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死者与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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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妻子咽气时，好大的一群乌鸦在房：“老鸹和咱家有仇哩，它们尽想吃咱们的血肉哩，那些扁毛畜牲，一辈子盼人倒霉哩！记好了，石狮，见了那些畜牲，两个字：打杀！”
“为啥哩？为啥老鸹和咱家有仇哩？”儿子瞪了乌溜溜的眼儿问老子。
老人耐了性子解说：“老鸹和猪是亲家，爹杀猪遭老鸹恨哩！俗话说：猪不嫌老鸹黑！咱们人可嫌它黑，嫌它晦气哩！”
“老师说，老鸹是益鸟，还说老鸹晦气是迷信……”
“啪──”老八扬手一巴掌，打的儿子翻白眼，气咻咻地骂：“爹说啥，你听啥，不听，一样打杀！”
“好儿子是打出来的，好猪是喂出来的！”老八的信条，每每对劝打者说一回。从小时，老八没少打儿子，可儿子还是不成器，结果最后不成器，到监牢里去了。
这大大伤了老八的心。儿子入狱不到一年，老八的头发便白了，天天牙疼，牙掉的只剩了二十几颗，四十五岁的人，竞显出了龙钟老态。老八病了一场，心里雪亮地浮出一个想头：天爷，这全是杀生的报应呀！
所以病一好，老八便咬了呀，找了领导，说死说活不杀猪了，办了退休手续。日日在家里抱孙子，这几日孙子回了姥姥家，没事便跑到鼓楼上晒太阳，一心想晒出一个好来。
镇街上，来来走走的人，大人孩子，全是相识的人，一边走，一边不时找个问讯，点个头，老人心里便有了点暖意。路过一盘铁匠铺，老八心一动，走入去，嘿嘿地笑说：
“铁王，打的好铁！”
瘦精精一个汉子便抬起头，闪着两只大大样灼亮的眼，还一个笑，一边埋了头砸铁，一边还一句：“老八，你天天晒的好太阳！”
老八便坐下，从铁王手里最一支烟，使钳子夹一块大炭，燃起吸一口，吐出，再吸一口，悠悠地吹，吹到铁王脸上。
“石狮该出来了吧？”
“那个扁毛鬼，死了我也不管！”
“这话可是您老说的不对了，您老一子单传，香火靠谁？还不是得靠石狮！”
“该打杀！”老八发怒，“好好的，咋个犯了王法！”
“能怪谁！谁也不怪！活人不由人，犯王法也不由人。打伙计行！咋个明媒正娶，反犯了王法？石狮回来，我看还是个离婚，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你不如由了石狮！”
“他敢，我打杀他！他自个寻下的老婆，自由来就不能自由去！没王法了！说心里话，媳妇那点不好？待老人不好？还是媳妇人样子不好？狗吃屎的迷了心窍……那个叫乌玉的女人你是见过的，满脸雀儿屎，眼睛青光光，能比上我媳妇？”
“比不上！比不上！千俏万俏不如个心顺，是也不是？可是石狮偏偏不喜欢，谁也劝不转，跟你老八是一个脾性，我也劝过，没用！”
叮叮当──铁王砸铁，不再言语。
老八摇头，叹一声，立起，走出铁匠铺，见西天血光淡淡如胭脂，炊烟万道流泻开去，漫漫地弥盖小城上空。
2、这把妖异的被战争和人血喂养的更加
妖异的利器，闪闪发光，晨曦被刺穿，铮
然一声，有无数冤魂围着那利器吵闹飞舞。
那是个普普通通的春天的清早，这座北部中型城市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而漫漫长夜已然在变短，料峭的春寒也开始消逝，有许多鸟儿飞来在这座城市的杏树园里唱歌，它们在唱些什么呢？我当时虽然没有问过它们，可是我猜得出它们在唱什么，它们一定互相传递着这样一个消息：日本人投降了！
它们只所以这样高兴，是因为它们是些中国的鸟儿，它们像中国人一样热爱这片土地，希望这片土地永远美丽富饶不受来自异族的侵害。
但是，它们当时一定没有料到，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日本投降了，中国的内战还将继续下去，还需要打三年的内战才会有真正的和平的到来。
在那样一个瑰丽的清早，我和菊子偷偷从门缝望在山田的侧脸，菊子像我一样一声不吭。
火盆中的火焰已经烧尽，纸烟和清烟弥漫开去，与香料的味道掺和在一起，形成很怪异的香烛纸马一样的气味。
