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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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随李正到了雅量寺，弥德法师已在门前等候多时。
“圆解、圆清、圆通、圆妙，圆诀，你们来了。”弥德迎上前，行礼道。
为首的老僧圆解掏出一封信笺，笑言：“不必不必，弥德，你对我大岩寺有恩，信内焉能用一求字？”
“就是，你这人也太见外了。”五人中资历最小的圆诀附和着，痴痴地笑。
弥德望着这些昔日老友，想起那些年在屠漠同甘共苦的战事岁月，而今之路从头迈，一时竟凝噎，眼笑成不见，嘴角宽慰地上扬成一道虹，那是由真挚而深厚的情谊所筑成的跨越俗海并直达内心深处的天弧，李正第一次看到师傅脸上一览无遗的笑，那道经心的虹历久弥新。
众人端坐宇内，小僧端来几盏清茶，李正侍立在旁，菩提树蓊郁的树冠如伞，罩着一庭子的祥和。
圆解呷口清茶，细声问道：“方才你徒弟说要谢我，是何事？方便透露吗？”
圆诀兜不住话：“就是啊，祝兄，你让我等帮忙，又不说明，把人闷罐子里也不是个事”
圆解干咳两声，才止住圆诀的话，望着老友。
弥德手抚短须，嘴角颤抖，嘘一口气，正色吐出三言：“如龙爪。”
字字凝冰。
方才安详的氛围渐渐固化。
如龙爪，一个让辛洲大陆上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一件令神魔鬼怪无不心惊胆寒的神兵，万余年中，如龙爪仅仅出现过三次，皆大灾年，史书载到：“凡持此宝者，摄天取地，斩五行，灭三界，江河逆流，末世遁回。”仅此一句，足以倾倒众生，有多少人怕它，亦有多少人爱它，高展国历年发行的赏金图鉴里，如龙爪总是高挂榜首，地位难以撼动，这样的事实已成童谣：“寻宝寻到如龙爪，哑巴也会叫妈妈。”即便如此，每年高展国国都金瑰城的寻宝巷前都堆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淘宝者们寻到的“如龙爪”，那几日，想要做泡椒凤爪的妇女们总是不需担心食材紧缺问题，因为无论拉回家多少，总有数不尽的鸡爪鸭掌被当街焚烧处理，真是寻宝巷口走一走，凤爪配酒吃到酉。随着高展国每年不断给如龙爪赏金加码，每一名寻宝者都无一例外成为这件佳宝的忠实信徒，而今，悬赏已高达七千玉金，而高展国最盛之时的国库里也不过六千玉金，这让每个人一夜之间富可敌国成了可能，“早晚买下你的国”这句话经久流行，不衰不靡。
但这些僧人似乎不关心这些，他们关心的是，它何时出现，怎么出现。
弥德让李正取下神龛，请高僧们一一过目，圆通凑近细看，吓得直退，惊惧道：“不可能！”
弥德目无神色谈言：“是真的。”
“蜃龙怎么可能会在里面？”圆通汗颜，拒绝相信。
这话在四人中间炸开锅，连定力颇深的圆解都深吐一口气：“什么？竟是蜃龙！”
环展一周后，李正将神龛合上，置于当中的小茶几。
弥德看着圆通回到位子上，又环顾在场白刷刷的脸，问了句废话：“该怎么办？”
圆解抹了抹额上，不缺惊慌：“祝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弥德看着他，顿觉无望，却也无语问天，只是摇头。
那些实据的传闻就像心魄上的恶象，凭呼吸便能镇压一切，这些毕竟也是一身虎胆的人，此刻，却也忘了怨磋叹，只是全身僵直着、麻木着，不寒而栗。
弥德半晌才从那种无声的恐惧中脱离，示意李正放回神龛，清了清嗓招呼道：“各位师傅舟车劳顿，义行，请各位师傅先到后房休息。”
圆解留了下来，紧紧抓着弥德的手问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计划，说吧。”
弥德感慨地望了望眼前如父的兄长，浅笑道：“知我者，唐兄也。”
随即示意周遭小僧退下，坦言道：“我打算破了这绿石，将蜃龙放出。”
“而后呢？”圆解心一惊，但他并未劝阻，他知道眼前这位戒浑的高徒非同一般。
“蜃龙一出，必定会去寻如龙爪，如龙爪合上蜃龙的断臂，世上再无这妖器，便不会有末世了。”弥德淡淡道，语气坚决。
不说如龙爪能否寻到，单是蜃龙脱了封界，不知会引起多大的灾患，圆解厉声呵斥道：“你真是太愚，单是一件如龙爪已经搅得辛洲永世不宁了，更何况是一整条蜃龙？你想亲手招致末日吗？”
“我这也是赌上一赌，否则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弥德无奈道。
“你这也是太想救世，”圆解略表理解，“不过还不如不救。”
“坐以待毙吗？”
“你看这菩提，一直矗于此，它做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觉得它是坐以待毙吗？”
“不，它依旧春华秋实，芳香芳谢。”
