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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天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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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天海堂

    秋菊金黄时分,苏家园的天海堂总算大功告成。这是隐在绿荫里的仙山琼阁,坦露在世人面前的,只有浓郁绿荫中三枚典雅的红楼,我从未见过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我打认识你就有些怕你。她凝视苏甸饱满光亮的额头,轻声道,老爷,你的生日快到了!

    苏甸一楞,天,我六十岁了!

    妍婴更正道,是五十九,回唐山这些年你太忙,还没做过生日呢,这下该做了,庆祝鼓浪屿天海堂造得比洋人的宫殿还豪华堂皇!

    苏甸再次开怀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妍婴脸色渲红,有些忘情地淹没在他的笑声里,少顷,小心翼翼问,老爷,你六十岁了,你觉得这六十年是过得快呢,还是慢?

    苏甸说那是太快啦,一眨眼似的,仿佛我昨天才刚刚出洋!他脸上流溢的光彩渐渐淡去,不说话了,妍婴悟出他心情变化,默不出声跟在他后面,她最怕他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可自从鹭港铁路批文被南京国民政府否决,他十天倒有九天在发楞。

    老爷,她轻声道,咱好好庆祝一下,如何?

    你说什么?呃,生日,不要太声张,入厝(注1)张罗一下,顺便将他们召回来开个会,咱还是有很多事要做!

    可是老爷,这是一定要做的,不做你无法向世人交代。

    苏甸又楞了一下,喃喃道,身不由己,噢噢,妍婴,真是身不由己啊!妍婴不作声,命小丫头沏上好茶来,又叫了宝珠一起在阳台上坐着商量,苏甸无奈道,我原想鹭港铁路不开工,我就不做什么寿的。宝珠望了他一眼道,老爷,这由不得你的,老太太还在呢。

    那就做个冷餐会,省事儿。

    不能省事儿呢,宝珠说,这是六十大寿。

    谁说的,苏甸冷然道,我的事儿,还是我自己说了算!男人强硬起来,女人就噤口,见她们怅然若失,苏甸又笑道,再说啊,上有老太太,下有妍婴呢!

    妍婴幽幽道,您可别拿我消谴,我是什么人,能和老太太比!

    苏甸果然在生日那天在苏家天海堂举办了招待中外人士的冷餐会,同时赏菊饮酒,名媛淑女云集,正当文人骚客争相作揖握手之际,元艺拎来一串通红的大鞭炮,点燃爆裂,迅雷般的巨响不断,满园西装革履的人潮都耸然驻耳静听,苏甸却充耳不闻,他这时还素素地穿着一领简单的雪青缎面夹袍,坐在厅堂里沉吟不语。

    他确实并不快乐,而且他想念伊丽。

    这些年来,每逢热闹时分他就愈发的孤独,格外地想她,他没法不想她,这种镂骨铭心的想念如一支纤细坚韧的丝绳,团团缠绕着他不复年轻的有些疲惫的肌体,一旦沉溺其中便不能自拔。他想当年依依辞别伊丽是想要在唐山做一点实业的,可如今最想做的鹭港铁路未做起来,自己倒已经六十岁了!

    苏刘氏喜欢鞭炮,热闹时分,她身子骨便格外硬朗,她携着小丫头磕磕地蹬上楼梯,苏甸见母亲来了,才从绵长的回忆中醒过来,抬头茫然看着母亲。

    苏刘氏不满道,甸儿,你该出去见客咧,这是大喜日子,你为何不穿得喜庆些,倒弄得青虚虚的,阿妍,阿妍,你去将那领大红锦缎万字夹袍取来!