我看见山田开始僵硬的抬起手臂，从身傍拿起一把日本指挥刀，这把刀是放在山田身体的另一边的，我开始并没有发现这把闪着寒光的凶器。往日山田总是挎着这把指挥刀，这是军人和权力的象征。
那时中国人总是习惯于把这种指挥刀叫做东洋刀，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不能忘记这种称谓，把一种体形与此相似的热带鱼也称之为东洋刀，那是一种很漂亮的大型热带观赏鱼，在水族箱里它们游动着扁扁的身体，闪闪发光的不断颤动着薄薄的锋利的尾鳍，挥动起来，砍杀那些小鱼，让过去时人类的战争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在水族箱里继续上演。
然而，人不是再是鱼了。
那时山田总是将他的指挥刀擦的明光铮亮，总是威风凛凛的将指挥刀挎在腰间，须臾不离。每天清晨山田都要起来练刀术，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抡的如一道青森森的闪电。我不知道山田是否拿这把指挥刀杀害过中国人，可是我后来知道这种可能是大而又大的，许多书里都写到过日本军官是如何拿这种利器砍杀中国人的头颅的，我丝毫不怀疑这种刀的锋利是经过血的验证的，它确实是一种很锋利的杀人武器。
山田拿起他心爱的杀人武器，爱惜的拿一块手绢在刀上抹了一回，然而拿手绢仔细的裹住在刀的中间，双手握住，缓缓的举起在空中，长长的雪亮刀锋在瑰丽的晨曦中闪着妖异的光泽，娇俏的如同健康少女脸上的羞红。
我不知道这个白皙漂亮的少女陪伴了山田多少个血腥的日子，也许她早已被山田夺去了少女的贞操，玷污了雪亮光滑的肌肤，饮过鲜红的人血了吧？她被迫的出卖了自己的贞操，沾上了永远的擦不掉的血污，她是多么的悲伤啊！
这把妖异的被战争和人血喂养的更加妖异的利器，在山田的手臂上闪闪发光，空气被割裂，晨曦被刺穿，铮然一声微响之后，有无数冤魂围着那刀吵闹飞舞。
山田的脸青灰如石，鼻尖和脸部的皮肤以及举起的手臂上渗出晶亮的汗珠，整个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看见山田的眼突然瞪起，浑身的肌肉绷紧，喉间发出了“嗨－－”的一声低吼，高举过头的东洋刀突然闪出一道森寒的白光，猛地向下，深深的刺入了山田的腹部。
我吓的浑身发抖，恐怖差点要脱口而出。
菊子忍不住，扭过头不敢再看，发出吱吱的叫声，浑身在轻轻的颤抖不已。
山田瞪着眼，咬着牙，浑身痉挛着，豆大汗珠从脸上往下滚，他双手握着东洋刀，东洋刀有一半进入腹中，有很长的一半还留在外边。
我发现山田痛的发抖，而且似乎有一点惊慌，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后来我知道剖腹自杀是很痛苦的，先是将刀切入腹中，然后需要向上挑或是向下挑，只有这样才会死的快一些，否则会很痛苦很难过的。
山田将刀切入腹中之后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刺入心脏或是切破腹部，让鲜血喷出来，使生命像个刺破了的汽囊，迅速的逃逸和萎顿以至消亡。山田将刀刺入腹中后无力转动，刀被肉紧紧裹住，没有血流出来，死亡来的缓慢而又无力，而山田也惊慌失措，呆住在那儿，抱着半截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我听见有个微弱的声音像只小早虫似的钻进门缝又钻入我的耳朵，那个声音说：苗子，请你来一下好吗？来一下，你来一下好吗？……
我恐怖的一下呆住了。
3、这时有鲜血从刀口的四周缓慢的流出
来，流出来，将山田的腹部涂抹的艳丽如
一只红油皮蛋。
我听见那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我时，我已经再次尿湿了裤子，我吓的要死，可是没有昏过去。
我起初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叫我，我只是呆呆的望着痛苦的扭曲着的山田的身体和五官错位的脸，然而我终于发现这张脸正冲着我，嘴唇翕动，眼睛里有乞怜的神色心虚的闪动着。
我意识到是山田在叫我。
我当时不知中了什么魔，竟然开了门，抱着菊子，哆哆嗦嗦的走了出去，走向山田。
我走近山田，站住，问他：“是、是你叫我吗？”