“我们也只该如此。”圆解拍了拍弥德的肩，便欲起身，却被弥德掣住绦子：“还有一事，唐兄。”
“说吧。”
“你知道谁给我拿来的玉石吗？”
这也正是圆解第一眼看到幽光渐泛的石头所要问的。
“是我徒弟李正。”
“你是说刚才那个义行？”
“正是，更重要的是他是李锦的后人，名副其实。”
“有这样巧的事？”圆解又陷入遐思。
“唐兄，常言天道轮回，命中注定，我想尝试一放蜃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这小子体内留着李锦的血，李家几乎代代单传，血统非常纯正”
老和尚立即责骂道：“你这是要弃苍生于不顾，我说什么也不会支持你！虽说你祝宁对我大岩寺有再造的天恩，但要我助你放出妖兽，祸害天下，我万不能应允！”
“唐兄莫动气，我也只是说上一说，希望回鹤那边有高见吧。”
“他们也来吗？”圆解暗中一惊，大岩寺同回鹤寺有间，一向不和，双方都尽量不来往不碰面，没想到这次却要在这荒僻山头撞见，被祝宁这小子给唬了，心中也是不悦。
“唐兄，大局为重啊。”弥德轻轻拍拍圆解的肩，叹一声，继续道，“回鹤那些人同我交情也颇深，我亦想化解你们两座寺院历来的矛盾，大家一团和气不是更好吗？”
圆解冷哼一声，只是不理。
“道理我也不讲，你比我更清楚，我只想问上一句：上代人的冲突，真的重要吗？重要过你们的日子吗？”
看到圆解正要张开的口，弥德抢言道：“你不用回答我，你要回答的是你自己。”
弥德望着圆解步入禅房的背影，叹道：“老哥啊，我何曾不知道这办法是多么荒谬呢？可是，身处绝境，也只能拼一次搏一回，难道真的如你所言，不作为是最好的作为吗？”
矛盾的弥德静静站在菩提树下，一如每天接受树荫的洗礼一般，抬眼去接日光在叶缝里的投映，一闪一晃间，把自己放低，将自己抛去，只遗下虔诚，专心专情，似有千佛围望他，他只道一声：“佛啊，我该怎么办？”
苦闷似影，伴于尊前，苦等两日的结果只是看到这一众人抛弃自己的背影，仿佛那身影是真实的，而人面是虚幻的，这并非是一种伤春悲秋的哀伤，而是孤独到尽处的不安，因这惶恐。
“师父，有人找。”门外响起小僧稚嫩的童语。
弥德回神，看到一个陌生面庞镶在门框上。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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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解、圆清、圆通、圆妙，圆诀，你们来了。”弥德迎上前，行礼道。
为首的老僧圆解掏出一封信笺，笑言：“不必不必，弥德，你对我大岩寺有恩，信内焉能用一求字？”
“就是，你这人也太见外了。”五人中资历最小的圆诀附和着，痴痴地笑。
弥德望着这些昔日老友，想起那些年在屠漠同甘共苦的战事岁月，而今之路从头迈，一时竟凝噎，眼笑成不见，嘴角宽慰地上扬成一道虹，那是由真挚而深厚的情谊所筑成的跨越俗海并直达内心深处的天弧，李正第一次看到师傅脸上一览无遗的笑，那道经心的虹历久弥新。
众人端坐宇内，小僧端来几盏清茶，李正侍立在旁，菩提树蓊郁的树冠如伞，罩着一庭子的祥和。
圆解呷口清茶，细声问道：“方才你徒弟说要谢我，是何事？方便透露吗？”
圆诀兜不住话：“就是啊，祝兄，你让我等帮忙，又不说明，把人闷罐子里也不是个事”
圆解干咳两声，才止住圆诀的话，望着老友。
弥德手抚短须，嘴角颤抖，嘘一口气，正色吐出三言：“如龙爪。”
字字凝冰。
方才安详的氛围渐渐固化。
如龙爪，一个让辛洲大陆上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一件令神魔鬼怪无不心惊胆寒的神兵，万余年中，如龙爪仅仅出现过三次，皆大灾年，史书载到：“凡持此宝者，摄天取地，斩五行，灭三界，江河逆流，末世遁回。”仅此一句，足以倾倒众生，有多少人怕它，亦有多少人爱它，高展国历年发行的赏金图鉴里，如龙爪总是高挂榜首，地位难以撼动，这样的事实已成童谣：“寻宝寻到如龙爪，哑巴也会叫妈妈。”即便如此，每年高展国国都金瑰城的寻宝巷前都堆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淘宝者们寻到的“如龙爪”，那几日，想要做泡椒凤爪的妇女们总是不需担心食材紧缺问题，因为无论拉回家多少，总有数不尽的鸡爪鸭掌被当街焚烧处理，真是寻宝巷口走一走，凤爪配酒吃到酉。随着高展国每年不断给如龙爪赏金加码，每一名寻宝者都无一例外成为这件佳宝的忠实信徒，而今，悬赏已高达七千玉金，而高展国最盛之时的国库里也不过六千玉金，这让每个人一夜之间富可敌国成了可能，“早晚买下你的国”这句话经久流行，不衰不靡。
但这些僧人似乎不关心这些，他们关心的是，它何时出现，怎么出现。
弥德让李正取下神龛，请高僧们一一过目，圆通凑近细看，吓得直退，惊惧道：“不可能！”
弥德目无神色谈言：“是真的。”
“蜃龙怎么可能会在里面？”圆通汗颜，拒绝相信。
