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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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感觉身体一会儿热得像是被火烧，一会儿又像是跳进一大桶冰水中一样冷，冷热的交替让他全身又冒汗又颤抖，甚至连思考都要模糊，叶向渊完全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毒物其实在他回来的半路上就已经发作，叶向渊硬撑着赶回华岩村，只为尽早将解药带回给萧剑离。在那之后，他说了什么他抬起有如千斤般沈重的脚步，模糊地想着。他说了什么，让主子很生气，但最后目的还是达成了。
叶向渊不清楚自己究竟对萧剑离说了什么话，但这目的，他却是很清晰。当身体正陷入这么痛苦的状态之际，有些事情反倒越是明白。叶向渊彷佛在刹那间开窍一般，懂得很多事情了。面对着生死交关的死亡尽头，他总算是看清楚了自己荒谬的一生。但却已经太迟了
他一直以都错太多，也伤害了太多人，但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叶向渊已经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却依旧依着本能往目的前进。这一条十年来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那一扇门。他咬着牙，喘口气，如今才明白，这一扇门，对他而言彷佛家一样。
“早儿，我回来”
他手一推门，门应声而开，但却没有什么力气能支撑，叶向渊就这样往内倒在地上。
正在烛火下做着针线活的华早儿，被突然打开门，又颓然倒在地上的物体给吓了一跳，一刹那间她以为自己被攻击，跳起来就想逃，但不慎被针刺到的手指却让她清醒了些，发现倒在地上的物体，其实是叶向渊。
“阿渊，你怎么了”
华早儿抛下手中待补的衣裳，赶紧过去扶起叶向渊。叶向渊在她面前倒下，唯有一次，那次就吓得她几乎心脏麻痹，这一回她仍是紧张得感觉心脏要从喉头里跳出来一样。但一接触要叶向渊的身体，华早儿更是惊愕得不知所措。
“怎么这么冷阿渊，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来”
“不不用，”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不用了，扶我躺下”
华早儿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依叶向渊所言，扶着他至床榻上躺下。从叶向渊一身的汗，短促的呼吸，华早儿可以很轻易地就察觉出他的问题，但除了全身冷得像块冰，额头却烧烫得像火之外，其余身上没有一处伤口。
“阿渊，好像很严重，还是让我去找大夫来看看吧”她担忧地说。
“不，别走，没有用的”叶向渊又抓住华早儿的手臂，紧得像是要陷入她的筋肉中：“留下来陪我，我只要你留下来”
华早儿感觉到心头一股紧窒：“你说没有用是什么意思”
“早儿，听我说，”叶向渊咬牙说，制止自己一开口就颤抖：“去找村里的人，要他们去避难，躲起来，或是躲到后边的山谷里。”
“为什么”
“有人要来了，官府的人，主子已经决定要带所有人离开，但不包括原本村子里的人，我怕会伤及无辜，所以你赶紧要大家先避一避。”
“萧剑离要弃守我记得他不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离开，就算是所有人都”华早儿回忆着萧剑离说过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记得自己当初听到这些话时，只觉得这不愧是萧剑离的风格。但如今真的面对这状况时，才发现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萧剑离竟要所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档下袭击的刀剑。
“主子答应我，不伤害村子里的人，所以他们要弃守。”叶向渊闭上眼，身子抖了下：“这一切就要结束了，早儿，华岩村或许再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但至少再也不受掌控”
这听来是再好也不过了，萧剑离带人离去，华岩村回复以往的状况，或许无法再开采白银矿，但至少他们不必日日担心自己的亲人在矿坑中会惨遭不测，也不用夜夜担心那批凶神恶煞哪一天会忽然大开杀戒。再好也不过了，但华早儿知道，萧剑离不是这样的人。
可叶向渊不会骗人。华早儿听见，隔着一道围墙，萧剑离等人的住所似乎传来人声。音量并不大，但却隐约传出一股紧张气氛。看来他们真是要走了，但萧剑离会这么甘愿放手吗
“阿渊，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华早儿问：“你身上没有伤，难道是”
叶向渊张开眼，表情是因痛苦而扭曲，那双眼里，却展现了难得一见的情感。华早儿不禁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叶向渊有这样的神情，彷佛是悔恨，痛楚，怜惜，与爱恋。
“早儿”叶向渊握住华早儿温暖的小手，紧抓着：“我要告诉你我错了”
“什么错了阿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中了毒，被刑非漹设计为了拿解药回来，我必须跟她交换交换”
“交换什么”华早儿现下才知道萧剑离中了毒。她不知道叶向渊口中的刑非漹是谁，但却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要我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要我回去否则会”叶向渊喘着气，接不下话。
“她对你下毒”
“如果不回去找她，我就会”
华早儿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团团转：“天，怎么会这样阿渊，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找她，叫她把解药拿来呀”
“不，我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会死的，你不能这样”
叶向渊伸出虚弱的手，拉住华早儿的衣袖：“我不能去找她，找了她就是背叛主子就像那时候一样，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他走”
“你是在说什么背叛萧剑离，跟你的命，哪一个重要”
