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八王之乱 第5章 显阳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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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中生乱之时，还是充当太子贴身服侍宦者的张弘聪明，他向贾南风进言说：“太子不喜读书，人所共知。如果在御批文函上广引典故，必定会被皇帝看穿。最终怪罪下来，皇帝肯定还要追究背后主使人，那样的话，太子和您，处境就更危险了……不如，直接就事论事，简简单单，在公文上写上类似‘可否’的判断意见既可……”贾南风闻言大喜，对张弘说：“就麻烦你为我好好写吧，日后，太子登基，我保你富贵荣华！”
张弘未入宫作宦者前，曾经读过几年书，素有小才。他赶忙细看函文，按照自己的判断，打个可否的草稿，然后，让傻太子照猫画虎地誊抄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使臣把文函送交皇宫。
武帝正与东宫僚属及当朝大臣宴饮。他仔细审看太子公文批复，甚感喜悦，随手把文件先给太子少傅卫展示。
本来，武帝对太子司马衷期望很低，忽然看见傻儿子亲笔写的判词，立意清楚，处事得当，不由得惊喜过望。
当着群臣的面，他先把文件递给卫，无形中也泄露了这样一个信息：“您常进谏说太子不具备当储君的资格，如今看来，还算不错！”
喘定之余，贾南风在感念宦者张弘恩德的同时，暗中也记下了老臣卫一笔，准备日后有机会，一定找他算账。而她当时身居高位的父亲贾充，心内也怀恨不已。老头子让人送密信给给女儿，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卫老贼，几破汝家！”
在无数个百无聊赖的日子里，贾南风对自己失去了太子妃名份的可能性进行过许多假设，其中特别包括武帝宫内的宦者来宣告这个“噩耗”的用词以及自己当时反应是痛不欲生还是冷静面对，是降格以求还是忍耐着继续给傻丈夫继续当普通的王妃……甚至在许多时候，她热衷于这样的事情：
她自己一个人，在东宫黑暗的夜里虚构自己太子丈夫被废后种种曲折的情节，如此，确实让自己日常生活过得有点意思。她常常心血来潮，自己假扮成武帝宫里派来宣旨的宦者，声色俱厉地让痴傻太子跪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狠命抽他的耳光那个时候，如果赶巧有宫女或者宦者进屋，就一定会发现，太子妃正两眼放光、大汗淋漓地乱打乱砸跪在地上呜呜哀哭的老太子诸如此类，变故以及忧心忡忡，如今，都变成贾南风与张弘等亲密的宦者寻乐解闷时候的谈资。
“外面情状如何？汝南王等司马宗王们怎么个态度？”啜饮着茶粥【注5】，贾南风向张弘问道。
“杨骏手下殿中中郎孟观、李肇与我立下死誓，愿为皇后效犬马之劳！他们二人执掌禁卫军，只要他们作内应，大事可期！但是，毕竟没有皇帝的亲笔诏书，废杨骏的话，把握不大。仅凭孟、李二人和他们手下，还不足以有足够的实力去诛除杨骏及其党羽……”
贾南风点点头，急切地问：“汝南王那边如何？”
“我派李肇遣人去联系汝南王，唆使他举兵讨伐杨骏，被他拒绝……这个胆小懦弱的老匹夫，成不了大事……”
贾南风听张弘如此说，黝黑肥胖的脸上顿起忧色。
张弘马上宽慰她说：“……不过，都督荆州诸军事的楚王司马玮明确表态，他说非常痛恨杨骏专权，信誓旦旦，表示说，关键时刻可以协助我们。可惜，作为镇守外藩的宗王，如果没有朝廷的旨意，楚王不能擅自入朝啊。皇帝发布诏旨，可以召诸王入京，但是，只要涉及颁发诏旨，肯定绕不开杨骏。朝中大小政事，现在都被杨骏党羽把持……”
“是啊，如何让楚王能率他的部分兵士顺利进入洛阳，这才是关键……”贾南风似在自言自语。
她又问：“宗室之中，除了楚王司马玮、汝南王司马亮以外，还有谁可以联络？”