山田抱着插在腹部的东洋刀，垂下眼睑，不敢望着我，一字一顿的道：“苗子、请你、把手枪、给我……”
我当时变得很听话也很麻木，竟然走过去，从八仙桌上取了那只王八盒子，颤颤巍巍的递了给山田。
山田大虾一样罗锅着腰，伸出一只手接过枪，试图打开枪机，可是他做不到，手枪沉重的落在地上。
“苗子，请帮我、打开、保险……”山田痛苦的说。
这时有鲜血从刀口的四周缓慢的流出来，将山田的腹部涂抹的艳丽如一只红油皮蛋。
我捡起枪，机械的打开枪机，将枪重新递还山田。
山田握枪的手抖的厉害，咬着牙冲我点头，从嘴边扯出一丝愧疚的笑意给我，用日语微弱的以我说：“苗子，我、要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便拿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枪声很亮，很震耳，从枪口射出的火苗闪动着，冒出一肌股火光和浓烟，从山田脑袋的另一头，喷出一大团血红雪白的东西，溅落在墙壁上，随后是一股皮肉烤焦的臭味，然后是手枪落地的声音，再然后山田才侧着身子颓然倒下了。
我奇怪的望着山田的倒下的尸体，一时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站在那儿竟然忘记了害怕。山田在我的脚下抽搐着，生命从腹部和头部一点一点流失，很快就消失干净，只剩下一具渐渐冷却的皮囊。
菊子惊慌的叫着，不知所措的往我怀里钻。
几个日本兵冲进来，拖开我，肃然望着山田的尸身，脸上的神情悲怆而又无奈。过后我知道山田带了一个很坏的头，在以后几天内，有许多个军官和士兵自杀，他们大都是开枪自杀的，只有一个军官剖腹，这个军官显然比山田更有勇气，对自己比山田也更狠一些，他的指挥刀几乎全部刺进了腹部并搅了几下，将内脏全部搅烂了。
剖腹自杀只有日本勇士才可以做到，山田终于做不到，他是不是一个勇士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记得，两天后国民党的军队来受降，日本军队坐上火车撤回本土，大量的非军队人员被抛弃，留下，我也被和几个没有被日本军队带走的随军妓女关了起来。
之后，我便被卖到了中国偏远的一座的边塞小镇，那座小镇的名字叫公刘镇，那个村子的名字叫暖水湾，那个买我的中国男人的名字叫彪则。
这一切我永生难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为啥哩？为啥老鸹和咱家有仇哩？”儿子瞪了乌溜溜的眼儿问老子。
老人耐了性子解说：“老鸹和猪是亲家，爹杀猪遭老鸹恨哩！俗话说：猪不嫌老鸹黑！咱们人可嫌它黑，嫌它晦气哩！”
“老师说，老鸹是益鸟，还说老鸹晦气是迷信……”
“啪──”老八扬手一巴掌，打的儿子翻白眼，气咻咻地骂：“爹说啥，你听啥，不听，一样打杀！”
“好儿子是打出来的，好猪是喂出来的！”老八的信条，每每对劝打者说一回。从小时，老八没少打儿子，可儿子还是不成器，结果最后不成器，到监牢里去了。
这大大伤了老八的心。儿子入狱不到一年，老八的头发便白了，天天牙疼，牙掉的只剩了二十几颗，四十五岁的人，竞显出了龙钟老态。老八病了一场，心里雪亮地浮出一个想头：天爷，这全是杀生的报应呀！
所以病一好，老八便咬了呀，找了领导，说死说活不杀猪了，办了退休手续。日日在家里抱孙子，这几日孙子回了姥姥家，没事便跑到鼓楼上晒太阳，一心想晒出一个好来。
镇街上，来来走走的人，大人孩子，全是相识的人，一边走，一边不时找个问讯，点个头，老人心里便有了点暖意。路过一盘铁匠铺，老八心一动，走入去，嘿嘿地笑说：
“铁王，打的好铁！”
瘦精精一个汉子便抬起头，闪着两只大大样灼亮的眼，还一个笑，一边埋了头砸铁，一边还一句：“老八，你天天晒的好太阳！”
老八便坐下，从铁王手里最一支烟，使钳子夹一块大炭，燃起吸一口，吐出，再吸一口，悠悠地吹，吹到铁王脸上。
“石狮该出来了吧？”
“那个扁毛鬼，死了我也不管！”
“这话可是您老说的不对了，您老一子单传，香火靠谁？还不是得靠石狮！”
“该打杀！”老八发怒，“好好的，咋个犯了王法！”