    客氏近来身体不适,压根儿就不愿意上厅堂,苏刘氏气得拐仗笃笃敲着楼板,宝珠喘吁吁跑了过来,苏刘氏气咻咻又说了一遍,宝珠陪笑道,那袍子是老爷大婚时穿的,有几十年了,老爷如今富态了许多,恐怕早就不能穿了。

    你们这些浅钵儿,没有一个能撑得起这个家的,苏刘氏骂骂咧咧。

    苏甸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见盛妆的宝珠和妍婴惶惑地站在母亲身边,心想就像你造一千幢楼房都没法弥补鹭港铁路的遗憾一样,到底天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取代伊丽的!哪怕是泼辣能干的宝珠,哪怕是博古通今的妍婴。遗憾的是母亲永远不会喜欢伊丽,伊丽啊,哪怕你能回来一次也是好的。

    苏甸见母亲久久不能息怒,只好陪笑道,我穿西装惯了的,今天冷餐会亦理应穿西装,今天事儿多,阿姆,你让她们去忙其他的罢!

    苏刘氏余怒未消,苏甸却不再纠缠,将刚刚放过鞭炮的元艺叫进来,正儿八经训斥了一通,元艺眨着乌溜溜眼睛,笑了,起身到更衣室,一会儿出来,笑容满面出去迎接他的同学了,元艺指挥的英华学生西乐队,一律的短裤白鞋,青春勃发。苏刘氏顿时忘了自己的话,目不转睛瞪着她的宝贝孙子,喜笑颜开。

    圆舞曲过后,苏甸登上台阶朗声说道,咱今儿是诗会,诸位都是饱学之士,我如今也斗胆赋诗一道,诗不是我写的,我年少失学不通诗韵,但我的四太太却是博古通今的女才子,我回唐山发展几年,终于学了一点国语,现在就献四太太作的诗一首。

    苏甸闽南腔的国语铛啷作响,十分有趣。

    从上海赶回来的李意澄和苏玛雄居高临下,坐在假山上恣情饮酒,玛雄是单身,意澄是不敢携带夫人――这到底是秋声的娘家!

    玛雄笑道,甸叔真是奇才,他在答哩几十年,从未说过国语,他的英语恐怕比国语还要好些,而如今居然能用国语吟诗作赋。

    李意澄举杯一饮而尽,意味深长看着玛雄的眼睛,我记得你也曾说过猫五是奇才,玛雄,你似乎喜欢说别人是奇才,很显然他们俩不是一回事儿,你究竟喜欢哪样的奇才,是现在红得发紫的猫五,是我令人尊敬的前岳父?还是你自己?

    苏玛雄脸涨筋暴,他听出李意澄的弦外之音,鼓浪屿谁都知道猫五原先是道地的土匪,尽管他现在头上,茸片倒也罢了,那参,可是无价之宝哪!苏甸说,妍婴,不要大惊小怪,既然是宝,留下来给老太太用就是了。

    你不怕猫五作祟?

    他跟谁作祟也不敢跟我作祟呀。

    这时李意澄走了过来,还是与玛雄互相取笑,苏甸看着众多晚辈聚集在身边,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他宽容地微笑着,心想自己儿女虽多,却大部分不在身边,就说,玛雄,你们平时可以多来家里走走,横竖我现在屋舍宽大,爱呆多久都可以的。

    我倒是极想来的。

    那就多来,少去红楼。

    甸叔,我――

    玛雄,不用多说啦,我知道你为猫五掌飞机,这算是公务,我是说,要算公务也是可以的,公务之余,可以到我们这儿来,你爸爸要是在世,一定希望你常到苏家来。

    说到理元,苏甸嗓音发涩,玛雄神色亦黯然,意澄忙说了句笑话岔开去,说起他在西洋留学的趣事来,正在东拉西扯,李歆举上一付蒙着红丝绒的剃头刀,阿甸爷爷,这是我爷爷给你的礼物!