张弘细想了一下，回言：“武帝的儿子辈，除楚王以外，还有他同母弟长沙王司马，此人年少果锐，能干大事；武帝之子淮南王司马允，握有扬州一带的军权；武帝之子成都王司马颖，屯军邺城，在河北封地一带很有势力；老齐王【注6】的儿子小齐王司马，在京城没有部伍，只挂个散骑常侍的虚名；赵王司马伦，乃宣帝（司马懿）第九子，如今已经六十五岁，贪渎凶蛮，任征西将军，坐镇关中；与赵王司马伦同在关中的，还有此河间王司马，此人乃安平献王司马孚（司马懿之弟）嫡孙，为平西将军；东海王司马越，乃宣帝（司马懿）四弟安平王司马馗之孙，这个人嘛，您应该知晓，皇帝当太子的时候，他以‘骑都尉’的官职侍讲东宫，现任左卫将军……”
“这些个司马皇族的爷们，能和咱们同心吗？”贾南风问。
“王爷们虽然都姓司马，关系亲疏有别，各结党援……不过，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都可以为我们所用他们都敌视杨骏，非常希望杨骏倒台！如果京内有变，这些王爷，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最起码，他们会站在反对杨骏的一边……”张弘笑吟吟地说。
二人正密议间，有宫人来报称，说是皇太后杨芷派女官前来，赐皇后几函图书，以此来助皇后母仪天下，作配皇极。
毕竟杨芷还是皇太后，贾南风不得不穿上一身正式的皇后服饰，鼓捣了许久，才规规矩矩地出去跪接图书。
回到内室，展卷观瞧，贾南风发现，这些书卷全是有关妇德和清净宫闱的内容，包括前汉刘向编篡的《烈女传》和后汉班昭撰写的《孟母颂》，等等。
杀心顿起，贾南风手一挥，把满案的图书推掉在地，咬牙切齿道：
“男胤【注7】老厌物，命在须臾，还不知轻重，蔑视于我！他日事成，定让这个老厌物死无葬身之地！”
【注1】贾南风，小名贾（时）。
【注2】杨艳，晋惠帝生母。
【注3】在晋武帝司马炎篡取曹魏江山的过程中，贾充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怂恿武将成济弑魏朝年青的皇帝曹髦。
【注4】抱腰乃晋朝妇女的内衣，也称“抱腹”。
【注5】西晋时期茶的使用已经广为流行，一般家庭都开始饮茶。特别是晋惠帝和贾南风夫妇，非常喜好茶饮和茶食。
【注6】老齐王指武帝的弟弟、齐王司马攸。先于武帝病死。
【注7】武帝皇后杨芷的小名为“男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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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未入宫作宦者前，曾经读过几年书，素有小才。他赶忙细看函文，按照自己的判断，打个可否的草稿，然后，让傻太子照猫画虎地誊抄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使臣把文函送交皇宫。
武帝正与东宫僚属及当朝大臣宴饮。他仔细审看太子公文批复，甚感喜悦，随手把文件先给太子少傅卫展示。
本来，武帝对太子司马衷期望很低，忽然看见傻儿子亲笔写的判词，立意清楚，处事得当，不由得惊喜过望。
当着群臣的面，他先把文件递给卫，无形中也泄露了这样一个信息：“您常进谏说太子不具备当储君的资格，如今看来，还算不错！”
喘定之余，贾南风在感念宦者张弘恩德的同时，暗中也记下了老臣卫一笔，准备日后有机会，一定找他算账。而她当时身居高位的父亲贾充，心内也怀恨不已。老头子让人送密信给给女儿，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卫老贼，几破汝家！”
在无数个百无聊赖的日子里，贾南风对自己失去了太子妃名份的可能性进行过许多假设，其中特别包括武帝宫内的宦者来宣告这个“噩耗”的用词以及自己当时反应是痛不欲生还是冷静面对，是降格以求还是忍耐着继续给傻丈夫继续当普通的王妃……甚至在许多时候，她热衷于这样的事情：
