲，就是全曲以马、骡和飞虎车代步，在行进中，让乘马骡的士兵，拖带骑飞虎车的士兵，这样可以保证行军速度的一致，而且能有效的提高士兵自身携带军粮装备的能力。这样的部队，其实是一个步骑混合部队，可以在各种地形条件下作战，特别适合于辽东的地形，而整体行军速度接近于骑兵，比步兵有很大的提高。
刘备很赏识这个建议，自然一口应允，就让韩国负责组建这个车骑曲，组建完成后就作为大军的先锋，先行向无终进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现在的冀州军内都是刘备的亲信任骨干，很多黄巾军内的人才都没能得到任用，这些人难免心内不服。为了缓解矛盾，刘备宣布：公开选拔冀州军军官。无论是涿郡百姓，还是军内军士，凡是自认为身手高强，或计谋足备，或识文断字而未得重用者，皆可报名参加选拔考试。两日后，将在娄桑组织考试，通过考试者，将编为教导屯，随军学习一个月后，按能力授予相应职位。
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很快就引起了轰动，一日之间，就有五百多人报名。刘备让王健领头，按考核亲卫的方法，组织文、武两科考试。
当日傍晚，刘备又组织娄桑周边富户和各作坊主，宣布自己需要四万人用的物资，包括服装鞋袜、寒衣棉被、车辆帐篷、油布雨衣、武器军械等物资，要求各作坊主立即开工，全力生产，自己将大量收购。
第四日，文试和武试同时进行，分别录取。这次考试，录取了八十余人，其中有四个人，引起了刘备的注意，白饶、刘石、眭（作姓时，读sui.还可读gui，目光深注的样子：“gui然能视”）固三人，武艺相当不错，还有一个粗通文墨的尹生。此人本来没有通过文试，奈何此人胆大，非要求见刘备，硬说自己计谋很高。于是刘备问他几个粮草分拨的问题，此人全凭心算，竟然分毫不差，随后又问了几个行军作战的问题，这人竟然也对答如流，虽不见得非常完备，但是也不是全无可取，关键点子来得极快，一问就答，张口就有，刘备爱其才，遂破格录取。
第五日上午，刘备正在检点粮草物资，准备次日拔营，京中黄门蹇硕突然赶到娄桑，来传达旨意。
圣旨有三道，一道是对刘备帐下的功臣勇将大加封赏。封刘备为破贼中郎将，新乡侯，领五郡屯田事，食两千户。又封关羽为寿亭侯，张飞为阳亭侯，各食八百户，封刘猛为关内侯，食二百户。二是听闻刘备为飞石所伤，军士伤亡惨重，特派神医华佗带着五名弟子来刘备军中诊伤慰问。三是诏刘备继续南下，助北中郎将卢植平定张梁，早日平定冀州。
前两个当然是好事，当日娄桑欢声一片，刘猛封候，实现了刘家三兄弟重振门楣的夙愿，当日他家人又哭又笑，上门恭贺之人也是络绎不绝，闹得最为热闹。大家都开心，独刘备头疼。因为刘备本来就缺乏军粮，若再回军南下，失信于黄巾，则很可能激起兵变，若继续北上，则是公开抗旨，后果可能非常严重，故此刘备相当头疼。
犹豫半天之后，刘备将传旨的蹇硕请入家中，搬出几坛窖藏的葡萄酒，直言不讳的说道：“为购买军粮物资，我花光了全部现钱，无以为赠，这几坛葡萄酒，是我亲手酿制，品质上佳，请天使笑纳。”
蹇硕见刘备做得这么明显，也有些尴尬，忙说：“在下无功不受禄，侯爷如此厚礼，在下实不敢当！”话虽如此说，眼睛却盯着那几坛酒不放。
“黄巾乱起，道路不靖，大人深入险地，千里传旨，岂能无功？再说刘备还有事请大人帮忙，还望大人应允！”刘备趁机说道。
“哦，大人何事需咱家帮忙？”蹇硕听刘备有事相求，随即出口相询。
“下官在前份奏折中已经解释了不能南下作战的理由，不知皇上为何又下诏让我领兵南下？大人侍奉在皇上身边，想必知其缘由！”刘备直接开口询问。
“这个……！”蹇硕犹豫着该不该说。
刘备见此，迅速从怀里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面小镜子，递到蹇硕手中。