    苏甸掀开考究的红丝绒,见那贼亮的剃刀,顿时哈哈大笑,这该打的乌石!他拎起雪亮剃刀娴熟地擦拭几下,好刀,歆儿啊,我当年可用不上钢水这样好的剃刀,无怪技艺老不长进。

    李歆剃过一次光头,干脆就不留头发了,清秀眉目间多了几分威壮,看起来倒是虎里虎气的,比当年的国赓要茁壮得多。

    这孩子倒是个好坯子,玛雄笑道,甸叔,不怕你生气,说句实话,要是上军校,歆儿肯定比阿艺强得多,我要真有资格招生,就要歆儿不要阿艺。

    我倒未必生气,不过你可别再说这个,再说你乌石叔要急死了,歆儿是五世单传,你要了歆儿等于要了他的命!

    玛雄哈哈大笑。

    苏甸喜爱地看着体质健壮的李歆,亲自带他进入楠木精心装修的客厅,落地百页窗一开,高深敞亮,左右对开镶着巨镜,苏甸引李歆看柱头上精致的装饰,李歆惊道,爷爷,你真是剃头仔吗?

    苏甸微微笑道,没错,我是剃头仔,可惜头剃得不好,傍的事儿倒做得比较好。他高兴地挽着李歆的手,细细询问他的学业,这时元普球鞋短裤,一手抱着足球,一手搀着因痛风颤巍巍拄拐杖的乌石,月姑在一边独自走着,白发飘逸,仙风道骨似的。

    阿甸啊,见到剃刀没有?你可别骂我,乌石说,这是月姑的主意,说再见见剃刀,你肯定快活无比。阿甸,当年你可是除了剃刀就一无所有啊,这是我特意托人从莆田带来的上好刀具,钢水好得不得了。

    苏甸笑道,乌石,你们可真是的,这是专挑我的痛扎处嘛。

    乌石笑道,我们岂敢,这是赞你呢。

    苏甸笑着引他们走进正厅内,乌石惊道,阿甸啊,你居然能将房子盖到这种程度?这木料,这花纹……这架式,说是宫殿也可以了嘛!

    苏甸傲然道,错了错了,宫殿怎能与此相比,我这比宫殿舒服多啦。乌石,搬来与我住,咱哥俩好好聊聊。乌石咧嘴道,我消受不起,消受不起。月姑却仍然微微地笑,乌石,不要大惊小怪,我说他是有造化的嘛。

    月姑啊,我的能耐可不单是造房子啊,可你说我现在除了造房还能作什么?

    苏甸的笑声竟蕴着一丝丝苍凉,别人也许听不出来,却瞒不过乌石,他连忙说,阿甸,我们今天亦不是单单来贺喜的,我们有些私房钱,要正式入股你的日升钱庄,我早就要跟你说的,今天趁你高兴,不敢说也就说了。

    乌石,钱庄过时了。

    我不管,我们老人老办法。

    苏甸笑道,你知道吧,猫五将投在剌桐城的银子抽出百万元托玛雄去德国买军械,小钱庄马上就倒了一批,我这钱庄要是也倒闭了呢?

    你阿甸要是倒了,天大概也塌了。阿甸,你总不能让我们将钱投到猫五的钱庄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猫五的闽南钱庄现在可正是蓬蓬走红呢,乌石戏谑地说,我要将钱入股闽南钱庄猫五可快活死了,阿甸,这可是我乌石这辈子求你的第一件儿呢。

    唉,你不要患得患失,只要我苏甸还活着,就不会亏了你,乌石兄,现在的热闹是别人的,待运水和浴儿他们入门,我们在天海堂有个自家宴席,你和月姑一定留下来,有事儿我们再细细商量。

    日落时分,白天的宾客渐渐散去,南洋来的火轮却到了,客运水和元浴夫妻同时进门,这可将望眼欲穿的苏刘氏乐坏了,点灯,点灯,我的浴儿回来了!