她自己一个人，在东宫黑暗的夜里虚构自己太子丈夫被废后种种曲折的情节，如此，确实让自己日常生活过得有点意思。她常常心血来潮，自己假扮成武帝宫里派来宣旨的宦者，声色俱厉地让痴傻太子跪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狠命抽他的耳光那个时候，如果赶巧有宫女或者宦者进屋，就一定会发现，太子妃正两眼放光、大汗淋漓地乱打乱砸跪在地上呜呜哀哭的老太子诸如此类，变故以及忧心忡忡，如今，都变成贾南风与张弘等亲密的宦者寻乐解闷时候的谈资。
“外面情状如何？汝南王等司马宗王们怎么个态度？”啜饮着茶粥【注5】，贾南风向张弘问道。
“杨骏手下殿中中郎孟观、李肇与我立下死誓，愿为皇后效犬马之劳！他们二人执掌禁卫军，只要他们作内应，大事可期！但是，毕竟没有皇帝的亲笔诏书，废杨骏的话，把握不大。仅凭孟、李二人和他们手下，还不足以有足够的实力去诛除杨骏及其党羽……”
贾南风点点头，急切地问：“汝南王那边如何？”
“我派李肇遣人去联系汝南王，唆使他举兵讨伐杨骏，被他拒绝……这个胆小懦弱的老匹夫，成不了大事……”
贾南风听张弘如此说，黝黑肥胖的脸上顿起忧色。
张弘马上宽慰她说：“……不过，都督荆州诸军事的楚王司马玮明确表态，他说非常痛恨杨骏专权，信誓旦旦，表示说，关键时刻可以协助我们。可惜，作为镇守外藩的宗王，如果没有朝廷的旨意，楚王不能擅自入朝啊。皇帝发布诏旨，可以召诸王入京，但是，只要涉及颁发诏旨，肯定绕不开杨骏。朝中大小政事，现在都被杨骏党羽把持……”
“是啊，如何让楚王能率他的部分兵士顺利进入洛阳，这才是关键……”贾南风似在自言自语。
她又问：“宗室之中，除了楚王司马玮、汝南王司马亮以外，还有谁可以联络？”
张弘细想了一下，回言：“武帝的儿子辈，除楚王以外，还有他同母弟长沙王司马，此人年少果锐，能干大事；武帝之子淮南王司马允，握有扬州一带的军权；武帝之子成都王司马颖，屯军邺城，在河北封地一带很有势力；老齐王【注6】的儿子小齐王司马，在京城没有部伍，只挂个散骑常侍的虚名；赵王司马伦，乃宣帝（司马懿）第九子，如今已经六十五岁，贪渎凶蛮，任征西将军，坐镇关中；与赵王司马伦同在关中的，还有此河间王司马，此人乃安平献王司马孚（司马懿之弟）嫡孙，为平西将军；东海王司马越，乃宣帝（司马懿）四弟安平王司马馗之孙，这个人嘛，您应该知晓，皇帝当太子的时候，他以‘骑都尉’的官职侍讲东宫，现任左卫将军……”
“这些个司马皇族的爷们，能和咱们同心吗？”贾南风问。
“王爷们虽然都姓司马，关系亲疏有别，各结党援……不过，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都可以为我们所用他们都敌视杨骏，非常希望杨骏倒台！如果京内有变，这些王爷，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最起码，他们会站在反对杨骏的一边……”张弘笑吟吟地说。
二人正密议间，有宫人来报称，说是皇太后杨芷派女官前来，赐皇后几函图书，以此来助皇后母仪天下，作配皇极。
毕竟杨芷还是皇太后，贾南风不得不穿上一身正式的皇后服饰，鼓捣了许久，才规规矩矩地出去跪接图书。
回到内室，展卷观瞧，贾南风发现，这些书卷全是有关妇德和清净宫闱的内容，包括前汉刘向编篡的《烈女传》和后汉班昭撰写的《孟母颂》，等等。
杀心顿起，贾南风手一挥，把满案的图书推掉在地，咬牙切齿道：
“男胤【注7】老厌物，命在须臾，还不知轻重，蔑视于我！他日事成，定让这个老厌物死无葬身之地！”
【注1】贾南风，小名贾（时）。
【注2】杨艳，晋惠帝生母。
【注3】在晋武帝司马炎篡取曹魏江山的过程中，贾充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怂恿武将成济弑魏朝年青的皇帝曹髦。
【注4】抱腰乃晋朝妇女的内衣，也称“抱腹”。
【注5】西晋时期茶的使用已经广为流行，一般家庭都开始饮茶。特别是晋惠帝和贾南风夫妇，非常喜好茶饮和茶食。
【注6】老齐王指武帝的弟弟、齐王司马攸。先于武帝病死。
【注7】武帝皇后杨芷的小名为“男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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