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未曾如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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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白马寺，大殿内。
燕山靠近北方一些，如今正值一月，雪花纷落，今日也不曾例外，一大清早，天空就乌泱泱的黑，细碎碎的雪花无声无息，落入人间。
今日寺中也不同寻常，天还未亮，便灯火通明，极是吵闹。现在天虽大亮，但殿中依旧是满布烛火，众多僧人长跪于殿前。
这些僧人多是年老体弱的长者，轻易不会聚首，如今竟一同出现在此处，神色悲悯，口中念念有词，低声诵经。而殿外则跪着十三位青壮和尚，尽皆是神色严肃，眼有悲切，任由风雪，落在他们身上。
殿中有三座巨大佛像，是早年建造的三世佛，到现在鎏金也掉的七七八八，有些斑驳，中间一尊为释迦牟尼佛；东边为过去的迦叶佛；西边为未来的弥勒佛。
而如今，释迦摩尼佛像下，一位身穿明黄色僧袍，身披鲜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安然的躺在地上，面露微笑，神色安详，如同熟睡一般，但却又丝丝死气，弥漫其全身。
于此同时，大殿的房顶，一只狸花猫安静的趴在上面。过了一会，可能是风雪大了些，有些冷了，他将身子盘起，尾巴朝着里面缩了缩，小脑袋伏在前爪上，眼睛望着远方。
老方丈的身子骨这几年每况愈下，老人家年纪大了，虽说心性极好，但这饭量却是一日照一日少，再加上刚入冬的时候，风大，老人家一个没注意，就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今年的风雪，格外的大，老人家一病倒，翠花就跟去身旁照料，虽说他只是一只狸花猫，但总是有几分妖怪手段，用灵力帮着梳理身体还是会的，只不过效果一直不算好。
早些年，黑风盗总来寺里打秋风，寺中的吃食本就不多，老方丈就仗着自己身子骨还不错，总是把吃食让给寺里这群小沙弥，这时间一长，身子骨就弱了下来，虽说近年来有这几位削发为僧的青壮，寺中不愁吃食，但老方丈这体弱的毛病，却没有见好。
如今风寒似乎瞧着老方丈好欺负，死活就是不走了，一拖再拖，一病再病，直到今日清晨，服侍老方丈的小沙弥给老人擦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老方丈的身子已经凉了。
自从老方丈生病，翠花就一直陪着老方丈身旁，昨夜也是。半夜的时候，老方丈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靠在墙上，有些气喘：“来。”
翠花一直在他手边，听老方丈呼唤，便快步跳到老方丈的怀里，趴在老方丈的腿上，老方丈用那双已经瘦成枯槁的手，轻轻抚摸他，声音微弱：“我能感觉到，时不久矣，大限已到。”
“一直想等小十二回来，在看他一眼，在听他喊一句师叔，在嘱咐他两句，在摸摸他...”老方丈说道这里，忍不住咳嗽的两下，本就弱的身子骨，如今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似乎花光了身上仅存的力气。
老方丈歇了一会，方才继续说道：“小十二有出息，如今应该已经比我都高许多了，在不是那个抱着我大腿哭鼻子的小沙弥了，而是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了，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胖了，瘦了，白了，黑了，在外面受没受委屈，有没有仗着武艺高强欺负人，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守好规矩。”
老方丈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兴许是累了，缓了半天，“人老了，就总爱幻想那些美好的事，最近总是想着有一日小十二成了远近闻名的高僧，我这个当师叔定要陪他一同上那高台，亲自为他披上那鲜红袈裟，或者有一天小十二想还俗了，要娶那位红衣小姑娘，我也乐意当个证婚人，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都说人越老越惜命，当真是如此，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一条命而已，给你又如何。老了就总觉得许多事还未曾做，许多事还想做，却没了年轻时的心气儿，狠不下心，以至于如今，都成了奢望。”
“佛经上说人死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但其实我根本不信，我当年是被家中卖到寺中的，不然谁他娘的愿意当和尚。”老方丈一辈子没说过脏话，如今脱口而出，也觉得畅快。
“老朽至今已是六十有四，今日离世，心中不舍，心有牵挂，心中有憾，人死总求一个无憾，但有憾方才是人生。”
“等我死后，就将我火化，洒在这白马寺中，待小十二回来了，你告诉他，不管他以后仙法多高，本领多强，白马寺永远都是他的家，他师叔永远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
老方丈正了正衣襟，面露微笑，想来又去幻想那些美好的事情了，只不过那枯槁的手臂，已经无力的耷拉在了一旁，而身上那股子生人气息，也终是消散殆尽，不留一分。
翠花就默默在旁边听着，直到老方丈去世，他也未曾开口。施法将老方丈重新躺在床上，随后一跃而起，窜上房梁，来到房顶上，一直趴在，直到现在。
百年间，他其实见过许多生离死别，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但不为何，他总是能在老方丈的身上看到多年前一位老妇人的影子，那老妇人也是，死的时候，跟自己唠唠叨叨个没完，死后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自己身旁。
明明不过凡人生死，与他并无关系，但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总是闪过种种画面，也许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但这些画面最终都化作悲伤的符号，弥漫在他的心间。
翠花用力将头往下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满天风雪，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傻愣愣的和尚了，他要是知道老方丈去世了，想必会很伤心吧。