    宝珠吩咐时伯缓缓关上大门,所有的电灯一齐亮了,微风袭来,隐在浓荫里的天海堂犹如在碧波中缓缓游弋的皇宫。

    客运水让小厮将行囊搁到南楼,自己立在馥郁逼人的月季花丛里呆了半天,回到金碧辉煌的中楼,见宝珠正命小丫头往餐桌上铺设鹅黄洒金葱的桌巾,柔亮流苏在线条流畅的餐椅上蹦跳,椅面到腿脚是流线型的,见不到一点点榫头,那是精心雕就的老红木,并不髹漆,素面打磨擦蜡,老树优雅的年轮微微荡漾――想必那一丈见方的餐桌也是没有多少接缝的,在吕宋悄悄做过多年木材生意的客运水,静静估摸苏甸在正厅里耗费的银两,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九套餐桌椅显然是为了这个夜间私宴才搬进来的,原有的真皮沙发和兽爪抓球式的西式茶几,如豪华外套,统统褪到一边,倒成了配角,居家正厅,比得上总统府了!而苏甸似乎还嫌天地不够大,在打过蜡的楠木墙上镶了许多莹澈的西洋水银镜,显得空间无限宽广。

    苏甸被家人簇拥着进来,他刚刚换上杏黄万字长衫,在妍婴督促下用了一点发蜡,将额前白发梳到后面去,饱满的额头还是显出了一些沧桑:

    都坐下都坐下,咱今天是私宴,只有至爱亲朋,既是私宴,咱说话也就少了一些敷衍,今天是三太太宝珠亲自下厨,咱是白天西餐,夜晚中餐,我要让你们享受一下地道的潮州菜!

    苏甸突然站起来钦动机关,众人听得嗡嗡一阵声响,头,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坐在那里,心想这位富甲天下的妹夫大概从未像对待伊丽那样善待自己的亲妹妹,否则女人决不是如此苦相。客家与苏家虽是至亲,可客氏地位实在不如那位半番的伊丽,你的地位甚至不如这位天海堂的大总管,这位道貌岸然的李国赓向来就是苏甸坚实的左右臂,客运水心底涌起一股浓烈酸味,而你呢,还不如国赓的一支臂膀!

    客运水正在郁闷,阿根举杯朝他嘻笑道,大舅子,敬你一杯!客运水抿了一口,阿根却一口气干了,笑道,喝完,不喝完可不像男人!客运水纹丝不动,冷笑道,凭什么说我不像男人,甸兄一样不喝酒,你们谁敢说他不像男人?!

    阿根楞了一楞,阿甸要么不喝,要么喝起来是很干脆的,客运水怒目喷火道,难道我就不干脆么,这几十年,他说到东就到东,说到西就到西,我哪点儿敢怠慢了?!

    饶舌的阿根哑了,他嗅出这个闷葫芦装了一肚子火药,苏甸正在一边与妍婴国赓商议天海堂财务事宜,见客运水神色不对,忙过来跟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运水,你随意,我干了!

    客运水仍浅浅抿了一口,脸蓦地红了,甸兄,我是天生的小量,见不得这等奢华排场,心颤耳热,又多喝了一点,说话难免剌耳,你是高人大度,就包涵一点罢。

    我也是天生小量,苏甸微微一笑,拉着客运水到东厅里的沙发上坐下,轻声道:我从来不与你计较,运水,要是计较,那天在汕头我就撒了你的职。

    撒职好么,客运水亦冷笑道,我正指望着撒职好回南洋去呢,我在南洋好歹有个家,横竖有一条活路,怎么都比在这里坐冷板凳强,你说我在这里算什么?!

    我知道你在南洋还有自己的产业,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和浴儿要做化工做食品业,我亦没什么意见,可你在天海堂这个角色要扮好哇。

    我有什么角色,我什么都不是哇。

    你做的,正是我最在意的事儿。

    苏甸正要细细与他叙说,客运水一口截断,甸兄,你在意的,不等于是我在意的,这活儿咱干不好,辞了总是可以罢?你不也放着堂堂省交通厅长不当,倒是四处当名誉校董,我实在不明白,你若要当校董就要像陈嘉庚,实实在在造它一大片学村,哪个像你?你零零散散到处施舍谁记得你?

    呵呵,运水,这是行善积德,不是钓名沽誉哪!