“你比较重要”
“阿渊”华早儿颓然坐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早儿，听我说，”叶向渊的声音已经渐渐虚弱，但仍勉强集中精神述说着：“主子要离开，你们也趁这时候离开吧官府的人一来，定也会知道你们跟主子一同盗卖白银矿的事情，这个村子已经不能待了，但至少你们可以离开，脱离主子的控制，再也不要跟以前一样”
“阿渊，他为什么会答应你跟他说了什么”
叶向渊急喘着气，那表情分明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华早儿看了忍不住一阵心酸，握紧他的手，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叶向渊又说：“早儿，你们自由了，一切都结束了，只要为我做一件事我想葬在这里，跟你的爹娘，还有华老爷一起，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宁愿在这里”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华早儿哭着大吼一声：“你不会死的。阿渊，别放弃，我们去找那个叫刑什么的好不好叫她给你解药，她要我们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早儿，”叶向渊勉力摇摇头：“我没办法回去，一回去就是背叛。”
“为什么你为什么老要这么说那怎会是背叛呀”
“你不明白，她要我回去，就是要我永远离开主子，放弃了养我教我十年的主子，投到另一方，主子最痛恨的那一方”叶向渊喘了口气，因痛苦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主子是错的强的人才可以保护自己，不强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那是不对的，我一直有疑惑，但我却搞不清楚，直到那个人那个穿白衣的公子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值得活下去的，不管他强不强，不管他能不能保护自己”
“但是已经太迟了对主子的恩情，我还是还不完，我曾经发誓过要永远留在他身边，甚至是为他死”
“不要说了，阿渊，”华早儿哭泣着，将他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既然知道他是错的，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为什么要让他继续错下去”
“我不想他继续错下去，所以才要他走，离开这里，放过你们，以我的性命为交换”
“不要，阿渊，不要这样”
“否则他无法放过你们，要是我回去了，他们定要我泄漏出更多有关主子的事情，那绝对是背叛，我没有办法这么做”叶向渊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我唯一牵挂的只有你，早儿，要我真回去了，他第一个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让他伤害你。”
“你这个笨蛋，我会跟你一起走，我不是说过了，不管你懂不懂，在不在乎，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
“但其他人呢主子一定会拿他们开刀，到时候痛苦的是你，我知道你一直遵照着与华老爷的约定，要照顾他们，我也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被牺牲掉”
“阿渊，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想到这样早儿，你不爱我跟你道歉，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这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才行。”华早儿着急地摇头。
“早儿，我想过很多，也想了很久，就是无法理解，以前我的世界太过复杂，也太单纯，我以为我自己可以看透人性，但最后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叶向渊抓着华早儿的手，轻声说着：“以前我总是不懂你为何生气，那天晚上你为何这么伤心，现在我终于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老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我总是忘了自己也有情绪”
“我小的时候过得很不好，我娘亲是大户人家的妾，在我两岁时就病死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像个孤儿一样，那些人也从没把我当人看过。每天作苦工，被打骂，没有饭吃，是常有的事情，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好不公平，为什么其他的兄弟姐妹可以吃好穿好，过好日子，有娘亲宠，有爹疼爱，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华早儿是第一次听叶向渊提起自己的童年，但却是意料外的凄惨，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默默地垂泪。
“就因为我娘亲只是个下贱的ㄚ嬛，所以我得像这样过一辈子吗被人打骂，欺负，挨饿受冻，过得像条狗一样。那时候，没有人来救我，我快被打死了，都没有人来救我，所以我只好救我自己”叶向渊忽然急速地喘起气来：“我拿起剑，我生平第一次拿剑砍了他们，大娘，二娘，哥哥，姐姐，还有我爹我把他们全砍了，全部都是血，他们的血在我身上，他们的脸像是不相信我会拿剑砍他们一样，那些眼睛眼睛”
“阿渊，不要再想了，求求你”华早儿哭着扑倒在叶向渊的身上，紧抱着他冰冷的颤抖身躯。
“我不能我无法忘记”叶向渊喘着气继续说：“主子说我没有做错，我杀了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不让他们在欺负我，我要变强，非得变强我相信他，因为我这么苦，却从没有人同情过我，救过我，我只能靠自己，就像主子也是靠自己活下来一样但是但是，他明明就在旁边，他明明就可以救我，为什么不出手我知道的，他就在旁边看着，看我被打，看我砍死那些人，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可以救我的”
