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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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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汉廷住进203号房间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这里位于德国北部,人迹罕至,环境清幽,但李汉廷的情绪却是糟糕到了极点。因为他入住的并不是什么豪华酒店,而是吕纳堡监狱的203号牢房。吕纳堡监狱突兀的矗立在荒野之中,有地狱大门的“美称”,整个监狱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死亡气息,“环境”相当的“清幽”。

    回顾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李汉廷只觉得厄运简直是接连不断,首先是利奥波特公司一场至今原因不明的大火,让李汉廷一下子失去了父亲,在回汉堡的船上,又莫明其妙的被一个叫川崎优纪的日本女人设计陷害,结果经过几个星期的漫长审理之后,汉堡的法庭竟然认定李汉廷故意杀人以及强奸未遂罪名成立,判处终身监禁。

    在案子审理的过程中,华商会长贾志琛一直安慰李汉廷,他说相信一定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判决下来以后,李汉廷曾暗下决心要逃出拘留所,贾志琛探望李汉廷时,劝慰他说,一定要会请最好的律师替李汉廷上诉,让他务必要安心忍耐几天,切莫一时冲动,做出令李家蒙羞的举动,李汉廷这才暂时打消了越狱的念头。

    就这样,李汉廷住进了吕纳堡监狱的203号牢房,他整人陷入了焦急不安的等待之中。安心忍耐几天,说得轻巧,这一忍,就是好几个月时间。

    火灾发生以后,利奥波德公司的业务全都转由华商总会接手,贾志琛亲自代为打理,贾志琛和李耀宇是多年老友,李汉廷倒也信任这位伯父,他虽然没有在案子的事情上起到什么实质作用,总算热心相助,忙前忙后。

    203号牢房里,除了李汉廷,还住着另一位“房客”,是一个叫艾尔弗莱德.雷诺阿的法国人,一般都叫他艾尔,艾尔自称精通英法德意和西班牙语五种语言,而且他说起话来就像关不住的话匣子总是喋喋不休。

    吕纳堡监狱的重刑犯本来都是每个人关一个单间,但如今坐牢的人突然多起来,只好两人关在一间牢房。

    “布鲁斯,喂,东方的布鲁斯!这些土豆你不吃吗?你真的不吃吗?你连最最美味的烤土豆竟然都不吃,那么好吧,不如送给我吧,布鲁斯,我来吃,我真的吃了”艾尔个头不高,一头蓬乱的棕色头发,蓝色的眼珠子像镶在脸上的两颗玻璃球滴溜滴溜直转。

    李汉廷没有理会他,像个木头人呆坐在墙角,艾尔端走了他面前的盘子,田鼠似的吃起了盘子里的土豆。

    已经一周了,狱警丢进来的食物李汉廷一点也没有动过,他现在心急如焚,焦燥不安,只是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贾志琛在李汉廷刚入狱时还来探视过,说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律师正在帮李汉廷上诉,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至于上诉的事情更是杳无音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汉廷开始逐渐失去了开始时的耐心。李汉廷的肚子里现在饿得像有一团火在烧,却什么也吃不下。

    “布鲁斯,你要绝食吗?哦,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无辜的,是被人诬告的,真可怜,不过你得知道,这儿的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你要实在不愿意吃,我也劝不动你,那么好吧,你安心的去吧,我会替你报仇的!”艾尔一边吃土豆,一边说,嘴里还发出咂咂的声响。

    艾尔接着说道:“然后就看我的了,只要我能出去,我就会帮你找到那个陷害你的婊子,彻底帮你洗刷‘强奸未遂’的冤屈,嘿嘿……”说着,艾尔阴笑起来。

    李汉廷突然站起来,一把抢过艾尔手里的盘子,抓起土豆就往嘴里塞,“你这混蛋,我一定会出去!”