“能怪谁！谁也不怪！活人不由人，犯王法也不由人。打伙计行！咋个明媒正娶，反犯了王法？石狮回来，我看还是个离婚，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你不如由了石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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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摇头，叹一声，立起，走出铁匠铺，见西天血光淡淡如胭脂，炊烟万道流泻开去，漫漫地弥盖小城上空。
2、这把妖异的被战争和人血喂养的更加
妖异的利器，闪闪发光，晨曦被刺穿，铮
然一声，有无数冤魂围着那利器吵闹飞舞。
那是个普普通通的春天的清早，这座北部中型城市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而漫漫长夜已然在变短，料峭的春寒也开始消逝，有许多鸟儿飞来在这座城市的杏树园里唱歌，它们在唱些什么呢？我当时虽然没有问过它们，可是我猜得出它们在唱什么，它们一定互相传递着这样一个消息：日本人投降了！
它们只所以这样高兴，是因为它们是些中国的鸟儿，它们像中国人一样热爱这片土地，希望这片土地永远美丽富饶不受来自异族的侵害。
但是，它们当时一定没有料到，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日本投降了，中国的内战还将继续下去，还需要打三年的内战才会有真正的和平的到来。
在那样一个瑰丽的清早，我和菊子偷偷从门缝望在山田的侧脸，菊子像我一样一声不吭。
火盆中的火焰已经烧尽，纸烟和清烟弥漫开去，与香料的味道掺和在一起，形成很怪异的香烛纸马一样的气味。
我看见山田开始僵硬的抬起手臂，从身傍拿起一把日本指挥刀，这把刀是放在山田身体的另一边的，我开始并没有发现这把闪着寒光的凶器。往日山田总是挎着这把指挥刀，这是军人和权力的象征。
那时中国人总是习惯于把这种指挥刀叫做东洋刀，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不能忘记这种称谓，把一种体形与此相似的热带鱼也称之为东洋刀，那是一种很漂亮的大型热带观赏鱼，在水族箱里它们游动着扁扁的身体，闪闪发光的不断颤动着薄薄的锋利的尾鳍，挥动起来，砍杀那些小鱼，让过去时人类的战争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在水族箱里继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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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山田总是将他的指挥刀擦的明光铮亮，总是威风凛凛的将指挥刀挎在腰间，须臾不离。每天清晨山田都要起来练刀术，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抡的如一道青森森的闪电。我不知道山田是否拿这把指挥刀杀害过中国人，可是我后来知道这种可能是大而又大的，许多书里都写到过日本军官是如何拿这种利器砍杀中国人的头颅的，我丝毫不怀疑这种刀的锋利是经过血的验证的，它确实是一种很锋利的杀人武器。
山田拿起他心爱的杀人武器，爱惜的拿一块手绢在刀上抹了一回，然而拿手绢仔细的裹住在刀的中间，双手握住，缓缓的举起在空中，长长的雪亮刀锋在瑰丽的晨曦中闪着妖异的光泽，娇俏的如同健康少女脸上的羞红。
我不知道这个白皙漂亮的少女陪伴了山田多少个血腥的日子，也许她早已被山田夺去了少女的贞操，玷污了雪亮光滑的肌肤，饮过鲜红的人血了吧？她被迫的出卖了自己的贞操，沾上了永远的擦不掉的血污，她是多么的悲伤啊！
这把妖异的被战争和人血喂养的更加妖异的利器，在山田的手臂上闪闪发光，空气被割裂，晨曦被刺穿，铮然一声微响之后，有无数冤魂围着那刀吵闹飞舞。
山田的脸青灰如石，鼻尖和脸部的皮肤以及举起的手臂上渗出晶亮的汗珠，整个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看见山田的眼突然瞪起，浑身的肌肉绷紧，喉间发出了“嗨－－”的一声低吼，高举过头的东洋刀突然闪出一道森寒的白光，猛地向下，深深的刺入了山田的腹部。
我吓的浑身发抖，恐怖差点要脱口而出。