“我是个笨蛋，早儿，我明明就知道的，”他说，第一次，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主子从来就不想救我，他想让我自生自灭，以前那些人怎么对我，他也没有插手，他只是想看，我可以自己走到什么地步。”
“他对你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想”华早儿呜咽着。
“他毕竟养了我，也教了我很多”叶向渊说：“我放不下的是你，早儿，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获许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了”
“阿渊”华早儿讶异地抬起头，看进那潭深邃的眼里。
“我忘了我也有情绪，所以以为我只是需要你而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需要你。早儿，那天晚上，我不是完全遵照主子的意思，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拥有你，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是因为
我爱你”
华早儿先是愣住了，接着泪水汹涌而出，但却不是因为叶向渊终于告白的喜悦，而是愤怒，非常地愤怒，愤怒到忘了叶向渊目前是个中毒将死之人，她气得抡起双拳往他的胸膛打下去。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你以为你留下这句话就可以走了吗那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她哭喊着，敲打着，从没感觉这么愤怒跟心慌过。她恨过叶向渊，但却没想到，自己对他的恨越多，爱也越多。她不想失去他呀
“早儿”叶向渊任她打着，也没力气反抗：“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是我杀了华老爷，都是我的错，你是该恨我，我罪有应得但至少我可以为你做这么一件事，你可以得到自由”
“没了你我还有什么自由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只想到自己，你不能走，不要离开我，不可以离开我，”她哭喊：“你说你欠我是不是好，我要你留下来，为我留下来”
“来不及了”叶向渊虚弱地咳了一声：“早儿，对不起，但是我真的爱你只有你对我好，看见你就让我感觉很温暖，好像回到家一样，我以前不懂，现在才知道那是爱”
是爱才会心动，是爱才会抚慰，是爱才会心安。他终于懂得了，但却是在面临自己末日的时候。即便是心有不甘，叶向渊仍难敌自己体内的毒性，他感觉累了，冷热的反覆交替让他虚脱，意识渐渐模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唯一悬念一件事在心头，他勉强发出声音交代着。
“早儿，提醒大家快走你们可以到村子后的山谷，沿着溪边走，会有条穿过山谷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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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物其实在他回来的半路上就已经发作，叶向渊硬撑着赶回华岩村，只为尽早将解药带回给萧剑离。在那之后，他说了什么他抬起有如千斤般沈重的脚步，模糊地想着。他说了什么，让主子很生气，但最后目的还是达成了。
叶向渊不清楚自己究竟对萧剑离说了什么话，但这目的，他却是很清晰。当身体正陷入这么痛苦的状态之际，有些事情反倒越是明白。叶向渊彷佛在刹那间开窍一般，懂得很多事情了。面对着生死交关的死亡尽头，他总算是看清楚了自己荒谬的一生。但却已经太迟了
他一直以都错太多，也伤害了太多人，但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叶向渊已经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却依旧依着本能往目的前进。这一条十年来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那一扇门。他咬着牙，喘口气，如今才明白，这一扇门，对他而言彷佛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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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一推门，门应声而开，但却没有什么力气能支撑，叶向渊就这样往内倒在地上。
正在烛火下做着针线活的华早儿，被突然打开门，又颓然倒在地上的物体给吓了一跳，一刹那间她以为自己被攻击，跳起来就想逃，但不慎被针刺到的手指却让她清醒了些，发现倒在地上的物体，其实是叶向渊。
“阿渊，你怎么了”
华早儿抛下手中待补的衣裳，赶紧过去扶起叶向渊。叶向渊在她面前倒下，唯有一次，那次就吓得她几乎心脏麻痹，这一回她仍是紧张得感觉心脏要从喉头里跳出来一样。但一接触要叶向渊的身体，华早儿更是惊愕得不知所措。
“怎么这么冷阿渊，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来”
“不不用，”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不用了，扶我躺下”
华早儿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依叶向渊所言，扶着他至床榻上躺下。从叶向渊一身的汗，短促的呼吸，华早儿可以很轻易地就察觉出他的问题，但除了全身冷得像块冰，额头却烧烫得像火之外，其余身上没有一处伤口。
“阿渊，好像很严重，还是让我去找大夫来看看吧”她担忧地说。
“不，别走，没有用的”叶向渊又抓住华早儿的手臂，紧得像是要陷入她的筋肉中：“留下来陪我，我只要你留下来”
华早儿感觉到心头一股紧窒：“你说没有用是什么意思”
“早儿，听我说，”叶向渊咬牙说，制止自己一开口就颤抖：“去找村里的人，要他们去避难，躲起来，或是躲到后边的山谷里。”
“为什么”
“有人要来了，官府的人，主子已经决定要带所有人离开，但不包括原本村子里的人，我怕会伤及无辜，所以你赶紧要大家先避一避。”