    “我要帮你,你还骂我,真是……”

    艾尔已经来吕纳堡监狱三年了,是个老住户,他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关着,李汉廷的到来让他非常的高兴,因为终于能有个说话的人了。

    吕纳堡监狱西边有一座采石场,但并不是所有犯人都能有机会去采石场劳动,至少像艾尔这样的重刑犯是不去的,李汉廷住进203牢房以前,在艾尔眼里,能去采石场劳动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那样起码可以到外面晒晒太阳,可以跟人说说话,他被关在这黑暗的屋子里,除了狱警每天送来两顿饭,简直连个活人也见不到,更别说跟人说话了。牢房的窗户也很小,而且很高,艾尔要站在木床上才能勉强看到外边的世界。三年的禁闭生活几乎快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活活憋死了。

    至于被关进来的原因,据艾尔自己说是数罪并罚。

    几年前,艾尔在巴黎伪造了一系列以假乱真的文件,他冒充法国官员,找来一些经营钢铁的富商,告诉他们政府决定拆除埃菲尔铁塔,将把拆下来的优质钢材以废铁的价格出售,让他们这些富商们投标竞买,艾尔在收了那些富商每人大笔的投标订金之后,便逃之夭夭。

    他先逃到比利时,冒充成一个挥金如土的西班牙贵族,耍了点儿小伎俩就骗到了当地一位亲王的女儿的以身相许,然后他又以迎娶亲王女儿为名卷走了作为嫁妆的一箱珠宝,后来他还到过荷兰、瑞士、德国等地。

    在汉堡,他又故计重施,冒充从柏林来的官员,说是政府要从从国外购买高档的石料重新装修勃兰登堡大门,需要以招标的方式寻求一位可靠的外贸商作为代理人,结果这次他的把戏不幸被识破了,加上他在法国和比利时东窗事发,终于在汉堡被判了重罪,送进了“地狱大门”吕纳堡监狱。

    艾尔坦言,他大概是这里唯一承认自己有罪的人。

    李汉廷终于又开始吃饭了,他觉得自己决不能饿死,如果死了,自己的冤情就永无昭雪了一天了,一位利奥波德公司的老员工探视过他,曾经暗示说,李耀宇经理在火灾中只是失踪了,生未见人,死未见尸,李汉廷心里突然间有了期盼,这么说来父亲很可能还活着。

    李汉廷逐渐平覆了心底焦躁不安的情绪,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大有蹊跷,李汉廷决定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想办法把一切都搞清楚,当然,一定要找那日本女人把帐算清楚,如果艾尔执意要履行承诺,李汉廷估计也不会刻意去阻止他。

    李汉廷开始有规律的吃饭、睡觉,还有坚持了多年的修炼。

    深夜,艾尔在木床上熟睡,躺在地板上的李汉廷静静的坐起来,他以极熟练的手法封住艾尔的穴道,使他不会醒来,然后盘坐好修炼行气心法。

    李汉廷收敛心神,待缓缓定静之后,缕缕真气便开始自丹田而生,然后逐渐上升汇集于中宫,汇聚的真气进而氤氲翻滚,交聚融合,恍惚之间,一股纯净的真气已然形成,李汉廷凝神内视,体内真气如一道光亮的水银,再由尾闾游走夹脊,李汉廷只觉一股热气在脊背上升腾,真气经由玉枕直达泥丸,但始终未至任督,李汉廷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他只好归拢真气,停了下来。但内省自身,体内的真气却是更加的精纯,李汉廷相信,再勤加修炼,打通任督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汉廷的行气心法,是多年前在国内时师父所授。

    李汉廷小时候体弱多病,他的祖父为此忧心忡忡,特地拜托自己的一位朋友收李汉廷为徒,传授行气心法,希望借此能强身健体。

    李汉廷至今不知师父的名讳,隐约只知道师父是一位行踪缥缈的绝世高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师父华发披肩,身材挺拔,目光如剑。李汉廷的师父悉心传授了他两套共计十七式心法之后,便飘然隐去,从此再未相遇。

    多年以来,李汉廷坚持修炼,不仅身强体健、百病不侵,而且四肢白骸早已如脱胎换骨一般,体内隐隐运行着一股醇厚的真气,他刚才所修炼的正是第一套心法中的东方浩然,是一套至纯至正的行气心法,虽然提升进度不快,但是进势沉稳,浑厚深邃,裨益无穷。

    眼看天快亮了,李汉廷解开了艾尔的穴道,自己继续席地盘坐,闭目休憩。

    清晨的时候,203号牢房的铁门“咣当”一声被狱警打开了。

    听到开门的声响,李汉廷的心里不由一阵激动,揣测着是不是带来什么消息,也许是上诉的事情有了眉目?