    不是钓名沽誉?客运水要么不说,要么说起来竟毫不客气,甸兄,不是我说你,不钓名沽誉,你这又是为何?

    苏甸咧嘴道,不为何,逢山开路,见水搭桥,这都是服务桑梓的事儿,咱既有能耐就多做一点!

    可我没有能耐陪你玩呐,我想我这辈子是弄不懂你的,客运水强硬的话语直硌苏甸喉管,大半辈子驯顺的客运水犟起来竟如牛一样,人哪,要么为名,要么为利,不为名利那才是见鬼了!

    我不见鬼,苏甸突然又大笑,咱这大半辈子,都在赚钱,有钱就得做些事儿,不然要钱何用?运水,目光放长远一些,客运水又一口截断道,我就是看得太长远了,才不想做那见了鬼的鹭港铁路,甸兄,我看满清政府也好,南京政府也好,他们是不会容得任何一条商办铁路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心。

    再看看,运水,也许时机未到。

    横竖我是不能再干的。

    你说真的?苏甸眼睁睁看着他的大舅子在灯下如红了眼的牛牯窜过来窜过去,仍轻声道:运水,你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打被你从南洋召回唐山就没一天不想!

    那好,你先回吕宋去吧,苏甸斩钉截铁道,我原本不过是让你暂时代管,一旦中升香港分行成立,你就到香港去,既然如此,我现在不留你!

    客运水愕然,苏甸这种强硬的语气他不是第一次碰到,通常和蔼的苏甸一旦强硬,决无任何回旋的余地,他殃殃顿了一下,不情愿地起身,走出东厅,穿过偏门,细心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睡觉。

    苏甸不理他,回到正厅与大家一起热闹,宴席不到一半,正是酒酣耳热之时,平时大大咧咧的阿根,吃惊道,阿甸,你大舅子呢?

    阿根,咱不说他也罢,喝酒,喝酒。

    苏甸自己倒酒,一饮而尽,妍婴吃惊地看着,苏甸的酒量是很有限的,可现在他竟频频与阿根干杯,妍婴想到理元过世那天他的醉态,不禁打了个冷战,悄悄换过小杯,谁知苏甸看到了,怒道,妍婴,别多事,我阿甸做人做事向来不偷工减料!

    妍婴道,代都在代,换换小杯有何妨?

    代归代,喝归喝,他又满饮一杯,脸红耳赤道,阿根,你见多识广,你看我这一坎,你看我们这一坎,迈得过去还是迈不过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坎?阿甸,你不要问我,我这辈子除了行船,还未做过任何正经事,不过我算服了你了,向来嘻皮笑脸的阿根亦敛了笑容,你要不嫌我一把老骨头,我给你看工地去!

    苏甸酒杯停在唇边,突然觉得自己失态了,便笑道,你这个黑面神啊,阿根,你是我的福星呢。他又举起酒杯,来来,大家尽兴,无论如何,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虽小量,妍婴可量大,来,干了,干了!

    妍婴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杯杯喝了,入口固然容易,可一连九杯,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微微气促,脸色灿若桃花。玛雄十分殷勤递了一片秋梨给她,四太太真是海量,想必苏姗亦不是等闲之辈。

    妍婴微微一笑,我们苏姗还是个孩子,未可限量!

    玛雄亦微笑。

    苏甸在妍婴手里喝了一盅冰糖燕窝羹,妍婴见他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便松了一口气,抽身去北楼,想让小青泡杯蜜渍的酸梅汤解解酒,见苏甸新买的小丫头们拎着煤气灯川流不息走动,诧异道,你们不在中楼忙活,到我这儿作什么?