“萧剑离要弃守我记得他不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离开，就算是所有人都”华早儿回忆着萧剑离说过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记得自己当初听到这些话时，只觉得这不愧是萧剑离的风格。但如今真的面对这状况时，才发现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萧剑离竟要所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档下袭击的刀剑。
“主子答应我，不伤害村子里的人，所以他们要弃守。”叶向渊闭上眼，身子抖了下：“这一切就要结束了，早儿，华岩村或许再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但至少再也不受掌控”
这听来是再好也不过了，萧剑离带人离去，华岩村回复以往的状况，或许无法再开采白银矿，但至少他们不必日日担心自己的亲人在矿坑中会惨遭不测，也不用夜夜担心那批凶神恶煞哪一天会忽然大开杀戒。再好也不过了，但华早儿知道，萧剑离不是这样的人。
可叶向渊不会骗人。华早儿听见，隔着一道围墙，萧剑离等人的住所似乎传来人声。音量并不大，但却隐约传出一股紧张气氛。看来他们真是要走了，但萧剑离会这么甘愿放手吗
“阿渊，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华早儿问：“你身上没有伤，难道是”
叶向渊张开眼，表情是因痛苦而扭曲，那双眼里，却展现了难得一见的情感。华早儿不禁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叶向渊有这样的神情，彷佛是悔恨，痛楚，怜惜，与爱恋。
“早儿”叶向渊握住华早儿温暖的小手，紧抓着：“我要告诉你我错了”
“什么错了阿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中了毒，被刑非漹设计为了拿解药回来，我必须跟她交换交换”
“交换什么”华早儿现下才知道萧剑离中了毒。她不知道叶向渊口中的刑非漹是谁，但却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要我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要我回去否则会”叶向渊喘着气，接不下话。
“她对你下毒”
“如果不回去找她，我就会”
华早儿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团团转：“天，怎么会这样阿渊，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找她，叫她把解药拿来呀”
“不，我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会死的，你不能这样”
叶向渊伸出虚弱的手，拉住华早儿的衣袖：“我不能去找她，找了她就是背叛主子就像那时候一样，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他走”
“你是在说什么背叛萧剑离，跟你的命，哪一个重要”
“你比较重要”
“阿渊”华早儿颓然坐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早儿，听我说，”叶向渊的声音已经渐渐虚弱，但仍勉强集中精神述说着：“主子要离开，你们也趁这时候离开吧官府的人一来，定也会知道你们跟主子一同盗卖白银矿的事情，这个村子已经不能待了，但至少你们可以离开，脱离主子的控制，再也不要跟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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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渊急喘着气，那表情分明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华早儿看了忍不住一阵心酸，握紧他的手，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叶向渊又说：“早儿，你们自由了，一切都结束了，只要为我做一件事我想葬在这里，跟你的爹娘，还有华老爷一起，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宁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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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为什么老要这么说那怎会是背叛呀”
“你不明白，她要我回去，就是要我永远离开主子，放弃了养我教我十年的主子，投到另一方，主子最痛恨的那一方”叶向渊喘了口气，因痛苦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主子是错的强的人才可以保护自己，不强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那是不对的，我一直有疑惑，但我却搞不清楚，直到那个人那个穿白衣的公子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值得活下去的，不管他强不强，不管他能不能保护自己”
“但是已经太迟了对主子的恩情，我还是还不完，我曾经发誓过要永远留在他身边，甚至是为他死”
“不要说了，阿渊，”华早儿哭泣着，将他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既然知道他是错的，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为什么要让他继续错下去”
“我不想他继续错下去，所以才要他走，离开这里，放过你们，以我的性命为交换”
“不要，阿渊，不要这样”
“否则他无法放过你们，要是我回去了，他们定要我泄漏出更多有关主子的事情，那绝对是背叛，我没有办法这么做”叶向渊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我唯一牵挂的只有你，早儿，要我真回去了，他第一个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让他伤害你。”
“你这个笨蛋，我会跟你一起走，我不是说过了，不管你懂不懂，在不在乎，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