    “7259号犯人!5733号犯人!你们这两个人渣,赶快给我滚出来,到楼下的场地集合,快点!别他妈的磨磨蹭蹭!”

    狱警粗暴的叫喊着,他的身后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李汉廷心中陡然失望,看来上诉的事情还是没有音信,但艾尔却很兴奋,因为他许久没出过牢房了,今天终于能出来走走了。

    牢楼下的小场子上,很快挤满了一百多个套着重犯囚服的犯人,这些人一个个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几乎把能找到的一切东西都裹在身上御寒,因为长期被关在阴暗的房间里,他们皮肤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眼睛也因为不能适应室外明亮的光线都无法正常睁开。

    满脸横肉的监狱长站在一座方形水泥台上喊道:“你们这些躺着等死的垃圾听好了!你们必须感谢我,因为我为你们找到了活着的价值!我命令,从今天开始,你们全都到采石场挖石头!谁要是敢偷懒,就别指望吃饭,谁要是动歪脑筋想逃跑的话,老子就用冷水浇死他!我说到做到!都听清楚了吗,你们这些杂碎!”

    一百多个犯人,在一大队手持德制mp38冲锋枪的士兵押送下,来到了离吕纳堡监狱不远的采石场。此时正值严冬季节,采石场里一片冰天雪地。

    砸石头的这样的事情对李汉廷来说简直连舒活筋骨都算不上,他手握几十斤重的铁锤轻轻的敲在岩石上,岩石看起来安然无恙,但用手一按,巨大的花岗岩立刻就会化作粉碎。

    李汉廷曾听艾尔说起过,监狱里犯人很多,根本轮不上重刑犯出来干活,但是今天来的犯人,几乎全都穿着重刑犯的囚衣。后来李汉廷偶然听到十几米外的狱警们说话,原来,犯人都被军队拉走做劳工去了。李汉廷体内运行的真气令他的各种身体机能都远远的超过常人,可以很轻易的听清十几米外的正常交谈。

    刚开始还带着点兴奋心情的艾尔,干了没多久,便开始叫苦不迭,几十斤重的铁锤他抡了没几下就抡不动了,他还不停的抱怨搬石头的活儿,根本不是人干的,一筐石头重达百斤,压也能把艾尔压死。

    艾尔勉强混了几天之后就再也吃不消了,只能坐在地上喘气,还得想办法避开监工们的视线,否则就会招来一顿暴打。

    采石场一共有四个监工,都是从犯人里挑出来的,据说是监狱里最残暴的四个囚犯:鲁道夫、疯子托德、海伊勒斯和巴格斯,他们在采石场已经当了好几年的监工,他们四个因杀人和强奸等重罪被关进了吕纳堡监狱,后来又通过贿赂监狱长当上了采石场的监工。

    几年来,被这四个家伙活活打死的犯人少说也有百人,狱警和士兵对此是睁只眼闭只眼,把他们这些人的行为看成是监狱里极度无聊生活的一种调剂,在狱警看来,犯人死就死了,反正在采石场干活,不被打死,迟早也是要累死的。

    “你这混球!你以为你是来野炊的!你他妈的竟敢坐在地上!”海伊勒斯大声吼道,手里的木棒已经朝着艾尔头上打来。

    艾尔滚到一边,作出举手投降的手势说道:“慢着,看看这是什么!老兄!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能付你整箱的银币。”

    “见你妈的鬼去吧!你他妈想糊弄谁!”海伊勒斯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停住了手,因为艾尔很神秘的从身上摸出一枚闪着银光的硬币,说道:“那么多钱我当然没法带在身上,这枚法国银币先算作订金吧,欠下的要不要算利息都随你!”

    海伊勒斯一把抢过银币,艾尔趁机飞也似的开溜了。

    巴格斯走过来,咯咯的奸笑道,“海伊勒斯,你知道这小子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吗?”