蹇硕随即说道：“也罢，咱家素知刘大人忠心，今日就帮你一回！”
“谢大人，还请大人明示！”刘备拱手说道。
“将军年初出京，不花朝廷一钱一粮，就开田十万亩，无需朝廷一兵一卒，就能破强敌数十万。三月之中，枭角首、杀张宝，立下盖世大功，朝中公卿侧目，大人需防谗言啊！”蹇硕意味深长的说道。
“还请大人明言！”刘备再问。
“将军本幽州人士，又家资豪富，幽州富家，皆争为将军朋党。今大人征召黄巾入伍，又擅自引军北上，朝中文官武将，皆言将军将有异心，无人出言回护，大人处境不妙啊！”蹇硕悠悠的说道。
刘备急到：“此话是从何说起，备一家老小尽在京师，主要产业，也在雒阳，备怎可能抛弃一切，图谋不轨？想必大人也已经看到，所谓的冀州军，就是一群饥民，人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军器混乱，旗号全无，且军中无一月之粮，刘备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以此等乱军，行狂孛之事！”
“将军忠心，某尽知之。实不相瞒，若不是吾等在朝中出言力挺将军，皇上说不准就会被那些人左右。世人皆言吾等宦官误国，谁知士人祸国尤甚？吾等素知刘大人忠义，且不因吾等是宦人而加以歧视，故此皆愿力保大人。为让皇上放心，咱家自荐传诏，间行涉险两千余里，来察看将军动静，还望将军理解！”蹇硕说道。
“多谢大人回护之恩，还请大人指条明路！”刘备闻言，躬身感谢，刘备现在真的很担心，毕竟一家子都在京城，若真见疑于皇上，那就麻烦了。
“将军，为今之计，莫若辞官回京！”蹇硕说道。
“这万万不能，幽州贼人未平，若迁延日久，恐四郡乌桓俱起，到时幽州倾覆，不仅百姓涂炭，刘备一族老小，也尽皆不保啊！”刘备说道。
“那，咱家也无能为力了！还请将军自拿主意！”蹇硕说道。
“这，好吧，下官这就写表辞官，请大人带回京城，请朝廷速速派人前来接任，下官也好卸任回京城，大人回京之后，务必细细说明冀州军实情，同时请朝廷调拨粮饷，否则无粮无饷之兵，必定为祸地方。”刘备说道。
“嗯，有道理，既然大人无粮无饷，那冀州兵为何随大人北上，且军纪肃然？”蹇硕问道。
“这个，实不相瞒，下官待人以诚，早就将军中缺粮的实情告知兵士，答应带他们北上抢掠异族，并与他们约法三章，我不带他们去攻黄巾，而他们必须遵守我的号令，所以这些军士才愿随我北上！若我停军不走，彼知无粮，必定哗变！”刘备说道。
“如此，咱家有办法了，将军先写辞官奏折，由我带回，然后分兵一半，交于涿郡太守统领，这样我就可以向皇上交差，然后将军尽可领余军北上攻打乌桓。咱家回京之后，定当以身家性命保你无事，只是将军莫要辜负了咱家回护之情啊！”蹇硕说得诚恳，此人倒也仗义。
“大人如此仗义，刘备感激不尽，苍天作证，刘备若能逃过此劫，日后必有补报！”刘备指天发誓道。
当日，刘备写了一份辞官奏折，交给蹇硕，请他回程时带给皇上，同时让从事王健，领两万冀州兵，到涿郡太守刘达帐下听调。应付完蹇硕之后，刘备决定，立即启动情报系统。这些年，刘备送了不少人进入朝廷各个重要部门做事，又拉拢了不少高官的家人奴仆，这些人刘备从没让他们发挥过任何作用，也很少联系，现在，是该发挥这些人作用的时候了。
就在这天，刘备在自家书房中挂起一个条幅，上书：中原贼未清，辽东又闻警，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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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肥如，春秋时期，晋灭肥，肥子奔燕国，被封于此，故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