这话在四人中间炸开锅，连定力颇深的圆解都深吐一口气：“什么？竟是蜃龙！”
环展一周后，李正将神龛合上，置于当中的小茶几。
弥德看着圆通回到位子上，又环顾在场白刷刷的脸，问了句废话：“该怎么办？”
圆解抹了抹额上，不缺惊慌：“祝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弥德看着他，顿觉无望，却也无语问天，只是摇头。
那些实据的传闻就像心魄上的恶象，凭呼吸便能镇压一切，这些毕竟也是一身虎胆的人，此刻，却也忘了怨磋叹，只是全身僵直着、麻木着，不寒而栗。
弥德半晌才从那种无声的恐惧中脱离，示意李正放回神龛，清了清嗓招呼道：“各位师傅舟车劳顿，义行，请各位师傅先到后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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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龙一出，必定会去寻如龙爪，如龙爪合上蜃龙的断臂，世上再无这妖器，便不会有末世了。”弥德淡淡道，语气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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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也是赌上一赌，否则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弥德无奈道。
“你这也是太想救世，”圆解略表理解，“不过还不如不救。”
“坐以待毙吗？”
“你看这菩提，一直矗于此，它做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觉得它是坐以待毙吗？”
“不，它依旧春华秋实，芳香芳谢。”
“我们也只该如此。”圆解拍了拍弥德的肩，便欲起身，却被弥德掣住绦子：“还有一事，唐兄。”
“说吧。”
“你知道谁给我拿来的玉石吗？”
这也正是圆解第一眼看到幽光渐泛的石头所要问的。
“是我徒弟李正。”
“你是说刚才那个义行？”
“正是，更重要的是他是李锦的后人，名副其实。”
“有这样巧的事？”圆解又陷入遐思。
“唐兄，常言天道轮回，命中注定，我想尝试一放蜃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这小子体内留着李锦的血，李家几乎代代单传，血统非常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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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来吗？”圆解暗中一惊，大岩寺同回鹤寺有间，一向不和，双方都尽量不来往不碰面，没想到这次却要在这荒僻山头撞见，被祝宁这小子给唬了，心中也是不悦。
“唐兄，大局为重啊。”弥德轻轻拍拍圆解的肩，叹一声，继续道，“回鹤那些人同我交情也颇深，我亦想化解你们两座寺院历来的矛盾，大家一团和气不是更好吗？”
圆解冷哼一声，只是不理。
“道理我也不讲，你比我更清楚，我只想问上一句：上代人的冲突，真的重要吗？重要过你们的日子吗？”
看到圆解正要张开的口，弥德抢言道：“你不用回答我，你要回答的是你自己。”
弥德望着圆解步入禅房的背影，叹道：“老哥啊，我何曾不知道这办法是多么荒谬呢？可是，身处绝境，也只能拼一次搏一回，难道真的如你所言，不作为是最好的作为吗？”
矛盾的弥德静静站在菩提树下，一如每天接受树荫的洗礼一般，抬眼去接日光在叶缝里的投映，一闪一晃间，把自己放低，将自己抛去，只遗下虔诚，专心专情，似有千佛围望他，他只道一声：“佛啊，我该怎么办？”
苦闷似影，伴于尊前，苦等两日的结果只是看到这一众人抛弃自己的背影，仿佛那身影是真实的，而人面是虚幻的，这并非是一种伤春悲秋的哀伤，而是孤独到尽处的不安，因这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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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德回神，看到一个陌生面庞镶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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