    海伊勒斯道:“你他妈什么意思?”说着,用嘴吹了吹手中的银币。

    巴格斯拿过银币在岩石上狠狠的划了几下,银币的边缘呈现出了黄铜的颜色。

    海伊勒斯顿时暴怒,“妈的!”他抓起手边的木棒去找艾尔算帐。

    “你他妈的,竟敢骗我!我现在命令你脱光衣服,自己爬到雪地上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老兄,我可知道路易十六的宝藏,有成吨的金块!你得相信我!”

    “好吧,我决定把你打晕了之后,扒光了丢到雪地上,等你醒了慢慢给我讲金块的故事!”

    海伊勒斯说着,举起了木棒,手腕粗细的木棒上钉满了铁钉。

    突然有人吼叫了一声,但不是艾尔的声音,因为木棒并没有打在他头上,而是掉在了地上,几片不知道从哪里飞溅而来的碎石,“噗”得刺穿了海伊勒斯的手腕,冒着热气的红色液体从他的手腕上飙出来,海伊勒斯疼得大叫,捂住手腕跑去向狱警求救。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艾尔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环顾了一圈四周,附近的囚犯们看起来都在埋头干活,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有个人走过来,伸手扶起了艾尔,艾尔扭头一看,原来是李汉廷。

    海伊勒斯因为包扎及时,才捡回一条小命,但是废了一条手臂。

    吃饭的时间到了,犯人们排起了长队,鲁道夫和疯子托德搬来了一桶不知道用什么玩意煮成的稀汤,给每个犯人舀上一勺,马上有几个犯人嚷嚷起来,抱怨伙食又他妈下降了,吃这种东西没法干了,疯子托德听见后冲了上去,一脚踹翻了他们盛汤的瓦罐。

    艾尔捧着瓦罐走到鲁道夫跟前,鲁道夫挥挥手中的勺子,叫他滚开,艾尔道:“喂,朋友,难道没有我的吗?”鲁道夫翻眼望着艾尔,喊道:“托德,把这混球弄走!”

    疯子托德飞快的冲了过来,抓着艾尔蓬乱的头发把他拖出了队伍,“你他妈的什么都别想吃!”艾尔挣扎了几下,最后被疯子托德一拳砸碎了装饭的瓦罐。

    艾尔蹲在地上,望着一地的碎瓦片,喃喃自语道:“恐怕我撑不了多久就会饿死的,哦,天哪,真是又冷又饿。”

    李汉廷把一个装着些粥的瓦罐,丢在艾尔的面前,骂道:“这种鬼东西真他妈不是人吃的,我是吃不下去。”

    艾尔捧起瓦罐,还没送到嘴边,疯子托德又冲了过来。

    “黄种小子,你他妈的少管闲事!”疯子托德说着抡拳砸向李汉廷。

    李汉廷似乎吓得向后踉跄了一下,晃了晃才站稳脚跟,疯子托德的拳头抡了个空,挥出的胳膊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了一把,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他脸朝下重重的摔在一堆瓦片之上,随即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鲁道夫闻声过来拉起疯子托德,尖瓦片扎进了托德左眼眼球,鲁道夫带走了托德,他回过头用极其怨毒的目光瞥了李汉廷一眼。

    ※※※※※※

    “监狱长大人,您是说对付那个黄种小子?”鲁道夫惊道。

    监狱长坐在火炉边的靠椅上,端着一杯咖啡,若无其事的说道:“鲁道夫,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难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鲁道夫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鲁道夫,你他妈的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照我说的去做,第二条,还是他妈的照我说的做!听清楚没有!”

    监狱长把一支带针头的注射器丢在桌上,玻璃管里装满了浅蓝色了液体。

    “拿上这东西,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快滚!”

    鲁道夫把注射器藏进衣服里,转身离开监狱长的办公室。

    “记住,干得利索点!鲁道夫,今晚之后,那小子还是还活着,你他妈就替他去死!”监狱长最后说道。

    鲁道夫刚走出去,一个士兵走进办公室。

    “报告监狱长大人,赫达先生到了!”

    监狱长一下子从靠椅上跳起来,一边紧张的整理自己的制服,一边斥责士兵:“还不快去迎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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