老方丈是个好人，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如今也算是寿终正寝，不留痛苦，翠花想的明白，于是用猫身拟人化的叹了一口气。
燕山白马寺，有一只狸花猫，现在有些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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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靠近北方一些，如今正值一月，雪花纷落，今日也不曾例外，一大清早，天空就乌泱泱的黑，细碎碎的雪花无声无息，落入人间。
今日寺中也不同寻常，天还未亮，便灯火通明，极是吵闹。现在天虽大亮，但殿中依旧是满布烛火，众多僧人长跪于殿前。
这些僧人多是年老体弱的长者，轻易不会聚首，如今竟一同出现在此处，神色悲悯，口中念念有词，低声诵经。而殿外则跪着十三位青壮和尚，尽皆是神色严肃，眼有悲切，任由风雪，落在他们身上。
殿中有三座巨大佛像，是早年建造的三世佛，到现在鎏金也掉的七七八八，有些斑驳，中间一尊为释迦牟尼佛；东边为过去的迦叶佛；西边为未来的弥勒佛。
而如今，释迦摩尼佛像下，一位身穿明黄色僧袍，身披鲜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安然的躺在地上，面露微笑，神色安详，如同熟睡一般，但却又丝丝死气，弥漫其全身。
于此同时，大殿的房顶，一只狸花猫安静的趴在上面。过了一会，可能是风雪大了些，有些冷了，他将身子盘起，尾巴朝着里面缩了缩，小脑袋伏在前爪上，眼睛望着远方。
老方丈的身子骨这几年每况愈下，老人家年纪大了，虽说心性极好，但这饭量却是一日照一日少，再加上刚入冬的时候，风大，老人家一个没注意，就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今年的风雪，格外的大，老人家一病倒，翠花就跟去身旁照料，虽说他只是一只狸花猫，但总是有几分妖怪手段，用灵力帮着梳理身体还是会的，只不过效果一直不算好。
早些年，黑风盗总来寺里打秋风，寺中的吃食本就不多，老方丈就仗着自己身子骨还不错，总是把吃食让给寺里这群小沙弥，这时间一长，身子骨就弱了下来，虽说近年来有这几位削发为僧的青壮，寺中不愁吃食，但老方丈这体弱的毛病，却没有见好。
如今风寒似乎瞧着老方丈好欺负，死活就是不走了，一拖再拖，一病再病，直到今日清晨，服侍老方丈的小沙弥给老人擦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老方丈的身子已经凉了。
自从老方丈生病，翠花就一直陪着老方丈身旁，昨夜也是。半夜的时候，老方丈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靠在墙上，有些气喘：“来。”
翠花一直在他手边，听老方丈呼唤，便快步跳到老方丈的怀里，趴在老方丈的腿上，老方丈用那双已经瘦成枯槁的手，轻轻抚摸他，声音微弱：“我能感觉到，时不久矣，大限已到。”
“一直想等小十二回来，在看他一眼，在听他喊一句师叔，在嘱咐他两句，在摸摸他...”老方丈说道这里，忍不住咳嗽的两下，本就弱的身子骨，如今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似乎花光了身上仅存的力气。
老方丈歇了一会，方才继续说道：“小十二有出息，如今应该已经比我都高许多了，在不是那个抱着我大腿哭鼻子的小沙弥了，而是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了，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胖了，瘦了，白了，黑了，在外面受没受委屈，有没有仗着武艺高强欺负人，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守好规矩。”
老方丈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兴许是累了，缓了半天，“人老了，就总爱幻想那些美好的事，最近总是想着有一日小十二成了远近闻名的高僧，我这个当师叔定要陪他一同上那高台，亲自为他披上那鲜红袈裟，或者有一天小十二想还俗了，要娶那位红衣小姑娘，我也乐意当个证婚人，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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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至今已是六十有四，今日离世，心中不舍，心有牵挂，心中有憾，人死总求一个无憾，但有憾方才是人生。”
“等我死后，就将我火化，洒在这白马寺中，待小十二回来了，你告诉他，不管他以后仙法多高，本领多强，白马寺永远都是他的家，他师叔永远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
老方丈正了正衣襟，面露微笑，想来又去幻想那些美好的事情了，只不过那枯槁的手臂，已经无力的耷拉在了一旁，而身上那股子生人气息，也终是消散殆尽，不留一分。
翠花就默默在旁边听着，直到老方丈去世，他也未曾开口。施法将老方丈重新躺在床上，随后一跃而起，窜上房梁，来到房顶上，一直趴在，直到现在。
百年间，他其实见过许多生离死别，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但不为何，他总是能在老方丈的身上看到多年前一位老妇人的影子，那老妇人也是，死的时候，跟自己唠唠叨叨个没完，死后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自己身旁。
明明不过凡人生死，与他并无关系，但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总是闪过种种画面，也许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但这些画面最终都化作悲伤的符号，弥漫在他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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