    老爷今天晚上要住这里。

    妍婴心中一颤,酒愈发涌了上来,忙忙喝了酸梅汤,一溜小跑到中楼,席尽人散,只剩下年轻人在那里玩弄挂电动走马灯,缓缓走动的西洋美人冷冰冰的仪态万千,想必永远姣美如花。

    妍婴茫然笑了一下,徐徐走到宽阔的回廊上,见苏甸送月姑等回来,脸红耳赤站在那边吹风,便回屋取了斗蓬替他披上,别凉了肩膀,喝多了更要注意咧。

    苏甸笑道,没喝多,不过差点就刹不住,多亏了你。妍婴嗔道,你今天肯定有事儿。

    咱这么大的家,哪天能没事儿!

    你有事总是瞒着我也罢了,可不许窝心啊,窝心容易生病。

    我哪像你们妇人那么娇嫩?苏甸自己掐一掐鬓边,骤然松弛下来,额头上却爬满了细细皱纹,妍婴,说好了的,天海堂落成,我们一起到南洋将伊丽接回来,你准备一下,过些日子就走。

    妍婴有些赧颜道,我早就安排好啦。就想着将来要去南洋看个究竟。苏甸说这倒好办,我让鸿图陪陪你,横竖他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做,在家里也是吃大烟,陪你去玩他还可以少抽几口,多吃些新鲜空气。

    你说什么?秋含的女婿也吃大烟?

    你说什么?妍婴,苏甸亦警觉起来,难道咱家现在还有谁在吃大烟?苏甸有些疑心地望着妍婴低低的脖颈,不许瞒我!你可得给我说实话,这么一大家子,一旦蔓延开来,那可不是小事儿。

    妍婴嗫嚅道,我什么时候瞒过你嘛?

    苏甸说,家大业大,太大了,有时便顾不过来,他叹息道,你想想,理元也是这样,你想想,他总共有十九个妾,生的儿子不计其数,良莠不齐,你压根儿就不知内里,他叹了一口气,要知道我自然不会将秋含嫁给他。

    玛雄倒是不错的孩子。

    那是自然,留德的职业军人,恐怕北伐军中都没有几个,妍婴啊,我看他对苏姗有些意思,对吧?苏甸半开玩笑道,妍婴,你得仔细帮我将宝贝女儿看好了,职业军人生命未卦,我们可不能拿自己孩子的前景开玩笑。

    妍婴说你放心,苏姗还小呢,更何况她是永远不会喜欢玛雄的。玛雄现在是猫五的人,她恨都恨死了。

    玛雄怎么可能是猫五的人,苏甸好笑,孩子家家的,她恨猫五作什么嘛?

    妍婴说她懂事儿的时候,猫五是青面獠牙的土匪,土匪就是土匪,别看他现在是军界要人,孩子心里弯儿可拐不过来。

    苏甸跟着妍婴走进她雪洞一般的新卧室,酒一下子就醒了,妍婴命丫头端了热水,蹲下来为他洗脚,她轻轻揉搓他的脚掌心,酥软的温热潺潺地涌了上来,一波一波荡漾,苏甸轻声道,行了,你也累了,早点儿竭息。

    妍婴不作声,脸上红晕四溢。

    苏甸一手钦灭顶灯,壁上妍婴那盏祖传的羊皮灯蓦地亮了,她总是将这灯移来移去!妍婴平时雪白沁凉的肌肤此时滚烫着悸动,苏甸着火似的跳了起来,他努力着要做他早已驾轻就熟的事儿,客运水醋味浓郁的脸庞却老在眼前跳荡不已,还有猫五,还有意澄……

    这些日子分心的事儿太多了,他努力半天丝毫不见效,便幽幽吸了一口气道:唉,妍婴,我还真是喝多了,早点睡吧?

    妍婴仍然不作声,扭过头去,目光炯炯躺着,近来他总是半途而废,汤药调养亦毫无效果,微醺的妍婴此时真是绝望得无话可说,苏甸亦睡不着,躺到半夜,爬起来,悄悄开了门出去,坐在廊上,听妍婴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愧疚,但这点愧疚很快被其他重重叠叠的烦心事淹没了。

    妍婴索性睁着眼睛,孤零零躺到天亮。

    注:入厝、闽南人迁新居庆贺仪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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