菊子忍不住，扭过头不敢再看，发出吱吱的叫声，浑身在轻轻的颤抖不已。
山田瞪着眼，咬着牙，浑身痉挛着，豆大汗珠从脸上往下滚，他双手握着东洋刀，东洋刀有一半进入腹中，有很长的一半还留在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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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将刀切入腹中之后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刺入心脏或是切破腹部，让鲜血喷出来，使生命像个刺破了的汽囊，迅速的逃逸和萎顿以至消亡。山田将刀刺入腹中后无力转动，刀被肉紧紧裹住，没有血流出来，死亡来的缓慢而又无力，而山田也惊慌失措，呆住在那儿，抱着半截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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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初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叫我，我只是呆呆的望着痛苦的扭曲着的山田的身体和五官错位的脸，然而我终于发现这张脸正冲着我，嘴唇翕动，眼睛里有乞怜的神色心虚的闪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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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鲜血从刀口的四周缓慢的流出来，将山田的腹部涂抹的艳丽如一只红油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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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握枪的手抖的厉害，咬着牙冲我点头，从嘴边扯出一丝愧疚的笑意给我，用日语微弱的以我说：“苗子，我、要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便拿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枪声很亮，很震耳，从枪口射出的火苗闪动着，冒出一肌股火光和浓烟，从山田脑袋的另一头，喷出一大团血红雪白的东西，溅落在墙壁上，随后是一股皮肉烤焦的臭味，然后是手枪落地的声音，再然后山田才侧着身子颓然倒下了。
我奇怪的望着山田的倒下的尸体，一时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站在那儿竟然忘记了害怕。山田在我的脚下抽搐着，生命从腹部和头部一点一点流失，很快就消失干净，只剩下一具渐渐冷却的皮囊。
菊子惊慌的叫着，不知所措的往我怀里钻。
几个日本兵冲进来，拖开我，肃然望着山田的尸身，脸上的神情悲怆而又无奈。过后我知道山田带了一个很坏的头，在以后几天内，有许多个军官和士兵自杀，他们大都是开枪自杀的，只有一个军官剖腹，这个军官显然比山田更有勇气，对自己比山田也更狠一些，他的指挥刀几乎全部刺进了腹部并搅了几下，将内脏全部搅烂了。
剖腹自杀只有日本勇士才可以做到，山田终于做不到，他是不是一个勇士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记得，两天后国民党的军队来受降，日本军队坐上火车撤回本土，大量的非军队人员被抛弃，留下，我也被和几个没有被日本军队带走的随军妓女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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