“但其他人呢主子一定会拿他们开刀，到时候痛苦的是你，我知道你一直遵照着与华老爷的约定，要照顾他们，我也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被牺牲掉”
“阿渊，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想到这样早儿，你不爱我跟你道歉，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这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才行。”华早儿着急地摇头。
“早儿，我想过很多，也想了很久，就是无法理解，以前我的世界太过复杂，也太单纯，我以为我自己可以看透人性，但最后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叶向渊抓着华早儿的手，轻声说着：“以前我总是不懂你为何生气，那天晚上你为何这么伤心，现在我终于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老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我总是忘了自己也有情绪”
“我小的时候过得很不好，我娘亲是大户人家的妾，在我两岁时就病死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像个孤儿一样，那些人也从没把我当人看过。每天作苦工，被打骂，没有饭吃，是常有的事情，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好不公平，为什么其他的兄弟姐妹可以吃好穿好，过好日子，有娘亲宠，有爹疼爱，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华早儿是第一次听叶向渊提起自己的童年，但却是意料外的凄惨，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默默地垂泪。
“就因为我娘亲只是个下贱的ㄚ嬛，所以我得像这样过一辈子吗被人打骂，欺负，挨饿受冻，过得像条狗一样。那时候，没有人来救我，我快被打死了，都没有人来救我，所以我只好救我自己”叶向渊忽然急速地喘起气来：“我拿起剑，我生平第一次拿剑砍了他们，大娘，二娘，哥哥，姐姐，还有我爹我把他们全砍了，全部都是血，他们的血在我身上，他们的脸像是不相信我会拿剑砍他们一样，那些眼睛眼睛”
“阿渊，不要再想了，求求你”华早儿哭着扑倒在叶向渊的身上，紧抱着他冰冷的颤抖身躯。
“我不能我无法忘记”叶向渊喘着气继续说：“主子说我没有做错，我杀了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不让他们在欺负我，我要变强，非得变强我相信他，因为我这么苦，却从没有人同情过我，救过我，我只能靠自己，就像主子也是靠自己活下来一样但是但是，他明明就在旁边，他明明就可以救我，为什么不出手我知道的，他就在旁边看着，看我被打，看我砍死那些人，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可以救我的”
“我是个笨蛋，早儿，我明明就知道的，”他说，第一次，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主子从来就不想救我，他想让我自生自灭，以前那些人怎么对我，他也没有插手，他只是想看，我可以自己走到什么地步。”
“他对你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想”华早儿呜咽着。
“他毕竟养了我，也教了我很多”叶向渊说：“我放不下的是你，早儿，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获许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了”
“阿渊”华早儿讶异地抬起头，看进那潭深邃的眼里。
“我忘了我也有情绪，所以以为我只是需要你而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需要你。早儿，那天晚上，我不是完全遵照主子的意思，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拥有你，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是因为
我爱你”
华早儿先是愣住了，接着泪水汹涌而出，但却不是因为叶向渊终于告白的喜悦，而是愤怒，非常地愤怒，愤怒到忘了叶向渊目前是个中毒将死之人，她气得抡起双拳往他的胸膛打下去。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你以为你留下这句话就可以走了吗那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她哭喊着，敲打着，从没感觉这么愤怒跟心慌过。她恨过叶向渊，但却没想到，自己对他的恨越多，爱也越多。她不想失去他呀
“早儿”叶向渊任她打着，也没力气反抗：“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是我杀了华老爷，都是我的错，你是该恨我，我罪有应得但至少我可以为你做这么一件事，你可以得到自由”
“没了你我还有什么自由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只想到自己，你不能走，不要离开我，不可以离开我，”她哭喊：“你说你欠我是不是好，我要你留下来，为我留下来”
“来不及了”叶向渊虚弱地咳了一声：“早儿，对不起，但是我真的爱你只有你对我好，看见你就让我感觉很温暖，好像回到家一样，我以前不懂，现在才知道那是爱”
是爱才会心动，是爱才会抚慰，是爱才会心安。他终于懂得了，但却是在面临自己末日的时候。即便是心有不甘，叶向渊仍难敌自己体内的毒性，他感觉累了，冷热的反覆交替让他虚脱，意识渐渐模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唯一悬念一件事在心头，他勉强发出声音交代着。
“早儿，提醒大家快走你们可以到村子后的山谷，沿着溪边走，会有条穿过山谷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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